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也欢迎您去书本网下载更多优质全本小说:http://www.zaxsw.org/ 书名:散尽笙歌 作者:黄灵珊 ================== ☆、第一章   正值秋风萧瑟的季节,一个锦衣华服的清朝男子迎风而立,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苍凉孤寂,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孤傲不凡。他背在身后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块通体翠绿的圆形雕花玉佩,玉佩露在外面的那一面刻着一个“九”字。   那男子抬头仰望天空,缓缓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悲凉,那是让人心疼的悲凉。   “沛珊,快醒醒。”我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摇晃着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好朋友许晶晶焦急的小脸。   我知道,我又做梦了。这个离奇古怪的梦自打我十四岁起就跟着我,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八年了。开始的时候,弄得我经常吃不好睡不好,爸妈也是焦急万分,曾经一度送我去看心理医生。可心理医生看了一大堆,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帮到我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的不再害怕这个梦境,有时候反而还很期待做梦。虽然,梦里面的那个男子这么多年来没有回过一次头,可他迎风而立的孤寂背影让我心疼,究竟他为了什么事情这般惆怅?还有那首历史上解读不一的《锦瑟》,他是在悼念着什么吗?   突然,眼前多出了五根细长的手指,许晶晶用她的超高分贝朝我喊道:“林沛珊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发呆等完事后自己回家慢慢捂着被子发去,再等上几分钟教授们就都来了。”   她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的脑子迅速清醒了过来。是了,今天是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是我,林沛珊大学毕业论文答辩的大日子!   看了看表,我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已经下午两点二十六分了,还有四分钟答辩就要开始了!因为没有打草稿,又排在第二个出场,我上午九点就跑到教室做准备,只是没想到,居然糊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天啊!怎么办?因为紧张,之前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尽了,只知道今天我的论文题目是《论一代帝王秦始皇的功与过》。我朝四下里瞧了瞧,教室里面已经来了好多同学。不过,他们都在忙着准备自己的论文答辩,没有人注意到我和许晶晶的大呼小叫。   许晶晶一下把我按在座位上,对我说道:“沛珊,听我说,你先别着急,现在教授们还没有来,你赶快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自己论文的内容。”我感激地朝许晶晶望了一眼,然后就埋头看起自己的笔记来。   许晶晶说得对,人在遇到难事的时候不能着急,平静下来的我不到两分钟便记起了我的论文内容。   看一下表,两点二十八分,还有两分钟,我抬头长嘘一口气。   忽然间,我看到天花板在不停地晃动,连带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也剧烈地晃动着。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眼睛看花了。事实证明,我的眼睛很正常,因为不止我一个人发觉了这种异常。   晃动越来越厉害,我感觉脚下的地板都快被震碎了。   等我意识到是“地震”的时候,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早已经叫喊着朝教室外面跑去,唯独只有我还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害怕。许晶晶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别的不快,就是遇到事情跑路最快。可是,请相信,这一刻,我真的没想过要跑路!   伴随着许晶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陷入了无穷无尽黑暗之中。   朦朦胧胧之间,感觉有人在我的周边说话。   “小蛮,格格还没有醒吗?”一个听起来极度好听却略显焦急的女声说道。   只听“咚”的一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夫人恕罪,都是小蛮的错,小蛮不该将格格独自一人留在湖边,若是格格醒不来了,小蛮也绝不独活。”   过了好一会儿,先前那个好听的声音才又响起,她说道:“起来吧!地上凉,笙歌她自有神灵庇佑,又怎会醒不来呢!”   格格?夫人?什么情况?难道这是古装剧剧组?我不是在教室准备我的毕业论文吗?怎么跑到剧组了?还有,我记得在答辩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发生了地震,之后我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怎么一觉醒来就跑到剧组了呢?难道,是许晶晶那个死丫头在捉弄我?   我使劲睁大了眼睛,眼前却始终是一片黑暗。刚才还有人说话,怎么现在就把灯关掉了呢?莫不是许晶晶知道我醒了,想吓唬我?哼!这个死丫头,尽会想些损招来整我,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黑暗中,我摸索着坐了起来,喊道:“许晶晶,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还不快把灯给我打开!”   良久的沉寂后,我被揽入一个散发着茉莉花香的怀抱,那人对我说道:“笙歌,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额吉了?”   我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刚才那个我觉得好听的女声,只是,她干嘛要抱我?笙歌又是谁?还有……额吉,我是学历史出生的,自然知道“额吉”在蒙古文里是母亲的意思,而且还是古时的称呼。   抱着我的人见我不说话,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握着我的手对我说道:“你这丫头,怎么不说话呀?落个水连额吉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依旧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兀自在她怀里发着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蛮,快去告诉王爷,就说格格醒了。”   我知道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因为,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答道:“奴婢遵命!”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欣喜,随后,我便听见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想,到目前为止,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我,林沛珊,穿越时空了!而且,还穿越到了古代的蒙古!   难道是那场地震把我带到这里的?听那女子叫我笙歌,那我应该是借尸还魂。那么,我在现代是不是已经……死了?唉!算了,还是先叫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把灯点上再说吧,总不能一直窝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说话吧!   清了清嗓子,我朝刚才那个声源的方向说道:“额吉,可以先把灯点亮吗?我什么都看不见。”话一出口,我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比刚才那个小蛮的声音还要稚嫩,真想知道这个笙歌格格的芳龄几何。   额吉听了我的话,握着我的手一颤,久久的沉默之后,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再一次把我搂进怀里,说道:“额吉的小笙歌,是额吉不好,明知道你看不见,还叫小蛮把你带到湖边去散心。”   她的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似的,吓得我动都不敢动。她说了什么?我看不见?那么,这个笙歌格格……是个瞎子?可我不是笙歌啊!我不要做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我趴在额吉怀里放生痛哭,为自己,也为这俱幼小身体的主人。小笙歌,你现在许是去了一个充满光明的地方了吧?你以后再也不用惧怕黑暗了吧?可是,我又该怎么办呢? ☆、第二章   七月的草原,闷热无比,一如我此时烦躁不安的心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所能看见的,我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一丝光亮了!   唉!来这里已经一年了,我还是不太习惯在这里的生活。心里仍然会期盼着等哪天一觉醒来我就又变回了那个整天和秦始皇、永乐帝、唐太宗打交道的林沛珊,而不是这个名叫博尔济吉特笙歌的未满十四岁的蒙古少女。而现在,也不是康熙四十六年。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如果能回去的话,我就不会留在这里生活一年了!   记不得那天在额吉怀里哭了多久,只知道后来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我的脑子里面只有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我始终相信,上天利用那场大地震把我的灵魂带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必定是有其目的的。虽然,现在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我毕竟还活着不是吗?更何况,这个笙歌格格的家人对我好得不得了,试问,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告诉他们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只是不停地叹气,嘱咐贴身丫鬟小蛮好好照顾我。从小蛮那里,我知道了有关这个笙歌格格的一些事情。   我现在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的女儿,我还有一个四岁妹妹,名叫博尔济吉特宁宣。至于我的眼睛,是四岁的时候因为贪玩,独自跑去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结果脑袋撞到了石头,导致了眼盲。这一盲,便是九年!   “格格,小蛮扶你回去吧,外面太阳大。”在我第五十次叹气的时候,小蛮终于忍不住劝说道。我摇摇头对她说道:“小蛮,如果热的话,你自己先回去吧!”   哪知,小蛮一听我的话,连忙上前拉着我的衣袖说道:“小蛮怎敢丢下格格独自一人离去,上次若不是小蛮的错,格格也不会掉到湖里,也不会……”说道后面的时候,她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唉!这个丫头,这一年来,她总是不停地自责,说什么若不是她回帐篷去取东西,丢下我一个人在湖边,我也不会掉到湖里,更不会失忆。天知道,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诉她我失忆不是因为掉到湖里的关系。可我又害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万一他们知道了我不是原来的笙歌格格,还会不会对我像现在这样好?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所以,只能放任小蛮在那里一个劲儿地自责。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面颊,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不禁哼起了草原民歌来: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上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赞歌更嘹亮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这里的人们爱和平也热爱家乡歌唱自己的新生活歌唱毛主席毛主席啊毛主席抚育我们成长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各族人民团结紧结成铁壁铜墙歌唱领袖毛主席歌唱毛主席……   一曲刚唱完,身后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听声音,是个男子。   “好歌!没想到在这科尔沁草原上竟会有如此会唱歌的小佳人!”虽然说的是轻率地话,但那个声音犹如春天的阳光一般温暖柔和,让人不忍心责备他语气中的轻率。   小蛮却不依了,只听她对那男子吼道:“大胆,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竟敢对我家格格如此不敬!”   听了小蛮的话,那个男子似乎没有生气,他笑了笑,问道:“哦?格格?请问这是哪家的格格?”语气显得越发的慵懒轻浮。小蛮似乎被气得不轻,在她说出我们来历之前,我站起身摸索着扯了扯她的衣角,说道:“小蛮,我忽然感觉有点闷热,你扶我回去吧!”   小蛮似乎知道了我不愿与这个男子有过多的纠缠,于是“哼!”了一声,便扶着我准备离开。谁知刚走了两步,那个男子的声音又从我前边传了来,他说道:“在下不知姑娘是……总之,刚才失礼了,望姑娘见谅!”他居然追了上来。   “你……”   小蛮刚想开骂,我一下拽住了她的衣袖,向那男子的方向说道:“这位公子不必如此,我原本就没有生公子的气。”那男子听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姑娘没生气就好,在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然后,我就听见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等完全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后,小蛮才向我抱怨道:“格格,那个人如此轻浮,你怎么这样啊?还说不生他的气!”   我笑而不语,拉着小蛮的手紧了紧,示意她走快点。   一回到帐子,我便嚷嚷着叫小蛮去泡壶凉茶来消消暑,小蛮扶我到床榻上坐好,便去泡茶去了。   不多一会儿,我便听见门帘被拉起的声音,我以为是小蛮去而复返,便假装板起脸说道:“你这个鬼丫头,叫你去泡壶消暑茶,你磨磨蹭蹭那么久才出门,怎么一下又跑回来了?”   小蛮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贫嘴,我正想开口,额吉温婉好听的声音便从我头顶传了来:“你这丫头,这一年变得越发活泛了。”边说边用帕子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水。   我偎进额吉怀里,尽情地呼吸着她身上的茉莉花清香,说了句“好香啊!”额吉帮我顺了顺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温和宠溺地说道:“你这个丫头,现在变得是越发的调皮了,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额吉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古代人都早熟,成亲很早,这我是知道的。而现在我已经快满十四岁了,恐怕再等上个一两年,他们就会找一个他们心里面认可的如意郎君把我嫁掉!   我伸手环上额吉的脖子,撒娇似地说道:“额吉,笙歌不嫁人,笙歌一辈子陪着额吉不好吗?”额吉听了我的话,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就会贫嘴,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好了,不和你贫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你阿爸说皇上今天晚上在我们科尔沁部落设宴款待蒙古诸部落,叫好好收拾一番,带你过去。”   皇上来了!千古一帝康熙来科尔沁草原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虽然很想去见识一下这位历史上在位最久、儿子生得最多的伟大帝王,可是,去了又怎样,我还不是看不见。   我无奈地说道:“什么?叫我过去?额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还是别去了吧!”   额吉听了我的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嘱咐道:“也罢!既然你不想去,就好好呆在帐子里休息吧!记住,今个儿可不比平常,千万别乱跑!”我连连点头装作乖巧状,并且保证绝对不会乱跑,额吉才放心离开。   等额吉离开后,我才朝帐子门口喊道:“小蛮你个死丫头,还不快把茶水给本格格端上来,你想渴死本格格吗?”   话音刚落,便传来小蛮呵呵的笑声,她倒了杯茶放到我的手里,说道:“格格就会在王爷和夫人面前装乖巧。”我仰头一口气灌下了小蛮递给我的茶水,把杯子递回给她。   “快收拾一下,今晚上我们去望月湖玩。”   小蛮许是被我吓到了,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她焦急地对我说道:“格格,你不是才答应了夫人,说是今晚呆在帐子里哪也不去吗?怎么才一会功夫就变卦了?”我不理她,自己摸索着跳下床。   经过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基本摸清了小蛮的脾性,她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我敢保证她最终会带我去望月湖玩的。果不其然,小蛮见状,马上上前搀扶我,边走还边叹气:“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第三章   在没有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宝宝,老师同学眼中的优等生。我每天都循规蹈矩地生活着,从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有着一颗不安分的灵魂,原来我的骨子里还存在着某些不安分的因子。   我可以在额吉、阿爸的面前装乖巧,也可以在小蛮面前耍赖皮。就好比现在,我和小蛮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望月湖边的草地上,小蛮在那里哭天抹泪,而我则绘声绘色地给她讲着《泡沫人鱼》的童话故事。   我听到小蛮在那里不住地抽泣着,心里想像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便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   “故事最后的结局有点悲惨,我还是改天再……”可哪里知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小蛮扯着嗓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活像是被人扇了两个大耳瓜子似的。   我见她哭了,连忙摸索着掏出帕子递给她,并且安慰道:“不过就是个故事罢了,你至于哭成这样子吗?”   小蛮一下扯过我手里的帕子,断断续续地啜泣道:“人家……人鱼……人鱼公主都已经……已经那么悲惨了,格格你……还不……给我讲结局,我……”   话未说完,她又抽泣了起来。我不禁想笑,这是什么逻辑,人鱼公主悲不悲惨和我给不给她讲故事的结局有什么关系?为了让她止住泛滥成灾的眼泪,我积极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主动交代了故事的结局。   “最后啊,小美人鱼因为没有得到王子的爱情,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升上地平线的时候化成了海上一串串自由漂浮的泡沫。而那个夺走小美人鱼声音和爱情的可恶女巫最终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她被海洋中众多的人鱼处死了。可她死之前,却留下了可怕的诅咒:从此往后,美人鱼世世代代不能得真爱,否则,将会如小美人鱼般化成泡沫逝去……”   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其实,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妈妈给我讲这个童话故事的时候也像小蛮一样哭得一塌糊涂,我也很心疼那个为了爱情而献身的小美人鱼,但故事终究是故事,再怎么伤心,生活还是要继续!   小蛮听到结局后,哭得越发的伤心了,我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许是想到了远在三百年后的爸爸妈妈,也跟着她抹起了眼泪来。   忽然,我听见背后的草丛里似乎有轻微的动静,便拉了拉小蛮的衣袖。这丫头一下变反应了过来,把我挡在身后,对着发出声音的草丛吼道:“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出来!”   我似乎听到了人呼吸的声音,便轻声对小蛮说道:“小蛮,好像是人。”小蛮听后,越发地把我护住,娇喝到:“什么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偷听别人说话?还不快给姑奶奶我滚出来!”听着小蛮“姑奶奶”三个字,我一时没忍住,蹲在地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蛮被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不多一会儿,草丛后面也跟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听声音,是个男子,而且还是个认识的男子,因为,我记得那个如春天般温暖的声音。   我迅速止住笑声,朝那人的方向说道:“公子,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有必要躲着了吧?”   果然,不多一会儿,下午遇见的男子便轻笑着走了出来。挡在我前面的小蛮,又把我往她身后拉了拉,对那个男子吼道:“怎么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听见折扇被打开的声音,心知是那男子的扇子,便再次开口道:“不知公子为何在这里?”那男子笑了笑,说道“我本是无聊,随便走走,没想到却听见有人在这哇哇大哭,哈哈……。”   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丰富,因为,他的笑声听起来很夸张。   小蛮估计是被气得够呛,只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又不能把那个男子怎样,急的在那干跺脚。真是个孩子,难道她感觉不出来,那个男子是故意逗她的吗?   我轻轻拉了拉她,朝那男子说道:“公子,我的丫头年纪小,请你不要再逗她了。”顿时之间,我就感觉自己的下颚传来一股热力,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那个捏着我下颚的男子调笑地说道:“哦?不逗她,改逗你可好?”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我和小蛮两个单生女子再怎么也不是一个男子的对手,如果他真要把我怎么样,我也只能认栽。   骨子里的不安分因子又开始作起怪来,我伸手握住他捏着我下颚的手,故作娇羞地说道:“好啊!只盼公子不要嫌小女子无趣才好!”顿时,那个男子从我手中抽出了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爷不逗你玩了!小丫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刚想开口,小蛮却先我一步说道:“我家格格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那男子不理小蛮,继续说道:“丫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的大女儿博尔济吉特笙歌。”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但又转念一想,在这草原上恐怕也只有我一个瞎了眼睛的格格吧!只要稍加打探,我的底细还不全给他了解了去。   我尽力表现出一副镇静的摸样,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公子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就请公子自报家门吧!”   那人听了我的话,又呵呵地笑开了,笑了许久才说道:“丫头,你迟早会知道我是谁的。放心,我们早晚会再见面的。”说完,只留下了一串脚步声给我。   回到帐子的时候,额吉忙迎上来,训斥道:“你个鬼机灵的丫头,不是保证过不乱跑吗?说吧,又上哪疯去了?”我心叫不妙,虽然额吉疼我,但在管教方面还是很严格的。我叽叽歪歪地磨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额吉只能不住地叹气,   小蛮在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夫人,格格只是嫌帐子里闷得慌,叫小蛮扶着去吹了会儿风,没有走远。”额吉见小蛮说话了,又见我确实没出事,便不再追究了。   接着,便是好一阵沉默。   “笙歌,德妃娘娘明天晚上大摆筵席宴请各部落亲王、贝勒的家眷。为避免你闯祸,所以,我决定明晚带你一起去赴宴。”   我心里大叫冤枉,我什么时候闯过祸?我眼睛看不见,就连走步路都要小蛮扶着,试问,我怎么去闯祸?不过,她说是德妃摆宴席,我还是决定去见识一下的,毕竟德妃是康熙年间的四大嫔妃之一。   史载:德妃乌雅氏隶满洲正黄旗,是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并非出自名门望族的乌雅氏,在康熙早期的后妃中是属于比较年轻的一个。因她能恪守宫中的礼节得到太皇太后、孝惠皇太后的器重,也赢得康熙的瞩目。德妃乌雅氏因诞下皇四子胤禛,在生育一年后得到德嫔的封号,而在康熙二十年又因生育六阿哥胤祚而被晋封为德妃。而且乌雅氏是那种从无奢望的女人,珍惜已经得到的是她的天性,面对年复一年、平淡无奇的嫔妃生活她也能过得有滋有味。乌雅氏在后宫的最高封号就是“妃”,但最后却因为第四子胤禛而母凭子贵的成为大清朝的圣母皇太后,追封康熙帝的第四位皇后——孝恭仁皇后。 ☆、第四章   我们到的时候,其他部落的女眷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我对那位传说中德妃的兴趣在额吉诸多规矩的约束下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现下,我只希望宴会能早点结束,我能早点回去歇着。   给德妃见完礼后,额娘拉着我入了席。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坐在一起,让我有种想尖叫的冲动。从古至今,女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衣服、首饰、男人,偏这些都是我不感兴趣的东西,由于小蛮没有跟来,我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上。   就在我坚持不住打算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额娘,芯蕊想为大家吹奏一曲助兴,希望额娘恩准。”我从那女子对德妃的称呼判断出她应该是个公主。   德妃似乎很高兴,朗声说道:“准了!”   不多一会儿,便传来一阵萧声,这期间叫好声、拍手声不断。那位公主的萧声悠扬婉转,让我也来了兴致,要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我也是非常喜欢音乐的。   在一片叫好声和掌声中,那位公主结束了演奏。   我本打算继续我的睡觉计划,哪知,那位格格接下来的话差点让我从座位上掉了下来。只听她说道:“额娘,芯蕊听说科尔沁部落的笙歌格格擅长弹筝,想请她为大家弹上一首,也好让芯蕊学习学习。”   我听见她说这话,顿时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位芯蕊公主怎么这样啊?我记得我好像没有见过她,她从哪听说我会弹筝的?也许以前的笙歌会弹筝,可我是林沛珊,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会弹哪门子的筝啊?我只会两种乐器——钢琴和箫,而且还只是业余爱好。   虽然我看不见,但此刻我还是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射向我的目光。我立在当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额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德妃娘娘恕罪,小女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娘娘,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哪里冒犯了德妃,但还是摸索着跪在额吉身边说道:“德妃娘娘恕罪。”   德妃久久不说话,周围也安静得出奇。   过了良久,德妃才开口说道:“你就是博尔济吉特笙歌?”   我听她话语之间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德妃又问道:“你的眼睛看不见?”   我仍恭敬地答是,心里却不满道:你自己不会看吗?我难道看起来那么像一个正常人?   德妃长叹一声,说了句“可惜了”,顿了顿又问道:“你可会弹筝?”我心里暗叫不妙,怎么她老人家的记性这般好,还记着这事呢?不管了,先过了这关再说,至于额吉那里,只有回去再解释了。   我清了清嗓子,回道:“回娘娘,笙歌一年前不慎落水,忘记了以前的一切,自然不会弹筝。不过倒是学了一年的箫,如果娘娘不嫌弃,笙歌愿意为大家吹奏一曲。”德妃听说我失去了记忆,便没有多加刁难,允了我的要求。   我向芯蕊公主借了玉箫,试吹了几个音,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忘记怎么吹。   《长相守》悠远绵长的曲调缓缓飘出玉箫。   《长相守》是我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曲子,现在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自然是要用上一百二十分精力。   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感觉周围鸦雀无声,安静异常,但也没有多加在意,只当她们是不懂音乐,反正只要德妃一个人听懂就行。   一曲完毕后,我正思量着接下来德妃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众人整齐洪亮的声音,她们说的是“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我手里的玉箫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皇上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女眷的聚会吗?不知道康熙到底来了多久了?   我的手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力道大得让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小女年幼无知,冒犯了圣颜。”是额吉的声音,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要知道,我刚才的行为如果康熙追究的话,砍脑袋也不为过。   我连忙附和着额吉说道:“小女子眼睛看不见,冒犯了皇上,皇上恕罪。”   没有人敢出声,四周一片寂静,我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样的情形,只觉得心里闷得慌,似乎快要窒息了。   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说道:“李德全,带她到朕的帐子里来!”接着,便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我知道,刚才是康熙在说话,很明显,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我!   正暗自揣度之间,已经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拉着我的人说道:“姑娘,跟老奴走吧!”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我知道,他就是康熙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李德全。   我被李德全牵着一步步走着,心里害怕到了极点,要是康熙真要我的命,我该怎么办?   “公公,小女无意冒犯皇上,请放过她吧!”额娘焦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听见额吉德声音,我一下子停了下来,不肯再朝前多走一步。   李德全拿我没法,只能低声说道:“姑娘,求你别为难老奴了。”我知道李德全在害怕什么,我也无意为难他,只是想要额吉宽心。   停了一会儿,额吉来到我的身边,我摸索着拉住她的手,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额吉别担心,笙歌会没事的。”   放开额吉的手,我对李德全说道:“公公,我们走吧!”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让人预料,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快乐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可到头来,却变成了紫禁城这个华丽牢笼里面的一只金丝雀。   离开科尔沁已经一个半月了,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遭遇,我现在是德妃娘娘的义女,宫里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博尔济吉特笙歌。对于康熙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宫,为什么给我安排这样一个身份,我一概不知。   记得那天,康熙叫李德全把我带去见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在那发了半天呆,随后,就下旨带我回京。   离开科尔沁的那天,额吉抱着我哭了好久,而阿爸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笙歌,你记住,幸福,就是找一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   其实,来这里的一年里,我见到阿爸的机会不多,他总是很忙,没有时间管我。我不知道一向沉静、稳重的阿爸为什么会对我说这样一句话,但还是暗暗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德妃住在永和宫,康熙下旨把永和宫偏殿听雨轩赐给我住,圣旨里还特别强调我因眼盲的关系可以仍做草原上的打扮。这正合了我的意,就算我眼睛能看见,也不敢保证能穿着花盆底鞋步步生莲,眼睛看不见倒是个好说辞。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只在电视里面见到过故宫,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住进来。只可惜我的眼睛看不见,不能亲眼目睹一下紫禁城的恢弘气势。   突然,头被人敲了一下,随即,十三阿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丫头,在想什么呢?”这个十三阿哥,走路都不出声的吗?还有,没事干嘛老爱来找我麻烦?我进宫多少天就见过他多少次。   心里虽然对他不满,但礼数还是不能缺的,我从座位上起身道:“给十三爷请安,爷吉祥!”   说起这个十三阿哥我就有种想笑的冲动,他居然是我和小蛮在望月湖遇到的那个男子,真是不能把跟前的男子与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拼命十三郎”联系在一起。小蛮知道他是阿哥后,对他都是能躲则躲,偏这个十三阿哥不知趣,天天往我这跑。 ☆、第五章   “小丫头,爷问你话呢?”十三阿哥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在现代活了二十二年,加上在这里的一年,心里年龄好歹也二十有三了,算起来比他还要大上两岁,成天被他叫做小丫头,心里难免有些别扭。   “十三爷,你很闲吗?每天都要到我这听雨轩来坐上一坐?”我正色道,我把“很闲”两个字咬得特别的重,只希望他不要太笨才好。   没想到,我的话却换来他的一阵哈哈大笑,他边笑边说道:“爷平时是挺闲的,不过今个儿不是很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丫头,爷今天约了几个兄弟到南苑马场去遛马,你想去吗?”   我一听可以出宫,顿时来了兴趣。可又想到,没有德妃的同意,我是不能随便出皇宫的,便摆摆手,失望地说道:“还是算了吧!我行动又不方便。”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用折扇敲了敲我的头,笑道:“放心吧,额娘已经同意了。”我听他说德妃同意我出宫,激动之下,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乐极生悲,一个没站稳,便撞到了面前的案几上。   十三一把扶住我,关心道:“你这丫头,毛手毛脚的,以后出宫的机会多的是,至于这么激动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任由他拉着朝门口走去。   出了宫门,便听见有人上前对十三说道:“爷,马已经给您备好了。”十三阿哥“嗯”了一声,便拉着我,继续前行。   忽然,一股大力把我往上一提,突来的变故让我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叫完后才明白,原来是十三阿哥把我带上了马背。   我缓过气对他说道:“我说十三爷,下次再做什么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我的眼睛看不见,胆子也很小。”说完,还用手拍了拍胸口。哪知,我刚说完,马就撒丫子跑了起来,我只能使劲地抓着他的衣服,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地骂了个遍。   “小丫头,再使劲,爷的玉佩就被你捏碎了。”   我这才发现,我手里抓着一个圆形的硬东西,摸起来质地很好的样子,想必,这就是他说的玉佩吧!我赶忙放开手里的玉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十三阿哥把我从马上抱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气。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我从来没骑过马!   “我说丫头,你不会吧?这样你就被吓到了?”听了他的话,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是谁一路上把马骑得跟飞似的?现在倒是会取笑人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摸索着找到十三,算准他脚的方位用力一踩,顿时,他便发出一声惨叫。   我假装无辜地对他说道:“哟!不好意思啊十三爷,你也知道,我眼睛不好使。”十三阿哥被我气得无语,只一个劲儿地说“你……你……”   “十三弟好福气,有美相伴,恐是不会想起兄弟们了吧?”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话语之中满是嘲讽。话音刚落,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十三哥,这便是从科尔沁草原来的笙歌格格吗?”   我听这两个声音一个叫十三哥,一个叫十三弟,便知道是康熙爷的儿子了,只是猜不到是哪两位爷。   我知道应该行礼,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便摸索着使劲拽了拽十三的衣服,向他求救。好一会,他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丫头,先说话的是九爷,后说话的是十四爷。”   原来是遇到“八爷党”的毒蛇和大将军王了,我赶紧福身,说道:“笙歌给九爷、十四爷请安,两位爷吉祥。”谁知,那两位爷竟然一直不叫起,我心里暗骂这万恶的旧社会,见了谁都要请安。   一时之间安静的可怕,我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只希望那两位主快点发话叫起,不然我非要倒在地上不可。   过了好久,我被人扶了起来,十三不满地说道:“笙歌的眼睛看不见,九哥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九阿哥还是没有出声,我在心里暗骂:哼!原来是你这个“毒蛇九”,居然这样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子,活该你后来的下场那样惨!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台前唱歌,又飞去了,带来的是秋天翩翩飘落的黄叶。当然,这些我是看不见的,只是听小蛮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描述罢了。   时间进入九月中旬,我的日子照样过得波澜不惊,依旧是每天给德妃请安,然后回到听雨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康熙率领众皇子和文武百官木兰秋围去了,皇宫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十三阿哥本来想向康熙请旨带我一道去的,我拒绝了。在草原上安定平静的生活差点让我忘了自己是学历史出生的,如今,我已经置身在这紫禁城之中,便不得不小心谨慎。   “九龙夺嫡”这段历史我是再熟悉不过的,记得有一次,导师给我们出了个题目名叫《论雍正继位之谜》。记得当时,我为了这篇论文,几乎是天天泡在图书馆里面看《清史稿》,许晶晶直骂我走火入魔。   康熙四十六年,夺嫡之争已经初现端倪,虽然各阿哥之间的党派还没有太明显地表露出来,但哪些人有野心已经隐约能够看出来了。随之而来的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一废太子,将会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十三阿哥也将会受到牵连。不是怕与他们扯上关系,也不是怕被谁谁谁牵连,我只是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历史偏离原来的轨道。所以,我只能尽量避免与他们这些人接触。   早上起床唤来小蛮为我穿衣、梳洗。小蛮边为我梳头边说道:“格格,你这两天身子不适,依奴婢看,今天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我摇摇头说道:“就去给额娘请个安,不碍事的!”小蛮无奈,只能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我到的时候,德妃刚用完早膳,一见我来,忙拉了我坐下,说道:“你这丫头,不是告诉你身体不舒服,可以不来请安的吗?”虽是责备的话,可听起来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我已经慢慢喜欢上了我的这位义母,和她相处也没有在草原上那般拘谨了。   “笙歌知道,我不是怕额娘一个人闷得慌吗?”我撒娇道,这招对她还真有用,她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可有宣太医瞧瞧?”我连忙点头,她不放心,又问了小蛮一次,得到肯定答案后才放下心来。   与德妃拉了会儿家长,我便起身告退。突发奇想地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御花园,便对小蛮说道:“小蛮,我们去御花园吹吹风吧!天天闷在听雨轩,我都快发霉了!”   小蛮一听我的话便反对道:“我的好格格,你就别难为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行吗?你这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德妃娘娘还不得把我的皮给剥了!”我一听她的话便笑了出来,这丫头,把德妃当成什么了?饿狼吗?还扒皮!   最终,小蛮也没有抵过我的软磨硬泡,还是扶着我去了御花园。   小蛮把我扶到御花园里的竹椅上坐好,对我说道:“格格,你先坐着不要动,奴婢去给你取件披风来,这里风大,你的风寒还没有痊愈。”我估摸着这里离永和宫不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点了点头。 ☆、第六章   小蛮离开后,我便一个人靠在竹椅上发呆,不多一会儿,我便发觉不对劲,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试着叫了两声小蛮,都没有人说话,难道是我的错觉?可就在下一秒,我敢肯定有人在我的周围,因为我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你是谁?能出个声吗?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试着和那人说话,可仍然没有人回答我,我虽没有听见脚步声,却感觉得到那个人的呼吸声离我越来越近了。情急之下,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摸索着朝前走去。哪知,刚走两步,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向下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一声男子的闷哼声让我回过神来,我发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似乎,有人给我当了肉垫。   发觉这一点后,我连忙准备起身,谁知,一个不稳,又重重地跌了下去。那男子又是一声闷哼,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情急之下,我伸出手去拉他,在他的腰间抓到一块圆形的东西,应该是快玉佩。我猛然反应过来,这东西好像上次我在十三阿哥身上拿到过。他从围场回来了吗?不过是一个月未见,我的心里居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十三爷,你真无聊,二十好几的人了,竟会捉弄我一个小丫头!”我开口说道。十三还是不理我,只是把我从他身上扶了起来安顿到竹椅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这次,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他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手里还抓着他的玉佩,于是便对着脚步声的方向叫道:“十三爷,玉佩。”没有回声,我想,他许是走远了吧!今天的他有点反常,算了,还是下次遇到再把玉佩还给他吧!   没过多久,小蛮就回来了,我还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个刚才一句话不讲的十三阿哥。   “小丫头,你手上拿的什么,抓得那样紧?”   哼!明知故问,我把手朝他的方向伸去,假装生气地说道:“十三爷,玉佩还你。”   手里的玉佩被十三阿哥取走,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到:“九哥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轰!我如遭雷击,九阿哥的玉佩?这玉佩不是他的吗?我敢确定我在他身上拿到过一样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九阿哥也有一块和他一摸一样的玉佩。   天!照他这么说,那刚才的那个人不是九阿哥?难怪我觉得不对劲,难怪九阿哥不说话。刚才我还叫他十三爷,这下误会大了。   上次在马场见到九阿哥的时候,他就对我百般刁难,我想,他恐怕是见了我与十三阿哥玩笑,把我归为四爷党了吧!   不想加入他们几党中的任何一党,我便刻意疏远了十三阿哥,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得罪了八爷党的人。   史书记载,九阿哥是康熙众多儿子中为人最为阴鹜桀骜,喜怒最难以掌控的。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刚才居然没有冲我发火,我还真是幸运啊!   “丫头,爷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十三阿哥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不管了,十三阿哥和九阿哥一向不和,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不要告诉他先前的事情吧!   清了清嗓子,对他说道:“呃,你说这玉佩啊!我刚才在地上捡到的,我以为是你的,既然你说是九爷的,那就麻烦十三爷替我还给他一下吧!”我知道这个理由有点蹩脚,我也知道聪明如十三阿哥不会相信,但请原谅,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借口。还好,十三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嘱咐小蛮好好照顾我,便离开了。   “格格,那玉佩怕不是你捡到的吧?”十三阿哥走后,小蛮趴在我耳边说道。我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她怎么知道?我脸上有写“我在撒谎”四个字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刚才的事情。   “不是捡的,难道是偷的?”我死鸭子嘴硬道。小蛮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得了吧,奴婢伺候格格那么久,你想什么奴婢会不知道?放心,小蛮什么都不知道。”   日子并没有因为小小的插曲突生波澜,而我却爱上了御花园舒适安逸,有事没事总爱到御花园里坐坐。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我在现代的时候就很喜欢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他的词我好多都会背诵。还好,这个笙歌格格的家人没有因为眼睛就忽略掉她的教育问题,从小便请先生教授她满、汉、蒙三种语言,以及唐诗宋词。   满、蒙两种语言我是不会的,只会说汉语,额吉、阿爸知道后也没有再叫我重新学起,只是加强了我在诗词方面的学习。   “丫头喜欢容若的词?”一个有点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有点熟悉,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我还没回过神,便听小蛮说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四贝勒、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各位爷吉祥。”   我听小蛮给那么多人请安,觉得有点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皇帝一家子都来逛御花园?小蛮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道:“格格,快请安啊!”   她似乎有点着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请安,也不管是对着谁说的。   康熙说了声“起吧!”小蛮便把我扶了起来。其实,我只见过康熙两次,一次是在科尔沁的时候,一次是在给德妃请安的时候,不认得他的声音是很正常的。就连这些阿哥里面我也只记得九阿哥、十三、十四阿哥的声音。   “笙歌丫头,在皇宫里住得还习惯吗?”康熙问道。我连忙点头表示习惯,其实,我想说不习惯的,因为没有自由,可我不敢,人家康熙爷一家都住在皇宫里,谁敢当着他的面说皇宫不好。   “丫头喜欢容若的词?”康熙再次问道,语气之中尽是惋惜。   我知道,纳兰容若生前是康熙的带刀侍卫,也是康熙的知己好友。只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居然早早就离世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回皇上话,纳兰性德的词,全以一个‘真’字取胜,写情真挚浓烈,写景逼真传神。笙歌欣赏他。”   我说的是实话,康熙对我的说辞似乎很满意,沉默了一会说道:“没想到你如此小的年纪便有这般见解,怕是朕的阿哥们都不及你啊!说吧,要朕怎么赏你?”我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不过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话,怎么也要得赏赐?但转念一想,既然康熙已经发话了,我也就不必跟他客气了。   “回皇上话,笙歌不想要金银首饰,就想出宫玩几天,望皇上恩准。”我知道康熙不会轻易答应我的请求,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果然,的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沉默。   “皇阿玛,额娘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儿臣在西郊的别院风景宜人,想接额娘出宫去休养几天,望皇阿玛批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知道这是康熙的哪个阿哥,还挺孝顺的嘛!   康熙还是不说话,不知他是怎么了,就算不同意我出宫至少也开口告诉我啊!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康熙终于开口发话了:“难得老四你有这份孝心,朕准了。笙歌是德妃的义女,你也把她带去玩几天吧!”   呼!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了!只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四阿哥是在帮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七章   小蛮离开后,我便一个人靠在竹椅上发呆,不多一会儿,我便发觉不对劲,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试着叫了两声小蛮,都没有人说话,难道是我的错觉?可就在下一秒,我敢肯定有人在我的周围,因为我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你是谁?能出个声吗?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试着和那人说话,可仍然没有人回答我,我虽没有听见脚步声,却感觉得到那个人的呼吸声离我越来越近了。情急之下,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摸索着朝前走去。哪知,刚走两步,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向下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一声男子的闷哼声让我回过神来,我发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似乎,有人给我当了肉垫。   发觉这一点后,我连忙准备起身,谁知,一个不稳,又重重地跌了下去。那男子又是一声闷哼,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情急之下,我伸出手去拉他,在他的腰间抓到一块圆形的东西,应该是快玉佩。我猛然反应过来,这东西好像上次我在十三阿哥身上拿到过。他从围场回来了吗?不过是一个月未见,我的心里居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十三爷,你真无聊,二十好几的人了,竟会捉弄我一个小丫头!”我开口说道。十三还是不理我,只是把我从他身上扶了起来安顿到竹椅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这次,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他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手里还抓着他的玉佩,于是便对着脚步声的方向叫道:“十三爷,玉佩。”没有回声,我想,他许是走远了吧!今天的他有点反常,算了,还是下次遇到再把玉佩还给他吧!   没过多久,小蛮就回来了,我还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个刚才一句话不讲的十三阿哥。   “小丫头,你手上拿的什么,抓得那样紧?”   哼!明知故问,我把手朝他的方向伸去,假装生气地说道:“十三爷,玉佩还你。”   手里的玉佩被十三阿哥取走,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到:“九哥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轰!我如遭雷击,九阿哥的玉佩?这玉佩不是他的吗?我敢确定我在他身上拿到过一样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九阿哥也有一块和他一摸一样的玉佩。   天!照他这么说,那刚才的那个人不是九阿哥?难怪我觉得不对劲,难怪九阿哥不说话。刚才我还叫他十三爷,这下误会大了。   上次在马场见到九阿哥的时候,他就对我百般刁难,我想,他恐怕是见了我与十三阿哥玩笑,把我归为四爷党了吧!   不想加入他们几党中的任何一党,我便刻意疏远了十三阿哥,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得罪了八爷党的人。   史书记载,九阿哥是康熙众多儿子中为人最为阴鹜桀骜,喜怒最难以掌控的。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刚才居然没有冲我发火,我还真是幸运啊!   “丫头,爷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十三阿哥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不管了,十三阿哥和九阿哥一向不和,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不要告诉他先前的事情吧!   清了清嗓子,对他说道:“呃,你说这玉佩啊!我刚才在地上捡到的,我以为是你的,既然你说是九爷的,那就麻烦十三爷替我还给他一下吧!”我知道这个理由有点蹩脚,我也知道聪明如十三阿哥不会相信,但请原谅,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借口。还好,十三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嘱咐小蛮好好照顾我,便离开了。   “格格,那玉佩怕不是你捡到的吧?”十三阿哥走后,小蛮趴在我耳边说道。我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她怎么知道?我脸上有写“我在撒谎”四个字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刚才的事情。   “不是捡的,难道是偷的?”我死鸭子嘴硬道。小蛮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得了吧,奴婢伺候格格那么久,你想什么奴婢会不知道?放心,小蛮什么都不知道。”   日子并没有因为小小的插曲突生波澜,而我却爱上了御花园舒适安逸,有事没事总爱到御花园里坐坐。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我在现代的时候就很喜欢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他的词我好多都会背诵。还好,这个笙歌格格的家人没有因为眼睛就忽略掉她的教育问题,从小便请先生教授她满、汉、蒙三种语言,以及唐诗宋词。   满、蒙两种语言我是不会的,只会说汉语,额吉、阿爸知道后也没有再叫我重新学起,只是加强了我在诗词方面的学习。   “丫头喜欢容若的词?”一个有点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有点熟悉,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我还没回过神,便听小蛮说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四贝勒、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各位爷吉祥。”   我听小蛮给那么多人请安,觉得有点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皇帝一家子都来逛御花园?小蛮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道:“格格,快请安啊!”   她似乎有点着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请安,也不管是对着谁说的。   康熙说了声“起吧!”小蛮便把我扶了起来。其实,我只见过康熙两次,一次是在科尔沁的时候,一次是在给德妃请安的时候,不认得他的声音是很正常的。就连这些阿哥里面我也只记得九阿哥、十三、十四阿哥的声音。   “笙歌丫头,在皇宫里住得还习惯吗?”康熙问道。我连忙点头表示习惯,其实,我想说不习惯的,因为没有自由,可我不敢,人家康熙爷一家都住在皇宫里,谁敢当着他的面说皇宫不好。   “丫头喜欢容若的词?”康熙再次问道,语气之中尽是惋惜。   我知道,纳兰容若生前是康熙的带刀侍卫,也是康熙的知己好友。只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居然早早就离世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回皇上话,纳兰性德的词,全以一个‘真’字取胜,写情真挚浓烈,写景逼真传神。笙歌欣赏他。”   我说的是实话,康熙对我的说辞似乎很满意,沉默了一会说道:“没想到你如此小的年纪便有这般见解,怕是朕的阿哥们都不及你啊!说吧,要朕怎么赏你?”我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不过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话,怎么也要得赏赐?但转念一想,既然康熙已经发话了,我也就不必跟他客气了。   “回皇上话,笙歌不想要金银首饰,就想出宫玩几天,望皇上恩准。”我知道康熙不会轻易答应我的请求,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果然,的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沉默。   “皇阿玛,额娘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儿臣在西郊的别院风景宜人,想接额娘出宫去休养几天,望皇阿玛批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知道这是康熙的哪个阿哥,还挺孝顺的嘛!   康熙还是不说话,不知他是怎么了,就算不同意我出宫至少也开口告诉我啊!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康熙终于开口发话了:“难得老四你有这份孝心,朕准了。笙歌是德妃的义女,你也把她带去玩几天吧!”   呼!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了!只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四阿哥是在帮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八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隆冬,北京城早已经是雪花纷飞。   德妃在四阿哥的别院一住就是两个月,我也陪着她在这里呆了两个月,尽管,我并不喜欢呆在这里!四阿哥把我们送到别院后就几乎没怎么来过了,只是每天打发贴身的太监过来看一圈。德妃对这种情况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的失落。   其实,我跟康熙说想出宫,只是想找个时间带着小蛮随便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一逛,吃点北京的地道小吃,也没指望康熙会同意我出宫。只是没想到后来四阿哥会帮忙,不过我并不感谢他,因为我在他别院的生活和在皇宫没什么两样。   要说这两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在芯蕊公主的死缠烂打下和她成了好朋友。   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了,康熙终于想起了他的德妃,派人来接她回宫。   回宫的路程似乎比来的时侯短了好多,恍恍惚惚之间我就又站在了紫禁城的大门口。德妃和芯蕊走在我的前面,我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拉开与她们的距离。   雪花依然在飘飞着,血珠子成堆地落下,砸得我生疼,但心里却很舒服。从小,我就想看雪花满天飞的景象。但由于生活在南方,一直没有机会能见识到。没想到现在有机会了,老天爷却又做了如此的安排!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想象着雪花就像蒲公英一样在空中沉浮、荡漾,我的心仿佛也跟着飘向了远方。   背上传来暖意,我知道是小蛮,因为她是懂我的,她知道我渴望的是什么。   “格格,德妃娘娘和芯蕊公主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拉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腊八节”是腊月最重要的节日,从先秦起,腊八节都是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据说,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成道之日也在十二月初八,因此腊八也是佛教徒的节日,称为"佛成道节"。到了清朝,喝腊八粥的风俗更是盛行。在宫廷,皇帝、皇后、皇子等都要向文武大臣、侍从宫女赐腊八粥,并向各个寺院发放米、果等供僧侣食用。在民间,家家户户也要做腊八粥,祭祀祖先;同时,合家团聚在一起食用,馈赠亲朋好友。从康熙时代起,每到腊月二十八,按照满族习俗,要日食三餐,即小米和高粱米、粳米、干饭,通常在饭中还要加上小豆。腊月二十八,皇家还有吃一顿水饭的习惯,即在做好高粱米饭或玉米饭后用清水过一遍,再放入清水中泡,吃时捞出盛入碗内,味道清凉可口。   再次回到皇宫,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就连最喜欢来找我麻烦的十三阿哥也不来找我了。心里难免有点失落,十三阿哥人其实不坏,只是有点大孩子气,我虽害怕与这些皇子阿哥有所牵连,但并不代表我没拿他当朋友看。   腊月初八一大早,我收拾妥当了就去给德妃请安,德妃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一见我就拉着我嘘寒问暖。临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件狐裘披风。   离开德妃的住处,我依然叫小蛮带着我到御花园去。走着走着,我就听见一阵嘤嘤的哭声,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在哭。   “小蛮,你听见哭声了吗?”我问道。   小蛮的听力没有我好,我问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道:“恩,似乎在那边。格格,要去看看吗?”   我点点头,说道:“你去看看吧!我在这等你。”   小蛮把我安顿好就离开了。哪知,她这一去便是好久,我左等右等,她都没有回来。   正当神思游离之间,身后一阵脚步声渐渐踏进。脚步声起落毫无规律可言,这让我知道,来人不止一个。我猛地一惊,怎么每次只要小蛮一不在我身边,就会遇到事情?   因为不知道来人是谁,所以我没有动。   “八哥、九哥你们看秋千上那是谁?”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八哥!九哥!我想,我知道来人是谁了!   转身行礼,恭敬地请安道:“笙歌请几位阿哥安,几位爷吉祥。”心道:怎么这么倒霉,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八爷党!   “起吧!”片刻后,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用猜,说话的一定是历史上那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八阿哥是也。九阿哥的声音我记得,十四阿哥的声音我也听过,想必刚才那个浑厚的男声是出自十阿哥了。   我直起身子,顺手理了理衣服。和这几位阿哥都不熟,我只能站在那里沉默。   “格格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丫头呢?”   我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八阿哥便不再多问。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跟这几位爷呆在一起,我的心里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九阿哥也在,上次我居然把他当成了十三阿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件事。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当我以为自己就快要灭亡了的时候,八阿哥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九弟、十弟,我们走吧!再晚些,额娘该等急了!”   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走了!却没想,一直没开口的九阿哥忽然对八阿哥说道:“八哥,我忽然想起了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随你们去延禧宫给良妃娘娘请安了。”   我心里一惊,总觉得九阿哥不和八阿哥、十阿哥一起离开,多多少少都应该和我有点关系。八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也没有多问,带着十阿哥离开了。   如果说八阿哥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让人温暖。那么九阿哥便是一只犀利的鹰,让人害怕。   神不守舍之间,下颚传来一阵凉意。我蓦地一惊,使劲挣脱捏着我下颚的手,向后连退两步,说道:“九爷……”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我立足未稳,一下子跌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   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唇上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我大惊失色,伸手欲推开他,却不想,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顺势按在了他的胸口,他用舌头撬开我的贝齿,吻得越发肆意起来。我又急又怒,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攻城略地。   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却没有放开我的手。我情急之下,只有找到他的脚,使劲一踩,九阿哥吃痛,惨叫一声,放开了我的手。我马上转身跑开,却忘了自己眼睛看不见,刚跑了两步,便被什么给绊到了。   没有跌倒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而是再次落进了那个有点冰冷的怀抱里。九阿哥贴在我耳畔问道:“刚才那招你还对哪些人使过?四哥?十三弟?或者是……皇阿玛?”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恼羞成怒,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水性杨花吗?想再踩他一脚,却落了空,反还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这是皇宫,不是你九阿哥府,如若被人看了去,我就说是你强迫我的,到时候,传到皇上耳朵里,看你怎么说!”跑不掉,我只能用这个来威胁他了。谁知,他根本不买我的帐,反倒在我耳边吹着气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我便向皇阿玛讨了你去!”说完便抱着我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坐在听雨轩的院子里,摸着手里的玉佩,脑子里回想着九阿哥刚才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让它回到我的手里!   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玉佩不是上次他掉在我这的吗?什么时候又变成“送给我”了?还有刚才在御花园里的一切又算什么?   “格格,你吓死小蛮了,我回御花园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谢天谢地你没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小蛮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还略带哭腔,她似乎被吓坏了。   我知道她刚才一定到处找了我好久,于是便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小蛮我没事,我见你久了没回来,便叫了个宫女送我回来了。”我没有问她刚才到哪儿去了,也没有把遇到八爷党的事告诉她。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再也没有心情去过节,就连康熙赐腊八粥来,我都推脱说身子不舒服,没有去谢恩。御花园里的一幕幕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不断徘徊着,弄得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第九章   如果以前有人问我对自己人生的规划,我的回答会很简单:找个过得去的工作,嫁个过得去的丈夫。很简单,很平凡,但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但是,换做现在,我的回答却只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时空转换三百年,我的人生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经不再平静。似乎,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腊八节后,我就不太愿意去御花园了。没错,我是在害怕,害怕遇见总是搅乱我一池春水的那个人。说到底,我是一个胆小自私的人,我贪恋平淡带来的舒适安逸,害怕平淡的生活会因某些人,某些事变得不再平淡。   “格格,又有人送东西来了,这次是一串糖葫芦。”小蛮一大早就在我耳边叽叽呱呱地念叨,我暗自笑了笑,叫她把糖葫芦递给我。   对于这个送礼的人,我是不佩服都不行。最近半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雷打不动地送礼过来,而且,礼物都是些民间地道的小吃。有时候是糖卷果,有时候是豌豆黄,有时候是驴打滚……据小蛮说,送礼的人每次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从不曾露面。   我当然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在这诺大的紫禁城里,怕也只有他才会如此在一个女子身上花心思吧!不过,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哪般?   听雨轩院子里的秋千是我的最爱,如果没事,我可以在上面坐上一整天。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腰上一紧,我被人从秋千上抱了下来,落入一个算不上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悉的怀抱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萦绕在我的周围,让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气。   “宝贝,你一向活得开心,怎么现在如此伤春悲秋起来了?”来人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他的唇辗转在我的耳垂,弄得我一阵战栗。   我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也并不打算任他为所欲为。   “九爷今儿终于打算露面了吗?怎么?是没东西可送了?”我推了推他,试图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但似乎效果不佳,我还是被他牢牢地锁在怀里。他抱着我顺势坐到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东西好吃吗?”他问道。   我仍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讽刺地笑了笑,再次使劲推了推他。他伸手一把揽回我,轻轻在我脸上捏了一下,“好了宝贝,让我睡会儿,我刚和八哥从江南回来。这不,刚向皇阿玛回完差事就巴巴地赶着来见你了,你要闹等我醒了再闹。”他说完就趴在我的肩上不动了。   不知怎的,听见他的话,我居然忘记了挣扎,趴在他怀里不敢再乱动。近来我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我亦渐渐陷入了睡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尖叫唤醒,一个激灵从九阿哥的怀里跌坐到了地上。   小蛮跑到我跟前扶起我叫道:“格格,你有没有怎么样?”我赶连忙伸手摸索着捂住她的嘴,“嘘……”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害怕那个人会被吵醒,居然担心那个人会休息不好。不过,好像我又做了无用功。   “九……九……九爷!”小蛮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是他醒了。也是,闹这么大的动静,睡得再死也能听得见。   九阿哥静默良久,小蛮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我能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我似乎……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意识到什么似的,我一下把小蛮护到身后,说道:“你别想动她!”   九阿哥还是不说话,这让我心里顿时没了底,但现实不允许我向他示弱。   我轻轻拍了拍小蛮的手,对她说道:“别怕,你先进屋去。”“格格,我……”   “听话,快进去!”我使劲推了推她,催促她进屋。小蛮终于听话进了屋,院子里就剩下我和九阿哥两个人。   “啊!”   我再次被他抱了起来,他的热吻封住了我的唇,我的尖叫悉数被他吞入了腹中,他的舌尖不断地在我的口腔内探索,翻搅。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手足无措,只能被动承受着他的激狂,片刻之间,只觉得双颊发烫。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在我耳边气若游丝地说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宝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半个月,我居然学会了想念!”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使劲挣脱他的怀抱,退后两步说道:“你不能动小蛮!”下一秒,便再次被他一个使力拉到了怀里,他使劲地抱着我,让我不能动弹。   惩罚似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垂,他说道:“还记着这事?嗯?我有说过要把她怎么样吗?”我听见他说不会动小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其他的事情他想怎样我都无所谓,但前提条件是:不能伤害到小蛮!   小蛮是这儿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依赖、最信任的人,我绝不能让人伤害她,谁都不可以!   “好了,快下钥了,我明天再来看你。”他留下这句话便踏着步子离开了。   跟他在一起,我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现在他一走,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跌坐到了地上。   雪地上很冷,可我却发现自己居然在冒冷汗。反复思考着他的话,却始终不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怎么可能?我们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呢?而我又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要与他们这些人保持距离的吗?那刚才我又在做什么?不是应该果断地拒绝九阿哥的吗?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丝不忍?为什么在知道他一从江南回来就来见我的时候心里会有一丝窃喜?   乱了!全都乱套了!现在的情形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该怎么办?九阿哥他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另有目的?   我成捧地抓起地上的雪往脸上抹,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格格,你别这样啊!”小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早已冰冷的双手。   我甩开小蛮的手想继续,她却哭道:“格格,小蛮求你了,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吧!”   呵!哭?小蛮,你叫我怎么哭?我根本就不难过,我没有眼泪可以流,我只是在跟自己的心挣扎!是的,我害怕自己的心会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下去,我害怕沉沦后的万劫不复!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和他之间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   雪依然在悄无声息地落着,纷纷扬扬!   沉默良久,我对小蛮说道:“小蛮,扶我回屋吧!”小蛮也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我从雪地里扶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我不再是博尔济吉特笙歌,我做回了林沛珊。梦里,不断有人在我耳边重复着八个字:命格奇特、情路艰辛!我梦到了十四岁时妈妈带我去求签的月老祠。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这是我求的签,解签师说我“命格奇特,注定这一生情路艰辛。”   “宝贝,快醒醒,起来把喝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空气中混合着中药味和桂花的香味。我知道,是他来了!   此刻,我只觉得自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全身无力。   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我的世界仍然没有阳光。他把我从床上扶起来坐好,拿了药喂到我嘴边。   我不张嘴喝药,只问道:“为什么是我?”   九阿哥不答话,只叫我喝药。我仍不张嘴,固执地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听见药碗被放下的声音,随后,我就被他拥入了怀中。他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宠溺地对我说道:“没有目的,只因为是你。”说罢他再次端起碗,把药送到我的嘴边。   从小到大,我最怕吃药,更何况是又涩又苦的中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我还是硬着头皮把他喂给我的药喝了下去。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耳边反复回荡着姻缘签上的签文,我的心瞬间疼痛了起来。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又怎样?他的福晋不是我,甚至,连他的妾氏里面也没有叫博尔济吉特笙歌的。我们之间阻碍太多,就康熙而言,他是不会允许一个瞎子给自己当媳妇的,我们根本不会有将来。   所以,胤禟,对不起!请原谅我,不管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另有目的,我都不敢继续朝前走了。我相信,没有我,你一样会活得很精彩。   我稍稍离开他的怀抱,冷漠道:“九爷,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哄,我还没觉得自己好到被阿哥喜欢的地步。更何况,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我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看来,是他发火了。不过,我不怕他发火,我只怕自己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我不信,你心里是有我的!”他大声朝我吼道。他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与他平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不过,为了大家都好,我必须狠心到底。   “呵!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凭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话音刚落,他便发疯一般地吻住了我,我紧闭牙关,不论他怎么挑逗就是不张口让他进去。   过了许久,久到我就快要向他投降的时候,他使劲把我从他的怀里推了出来。   “博尔济吉特笙歌,我是疯了,才会整天对你牵肠挂肚!”   我不知道九阿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就这样吧,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就这样吧,从此与君山水不相逢! ☆、第十一章   人的一生中应该给自己合理准确地定位,向着定位的目标奋斗,人生才有意义。而我奋斗的目标就是:保护小蛮!   今天是康熙四十七年初一。我刚一起床,康熙就差了李德全来传我。   我跪在乾清宫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等着康熙爷的审问。   “朕头上的伤可是你砸的?”康熙问道,声音不怒自威,和那夜的激动失常完全不同。   “回皇上的话,是。”   其实,我不明白的是康熙为什么到现在才追究这件事?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好些天了,我估摸着,他头上的伤恐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个康熙,行事不按常理出牌,还真是深沉难懂!   沉默良久,康熙出口问道:“你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看来,康熙和苏麻喇姑之间确实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可我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很明显,康熙问我并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他早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和你一样来自科尔沁,外人都道朕的马上功夫不凡,可却不知道这是她教授的。朕幼时出水痘,其他人都怕被传染,只有她衣不解带地守着朕。是她教朕学说话、是她教朕学走路、是她教朕写字读书……朕的一切都她教的。可是,她居然不接受朕的感情,还说什么‘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鬼话来拒绝朕。朕岂是会在乎那些的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对朕敞开心扉?就连我们刚两个月的孩子都被她亲手杀掉了。她觉得自己有罪,她要忏悔。所以,她从不吃药,从不洗澡。朕不就是比她小吗,朕都不介意她为什么要介意?她甚至连死都不愿意等朕回宫,她恨我!”   康熙越说越激动,我都能听见他用手敲打桌面的声音。   苏麻喇姑的怪癣史书上有记载,《啸亭杂录》说她一年中从不洗一次澡,只有除夕那一天,用极少的水对身体进行擦洗,然后将"秽水自饮",据说这是"为忏悔"。至于"忏悔"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历史界众多前辈都没能搞清楚的事情,今天居然让我知道了。如果能够穿回去,我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许晶晶,她可是对康熙和苏麻喇姑之间的暧昧极感兴趣的。   我仍旧默不作声,静静听着一代帝王康熙的爱情故事,心里却不怎么高兴。康熙爷啊康熙爷,你好歹也给我赐个坐啊!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跪着很伤膝盖吗?   “朕十一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这一辈子心里面就装着她这么一个人,可她为什么要拒绝朕?朕知道,她心里面是有朕的,要不然她就不会天天夜里都吹那首《长相守》了。朕曾经许诺过她,要陪她一起笑傲江湖的,可她为什么不等着朕,为什么到死都要拒绝朕?”   我想,我应该是变成聋子了,我根本听不清康熙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只有“长相守”三个字。   《长相守》明明是二十一世纪电视剧《大明宫词》的主题曲,为什么康熙会知道?难道他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皇上怎么会知道《长相守》?”我语气激动地问道。   《长相守》许是对康熙有很重要的意义,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这是她教朕吹的第一首曲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她会唱奇怪的歌,会吹箫……总之,朕觉得……她和朕见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原来,康熙不是穿越来的,苏麻喇姑才是穿来的,难怪,康熙会因为一首《长相守》把我带进宫。   二十一世纪的女子在现代也许没什么特别的,但在三百年前的古人看来,都很特别!康熙会喜欢上穿越而来的苏麻喇姑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要牵扯上我?我不就是吹了一首曲子吗?   “丫头,草原上听你吹那首《长相守》的时候,朕以为是她回来了,可把你带回宫后,朕却不敢来见你了。朕害怕你不是她,害怕从高处跌下来的绝望。腊月二十八那天是她的生辰,所以朕……丫头,你怪我吗?”   我注意到他用了“我”而并非“朕”,怪他吗?不知道!今天之前我是怪他的,可现在……   我叹口气,以前只以为康熙和苏麻喇姑之间是野史胡乱记载,没想到康熙竟真的爱苏麻喇姑,爱得撕心裂肺!爱得刻骨铭心!我该怪他吗?不知道!   康熙见我沉默开口说道:“丫头,跪了那么久,膝盖疼吗?你砸伤朕,总是要处罚一下的。”   原来,他是故意的。我以为是他忘了,没想到他竟是故意叫我在地上跪了那么久。不过,如果这是对砸伤他的处罚的话,我跪得心甘情愿。   康熙叫来李德全送我出乾清宫,我第一次在地上跪了那么久,两只脚走起路来直发颤。刚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李德全把我交给小蛮后就回去伺候康熙了。   “格格,你有没有怎么样?”小蛮急急地问道,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皇上没有怪罪我的意思。”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地球很大,世界却很小。   “奴婢给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九福晋、十福晋、十四福晋请安,各位主子吉祥。”小蛮请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从康熙的事情中缓过气来,现在又遇见了那个人。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见到他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我对他……早已经不一样了!午夜梦回的时候,耳边总是反复回荡着他说过的那些话。   刚才那招你还对哪些人使过?四哥?十三弟?或者是……皇阿玛?   宝贝,你一向活得开心,怎么现在如此伤春悲秋起来了?   好了宝贝,让我睡会儿,我刚和八哥从江南回来。这不,刚向皇阿玛回完差事就巴巴地赶着来见你了,你要闹等我醒了再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宝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半个月,我居然学会了想念!   那一声声“宝贝”言犹在耳,可我却推开了那个叫我“宝贝”的人。   愣神之际,小蛮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猛然间回过神,俯身给他们请安。   “笙歌给各位阿哥、福晋请……”一个“安”字还未出口,我人已经向下倒去。这次没有以前幸运,没人赶得及扶住我。倒地前,我听见了小蛮的尖叫声。   “格格,你有没有怎么样?”小蛮扶起我焦急地问道。我摇摇头,忍着剧痛重新给那些人请了安。   “格格还好吗?”十四阿哥的声音传来,语气温和,透着关心。我勉强地笑了笑,回道:“谢十四爷关心,笙歌没事。”   “哎,笙歌格格怎么一大早从皇阿玛的寝宫里出来啊?”十阿哥扯着嗓子问道。   我真想找根针把他的嘴巴给封起来,他不说话,没人会当他是哑巴!经他这样一说,别人会怎么想?紫禁城是是非最多的地方,流言蜚语伤人于无形,十阿哥刚才的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我了?   “十哥,别乱说。”十四阿哥开口阻止。   十阿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开口讪讪道:“我乱说什么了?不就是……”   “我的爷,你快别说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十阿哥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哭笑不得,也没有心情去想他的话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那个人是真的放下了吧!要不然,怎么连十四阿哥都帮我说话了,他从始至终却一言不发呢?还真应了那句话:皇家的爱,来得快,走得也快。   心里面空落落的,堵得慌。   我想,如果再呆下去我会死掉的!心里面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   “各位如果没事的话,笙歌就先离开了。”丢下这句话,我就示意小蛮带我离开。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小蛮是知道的,她是懂我的,便向他们告了退,带着我离开了。   告辞了八爷党的一拨人,没走两步,却又遇到了四爷党。听小蛮的声音,这两位爷也带了福晋来。   请过安后,十三阿哥开口笑道:“你怎么来得比我们还早啊?”我脑子里面乱到不行,只想赶快回到我的听雨轩永远不再出来。   我正考虑怎么应付这一群人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老四、老十三,你们怎么不进去?”这个声音我没有听过,不过听他这么称呼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知道他也是康熙的儿子。   康熙年长的阿哥里面我没见过的有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很有可能是这三人中的一个。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这几个人的下场都不怎么好。特别是太子,他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   “笙歌,还不见过太子和太子妃!”四阿哥的声音传来,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严肃。来人原来是太子,怪不得说语气那么高傲轻佻。   “笙歌见过太子、太子妃。”我朝太子的方向福了福,小蛮也   跟着给太子和他的福晋请了安。   太子久久不说话,我也始终保持着请安的姿势。虽然知道太子离苦日子不远了,可他现在毕竟还是太子,我不能明着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脑子里闪现出第一次见那个人时的情景,那时他也像太子现在这样刁难我,不知道那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的膝盖还在痛,可那个该死的太子就是不叫起。上次在马场那个人为难我的时候,十三阿哥还可以帮我说话,可现在为难我的是太子,四阿哥他们不是我,他们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的,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他们愿意为了我得罪太子吗?   “太子殿下,老九他们已经去给皇阿玛拜年了,咱们也快进去吧!”四阿哥的声音解救了我,太子终于赦免了我。   太子跟着四阿哥他们进了乾清宫。待他们脚步声远去后,小蛮扶着我说道:“格格,太子他们走了,咱们也走吧!”   我点点头,便任小蛮拉着往回走。还好,我和小蛮一路平安到达了听雨轩,再没有遇到那些凤子龙孙。   按礼,我该去给德妃拜年的,可我的膝盖确实痛的没法子再走路了,只能派小蛮去给德妃说我身体不舒服。 ☆、第十二章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正月初十,是我十四岁生辰。说来也巧,笙歌的生日居然和我农历的生日是同一天。   一大早,德妃就让吟画给我送来了一篮子红鸡蛋。我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四个。康熙爷也派李德全送来了好些赏赐。就连向来没有什么交集的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派了贴身太监送来了礼物。他们的礼物我只叫小蛮好生收好,并没有多加关注。   在现代的时候,每次生日妈妈都会亲自下厨给我煮好多我喜欢吃的菜,而不怎么会唱歌的爸爸也会破例给我唱生日歌。   我来这里这么久了,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在地震中受伤?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会找到我的尸体吗?还有许晶晶,她会没事吗?她会偶尔想起曾经有过一个名叫林沛珊的死党吗?   小蛮在小厨房里面忙碌着,说是要给我做她新学会的菜式。我则坐在秋千上无聊地摇摇晃晃。也罢,既然没人能再为我唱祝寿歌了,我就自娱自乐一下吧!   清了清嗓子,缓缓唱起了温岚的那首《祝我生日快乐》:   我知道伤心不能改变什么   那么让我诚实一点   诚实难免有不能控制的宣泄   只有关上了门不必理谁   一个人坐在空荡包厢里面   手机让它休息一夜   难想切歌切掉回忆的画面   眼泪不能流过十二点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   蜡烛点了寂寞亮了   生日快乐泪也溶了   我要谢谢你给的你拿走的一切   还爱你带一点恨   还要时间才能平衡   热恋伤痕画面重生   祝我生日快乐   还爱你带一点恨   还要时间才能平衡   热恋伤痕画面重生   祝我生日快乐   ………   “怎么自己给自己唱起歌来了?”四阿哥的声音突然传来,听声音,他离我并不远。   我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还好我及时抓住了秋千架上的缆绳。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有一点响动?   本打算跳下秋千的,可刚准备行动的时候,四阿哥发话了:“没外人在,不必多礼了。再说,今儿个可是你的生辰,怎么能让寿星给我行礼呢!”   我本也讨厌紫禁城的众多规矩,听了他的话便老老实实地坐在秋千上不动了。突然回想起上次十三阿哥说四阿哥喜欢我的事情,我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四爷来多久了?”我问道。   “没多久,就听见你在那祝自己生辰快乐。”   接着,我们就找不到话题可聊了。沉默在我和他之间上演。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我必须要找点话题来聊。   “四爷今天来我这听雨轩有什么事吗?”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丫头,爷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好歹你也算是我妹妹。”   听他叫“小丫头”我不禁想到了十三阿哥。自从上次除夕宴过后,他就再没有这么叫过我了,见到我时态度也总是淡漠疏离的。他说过,他不会和四阿哥争,可我想说的是:难道不争就不能做朋友吗?难道男女之间真的不能拥有纯粹的友谊吗?还有四阿哥,他对我……他喜欢我吗?我又不敢当着他的面问他。如果他真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如果他不喜欢我,那我岂不是在自作多情?   “小丫头,在想什么呢?”我的头被人敲了一下,四阿哥这个动作又让我想到了十三阿哥。   “四爷怎么一个人来的,十三爷呢?”莫名的,我问了这么一句。   四阿哥叹息一声说道:“丫头,你不觉得自己很不一样吗?”   他的话让我莫名其妙。我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怎么会还有人觉得我特别?四阿哥这么说又是为了那般?   我敛了笑意,问道:“四阿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别给我装糊涂,十三弟喜欢你你会不知道?”四阿哥笑了笑。   十三阿哥喜欢我我当然知道,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今日的四阿哥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平时虽然他对我也是关照有加,上次太子为难我时他还帮我解了围,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常过。   “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这似乎和四爷没有多大关系吧?”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和他说话,可压抑得太久,体内不羁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动了。   四阿哥似乎并没有生气,笑了笑:“丫头,你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你是喜欢老九的吧!”   轰!我犹如九雷轰顶。四阿哥他居然知道这件事?那……他还知道些什么?他今天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   “丫头,我知道的远比你能想到的多!”许是见我发愣,他再次开口。   什么叫“远比我能想得到的多”?难道说……他知道我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就连小蛮和我朝夕相处都没有发现,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对,他说的一定不是这件事情。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其实,我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我为什么要怕他?就算她知道我不是真的博尔济吉特笙歌又怎么样?又不是我想做博尔济吉特笙歌的!但我总觉得自己被他抓住了把柄似的,心里面惶惶不安。   忽然感觉一股热气靠近,耳边传来呼吸声,四阿哥轻声在我耳边说道:“丫头,去年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你怕是整夜都没有睡着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丝笑意,就好像在说“我早饭吃的是馒头”似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除了康熙之外就只有李德全、小蛮和我三个人知道。康熙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小蛮更不可能,那……剩下的就只有……李德全了。可李德全不是还叫我不要对外说起这件事吗?怎么他自己就那么大嘴巴地说了出来?   啊!我猛一拍脑袋,记得《清史稿》上提到过,李德全是四阿哥的人,四阿哥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他是功不可没的!   我愣在那里不能说话,四阿哥也不说话。两人静默半晌,我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我摸了一下,是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我摇了摇手里的盒子问道。   “礼物!”四阿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发了我。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十三弟叫我带给你的。”   “你……”   “我说丫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四阿哥终于被我问烦了,出口制止了我的没完没了。   “四爷,说吧!你今天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可不认为大清国堂堂的四阿哥会特地跑来给我过生日。经过刚才,要说这四阿哥喜欢我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四阿哥似乎也不想多跟我绕弯子,呵呵笑了两声,开口说道:“很简单,我要你离十三弟远点!”   “为什么?”凭什么他说什么我就得听?我又不是他的使唤丫头。再说,十三阿哥就算是他弟弟他也没有权力阻止人家交朋友。   “我不想让十三弟被儿女私情牵绊住。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喜欢的是老九。虽然你没有和老九在一起,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十三弟,十三弟喜欢上你注定会受伤!”   四阿哥长篇大论说了一大通,他的话让我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可否认,四阿哥说的是实话,我的确一直都只把十三阿哥当成好朋友看待的。但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十三阿哥喜欢上我就一定会受伤?   “我要是不离十三爷远点会怎样?”我挑衅道。虽然他说的话很对,但我讨厌他这种好像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样子!   “随你,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十三弟以后是不会再来接近你了。”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我喜欢你!”   呵!他喜欢我?为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莫名其妙?才见了几面就说自己喜欢我,我可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呵呵!四爷,你拿我当小孩子耍是吧?”   “丫头,你很聪明!好吧,其实是十三弟以为我喜欢你。记得上次你求皇阿玛让你出宫的事吗?是我帮了你。后来,十三弟又看见我抱你下马车,他受不了就一个人跑到丰台大营去了。回宫后,他就跑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他就要去向皇阿玛要了你。我知道你和老九的事,再者,皇阿玛现在对你的态度还不明确,于情于礼,我都不希望十三弟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你。”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不希望十三阿哥被我连累。   呵!还真是兄弟情深啊!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便送来送去的礼物吗?他们兄弟两个一个为了对方可以假装喜欢我,一个为了对方可以把我拱手让人。那我是不是该对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歌功颂德呢?   请原谅我,我做不到!   “哈!四爷还真是兄弟情深,让我感动至极啊!”我说完又哈哈笑了良久。   “丫头,那天在乾清宫门口,十三弟为了你差点得罪太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我必须得让他对你彻底死心!我说的话你最好记牢,离十三弟远点。要不然……可别怪我无情!”四阿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警告我一番。   待他离开后,我用力地把手里的小盒子扔了出去。盒子落地,发出撞击和碎裂的声音。   走吧!走吧!都走吧!姓爱新觉罗的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要我怎样?难道在这紫禁城里面,连交个真心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院里的响动似乎惊动了小蛮,她从厨房跑出来,急急地问道:“格格,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下从秋千上跳下来,双手环住嘴巴蹲在地上大叫了一声。小蛮一下来到我身边问道:“格格,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摸索着一把抱住小蛮。小蛮,至少我还有你,至少你还会守着我。   小蛮不知道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她只以为我是闷坏了。扶我进屋坐好后她说道:“格格,你等一下,马上就可以用午膳了。”她说完就大踏步出去了。   我一向拿小蛮当姐妹看,吃饭也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不过,几乎都是她在照顾我,每次吃饭都是她先帮着我吃完了自己才吃。   我曾经问过小蛮的家庭背景,她只说自己出生于一个牧民家庭,从小就被卖进我家当侍女,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小蛮把她做的菜全部端上桌子,边喂我吃饭边一道道地给我介绍菜名和功效。   “格格,这猪手煲黄豆主料是猪手和黄豆,辅料是玉竹、枸杞、怀山、人参何高汤。我听御膳房的师傅说这菜可以美容养颜,对肾脏排毒有相当的功效,格格你多吃点。”   我听小蛮说这道菜叫“猪手煲黄豆”顿时没忍住便趴在桌上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打趣小蛮:“猪手煲黄豆?小蛮,让我摸一摸你的手,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手什么时候变成‘猪手’了?”说着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小蛮被我整得够呛,只在那一个劲的叫“格格”。   就在这时侯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小蛮起身出去开门,我仍旧想着“猪手煲黄豆”的事情,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发笑。经过这一番折腾,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没一会,有脚步声传来,我问道:“小蛮,是谁啊?”   “格格,没人,门外就放了个食盒,盒子里面只有一串……一串……”   “一串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啊!”听她结结巴巴,声音里难掩笑意,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串棉花糖。”她收敛了笑意。   我一听便楞了,是那个人吗?我的心里就像有千万只小虫子在爬似的。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干嘛还送东西来?   “格格,其实……九爷他……”   “停,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小蛮长叹一声,收拾好碗筷出去了,留下我坐在那里发呆。   静静吃完了小蛮递给我的棉花糖,心里面百般滋味,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那久违的桂花清香似的。   棉花糖,为什么要送棉花糖?   棉花糖、糖、禟……胤禟。   胤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向我说你还没有放下吗?你到底想我怎样做?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我说过,我很胆小自私,我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去爱你,我怕在你那里等不到我一直渴望的永远…… ☆、第十三章   我又一次踏进了乾清宫的大门,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半个月前。   上次我在乾清宫冰冷的地板上跪了大半个时辰,康熙还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论他和苏麻喇姑之间的事情,不知道今天他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格格请随老奴来,皇上和太子殿下正在里面等着呢!”李德全从小蛮手里扶过我,边走边说道。   太子?康熙为什么会在见太子的时候叫我来?   “李公公可知道皇上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吗?”我向李德全打听道。   如果清朝的历史没有像谣传的那样被篡改的话,那么据我所知,康熙的二阿哥胤礽应该是一个好色成性、荒淫无度的人。   难道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眼睛看不见,不具备入皇家玉牒的资格。事情一定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   “格格,这件事情我们做奴才的不好议论,你还是先随老奴进去再说吧!”李德全有点为难地对我说道。   从李德全闪烁的言辞间,我隐约明白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我还是先进去看一看太子说些什么吧!   “万岁爷,笙歌格格来了。”李德全恭敬地向康熙说道。   “胤礽,你先下去。”康熙对太子说道,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是,皇阿玛,儿臣告退。”太子说完就迈着步子走了,我听见了大殿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关上的声音。   行礼后,康熙给我赐了坐。整个大殿很安静,我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丫头,你可知道太子刚才和朕说了什么吗?”康熙问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只是……我不知道太子在发什么疯而已!我才和他见过一面,还是半个月前,连句话都没有说上,他怎么会忽然向康熙要我?   “那你怎么想?”康熙又问道。   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在这件事情上我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吗?那我可以说不吗?   我绝不愿意嫁给太子。抛开三妻四妾不说,关键是他马上就要被他亲爹给废了,我可不想跟着他一起过苦日子。   有人说过:当面对挑战的时候,我们要寻找出路,而不是一味的寻找退路。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赌,也许我会赢也说不定呢!   摸索着跪到地上,我不卑不亢地对康熙说道:“笙歌愿意永远不嫁,求皇上成全!”   沉默过后,康熙略带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要知道,太子……可是将来的皇上!”他把“皇上”二字咬得特别清晰。   我心里苦笑。康师傅,你这话未免说得也太早了吧!我知道的可比你多,他会不会是将来的皇上,我比你清楚。   “笙歌自知身有残缺,不配嫁进皇家。”我知道,这是我最有利的谈判条件。   我知道,清代皇帝的后妃主要来源于八旗秀女。我看过《金枝欲孽》,那里面选秀女有多么严格我是知道的。身体只要有一点缺陷都会被刷下来,而我的缺陷是这么明显,康熙如果把我指给太子,只怕难堵悠悠之口。毕竟,正如他刚才所说,大家都以为太子会是将来的皇帝。试问,皇帝的后宫里面怎么能出现瞎眼睛的妃子呢?   “丫头,不管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记住你说的话,你不具备入皇家玉牒的条件!所以……不管是老四或是老九……总之,不要给朕杀你的借口!”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面前,说话间,他已经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全身一阵颤栗。他知道,他居然都知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他任何一个儿子搅在一起,他就会杀了我。可是为什么啊?我就算不具备入皇家玉牒的条件也罪不至死啊!   不管了,反正也没打算嫁他的阿哥,我的生命暂时还不会受到威胁。长嘘一口气,随着李德全退出了乾清宫大殿。   “格格,皇上说什么?”小蛮从李德全手里接过我。   我摇了摇头,向李德全道了谢,跟着小蛮一起离开了。   农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节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因为,它象征著春天的到来。   一大早,我梳洗完毕就去给德妃请安,只是没想到,我刚进门就有人来报说是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来了。   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们碰面,我准备起身告辞。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他们几个给德妃请安的声音就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只好在小蛮的搀扶下别扭着给他们几个见了礼。   一双手扶起我,接着,四阿哥的声音传来:“不是告诉过你,眼睛不方便见了我们几个不必行礼的吗怎么总是不听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关怀备至,甚至还带有一点宠溺的味道。这还是冷面王四阿哥吗?   我有种想狂笑的冲动。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你至于吗?你用不着这样演戏,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了!   “丫头,我说的话你可有记牢?”耳边传来四阿哥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才能听到。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用手抚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一步,可四阿哥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他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后退。   这样的动作看在别人眼里该是怎样的暧昧?德妃会怎么想?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会怎么想?   看来,四阿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让十三阿哥对我死心。那么好吧!既然他要在人前做戏,我就陪他演一出好戏给他的额娘和弟弟们看吧!   我松开小蛮扶着我的手,假装脚没站稳,就着四阿哥拉着我的手往他的方向倒去。四阿哥自然是要接住我的。   “笙歌,你没事吧?”德妃问道,声音里面透着关切。   我离开四阿哥的怀里,说道:“额娘别担心,笙歌只是一时没有站稳。”   我不知道德妃和十四阿哥会怎么想,但我知道十三阿哥会怎么想,他一定会信以为真。这样也好,他虽然现在会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受的伤总有一天是会结痂的。   戏演完了,我这个演员自然也该退场了。向德妃请了辞,我便叫小蛮扶着我回了听雨轩。   突然觉得自己好无情,对十三如此,对那个人亦是如此。可我有什么办法?且不说康熙的打压,单是对历史的知晓,就让我知道我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结果。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就不要让过程产生,以免雾散梦醒后的痛苦伤悲。   “格格,你和四阿哥……”小蛮边推着秋千边犹豫着问道。   我知道小蛮关心我,早上我和四阿哥那种情形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什么。   “小蛮,我迟早会带你离开这红墙绿瓦的囚笼的,等我们回了科尔沁,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开心。”   我这么说不仅是为了安慰小蛮,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我知道,小蛮跟我一样不喜欢这紫禁城,可我也知道,要想再回到科尔沁去简直是难于登天!   我和那些皇子阿哥,许是前世的因,许是今世的缘,但却错在今生的相遇,徒增了几段无果的恩怨。 ☆、第十四章   康熙会带我回宫完全是因为苏麻喇姑的关系,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明知道我不是苏麻喇姑为什么还不放我走?他不把我指给太子,还明确地告诉我不要和他的儿子扯上关系,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格格,我们真的还能再回去科尔沁吗?”小蛮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同时也带着一丝迷茫。   “相信我,早晚会回去的。”我摸索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可是,九爷怎么办?格格,小蛮知道你喜欢九爷,九爷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小蛮,你别说了,我不想说他。”一提到他,我原本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涟漪。   “格格,你就是怪小蛮我也要说,那天在乾清宫门口,九爷见我扶着你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你没有看见他当时的脸色。九爷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看你的眼神满是思念。初十你生辰那天,其实是九爷亲自送来的棉花糖,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积了好厚的一层雪。后来,我听他的贴身太监何玉柱说九爷回府后就染上了风寒。我原本是要告诉你的,可九爷不让,说是怕你担心。九爷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为了格格,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格格,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吧?”   是啊!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大清国的皇九子,大清国第一皇商爱新觉罗胤禟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像传闻中那样风流成性、三妻四妾才是,他不该为了我变这样,我根本不值得他这样!   忽然就想起了他送我的糖卷果,想起他送我的豌豆黄,想起他送我的棉花糖,想起了他的吻,想起了他在我耳边的呢喃细语,想起了和他有关的一切一切……   心里面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痛到极致。我猛地使劲用手捂住心口的地方,仿佛越用力就越能缓解心里面的疼痛似的。   “格格,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小蛮急急地问道,说话间,她从我的背后绕到了我的面前。   我稍稍缓过气,摆摆手,“小蛮,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是很美好,但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就拿这紫禁城里的男人来说吧,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理想永远都不可能是女人,他们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是这样吗?如果我能做到你会接受我吗?”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是午夜梦回时总是回荡在我耳边的声音,这是那个我熟烂于心的声音。不是我的幻听,真的是他来了。   忽然记起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想到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胤禟,直到这一刻我才体会到你说那句话时的心情,“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原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也是在念着你、想着你的。   “九爷吉祥。”小蛮给他请了安,声音里带着丝喜悦。   “小蛮,你先下去,我有话和你家格格说。”他说道。   我听他叫小蛮离开,顿时清醒过来,“小蛮你不要走!”我拉着小蛮的衣角,急急地说道。   我……害怕和他独处。   “格格,对不起。”小蛮把她的衣服轻轻地从我的手中抽走,然后我就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声。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气氛顿时冷到了极点。   “你还来干什么?”我强装冷漠地问道。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朝我走来。   这时候,我多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看见,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起身离开。可我的眼睛看不见,我只能坐在秋千上任他靠近。   “呵!是啊!我又来干什么?”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又闻道了记忆里那股熟悉的桂花香味。   这一刻,我必须双手使劲地抓住秋千架子上的绳子。要不然……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向他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如果我能放弃一切……你会接受我吗?”他问道,声音里竟然会有些许的不自信。   “不会。”我忍住揪心的疼痛答道。   胤禟,你为什么那么傻?皇家的规矩你比我熟知了不知多少倍,你是知道的,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来有点激动,他还是那么容易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情绪。   “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放弃一切!”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责任,你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下你的责任。更因为我知道历史,历史上的九阿哥从头到尾都守在他八哥的身边,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历史。   “呵呵……”他自嘲似地笑了起来,先是轻笑,然后逐渐转化成大笑。   “你去问老四、老十三,你去问一下他们可能放弃一切吗?”大笑过后,他问道。   “不必问,我知道他们也不会。”我的心已经麻木不仁了。   “那你为什么跟老四在一起?”他终于爆发了,大声朝我吼道。   “没有为什么,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没有!没有!没有!”我在心里大叫,可是胤禟,你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吗?   “看来我今天真的不该来。不过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老四接近你就没有目的吗?你以为老四对你就是真心的吗?他只不过是看中蒙古的半壁江山罢了!”   蒙古的半壁江山?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我阿爸的实力在那么多蒙古部落里面是一马当先的,谁要是得到我,不就是得到了所有蒙古部落的势力吗?   难怪康熙不让我和他的儿子在一起,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疼爱太子,但我又确实不能嫁进皇家,他只能拒绝太子的请旨,可他又怕其他的阿哥得到蒙古的势力,所以才会拿死来威胁我不准和他的儿子扯上关系。   那么……胤禟,你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既然我注定会伤害你,那就让我将你伤害得彻彻底底吧!   “四阿哥的目的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八阿哥是不会让你没有目的来接近我的。”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他一下把我从秋千上扯下来,我毫无防备,一下子跌进他的怀里。熟悉的桂花香味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快不能呼吸了!   只是一瞬,他就像触了电似地一下子把我推出他的怀抱。我毫无防备,一下子向后倒去。   雪地上冰冷刺骨,我的棉衣被打湿了大半,可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博尔济吉特笙歌,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种人!多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了死心!”   胤禟,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到底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我是不是又一次伤害了你?为什么你不干脆给我两巴掌?也许这样……我会觉得好过一些……   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可我明明已经悲伤到了极点,老天爷为什么要收着我的眼泪,不让它外泄?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再深的感情,也有归于平静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胤禟,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归于平静了?你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走远了? ☆、第十五章   时间就像山涧里静静流淌的溪水,虽然缓慢但也实实在在地走着。眨眼间,已经是康熙四十七年的五月。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历史朝着它早已经注定的方向不偏不倚地走着。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康熙下旨重修南岳庙成,御制碑文。   康熙四十七年二月,康熙巡畿甸,一、二、十三、十五、十六、十八从。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捕获明崇祯帝后裔,康熙下旨将年已七旬的朱三及其子,斩于市。轰动整个京城。   五月的北京城还不是很热,气候宜人。突发奇想地,我叫小蛮找人在秋千架旁边搭了个摇椅吊床。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棉絮,又教小蛮按我的指示做了几个抱枕,活脱脱一个现代的摇动沙发。   没事可干的时候,我就喜欢赖在摇椅吊床上面睡觉。四阿哥有时候也会来我这坐上一会儿,不过,他来只是为装装样子罢了。   “小笙歌,醒醒,我来看你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似乎有点熟悉。   我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想马上张开眼睛而已。   忽然,来人在我的脸上使劲地拍了两下,我疼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双手支撑着吊床的床板坐起来大声说道:“喂,怎么这样?还是不是朋友啊?半年不来看我也就算了,居然一见面就虐待我!”来人正是近半年不见踪影的芯蕊公主。   芯蕊语带委屈地说道:“哎哟,我的妹妹,你可冤枉我了。你不知道,上次从四哥的别院回来后,额娘说我性子太野了,回宫后就派了两个嬷嬷来教我规矩。更可气的是,那两个嬷嬷一天到晚地守着我,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还不让我出门。如果不是因为皇阿玛马上要巡幸塞外了,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好久才能见面呢!”她说完又轻轻在我脸上拍了两下。   巡幸塞外?原来……这么快又到了巡行塞外的时候了。额吉、阿爸、小妹宁宣,他们……都还好吗?   突然,脑子里冒出这么一段话:皇十五女,康熙三十辛未正月初六日寅时生,其母为庶妃章佳氏,即敬敏皇贵妃,与二十二子允样、十三女同母。康熙四十七年年受封和硕敦恪公主,嫁与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持氏台吉多尔济。康熙四十八年己丑归宁,十二月初三日申时世,时年l9岁。   我急急地摸索着找到芯蕊的手问道:“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在随行的名单里面?”对于芯蕊,我总希望历史会出现一点偏差,我不想看着她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   “你怎么知道?”她抓起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话有点漫不经心。   “我……我听说的啊!”我呵呵地笑了两声。我总不可能告诉她我是从《清史稿》里面看到的吧!   “唉……”我听见她发出一声长叹,声音里满是无奈。   “小笙歌,你是在担心我对吧?我五姐硕端静公主,三十一年十一月下嫁噶尔臧;我六姐三十六年十一月受封和硕恪靖公主下嫁敦多布多尔济;我十姐四十五年五月受封和硕纯悫公主,下嫁策凌;我十三姐,也就是我的嫡亲姐姐四十五年七月受封和硕温恪公主,下嫁仓津。在我前面已经有那么多的姐姐出嫁蒙古,试问,我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在我的印象里,芯蕊一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在四阿哥别院的时候,她整天都是嘻嘻哈哈的,缠着我叫妹妹,让人以为她过得很开心。没想到她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可我又该怎么安慰她呢?   如果把这紫禁城比作一个戏班,那么,这个戏班的班主必是康熙无疑,我们这些人的命运都操纵在康熙的手里。我们只有惟命是从,我们没有反抗的权利。   “小笙歌,愿意陪我出去疯狂一天吗?”芯蕊拉着我的手问道,一扫先前的烦闷情绪,声音里满是期待。   明知道不应该听芯蕊的话,可我居然不忍心拒绝她。于是,我便不顾小蛮的反对,穿着芯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太监服,趁宫门侍卫换班的当口溜出了皇宫。   “哈哈哈……我就说能出来吧!”拉着我跑了一段距离后,芯蕊兴奋地大叫道。   老实说,能出来我是没有想到的,毕竟,这是件连正常人都很难做到的事情。芯蕊居然能带着一个瞎子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溜出宫,她的胆识还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许是被压抑得太久,也或者是被芯蕊的情绪所带动,我的心情竟然无比的好。   “笙歌,你想去哪里?”芯蕊兴奋地问道。   去哪里?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问我吧?我记得是她要我陪她出来疯狂一天的,怎么现在反而要问我去哪里?   “我说姐姐,我记得,可是你要我陪你出来的。再说,我又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这地方我也不熟悉,我怎么知道咱们去哪儿。”   我说的是实话,在现代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四川。在古代这两年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可以用“半步不出闺房”来形容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北京城里有什么好地方。   芯蕊傻傻地笑了两声,“呃,那个……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没有出过宫,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很了解,今天完全是因为见到你高兴,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不计后果地找我陪你出宫,而且还不知道出宫干什么,是不是?”天哪!我真是服了这个芯蕊公主了,居然做事这么的不经大脑,真是气煞我也!   许是自知理亏,芯蕊不再多加辩解,只是拉着我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别生气嘛!”不理她。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笙歌格格,你就别生气了嘛!”还是不理她,居然敢拿我教给她的话来敷衍我。   “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笙歌格格,你行行好别生我的气了好吗?”照旧不理她,我可没有那么好打发,不让这丫头受点教训保不准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喂!博尔济吉特笙歌,够了吧你?我好话都说尽了,你若还要气,我就找不到好话来恭维你了。”她愤愤道,声音里满是难掩的笑意。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芯蕊,都已经十七岁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还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我挪揄道:“我说芯蕊公主,到底是你大还是我大?怎么我觉得我更像你的姐姐?”   芯蕊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她就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哎呀,好妹妹,你要是不生气的话我就让你当姐姐。”紧接着,便是我们一起大笑了起来……   罢了,既然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那就让我来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二十一世纪见过世面的人。   既然出来了,自然就不能那么快被抓回去,我们必须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的衣服给换掉才行。万一宫里面发现我们不见了派人来找,穿着太监服的我们是很容易被找到的。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芯蕊听了,她也很赞同,于是便拉着我找了一家制衣店。 ☆、第十六章   我和芯蕊并没有刻意地去装扮成男子,所以当制衣店老板叫我们姑娘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这个芯蕊公主再一次叫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神经大条。她居然没有带钱!我只能无奈地为我们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芯蕊公主收拾烂摊子。   “老板,我们并不是想要在你这儿白拿,确实是出门太匆忙,既然这衣服我们已经换上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和老板打着商量。   那老板本来是要发难的,但也许是看我说话的态度诚恳,确实不像是骗人的样子,他便好声好气地说道:“二位姑娘,你们也不要怪我无情,我们这是小本买卖,如果每位客人都像你们这样,我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说了半天,居然还是没戏唱。   就在我们准备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那老板又开口说道:“要不这样吧,您二位看一□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先暂时抵押在这儿,等你们拿了银子再来赎回去。成吗?”   “成!成!成!”芯蕊一看有转机,马上兴高采烈了起来。接着,便在我身上胡乱地摸索起来。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我边躲避芯蕊的动手动脚边朝她叫道。   “找值钱的东西啊!我身上没有能拿来抵账的东西。”她说归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扯掉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对芯蕊说道:“姐姐,那个玉佩……不能拿来抵账。”因为,那是胤禟送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能、也不想用它来换这两件衣裳。   “行了吧!你身上只有这个,不拿它拿什么?”芯蕊对我的话不以为,并且好像已经把玉佩给了那店老板。   我叹气,她哪里知道这块玉佩对我的重要性。   看来,只有等以后有时间再来把玉佩赎回去了。   从制衣店出来,因为没钱,芯蕊只能牵着我在大街上瞎逛。三百年前的北京城还真是热闹,我听见小贩吆喝的声音,我闻到各种小吃混杂在一起的香味,我甚至还听见了鸡、鸭、鹅的叫声……   估摸着差不多了,我便叫芯蕊回宫。她拉着我走了好一阵,终于停下来长叹一声,“小笙歌,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她说话结结巴巴。   我从她的言行中已经猜测到了大概,从她手里抽回手,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口气,无奈道:“其实你并不认识回宫的路是吗?”她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天啊!爱新觉罗芯蕊,我真想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该怎么办?没钱买衣服我还可以帮忙说话,可这不认识路我该怎么帮?我自己走路都要人带,难不成她还指望着我能把她带回宫?我们现在是偷偷溜出皇宫的,又不能去找他的那些个哥哥弟弟。   我估计现在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芯蕊马上上来拉着我拍马屁:“哎呀,我早说过,我没有出过皇宫嘛,你别生气嘛!”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忍住满腔怒火问道。   “要不……我们找个人问路?”   她终于聪明了一回,这是最后也是目前我能想到最管用的办法了。如若再不回宫的话,小蛮该着急了。   不想和芯蕊在大街上东串西串,我只叫她把我安顿到大路边便打发了她去问路。她走的时候对我千叮万嘱,说什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和别人走,还说她马上回来带我。   我站在路边,把芯蕊公主从头到脚地问候了一遍。她居然问个路都可以问上这么大半天,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我对什么都特别的敏感,直觉告诉我,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我感觉嘴巴被人用什么东西给捂住了。一股很香的气味扑鼻而来,随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陌生的院子里,两个太监架着一个十三、四岁身穿粉色宫装的女子放到板凳上。板凳两边站着两个拿着长板子的太监,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穿着淡蓝色宫装的贵妇。   这一幕幕就好像在上演清宫大戏,而我……居然在瞎了那么久以后再次看见了东西。   实在是太诡异了!   检查了身上的衣饰,没错,我还是博尔济吉特笙歌。因为,我身上穿的仍然是蒙古的衣服。   我看见那两个太监手里的板子一下接着一下地落下,我听见那个挨打的女子低低的啜泣声,我听见那个贵妇长长地叹气声……   奇怪,我的心……居然会隐隐作痛,因为一个被打的陌生女子。   板子打完,那贵妇走到那个被打的女子跟前,“小蛮,你也别怪我狠心,宫里的格格丢了是你失职,如果派出宫的人找不到芯蕊和笙歌,你就等着皇上发落吧!”贵妇说完留下一个小瓷瓶便领着众人离开了。   小蛮?笙歌?那这里是?对着院子四下打量一番,我看见了一架秋千,秋千旁边还有一张吊床,吊床上面铺着厚厚的棉絮,棉絮上面还放着几个淡蓝色的抱枕。   我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我的听雨轩!   那么,板凳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小蛮,是小蛮,是一路从科尔沁跟着我来到紫禁城的小蛮。   我冲到小蛮的身边,抓起她的手焦急地叫道:“小蛮,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小蛮似乎听见了我的叫声,紧闭的双眼缓慢睁开,气若游丝地说道:“格格……”话未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小蛮,小蛮,你醒醒啊……”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小蛮!”大叫一声,我翻身坐了起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调笑的意味。我听出来了,竟然是太子!   意识瞬间恢复。我记得我和芯蕊一起偷溜出宫,然后买衣服,再然后就是逛街。我最后的记忆是芯蕊问路不回,而我却被人用迷药迷晕了。   事实摆在眼前,是太子找人绑架我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难道还没有死心吗?   “怎么?不记得爷的声音了?”那人问道,就在下一秒,我被人从床上拦腰抱起。太子在我的耳边哈着热气,低声道:“要不要爷帮你恢复一下记忆?”他的声音里满是轻浮的笑意,说话间,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   感觉到他手上超高的温度,我顿时警铃大作。太子他想要干什么?   “太……太……太子殿下……”说实话,我现在很害怕。   “呵呵……没想到你还记着爷的声音。丫头,实话告诉你,爷惦记你很久了。”说完便对我上下其手起来。   完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且这个男人还是个十成十的大坏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得到。 ☆、第十七章   如果我能够看见,如过眼光能够要一个人的命,那太子恐怕现在已经在忘川河边排队等着喝孟婆汤了。   以我的性子,自然不会乖乖就范,等着被太子吃干抹净。挣扎中,太子撕破了我的衣服,我的手抓破了他的皮肤。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味,这是让人作呕的气味。   太子愤愤道:“够味道,不愧是本太子看上的人。你等着,爷今天总会让你乖乖听话的。”说完便把我使劲往后一推,我的脑袋后面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撞到了冰冷坚硬的墙壁。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正从我的脑子里往外涌,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湿湿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天盖地。   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思想,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罢了,既然结果早已经注定,我还反抗什么?反抗只会让过程更艰辛,全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吧!   “丫头片子,这是本太子的别院,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今天你怎样也逃不掉的。”太子说道,话语之中满是志在必得。   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他应该是找了绳子来捆的手。我毫不反抗,任他为所欲为。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大笑道:“呵!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学乖了?本太子还以为要费好大的功夫才能收服得了你呢!”说着又笑了两声。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还在流血,但我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痛苦的降临。太子时不时在我耳边说上两句,至于他说了什么我是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一股凉意袭来,我知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太子面前了。但他似乎并不着急,在那里磨磨蹭蹭,一直不进入主题。   我麻木到了极点,也恐惧到了极点。   我恐惧并不是因为太子对我用强,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对这个根本就不看重。我恐惧的是我这样一直流血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天知道,我还不想死!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叫着“宝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在这种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他。原来,他早已经在我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我以为那些事情已经被遗忘很久了,结果现在想起来一切恍如昨日。   不行,我决不能这样便宜了太子。我绝不愿意就这样丢掉自己的清白!   “胤禟救我!”我使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在心中喊了无数次的名字。虽然知道他听到的几率几乎为零,可我还是喊了。   身上的男人一僵,停下了所有动作,“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老四,可你喜欢的居然是他。”太子的声音里满是不相信。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你就是用强得到了我的身子,我的心也会死死地拴在他身上!”我冷冷地对太子说。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真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些什么,我刚才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我要你的心来干什么?反正又娶不到你,能得到你的身子我已经很满意了。”说完又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就在我快放弃反抗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太子一下离开我的身体,我听见他下床的声音。   “九弟,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居然把你给吹来了?”太子的话里满是讽刺与不削。   他来了!他来救我了!他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唤了!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面对他?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股热流从眼睛里倾泻而出,我抹了一把放在嘴里舔了舔,居然是咸的,我居然流泪了……   沉默过后,有脚步声朝我的方向走来,我知道是胤禟。不安地摸索着想要找到能够遮挡住自己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老天爷,你是在惩罚我吗?你是在为我过去的狠心绝情惩罚我吗?   一股暖意袭来,我终于有了能够蔽体的东西,随后我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二哥,我来带她走。”胤禟的声音冷冷的,我知道这是狂怒的前兆。   太子又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听见胤禟温柔地在我耳边说:“宝贝,不哭了,我带你走。”   眼泪再次汹涌,胤禟,我还是你的宝贝吗?   意识渐渐模糊,我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胤禟的怀里。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我林沛珊在成为瞎子接近两年后终于又能看见东西了,而且,还看得清晰无比。   我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就复明了?难道我回到了现代?难道我做回了林沛珊?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能够看见。   喜悦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再也不用让人牵着走路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再也不用让人喂饭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能够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博尔济吉特笙歌,因为我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旗装。我此刻正坐在一张挂着蓝色湖绸床帘的雕花大床上,屋子里的摆设全是古色古香的。   种种迹象表明,我仍然还在清朝。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人,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上放着个白瓷碗。   来人穿一身淡蓝色锦袍,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厚薄适中嘴唇微张,虽然有点阴柔美,但绝不会让人误认成女人。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诧异,有喜悦、有疑惑。不需要言语我就能知道他是谁,他是我的胤禟,他是我朝思暮想的胤禟!   复明的喜悦让我无暇思及其他,跳下床,甚至在连鞋都来不及穿的情况下飞速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大概是我的冲劲太大,他向后仰了一下,手里的盘碗也落到了地上。我听见了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一瞬间,屋子里充满了浓烈的中药气味。   他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把我推出怀抱,然后捡起地上的木盘准备出门。我先他一步关上了房门,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房门口。他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推开我,毫不留恋地走出门去。   “我能看见你了!”我朝他的背影大喊道。   他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下,随即便迈着步子离开了。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淡出我的视线,我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躺下。   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了?   望向未关的房门,外面一片明媚,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眼睛生疼。有点受不了,我伸出右手挡住眼睛。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在床前停下。我拿开遮着眼睛的手坐起身,是胤禟,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背着箱子的老者。   “她说她能看见了,你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禟对那老者说道,命令似的语气,不带一丝感□彩。   那老者得到命令便开始替我诊脉,诊完脉又反复检查了我的后脑勺,然后又掰开我的眼睛看了看,最后问道:“敢问姑娘,你的眼睛是天生就看不见的吗?”   我摇摇头,“我的眼睛是四岁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跌下来导致失明的。”我记得小蛮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姑娘从马背上跌下来是不是伤到了后脑?”那老者再次问道。   我朝他点点头,眼睛却始终紧紧锁定着立在床榻边的胤禟。   那老者起身对胤禟毕恭毕敬地说道:“回九爷,这位姑娘幼时伤了后脑,脑中血块堵塞导致眼部神经失灵。正所谓以毒攻毒,这位姑娘这次又撞伤到了同一个地方,冲散了脑子里面的血块,所以就又能看见了。”   “那还会不会复发?”胤禟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   “待小人开几幅养脑的药来,只要按时服用应该就不会再复发了。”那老者说完就收拾好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少了一个人,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呼吸声清晰可闻。我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他许是被我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转身准备离开。我怎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第十八章   “你要是走了,我就……我就……”一时语塞,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看他仍然没有要停下的样子,我失落道:“好吧,你走了最好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他猛然间转过身子冲我吼:“博尔济吉特笙歌,你到底想要怎样?”话语里尽是痛苦、无奈,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恨意。   我想要怎样?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怎样,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我踢掉被子,跳下床冲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声说道:“我爱你!”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随后便轻笑了起来,“你爱我?呵呵……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说完便把我从怀里推了出来,转过身背对着我。我看见他的背在上下颤动着,仿佛我刚才的话真是笑话一般。   他居然不相信我的话,他怎么可以!   我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大声说道:“是真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剩下的话语被他凶狠地吞入了腹中。   他使劲地抱着我,两人颤抖着贴到了一起。我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他吻上我的眉毛,眼睛、睫毛、脸颊、嘴唇,无所不至。   我的手无力地攀着他的背部,他低下头深情地望着我,眼神就像着了火似的,狂乱无比。   突然,他低头再次狠狠地咬上我的唇,舌尖撬开我的贝齿,急急地纠缠上我的舌。   “宝贝,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呢喃道。   我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我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耳朵听不见好不好?我怎么可能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你是胤……胤……”我故意不说出他的名字。   “胤什么?”他似乎急了,说话的时候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谁叫他抓得我这么疼的。   “你是……胤禛。”我假装眼神迷乱地望着他,四阿哥的名字脱口而出。   一瞬间,他眼里的火苗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这让我意识到我似乎……有点过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追上他从身后使尽全力抱住他的腰肢,坚定无比地说道:“你是棉花糖,你是我的棉花糖!”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的一颤,随后他就转过身一把把我抱住,再次狠狠地吻了下来。   疯狂中,他使劲扯开了我的外衣。当他的手指碰到我贴身的肚兜时却停下了,犹豫着问道:“宝贝,可以吗?”说着,就要抽回手。我一把抓住他打算抽回的手,按到胸口的地方。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扯掉了绣着大朵牡丹的粉色肚兜。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温度高得能灼伤人。这无法抗拒的热度让我有种想要斯声痛哭的冲动。   我早已经是衣不蔽体而他却还衣冠楚楚,真是不公平!于是,我一边回应着他的疯狂一边颤抖着双手去解他衣服上的盘扣,却半天都解不开,只好放弃。   他稍稍离开我的唇,静静地望着我,我亦深深地凝望着他。在他茶色的眼眸里,我看见了一个脸色绯红的女子,头上绑着白纱布,纱布上还浸着鲜红的血迹,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棉花糖,我爱你!”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出我的爱意。管他什么规矩,管他什么权利,我都顾不了了。   心不受控制地在砰砰乱跳着,每一下跳动都是在宣告着:我爱这个男人!我要这个男人!   他一下横抱起我,用脚使劲一踹,大开的房门便一下子合上了。他将我抱到离门不远的书桌旁,大手使劲一挥,桌上的笔墨纸砚就撒了一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狠狠地扣住我的后脑亲了上来。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不禁怀疑,这还是那个传说中长得像女人一样的九阿哥吗?他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头饿狼。   没有权利、没有伤害、没有康熙,这一刻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只想把自己给他,完完整整地给他。   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后,我只凭本能地回应着他的热情,享受着他带给我的爱与激狂。只要此时此刻我在享受着幸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我也认了。   胤禟,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我终于明白,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遇见你,只是为了爱上你。如果我是一只蝴蝶,你就是我再怎么努力也飞不过去的沧海,我甘愿为了你舍弃我的翅膀。   他突然起身放开我,以惊人的速度除去两人身上的衣物。刚刚我怎么也解不开的盘扣在他的手里却变得异常的听话。   他再次急急地压上我。两人衣衫都已经尽褪,没有阻碍地靠在一起,在灼人的温度的刺激下,我们都忍不住一阵颤抖。   “宝贝,宝贝……”他不停地在我耳边呢喃着,声音沙哑,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的手在我的身上不停地探索着,我无助地攀着他光滑的背部。这狂风暴雨般的快感弄得我快要疯掉,再也忍不住出声向他索求更多。   得到我的邀请,他再也控制不住,有点粗鲁地分开了我的双腿。他的凤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缓慢却坚决地将自己一寸寸送入我的体内,缓缓动了几下后便发狠似地快速大动了起来,每一下都带着毁灭性的绝望。   顿时,疼痛代替了快感,我使劲地抓着他的手臂,出声喊道:“胤禟,我疼……”他猛然一顿,随后放慢了动作。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我终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弓起背让自己更贴近他。他在我的耳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喊着:“宝贝,我爱你,一直都是。”话毕,他又加速地动了起来。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我要牢牢把握住这一刻来之不易的幸福。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管是劫是缘。   胤禟,在这一刻,我无比坚定的相信,你,就是我的有情人。把自己交给你,我不后悔,即使我们即将要面对劫难……   激情过后,我和他居然都没有睡意。他吻了吻我的鬓角,在我耳边低低道:“宝贝,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怀疑。   胤禟,我多想告诉你这不是梦,可是我做不到。因为……就算不是梦也会有醒的时候……   我伏在他的肩头,眼泪悄悄顺着脸颊落下,打湿了他的肩胛。他浑身一震,更紧地抱住我,温柔地吻干我的泪水。   “放心,一切有我,明天一早我就去求皇阿玛赐婚。”他坚定地在我耳边说道。   我浑身一紧。赐婚?可能吗?康熙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要说指婚也不会把我指给胤禟。   我始终记得康熙的话:丫头,不管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记住你说的话,你不具备入皇家玉牒的条件!所以……不管是老四或是老九……总之,不要给朕杀你的借口!   杀我的借口,那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我现在眼睛复明了,而且还和胤禟……如果康熙知道会不会把我杀了?   不想扫他的兴,我强忍住眼泪朝他点点头。不管怎样,我已经拥有这辈子最想要拥有的东西了。为了这一刻的相拥,就是要我下十八层地狱我也甘之若饴。 ☆、第十九章   感情和理智始终是相逆相悖的。虽然在感情的驱使下我和胤禟暂时失去了理智,但当理智回归,我们就不得不压下感情面对现实。   尽管极度不愿意,三天后的清晨我还是跟着胤禟踏上了回宫的路。我不知道这一去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只要有胤禟在,我一点都不害怕。   马车四平八稳地前进着。胤禟从太子的魔爪下救了我后就直接把我带到了他的别院,别院在郊区一带,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独处。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我们坐的马车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一间豪华包厢,里面桌椅板凳、床单被套一应俱全。那张不是很大桌子上还摆了厚厚的一摞书。如果再摆上锅碗瓢盆的话,简直就可以在里面住人了。   坐在胤禟对面,受不了他的目光灼灼,我以手掩口咳了咳,想着该怎么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真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九爷,看这马车装饰得……”我朝他笑了笑,伸出食指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   他不理会我说的话,只朝我张开双臂。我起身一下子扑进他的怀抱里,他使劲地抱着我,唇从我的脸颊辗转到耳边:“小妖精,大清早的你就来勾引我!”   我大叫冤枉,什么叫我勾引他?明明就是他勾引我的好不好,是他摆着一副任君采颉的摸样朝我张开双手的好不好。   自然少不了一番耳鬓厮磨,只是我们都尽力控制着,尽量避免擦枪走火。   “棉花糖,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问出了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把玩着我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语气肯定地说道。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刚进宫不久和十三阿哥一起去南苑马场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可是对我和十三阿哥冷嘲热讽的,怎么会喜欢我?   “你说笑的吧?我可是记得某人那时候拽得很没品的。”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他抓下我使坏的手握在他的大手里,柔声说道:“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是多么的光芒四射,穿着异族服饰,欢快地笑闹着,连带你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在发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的命中注定。”   我被他的话逗得呵呵地笑了起来,打趣他:“想不到游戏花丛的九爷也会吊死在一棵树上。”说完又笑了起来。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说道:“是啊,我就愿意在你这棵树上吊死。”说着便吻了上来,手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怎么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得逞,于是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靠在他怀里,摆弄着他脖子上挂着的朝珠,把它们一圈又一圈地挽在手上,周而复始、乐此不彼。   “你还敢说这件事,你居然敢偷溜出宫!芯蕊那丫头一根筋你也跟着她胡闹!”他抓住我乱动的手语带责备地说道。   我后悔不已。怎么就一时口没遮拦地问了他这么个敏感的问题。现在好了,他终于想起来同我秋后算账了。   “哎呀,我好困啊,我先眯一会,到了叫我。”我搂住她的脖子使劲往他的怀里靠,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被我弄得呵呵笑了两声,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我的脑袋从他的怀抓了出来。   “现在知道怕了?宫里面丢了公主和格格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你的丫头瞒得住?要不是我找到那块我给你的玉佩,又恰好遇到芯蕊,指不定你现在还躲在哪儿哭呢!”他说着还捏了捏我的脸,以示惩罚。   我听他提到芯蕊,便追问道:“芯蕊她怎么样了?”   “她能怎么样,还不是把你弄丢了在大街上急得哭。以后再不准这样吓我了。”他的声音收敛了笑意,满是严肃。   我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子,马上装作乖巧状,直起身子绕到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捶起背来。   他一下把我拉到前面,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小妖精,你还真是会招惹男人。有了四哥和十三弟不够,现在居然连太子都为你上心了。来,告诉我,都还有谁?”   我在心里大呼冤枉。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好像尽是我的错似的?我又不能控制他们的思想,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一个二个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那是,我们九爷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您老看上的人,差也差不到哪去。”我得意地显摆着。其实,到目前为止我根本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胤禟揽紧我,漂亮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我头上绑着的白纱布,笑着说道:“得,你就美吧!回宫自己去照镜子,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旗装,有点像汉人家小姐的风格,但又掺杂了一些满族的元素在里面。虽说不上大家闺秀,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一枚,哪里狼狈了?   “为什么你的别院会有女人的衣服?”我板起脸问道。   其实,我知道这几天我穿的衣服都是他叫何玉柱新买的。但只要一想到他家里面的大小老婆,我心里面就极度不爽。   他揉了揉我的脸,轻声说道:“妖精,我这一颗心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丢了,哪还有其他的女人。”   “真的?”我怀疑道,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低头一下轻咬住我的耳垂,哈着热气轻声道:“真的,难道你这几天都没有感觉出我有多热情?”他这话说得极其暧昧,傻子都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顿时升高了不少。   时间就在我们的玩笑中悄然流逝,当何玉柱来叫我们下车时,我和他都是一愣。   我知道,以后再想有这样独处的机会难于登天。看着他起身准备下车,我凝聚齐全身的力气叫住他:“胤禟,你等一下,我有话说给你听。”   我相信,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不是等闲之辈。经过太子的事情,胤禟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在那样的情况下将我带走,太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康熙目前对太子的宠爱,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更何况,康熙曾明确地警告过我不要招惹他的儿子。我不能让胤禟贸然去请旨赐婚,到时候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胤禟,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终于说出了这几天我们两人都在努力试着忽略的事实。   他听后沉默了好一阵,忽然使力把我揉进怀里。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就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面似的。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到时候,我要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说完便放开我率先下了车。下车前,他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个东西。拿起来细看之下才知道是他送我的那块玉佩。   我凝视着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玉佩的一面刻着一个“九”字一面刻着一个“禟”字。难怪在御花园的时候十三阿哥一眼就认出了玉佩是胤禟的,原来是因为这样。   我拉开车帘跳下车,胤禟早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何玉柱在外面等着我。何玉柱见我下车,忙上前打了个千儿,恭敬地说道:“格格,爷吩咐奴才送您回听雨轩。”何玉柱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胡乱地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我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三百年前的故宫。走了好一段,何玉柱停下来告诉我到了。我抬头望了一眼,只看见那块写着“听雨轩”三个字的朱红色匾额。没有阳光,我却觉得异常刺眼。   我又回来了。我又要变成一只笼中鸟了。   沉默间,何玉柱的声音传来,“格格,您快些进去吧。九爷让奴才转告您好好养伤,别担心太多。”   我挥挥手,不想多说话,但就在何玉柱转身的瞬间,我叫住了他。   推开院门,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书房的位置。毛笔我是不惯用的,在古代来了以后因为眼睛的关系也没有怎么用毛笔写过字。可我一定要写,必须要写,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研好墨,铺好纸,我提笔飞速写下我的誓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胤禟,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踏着彼此梦想前进,路上偶尔风吹雨淋,也要握紧你的手心…… ☆、第二十章   用宣纸折了个简易的信封,把信折好胡乱地塞进去,然后再飞快地朝院门口奔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我做得流畅无比。   谢天谢地,何玉柱还在。   我把信封递给何玉柱并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胤禟,他再三保证后便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胤禟,你可知道我正在思念着你?那么你呢?可有像我思念你一样地思念着我?   回到院子,四下打量一番,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竟与我梦中的听雨轩一摸一样。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花花草草。   我把自己狠狠地丢进摇椅吊床,用被子使劲地捂住脑袋。只希望一觉醒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格格”。我一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见了小蛮。她和我梦里面的小蛮一摸一样,面若桃花、娇俏可人。   我叫了声小蛮,她当时就落下泪来,只抱着我一个劲儿地叫“格格”。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蛮不哭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格格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我话音刚落,小蛮便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格格,你说什么?”   我郁闷,怎么她明显一副不信我的样子?   我指了指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笑道:“小蛮,你穿粉色的衣服很漂亮。”她终于不再怀疑,抱着我大笑了起来。她刚哭过,笑着笑着就岔了气。   忽然,她轻叫一声,像是忍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似的。   “小蛮,额娘是不是打你板子了?”我抓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如果我那个梦是真的话,那小蛮岂不是被德妃打了板子。   小蛮犹豫着点点头。我一下子抱紧她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她直说没什么,还叫我不要担心。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于是便拉了她进屋去检查伤口。   看着青紫色的伤痕,我不禁落下泪来。小蛮这么娇小的一个人,她是怎么样承受住的?   “格格别哭。德妃娘娘虽然打了小蛮,但她还是关心我的,擦了娘娘留下的药伤口已经不疼了。”   看着她忍痛表现出欢快的样子,我只能忍着眼泪朝她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小蛮,谁都不可以!   “格格,芯蕊公主说她把你弄丢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小蛮递给我一杯茶。   我莞尔一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趴在小蛮的耳边语带甜蜜地说:“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不想对小蛮有所隐瞒,因为她见证了我和胤禟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她见证了我的爱情。   “他?他是谁啊?”这丫头不懂装懂,气得我牙痒痒。   “他就是他咯,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起身出门朝秋千的方向走去。   “真好,格格和九爷终于在一起了。”小蛮跟在我身后喜悦地说着。   换回自己的衣服后,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下自己的样子了。坐在镜子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病态的漂亮脸蛋。虽然头上绑着白纱布,但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的美丽,这让我小小地兴奋了一把。还好没有变成丑八怪。   镜中的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很漂亮,是双眼皮。眼睛上面是一对浓淡适中的柳叶眉,鼻子微微翘起。想是刚刚大病初愈的缘故,一张樱桃小口没有什么血色。   这张脸蛋上最让我满意的是皮肤,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我想,就算是现代最高档的化妆品也化不出这种效果来。   我在小蛮的陪同下去给德妃请罪。听小蛮说,芯蕊现在还在永和宫的佛堂里罚跪。我得去解救她。   一路上碰到的宫女太监见了我都像见到了稀奇动物似的,盯着我看了又看。我不理会他们惊奇的目光,只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格格的眼睛能看见了,真好!”小蛮边走边说。   是啊,真好!这种感觉就像是七月天冲凉水,舒爽无比。   行至德妃处,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十三阿哥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人心。只是,这声音还能这样多久呢?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见我来了,也是惊得不行,刚想俯身请安就被我挥手给制止了。   我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的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位于上座的德妃。她和我梦里的德妃一摸一样,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三十岁,高贵得就像天上的王母娘娘。   德妃的左手边是正在讲话的十三阿哥。幸亏他在讲话,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认出他来。   十三阿哥的长相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不足为过。剑眉入鬓,眼睛大且黑。总的来说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在德妃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与十三阿哥年纪相仿的男子。那男子长得和十三阿哥有几分神似,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从他的年龄来看,我猜他应该是十四阿哥胤祯。   和十三、十四这两位阿哥相比起来,胤禟还真是阴柔了许多。真是应验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十四阿哥忽然朝门口看了一眼,我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当然,我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是会吓到他们的。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尤其是十三阿哥,他的眼里满是难掩的激动。可毕竟德妃还在,他也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德妃的表现验证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她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激动,眼里面更是一片云淡风清。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高贵如天神。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准备给她请安。毫无防备的,德妃站起身挥手给了我一巴掌。我头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又被打了一巴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幸好离我最近的十四阿哥一把扶住我,要不然我非倒在地上不可。   “额娘,你这是干什么。”十四阿哥放开我对德妃说道。   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被德妃一把揽进怀里,她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担心死额娘了知不知道?”   德妃的话让我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妈妈和远在科尔沁的额吉。再也坚强不起来,扑进德妃怀里面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一世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我在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当德妃问起时我只说自己那日在路边等芯蕊的时候不小心被经过的马车撞到了头,当场昏迷不醒。那马车的主人见我没有意识,只好带我去他家治病就医。没想到因祸得福,这一撞居然冲散了脑子里面淤积多年的血块,让我得以再见光明。   德妃拉着我问东问西,十三、十四两位阿哥也不好多留,告辞后就离开了。   十三阿哥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我就像触了电似的立刻扭开头。对于十三阿哥,我欠他一句“对不起”。不知道他知道被我和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四哥联手欺骗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十一章   当我悄无声息地走到芯蕊身后的时候,那丫头竟然在打瞌睡。看着她的样子,我的玩心大起。   我伸手在芯蕊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她惊得一下子从蒲垫上跳了起来,嘴里还喊道:“额娘别生气,芯蕊没偷懒。”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睡得着,要换作是我把她弄丢了的话指不定在哪儿干着急呢。   在我的笑声里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的芯蕊毫无形象地一头栽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   “喂,你还哭起来了,又没人怪你。”   我边把她往外面推边掏出帕子擦她弄到我身上的眼泪和鼻涕。可谁知,刚清理干净那丫头又扑了上来,她以超高的分贝叫道:“小笙歌,吟画送午饭来的时候告诉我你能看见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大笑了起来。   我彻底无语,这个芯蕊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了。   “喂!喂!喂!我说芯蕊公主,你都已经十七岁了,怎么老爱找我撒娇?”说着又推了推她。可她身上就像长了浆糊似的,无论我怎么推她就是不动。于是,我只能放弃。   她抬起一汪水眸可怜地望着我,“小笙歌,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到额娘那里去帮我求求情?我已经在这儿跪了三天了。”我真是服了她了,她总有本事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我无奈道:“好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额娘不罚你了,叫你赶紧回去歇着。”   我的话音刚落芯蕊就大叫着跑了出去。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刚才的可怜样子是装出来骗我的。   一出德妃的院子我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十三阿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从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盯着我。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会同时出现那么多的情绪,伤痛、无奈、思念……却独独没有恨意。   忽然想到纳兰容若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常常在想,我和十三阿哥之间如果能像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样美好而又淡然,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那该是多么的好。   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叶子落了有再长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但是我知道,我和十三阿哥之间再也回不到最初那个时候了。   十三阿哥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我。我朝他笑了笑,他亦牵动了一下嘴角,回了我一个苦涩的笑容。   “格格,我先到前面去等你。”站在我旁边的小蛮见状对我道。   我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叫她先回听雨轩。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十三阿哥终是转身离开了。   我迈开步子朝十三走去,脸上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微笑。   我走到他跟前,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个蹲礼,口里说了声“十三爷吉祥。”他浑身一震,随即眼里便布满了受伤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了抬手,语气淡漠地叫我起来。   “胤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试着像以前一样和他相处。他又是浑身一震,眼睛里面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知道自己有点可恶,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去招惹他。可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我希望他能明白,我们除了做恋人之外还可以做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终是没有拒绝我,扯着嘴角朝我点了点头。   我们此刻站的位置很引人瞩目,经过的宫女、太监都在对我们行注目礼。虽不怕死,可我还不想死,我想要活着,幸福快乐地活着。如果有心人把事情传到康熙那里,那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担心那些碎嘴的人到处去胡乱编排,我忙拉着十三阿哥朝听雨轩的方向跑去。他丢给我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跟着我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听雨轩。   “胤祥,好久不见。”到了安全地带,我全身放松地将自己丢进摇椅吊床里,还顺手指了指旁边的秋千,示意十三阿哥坐上去。   他走到秋千旁边,却并没有坐上去,只是拉着秋千架子上的绳子看着我。   “小丫头,你头上的伤痛吗?”他关心地问道。   我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朝他笑着摇摇头。我发誓,这个笑容一点也没有做戏的成份,它完全发自我的内心深处。他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了,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我和十三阿哥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般在听雨轩的院子里相互谈论着这几个月生活中的趣事。谈话间我总是会尽力讲一些以前听过的冷笑话给他听,他也很配合地大声笑了。如果不是看见他离开时落寂的背影,我会以为自己已经解开了他的心结。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条长河,那么时间就能够拂去河流中的一切,使之归于平静。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现实留下的伤口,那些哀伤终将会成为过往。可是胤祥,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人的一生很长,而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里的一道风景?   德妃告诉我,康熙也知道我失踪的事情。本来我是要去给康熙请个安的,但听小蛮说康熙最近为了塞外行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我就没有去见他。   我不去见康熙,他却在我回宫后的第三天找上了我。我跟在李德全身后进了乾清宫,心里面忐忑不安。   每次见康熙都是在乾清宫,而且每次来这里准没有什么好事情。第一次跪得脚抽筋,第二次又被康熙警告,不知道这一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康熙午睡刚醒,看他的样子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两个宫女正在服侍他漱口、洗脸、打辫子,程序有条不乱。   康熙见我进门也不理我,坐在那里气定神闲,明显一副封建地主阶级的样子。我虽然极度痛恨这种人,但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我什么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他当我是透明的,我也不说什么,只站在一边静静等着那两个宫女替他收拾妥当。   在我快要见到周公的时候,康熙终于说话了:“丫头你过来。”   统治者发话了我怎么能够不从,于是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给他请了安。   “听说你的眼睛能看见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珠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呵!还真是画龙点睛,多此一举。康熙大人,你难道没有看见我是自己走到你的面前的吗?   “回皇上话,笙歌能看见了。”虽然不满,但我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他。   接下来康熙又问我失踪那几天的事情,我把给德妃说的话原原本本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可却发现康熙并不像德妃那么好糊弄。他听完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被盯得全身汗毛倒立,心里感叹道: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光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够让人害怕。   “丫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告诉我实话!”康熙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澜,我却听出了他话里面的警告。   “笙歌说的是实话啊!”我假装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问题,心里面却有些慌了。康熙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话音刚落,康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低声道:“丫头,你是要我把给你看病的大夫叫出来和你对质吗?”   我浑身一抖,险些栽倒在地。他都知道了?那……他会怎么对付我?   “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听我的话?不是叫你别和他们纠缠不清的吗?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样罚你?”   我一下跪倒在地上。既然康熙已经知道了我和胤禟之间的事情,那我就索性豁出去放手一搏。赢了,我就可以和胤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输了……我亦无怨无悔!   “求皇上成全。”   我极尽卑微地向康熙请求,话音刚落,头上就被一个硬物击中。硬物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个茶杯。   脸上传来一股暖意,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茶杯里的茶叶和水撒得我一脸都是。   顾不上头上的伤和脸上的狼狈,我重重地对着坐在上座的康熙叩了一个头,再次说道:“求皇上成全。”   康熙再次发怒,他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我。从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来看,我知道,他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你还敢叫朕成全你!朕为什么要成全你?让你跟了老九那蒙古那一片的势力不是被老八拿了去?你觉得朕会成全你吗?朕已经决定把你指给太子了!”康熙愤怒地朝我吼叫着,他语气坚决得不容人反抗。   预料之中的结果。看来,我和幸福的距离还是很遥远。 ☆、第二十二章   “你还敢叫朕成全你!朕为什么要成全你?让你跟了老九那蒙古那一片的势力不是被老八拿了去?你觉得朕会成全你吗?朕已经决定把你指给太子了!”康熙愤怒地朝我吼叫着,他语气坚决得不容人反抗。   不顾康熙的怒气,我缓缓站起身从靴子里掏出来之前准备好的匕首。   康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的面前,他伸手一把夺去我准备朝脸上划去的匕首,还顺势给了我一巴掌。我再也支持不住,缓缓朝地上倒去。   “为了这种事情你就要在朕的面前自毁容貌?真是一点都不像成吉思汗的子孙!”   “我就是这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平静地说道。   是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我嫁给太子那种奸邪小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   康熙的神色在听到我的话后大变,他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在我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   “苏茉尔,是你吗?”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   我无语,康熙怎么又把我误认成苏麻喇姑了?难道是因为我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许是见我不说话,康熙终于放开了我,他眼神迷离地望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思念。   苏麻喇姑是康熙四十四年死的,距今为止已经三年,康熙怎么还忘不掉她?平时见他对后宫的妃妃嫔也是极尽宠爱,难道都是在做戏?   康熙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时的威严肃穆,完全就是一个被爱人抛弃了的可怜男人。不知道苏麻喇姑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能让千古一帝康熙爱得这般刻骨铭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苏茉尔,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康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双手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被摇得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心里面却疑惑了,难道康熙曾经想封苏麻喇姑为妃却被苏麻喇姑拒绝了,并且还说了和我一样的话?   肩上又是一阵剧痛,我不得不尖叫出声:“皇上,你清醒点。”   我的喊叫让抓着我的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触电似的一下子放开了我,转身慢慢走回到椅子上坐下。   康熙回到位置上后,什么也不说,就坐在那里看着我。如果不是肩上传来的阵阵痛感,我一定会以为刚才的一切是一场幻觉。   静默良久,康熙终于开口:“丫头,两个选择,要么嫁给太子,要么……做朕的妃子。”他的眼神犀利无比,摆明了是在告诉我,他不允许我的答案超出他预期的范围。   这一番话击碎了我对他仅有的一点同情,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康熙大帝。做他的妃子?那不是以后他的儿子们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母妃”?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胤禟?至于太子,我更是不可能嫁。还是那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墩身捡起被康熙打落在一边的匕首,又在另一边的地板上捡起刀鞘。和好匕首,把它放回靴子里面,我跪在地上再次给康熙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清宫。   爱情如果可以选择,那就不叫爱情了。我爱胤禟,我绝不会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相信康熙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至于他怎么决定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决心。   康熙对我的处罚第二天一大早就下来了,他居然下旨要我随行塞外。这个处罚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或许算得上是恩赐,可对于现在的我简直就是摧残。因为,这次胤禟不在随行的名单内。   现在是五月,出巡的队伍要等到九月中旬的时候才回京,那不是意味,着我要和胤禟分开四个多月?   最重要的是,这次出行会发生大事情,。十八阿哥会死,太子要被废,十三阿哥也许会被圈禁……   本想借病推辞掉的,可李德全说如果我不去康熙会马上下旨册封我为贵妃,这让我不得不屈服。   自从回宫以后,我就一次也没有再见过胤禟。眼看着马上就要启程塞外,我终是熬不住刻骨的思念,瞒着小蛮一个人跑到太和殿外面去蹲点。   我到的时候正赶上下早朝,大小官员从太和殿里鱼贯而出,人山人海。   我站在一尊石狮子后面,望着从大殿里出来的文武百官,只一眼,我就看见了走在人群当中的胤禟。他的旁边还走着十四阿哥和另外两个男子,不用猜我也知道那两个男子是八阿哥和十阿哥。   没有心情对其他人多加关注,我只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我的棉花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似乎憔悴了不少,是没有吃好还是没有睡好?   胤禟他们一行人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眼看着他们就要走远了,我再也忍不住冲那个清瘦的背影开了口。一声“棉花糖”承载了我所有的感情和思念,如果胤禟能够听见,他一定能了解我是多么的思念他。   我站的位置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再加上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胤禟能听见我声音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我失望至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后传出一个熟烂于心的声音,一声“宝贝”让我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不再犹豫,也顾不得其他三人震惊的表情,我飞快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去。胤禟早已经朝我张开了双臂,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他的怀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宝贝,你头上的伤怎么还没有好起来?”胤禟放开我,伸出食指点了点我额头上帮着的纱布。   不想挑拨他和康熙之间本就微薄的父子情,我只能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撞伤的。胤禟的眼神明显告诉我他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明天就要随皇上出巡了,你都不来看我!”我双手死死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委屈地说道。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长叹了一口气,柔声对我说道:“对不起。”   我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像只乖巧的猫。   “九弟,你们要叙旧是不是也应该换个地方”记忆中八阿哥的声音传来。   我终于意识到了其他人的存在。看着八、十、十四三位阿哥脸上都是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双颊在发烫。   “九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棉花糖’的称号?”十阿哥的声音传来,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这个十阿哥总是这么口没遮拦,每次开口都是这么的一鸣惊人。   “老十,别浑说。”胤禟出声制止十阿哥。十阿哥望了一眼胤禟,然后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终于不再说话。   “九哥,我早就说过像老四那种冰块笙歌不可能会喜欢的。你看,我说对了吧!”十四阿哥开口玩笑道。   从这几兄弟的言行举止来看,我和胤禟之间的事情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的。   望着眼前有点破旧但仍然很干净整洁的宫殿我有点疑惑,转身向站在我身后的胤禟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点了点我的鼻尖,宠溺地说道:“我要你陪我。”   陪他?怎么陪?是不是要……我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不明?   “小妖精,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干什么?”他说着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   事实证明,确实是我想多了。当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想到了蓬莱仙境。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这样的意境单用“鸟语花香”四个字是不能表达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兴奋地拉着胤禟转起了圈子。   胤禟跟着我的脚步转起圈子,口里说道:“这个地方叫瑞雪轩,据说是顺治帝一位不受宠的妃子的寝宫,现在被皇阿玛改为养鱼养鸟之所。我是在九岁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怎么样,很美吧?”   我使劲地点点头,扑进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让我沉醉的桂花香味。   “胤禟,我想你,很想很想。”   抱着我的人颤了一下,随即便把我抱得更紧。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然后辗转到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宝贝,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使劲地点点头,更紧地抓住他的衣襟。   胤禟,我相信你。我始终都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过要让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虽然历史上没有一点我存在过的痕迹,可我始终都相信,在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之后,我们终将会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康熙四十七年的塞外之行在我的不情不愿中到底还是来了。   康熙下了旨意,叫随行的人辰时全部到午门去集合。算算时间,离出发还有接近一个时辰,我便拿了把团扇到窗边坐下看小蛮收拾东西。   小蛮边收拾着我的随身物品边担心地说道:“格格,这次你随皇上出巡没有小蛮在身边伺候可怎么办啊?”   我刚想开口说两句宽慰她的话,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院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这个时候谁会来?我有点纳闷地起身摇着扇子慢慢朝门外走去。   拉开门,屋外阳光明媚,映入眼帘的是胤禟清俊的身影。他就那样站在阳光下朝我微微咧开嘴一笑,我的世界瞬间就被点亮了。阳光洒在他本就峻美得一塌糊涂的脸上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抬头望了望天,朝阳把天空染得红彤彤的。这一秒,我似乎看到了隐藏在重重乌云下那若有若无微薄的希望。   我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拿着扇子站在门边呆呆地望着他,他亦深深地回望着我,仿佛这一刻便是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伸来,忙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明明昨天还抱着人家说“你都不来看我”,今天人家大清早的跑过来,我却问了这么一句。   “我来看看你还缺什么东西,好叫何玉柱去准备。”他说着便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不远处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当然,坐下的人是他,而我则被抱到他的腿上坐着。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缺。”   说完这话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女儿家心态了?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听见他故意压低的笑声,我把脸使劲地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我的世界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这次皇阿玛巡行塞外我得留在京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十四弟,知道吗?”   他说完一把抢过我手里面碍事的团扇,使劲把它朝墙角的方向扔去,然后把我的双手牢牢地包裹进他白皙修长的大手里面。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那样默默地望着他。   静默片刻,他突然低头吻上我的唇。从浅啄到深吻,他火热的舌尖在我的嘴里急切地探索着,仿佛在极力地证明着什么似的。他的双手死死地把我压向他的方向,好像要将我揉碎一般。   我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热情。感觉到他越来越激动,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   他放开我的唇,眼神迷离地望着我。只片刻,他的眸色一沉,扣着我的后脑勺又狠狠地亲了上来。   “胤禟……”我终于承受不住出声唤他。   他听见我的嘤咛顿时一愣,随后便将唇移到了我的耳畔,双手也从我的后面移到我的脸上缓缓抚摸起来。   “宝贝,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居然拿了刀子要毁容。”他低低地在我耳边说道,声音里满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我浑身立时僵住。他……都知道了?怪不得我觉得他今天很是反常。   我缓缓仰起头,握住他的手静静凝望着他。爱情最高的境界在于不说,如果胤禟不能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那他就不配做我的棉花糖。   “胤禟,我始终记着你说过的话,我想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缓缓开口说出了他给我的誓言。   他低下头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柔声道:“笙歌,我的宝贝,相信我,你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出我的名字,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起来可以这么的好听,心里顿时盛满了甜蜜。   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下,后脑勺的撞伤早已经痊愈。被康熙用茶杯砸伤的地方却留下了一块红色的痕迹,估计没有一段时间是去不掉的。   “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吧?”我开玩笑地朝他问道。   他做思考状想了片刻,很不配合地打击我:“恩,是很丑。”   我操起粉拳就朝他的胸口捶去。他一下抓住我正欲袭击他的手,望着我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个疤让我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知道自己被你这样爱着,我好高兴。”   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让我有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事实上,我确实也这样做了。当我的舌尖轻轻滑进他口中的时候,我能感觉出他的欣喜。他伸出一只手固定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唇齿相交之间说不出的甜蜜。   胤禟,人的一生那么漫长。一年有十二个月、一月有三十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你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来到我的身边,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宿命。我的爱永远都只会为你一个人开启,因为是你使得我的生命里还有爱、还有泪。我的爱永远都只会为你一个人而奔驰,因为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矢志不渝”。如果放弃了你,我会一辈子都恨我自己。   时间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总是过得相当的快,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过完了。   胤禟不顾我的反对,硬是要和我一起到午门去。我拧不过他,只能随了他去。   当我们慢条斯理地走到午门时,随行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康熙和他身边站的那一票英姿勃发的阿哥身上,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胤禟迅速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快速朝送行队伍里八阿哥他们的方向走去。   康熙这次的塞外之行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奢侈”。不说别的,光马车就排了很长一串,而且辆辆都超级豪华。   我真搞不明白康熙为什么每年都要到塞外去旅游一趟,就算要去也不必搞得这么铺张浪费吧!四阿哥当了皇帝后就从来不出门旅游,人家怎么没有闷死在紫禁城里?   想到四阿哥,我心里面不禁要YY一下他了。   就我见过的阿哥而言,八阿哥的温文尔雅,胤禟的阴柔俊美,十阿哥的憨厚可爱,十三阿哥的阳光俊逸,十四阿哥的潇洒霸气基本上都和历史上记载的差不多。不知道四阿哥是不是也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成天都摆着一张冰块脸?想到这里,不禁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我站在人群里朝着送行的队伍里望去,希望能够再多看胤禟一眼。他永远都是那么光鲜尊贵,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发现。在我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望着我,两人目光相接,无语对望。   胤禟的旁边自然是八阿哥和十阿哥,我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八阿哥朝我微微点点头,十阿哥则笑着对我眨眨眼。   离他们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他的腰间有着和胤禟、八阿哥、十阿哥一样的明黄腰带。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总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在发现我看他的时候,他回了我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   不知怎的,看见那个人对我笑,我觉得心里顿时没了底,于是赶忙收了视线不敢再胡乱打量。   就在我无聊得用脚直踢地上的小石子的时候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力道不大不小。接踵而至的是芯蕊的超高分贝:“太好了小笙歌,没想到皇阿玛临时决定带你随行,这下我可不愁无聊了。”芯蕊说着便要拉我上马车。   我的脚虽然在跟着芯蕊移动,可我的头却不由自主地朝胤禟的方向望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我回过头的瞬间他的眼神也朝我望了过来。他把手放到胸口的地方朝我微笑。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他爱我的心永远不变。   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从眼里落了出来,这未来的几个月我该怎么度过?   “小笙歌,怎么哭了?”芯蕊后知后觉地朝我问道。   我掏出手帕擦干眼泪,朝她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就不再开口说话。芯蕊见状也不多问,只是叹口气说道:“也是,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父母了,是应该激动一下。”   很明显,她理解错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再去说谎话敷衍她。   一路上有芯蕊的陪伴日子过得倒也不无聊。我从芯蕊口里知道这次随行的皇子有:一、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虽然知道太子这次必定会随行,可心里面还是很惶恐。想到上次的事情,我总是会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后脑勺,仿佛那里还在流血一般。   为了躲避太子,路途中,我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下车。等到六月中旬的时候,我们一大行人终于到达了热河。   经过那么多天的周车劳顿,我早已经是身心疲惫,可芯蕊却仍然活力四射,刚下令扎营她就急急地拉着我跳下了马车。   本来芯蕊说要带我去好好玩一下的,却临时被康熙找了去。芯蕊离开后,我一个人就着夕阳的余晖顺着一条小路慢慢踱起步子来。当然,为了安全着想,我没敢走得太远。   大片的夕阳把塞外的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阵阵凉风吹来,驱赶着白日里的燥热。我顺了顺肩上的长发,望着夕阳西下的天空发呆。   离开京城已经二十多天了,我几乎每天都被无边无际的思念折磨着。胤禟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可有在想着我?可有在念着我?   想着想着,眼角就湿润了。自从第一次流泪以后,我的眼泪似乎变得一文不值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从眼睛里滑落而出。   “姐姐,你在看什么?”   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此刻正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抬头望着天空,脸上的表情愁苦怅然,与他稚气的小脸毫不相称。   看着他腰间的黄带子我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便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十八阿哥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十八阿哥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趴在我的耳边低身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是谁。”   我有点懵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那你说说看我是谁?”我好笑地对他问道。   “你是九哥喜欢的人。”他悄声对我说道。   我惊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连一个八岁大的孩子都知道我和胤禟之间的事情?我们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有,他真的只有八岁吗?我记得我八岁的时候可是整天只知道缠着妈妈给我讲童话故事听,哪里就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果然,康熙的儿子都早熟。   “那你告诉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伸手在他粉粉嫩嫩的小脸上捏了捏。小孩的皮肤还真是嫩,我都没有怎么使劲他的脸就红了。   “你见皇阿玛的那天,我就躲在乾清宫的床底下,你和皇阿玛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还看到皇阿玛丢了茶杯来砸你,姐姐,你疼吗?”他说完伸出粉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我额上的红痕。   也许是知道不久后十八阿哥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对他有着莫名的喜欢。都说稚子无辜,这么可爱的孩子上天怎么就忍心将他从人世间带走?   “十八弟,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的太监正到处找你呢!”十三阿哥的声音从十八阿哥的背后传来。   我蹲身在十八阿哥的对面,十三阿哥似乎没有发现我。我缓缓站起身,十三阿哥看见我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   那小太监跑过来给我们请完安后,便要带着十八阿哥离开。十八阿哥走之前恋恋不舍地拉着我说道:“姐姐,我喜欢你,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吗?”   我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啊,姐姐也喜欢小十八。”说着还捏了捏他的耳朵,惹得他一阵轻笑。   “你喜欢十八弟?”十八阿哥走后,十三阿哥出声问道。   “他很可爱。”我笑了笑。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的营地已经燃起了篝火。抬头望天,新月如钩、繁星点点。我找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下,十三阿哥也跟着在我旁边坐下。   r>  沉默良久,十三阿哥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笙歌,离开他。”   我的心一紧,十三阿哥口里面的“他”指谁?四阿哥?还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答道。   “好,那我就说明白点,离开他,离开老九!”他语气有点激动。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愕然,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我和胤禟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以为他会说叫我离开四阿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旁边的人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说道:“恐怕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们的事情了。你和他那天早上在太和殿外面那么不避嫌的亲密举动,还有临走那天你痴痴望着他的眼神,我如果再看不出来那我就真是愚蠢到家了!”他越说越激动,连粗话都用上了。   原来,他都看见了。   印象中的十三阿哥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这么失控过,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只能沉默。   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天,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让我和胤禟在一起?康熙是这样,现在就连我一直视为好朋友的十三阿哥也这样,难道我和胤禟相爱真的就是犯了滔天大罪吗?   缓缓从地上直起身子,我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朝营帐方向走去,对十三阿哥满是忧伤的眼神视而不见。   “笙歌,相信我,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十三阿哥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没有回头,也绝不会回头。我知道,我和十三阿哥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回到营帐处,十四阿哥和芯蕊正站在一处说着什么。我早已经身心疲惫,只想好好休息。   “小笙歌,你去哪儿了?十四哥正找你呢!”   本想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旁边走过,却没想还是被芯蕊给叫住了。罢了,既然走不了,我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   “十四爷找我有事?”我问道。   十四阿哥点点头,递给我一个半大不小做工精细的木盒子。   “有人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十四阿哥说完就拉着芯蕊离开了。直到他们走远了我还能听见芯蕊好奇地向十四阿哥询问盒子的事情。我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抱着盒子飞快地朝自己的帐子奔去。   打开木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信封,并且每个信封上都标明了拆封的日期。看着熟悉的字体,我终于落下泪来。胤禟,胤禟,胤禟……   按着日期,我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今天的信封。信封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便扑鼻而来。   我打开折叠好的信笺,首先看到的是信笺顶部用彩色颜料画着的一支棉花糖和一管翠绿色的玉箫。透过迷蒙的泪眼,我看到玉箫和棉花糖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一对幸福相依的恋人。   再往下看是一首李煜的词: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拿出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久久凝视。他写下这些句子时是依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眼泪再次落下,打湿了手里的信笺。   胤禟,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只要这一刻你还在爱着我、念着我,便是死了,我也义无反顾…… ☆、第二十四章   我按照信封上的时间一一拆开胤禟叫十四阿哥带给我的书信,信的内容各不相同,有时候是一首纳兰容若的词,有时候是一个能让人开怀一笑的短小故事,有时候是他对我思念的字字句句……不管怎样,每封信的右上角都会出现用彩色颜料画着的相互依偎的棉花糖和玉箫,雷打不动。   有了这些书信的陪伴,我的日子终于变得不再那么难捱。每当想他想到心痛难耐的时候,我就会把他的信拿出来看。一遍又一遍。   我再也没有和十三阿哥说过半句话,也尽量避免见到他。实在避不了的情况下,我也只是朝他微微点点头,然后加快脚下的步子。   十八阿哥总喜欢来找我玩,不过,说是来找我玩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芯蕊在和他玩。   康熙巡幸诸蒙古部落的时候,我向他请旨回了一趟家。额吉、阿爸见到我眼睛复明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额吉还在家里摆了个神台,早晚三炷香地供着。她总觉得我的眼睛好起来是因为神灵的保佑,我也不多说,只是在她上香的时候陪着她一起给那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神灵敬上一炷清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   看着不远处笑闹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我心里面难受至极。为什么上天总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芯蕊和十八阿哥他们是那么的活泼可爱,老天爷为什么要早早地收回他们的生命?   “笙歌姐姐,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小十八一蹦一跳地朝我跑过来。我笑了笑,说了声“好啊!”然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迎去。   忽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立刻向地上栽去。   纵然我想奔上去接住小十八摇摇欲坠的身体,却也只能叹一句“有心无力”,我和他的距离不是一两步可以形容的。   我原本以为小十八会像所有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却没想,他非但没有哇哇大哭反而自己站了起来。   我快步跑近他,蹲□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确定没有任何伤口才缓缓吁了一口气。   “小十八,你疼不疼?”我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边柔声问道。   小十八朝我摇摇头,说道:“笙歌姐姐,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放风筝,芯蕊姐姐她真是笨,怎么都放不起来。”   小十八话音刚落,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的芯蕊拍了一下。芯蕊怒气冲冲地说道:“喂,小十八,你居然敢在笙歌面前说我笨!”   小十八被芯蕊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看准时机,转身开溜。   “你就是笨,连个风筝你都放不起来。”小十八边跑边回过头朝芯蕊做鬼脸。   芯蕊起身跑去追他,却又故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多一会儿,两个人就在草坪上叫闹成一团。   看着草坪上追逐嬉戏的身影,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心里不禁期望着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越久越好。   快乐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当队伍走到一个叫永安拜昂阿的驻地时,小十八突然病倒了,而且还高烧不退。   小十八的母妃密妃王氏急得整天以泪洗面。康熙也很着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小十八搂在怀里头,就连太医看病的时候都是搂在怀里头看的。这足以说明康熙对小十八的喜爱。   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了一层乌云,就连平时最滑头的芯蕊也总是躲在一边抹泪。却独独有一个人表现得很冷淡,这个人就是太子。   当太子站在小十八的床榻边理直气壮地叫康熙继续启程时,康熙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康熙说太子不友爱兄弟,轰了他回自己的帐子去反省。   我一直站在角落里面冷眼旁观。对于太子,我无话可说。对于十八阿哥,我无能为力。心里只希望这场风波能够快些平静下来。   该来的始终会来,小十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到了两腮肿胀,高烧不退,连吃饭都非常困难的地步了。康熙急得不行,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去传御医。   宫中的御医终于赶来,小十八的病情也得到了相对的控制。所有人的脸上都摆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只有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历史摆在那里,谁也改变不了。   很多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不是学历史出生,如果我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我会不会活得开心一些?   由于小十八还没有痊愈,康熙决定停止这次行围,带领大队人马返回京城。   为了避免小十八的病情加重,康熙特意命令随行队伍缓缓而行,一天的路程不得超过二十里。可尽管如此小心翼翼,小十八的病情还是再度恶化,而且比之前更为凶猛。持续的高烧不退让大夫们也是束手无策,回天乏力。   我从芯蕊口中知道了八月初十是十八阿哥的生日。等到那天,我早早地就起来,拉着芯蕊一起进了厨房。   “小笙歌,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案几上摆着的鸡蛋、面粉和奶油,芯蕊出声好奇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双手挽起袖子,开始动工。芯蕊见状也学着我的样子挽起袖子,准备给我打下手。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一个可爱又漂亮的蛋糕终于出炉。我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小笙歌,这个圆圆的东西就是你说的生日蛋糕?”芯蕊问道。我点点头,拿起一旁盘子里的水果放到蛋糕上,再用奶油在蛋糕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一切准备妥当,我便拉着芯蕊急急地朝小十八的帐子跑去。   小十八见我和芯蕊进了帐,艰难地想从睡榻上支起身子,脸上一片愉悦。芯蕊见他这个样子,赶忙上前去扶住他,顺手拿了个软枕靠在他的身后。   “笙歌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十八问道,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我笑而不语,走到案几旁放下蛋糕,从怀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蜡烛,把它们一一插在了蛋糕上,然后再掏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亮。这一系列的动作,我做得井井有条。   我把蛋糕捧到小十八的跟前笑着说道:“小十八,生日快乐,对着它许个愿吧!”   小十八听话地伸出双手交握在一起,许了愿,吹了蜡烛。看着他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我的心情沉重无比,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就要离开了吗?   不一会儿,康熙和密妃也来给十八阿哥过生日了。当康熙看见我手里面捧着的生日蛋糕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抱着小十八嘘寒问暖。我摇摇头,看来,这蛋糕又勾起了康熙对苏麻喇姑的回忆。   我和芯蕊给康熙和密妃请完安后就出了小十八的帐子。帐子外面阳光刺眼,我忍不住伸手挡在眼睛上。   当天下午,当李德全慌慌忙忙跑到我的帐子里告诉我小十八要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该是小十八离开的时候到了。   果然,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小十八营帐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好多人。晃眼看去,随行的阿哥和嫔妃都到齐了。   小十八一见我进门,马上闹着要起身。当我穿过重重人群步履维艰地走到床榻边的时候,小十八已经被密妃抱了起来。   “笙歌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十八阿哥虚弱地问我。抱着她的密妃听见他这样问,顿时就呜咽了起来,一旁的康熙也红了眼眶。   我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十八的脸颊,艰难地笑着说:“小十八不会死,只是会去到一个没有忧愁只有快乐地地方。”   我话音刚落,小十八就不停地咳嗽了起来,抱着他的密妃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咳……咳……笙歌姐姐,小十八走后要是九哥欺负你的话,你就写信给小十八。到时候,我帮你骂他。”小十八微笑着朝我眨眨眼睛。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像下雨一般落了下来。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亲眼见证这一幕?你到底还要怎样折磨我才肯罢休?   十八阿哥爱新觉罗.胤祄,终于在他八岁生日的当天结束了他在人世间的旅程。所有人都悲伤难耐,除了太子。太子整天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这自然又让康熙极度不满,狠狠地骂了他一通。   几天后的半夜,当帐外的夜警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一紧。终于来了吗?太子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等我穿好衣服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康熙已经叫人把太子绑了。   虽然早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我还是拉了拉站在旁边的芯蕊,“发生了什么事情?”   芯蕊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抹泪。转身离开人群,我独自走向自己的帐子。   太子他竟然真的如历史上说的那样跑到康熙的帐子外面去偷窥!这样的沉不住气,难怪做了四十年的太子都当不上皇帝。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和史书上记载的毫无落差。   九月初四,康熙帝在巡视塞外返回途中,在布尔哈苏台行宫,上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胤礽跪。   康熙流着泪宣布了皇太子胤礽的逐条罪状: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靡,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朕思国为一主,胤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恣行捶打耶。如平郡王纳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殴打,大臣官员以及兵丁鲜不遭其荼毒。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等处,或住庐舍,或御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扰民。乃胤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难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又朕知胤礽赋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俾伊便于取用。孰意凌普更为贪婪,致使包衣下人无不怨恨。朕自胤礽幼时,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有将朕诸子遗类之势,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第二十五章   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十六。   我迫不及待地朝听雨轩所在的方向奔去,心里总有一个念头:他会在那里等着我。可我失望了,空空的院落告诉我,他没有来过。   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只能把自己狠狠地丢进摇椅吊床里面。迷迷糊糊之间,我被叫醒了。睁开眼一看是小蛮,便扯过抱枕打算继续睡觉。   刚眯上眼睛小蛮焦急的声音便从头顶上传来:“格格,听说皇上一回宫就把所有成年的阿哥叫到了乾清宫,已经一下午了也没见出来。”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下床飞快地朝院门口飞去。我知道,康熙这次是被太子气坏了,他还会把怒气发泄到其他阿哥的身上。   九月的北京城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我的脚在不停地移动着,可去乾清宫的路却忽然变得那么长,怎么也到不了。   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事,可我就是想见他,疯狂地想见他!   等我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掌灯十分。一进乾清宫的大门,我就看见了跪在大殿门口的一大排人。那些人,个个腰间都绑着黄带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毫不费力的,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胤禟。他跪在八阿哥的身边,腰杆挺得笔直,虽然是跪着,却依然尊贵无比。   望着朝思暮想的身影,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不知道该怎么跳了。四个多月的分离已经折磨得我的脑子不能思考,只知道现在我想扑进他的怀里。   不再犹豫,我飞快跑到他的背后,重重地一把抱住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顺着脸颊落下。泪珠子掉在他的颈脖处,他浑身一震,随即便反身一把抱住我。   相拥良久,他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推开我急切地说道:“快回听雨轩去。”声音带着一丝严肃。   “我不要。”我望着他倔强且坚定地说道。   我想,我的固执病又犯了。起身离开他,不顾一众阿哥惊诧的表情,我在他的旁边跪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用手转过我的身子,掏出帕子轻柔地为我擦去满脸的泪痕,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听话,快回听雨轩去,皇阿玛现在正在气头上。”   我的眼泪再次汹涌澎湃,使劲地朝他摇着头。胤禟,我只是想要和你同甘共苦,只是想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他见状,再也忍不住,一下揽过我,“宝贝,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他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脸上也有了笑意。   我终于破涕为笑,世间万物都已经不复存在。我双手楼上他的脖子就要去亲吻他,他虽然眼里闪过惊奇之色,却也没有躲开。   “九弟真是好福气,这种时候还能温香软玉抱满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话语之中满是嘲讽。   我猛然清醒,这声音……四阿哥!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方,转头朝声源方向望去,居然看到了他,那天离宫时站在胤禟他们不远处朝着我笑的皇子。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冷面雍正,可怎么感觉有点不像呢?   再朝四周打量一番,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阿哥都睁大眼睛望着我和胤禟,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我瞬间羞红了双颊,连忙起身离开胤禟的怀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听话,快回去,明天我会去看你的。”胤禟起身在我耳边说道。   “真的?”我问道。   “真的。”他抬起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本不想走的,但确实如胤禟所说,康熙现在正在气头上,万一他因为我而重罚胤禟怎么办?我冒不起这个险。   一大早我就坐在秋千上欢快地摇晃着,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并未关严的院门,只希望期盼的那个身影能够早点出现。当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踏进院门的时候,我飞快地跳下秋千,飞奔着朝他跑去。   胤禟面带欣喜地揽我入怀,不等我反应过来便急急地吻了上来。我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顺势撬开了我的牙关,在我的口里面尽情吮吸起来。不能说话,我只能搂住他的脖子不顾一切地回应着。   他似乎并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弯下腰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迈着大步朝我房间的方向走去。   此时,小蛮正在我的房间里面做打扫,不敢想象她看到我和胤禟这个样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胤禟,小蛮在我屋里。”眼看着就要到达屋门口,我不得不出声阻止他。他却不理我,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到了门边,他一脚踹开房门,抱着我走了进去。小蛮叠完被子转过身就看见胤禟抱着我朝床榻边走去,她的脸上瞬间飞满红霞,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朝门边跑去。   胤禟把我放到床上,甚至连衣服都懒得脱就朝我压了上来。我抬起头望向门边,确定房间的门确实是已经关好了才放下心来。   他在我的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每吻一下我就感觉他的呼吸急促了一分。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轻轻地颤抖着。   他的唇终于光顾到我的唇上,辗转吮吻。在他温柔的攻势下,我的身体仿佛已经有了意识,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下扭动着。   沉浸在他熟悉的怀抱里,我觉得幸福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真实过。想到上次他的粗鲁,我不禁低声唤他:“胤禟,你轻点,我怕痛。”   身上的男人听了我的话一下子抬起头望着我,与他目光相接,我能感觉到他眼睛里面的爱怜和疼惜。   “宝贝,告诉我,这四个多月你可想我?”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耳垂。   感到他灼热气息的靠近,我全身就像被电流击中似的一阵颤抖。他感觉到我的颤抖就得意地笑出了声,边笑边说:“不用说了,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很想我。”   我抬手就要去招呼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握住按在了他的胸口。   “你放开我。”我朝他娇嗔。   “不放,永远都不放。”他抓得更紧了。   过了片刻,他放开我,伸手就去解我的衣衫。蒙古的衣服虽没有满清的衣服那么多的盘扣,可他仍然没有耐心去解。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匕首,对着我的衣服上下左右一阵加工,然后伸出食指轻轻一挑,我就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了。   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我伸手环住胸口,埋怨道:“你这个野蛮人,有你这么脱衣服的吗?”   他不理我,伸手拿开我环在胸口处的双手,一把扯掉肚兜使劲朝纱帐外扔去。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抚上我的双乳,在上面不停地爱抚着。   退下我剩余的衣物,他不由分说地分开我的双腿,跨坐到我的身上,柔柔地望着我的眼睛说道:“宝贝,这四个多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早上起床想你的眉毛,上午想你的眼睛,午饭想你的鼻子,下午想你的耳朵,晚饭想你的嘴唇……只有这样地想着你,你才会在晚上出现在我的梦里面。”   隔着他身上的衣料,我感受到他身体灼热的温度和已经蠢蠢欲动的□。身子开始软化,颤抖着发出一声浅浅的低吟。   他见我已经动情,再也忍不住,腾出一支手飞快地除去自己身上的障碍物,然后伸手紧紧箍住我的腰肢缓缓挺进。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涨满,□到不行。“胤禟……”我出声叫他,希望他能够放慢速度。谁知道,我的喊声更加刺激了他,他的动作越发地放肆了起来。腰肢被他的大手有力地控制着,我只能被迫承受着他带给我的强烈快感。   不适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接踵而至的是漫无边际的快感。我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迎合着他,口里溢出一声声欢快的□。   激情散去,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并没有从我的身体里面离开,只是闭上眼睛把我搂得更紧。   “宝贝,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他边说边抚摸我□在外面的脊背,口里发出满足的的叹息声。   我轻轻吻了吻他挺直的鼻梁,说道:“我是你的,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他缓缓张开紧闭的眼睛,茶色眼眸紧紧地盯着我,眼里满是欣喜。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便轻轻动了动身子。当感觉到体内的异常时,早已经追悔莫及。   他神智全无,一次次深深地挺进我的深处。我忍不住出声尖叫,一次次地陷进他给我准备的温柔陷阱里面,不可自拔。   “宝贝,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会很恨你!”当攀上顶峰的瞬间,他急切地在我的耳边呐喊着。   我对他的话没有多加理解,只当他是在患得患失奥。“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我趴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喘息。   他一下伸手捂住我的嘴,茶色眼眸里满是冷峻的光芒,开口对我说道:“胡说,就是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昨天在乾清宫的时候,皇阿玛一定要我离开你,还说如果我不离开你他就杀了你。我怎么能够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如果皇阿玛一定要强行将我们分开的话,那我就把命给他好了。”   听他这样说,我忙开口打断他:“才叫我别胡说,你自己就在说。我们怎么会死呢,我们要好好地活着,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是没有底的。自从毁容事件后,康熙对我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我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康熙是不会让我和胤禟在一起的。他这段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被太子的事情给烦着了。   转眼已是十月,胤禟自从那天来找过我之后就忙了起来。忙得连抽空来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我当然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费力地帮着八阿哥去铺路。   胤禟,如果我告诉你,你们最终都不能如愿你会怎样?是现在就放弃还是放手一搏斗争到底?   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最初,每天除了去给德妃请安外就窝在听雨轩里面。自那天之后,小蛮看我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意,我也懒得去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我干嘛要解释?我爱胤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偶尔我也会分析一下形势,康熙废除胤礽太子之位后,储位之争变得更加激烈,使得宫里宫外人心惶惶、暗潮汹涌。太子被废后,有大臣上奏请康熙收回成命,康熙对此事采取沉默地态度,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究竟在盘算这什么。不过对于我来说,康熙无论做出什么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历史摆在那里,太子的复立是必然的。   “格格,听说八贝勒被皇上锁了,还革去了贝勒爵位。”小蛮一进门就急急地跑到我跟前说道。   我对小蛮的话置若未闻,仍然晃动着秋千。小丫头急了,再次开口道:“格格,你怎么就不急呢?听说皇上还拿了刀子要杀十四阿哥,多亏了五阿哥及时跪抱劝止,皇上才肯手下留情。格格难道就不怕九爷也会被皇上处罚”   我叹口气,这些事尽在我意料之中。   皇长子胤禔认为康熙立嫡不成,必定立长,于是积极活动。但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康熙察觉到他的野心后,立即宣布:胤禔秉性躁急、愚顽,不可立为皇太子。   胤禔见自己夺储无望,便向康熙帝推荐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皇八子胤禩,还利令智昏地奏请康熙帝杀掉废太子胤礽。以上种种都让康熙认识到,如果胤禔和胤禩结成同党谋取帝位,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康熙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   不久,康熙发现胤禔与一个会巫术的人有来往,企图用巫术镇魔胤礽;胤礽母惠妃又向康熙奏称胤禔不孝。在这种情况下,康熙帝命革除胤禔王爵,严加幽禁。   皇长子胤禔失势以后,皇八子胤禩势力骤增。胤禩精明能干,党羽多,声势大,在朝中也有一定威望。他积极活动,准备谋取太子之位。但是,康熙帝很快也发现胤禩有   政治野心,特别是发现他署内务府总管事以后,到处拉拢人,博取虚名,甚至将皇帝所赐恩泽,归功于己,侵欺皇权。于是,康熙帝又以交结党羽,谋害胤祁等罪名,将胤禩锁拿,交议政处审理,并革去贝勒爵位。在锁拿胤禩时,皇十四子胤祯保奏胤禩无谋害胤祁之心,使康熙帝十分震怒,拔刀欲杀胤祯,多亏皇五子胤祺及时跪抱劝止,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 ☆、第二十六章   “格格,你真是沉得住气。”小蛮见我一直不说话,感叹道。   我苦涩地笑,我哪里是沉得住气,我这是根本就不敢出气。康熙已经摆明了叫胤禟离开我,说明他不愿意蒙古的势力落在八爷党那边。十四阿哥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都要杀,更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蒙古格格。如果我现在对八爷党表示亲近的话,恐怕等待我的将会是三尺白绫或是毒酒一杯!   在康熙四十七年第一场雪飘起的时候,我的听雨轩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四阿哥。他来的时候我正披着胤禟叫何玉柱送来的狐皮貂裘坐在秋千上赏雪。秋千和摇椅吊床的顶部都搭了棚子,不用担心雪花会落到身上。   四阿哥依着院门而立,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貂裘大氅,大氅上面还积了不少的雪花。   很久没有和他接触过了,我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倒是他先反应过来,带着初见时的那抹淡淡的微笑提步朝我走来。虽然他在笑着,可我总觉得那笑容里面透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小丫头,恭喜啊!”他双手抓着秋千两边的绳子低下头望着我,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什么意思?”我问道,总觉得他今天来找我不会简单。   “恭喜你眼睛复明,恭喜你和老九爱情顺利,恭喜你们终于把十三弟送去圈禁。这么多好事情围着你,难道我不应该对你说一声恭喜吗?”他脸上终于收了笑意,神色冷峻地望着我,语气嘲讽。   果然,他今天来找我没有安好心。不过……十三阿哥真的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被圈禁了吗?可是为什么啊?据我所知,康熙是很喜欢十三阿哥的,到底他做了什么事情把康熙气得非要把他圈禁起来呢?   “怎么样,很开心吧?”四阿哥淡淡地开口说道。   “十三爷他……”我试探着问道。   “呵,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他。我以为在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老九呢!”四阿哥说完口里发出一声轻哼。   “我一直拿十三爷当朋友!”我望着四阿哥坚定地说道。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里始终都拿十三阿哥当朋友看待的。   “我不会放过老八他们的!”四阿哥狠绝地朝我说道,眼里面燃起恨意。   我心里一惊,一下子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他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次……”我颤抖着牙关说道。   “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老八他们的!”四阿哥淡淡地重复道,语气已经由刚才的阴冷狠绝转化为此刻的云淡风轻。   我再次跌坐到秋千上,我没有听错,他说他不会放过八阿哥他们。那胤禟……   虽然早知道结局会像四阿哥所说的那样,他当上皇帝后真的没有放过八阿哥他们,可我心里面还是充满了恐惧。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老九就是真的爱你吗?他只不过是想帮老八得到你身后的势力罢了。”四阿哥说完甩袖子离开了。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震。曾几何时,也是在这个地方,爱新觉罗家的另一个男人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选择了伤害他,那么现在呢?我该怎么选择,是选择相信他,还是……   使劲摇摇头,暗骂自己意志不坚定。我应该相信胤禟,相信他对我的爱。四阿哥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挑拨离间,我不能上他的当。   四阿哥的另外一句话也让我坐立不安,他说他不会放过八阿哥他们。到底八爷党对四爷党做了什么?四阿哥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难道真的和十三阿哥的圈禁有关?   历史界对十三阿哥的圈禁颇具争议,众说纷纭,大概可以归纳为四种。未被圈禁说:十三阿哥压根就没有被圈禁,是被康熙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两次圈禁说:十三阿哥总共被圈禁了两次,一废太子后被圈禁了较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是康熙五十一年到康熙六十一年长达十年的圈禁;十年圈禁说:只有康熙五十一年到康熙六十一年的圈禁;十四年圈禁说:十三阿哥是从四十七年的一废太子一直被圈禁到康熙六十一年才被放出来。   说法很多,但都没有具体的证据证实这些说法。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未被圈禁说”和“十年圈禁说”这两种说法首先被排除掉,剩下的就只有“两次圈禁说”和“十四年圈禁说”这两种说法了。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我想,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心里面闷闷的,忽然想出门走动走动。给小蛮打了招呼后,我就提着一个暖手的手炉出了门。   我没有既定的方向,只是随意走走。当我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御花园的长廊上了。我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使劲地抱着手里的暖炉,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温暖。   抬眼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惆怅万千。   为什么他们要兄弟相煎?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去争夺那个位置?平平淡淡难道不好吗?   在这场九龙夺嫡的争斗中,我无能为力,我什么都不能做。这种将一切都了然于心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得我快要疯掉!   走神之间,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来回了我的思绪。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正拉着我的裙角使劲地摇晃着上面缀着的小铃铛。   从这个小男孩的穿着来看,我猜他肯定是哪个王公大臣家的小孩儿。小男孩发现我在看他,便抬起头咧开嘴朝我笑了笑。   在那个小男孩抬起头的瞬间,我一下子愣了。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缩小版的胤禟。   心突然就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我想象了无数种见到他大小老婆的情景,却惟独没有想到过现在这一种。没想到他的老婆们我没有见到,却先见到了他的儿子。从这个小男孩的年纪来看,他应该是胤禟的第一个儿子弘政。   “姐姐,姐姐。”那个小男孩摇着我裙角上的铃铛咋巴着一双和胤禟一摸一样的桃花眼冲我叫道。   我蹲□子,对小男孩问道:“你是弘政?”   那小男孩使劲儿地朝我点头,边点边说:“姐姐抱抱,弘政要抱抱。”   我心头一紧。为什么看着他和别人生的孩子我的心里会是那么的……不舒服?   “姐姐,抱抱。”弘政见我不动,松开我的裙角朝我伸出双手。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闹起别扭来了?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就想好了吗,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伸手抱起弘政,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我问道:“弘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御花园来了,你额娘呢?”   弘政伸出小手指了指,我顺着他小手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和德妃差不多年纪的美艳贵妇,贵妇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她们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打从进宫以来我就避免和皇宫里的大小女人接触,所以……我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怀里的小弘政使劲朝不远处站着的两人喊道:“玛姆,大额娘。”   我瞬间明白了那两个人的身份。抱着弘政,我快步走上前去,放下弘政,我弯□子给那两个人请安:“宜妃娘娘吉祥,九福晋吉祥。”   宜妃和董鄂氏很有默契地静静打量了我一番,仿佛我身上挂着什么吸引人的物件似的。我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我和胤禟的事情只怕在这皇宫里只有瞎子和聋子才不会知道。很明显,我眼前的这两位主的眼睛和耳朵都还很好用。   “起吧!”过了良久,德妃开口,语气淡淡的。   我起身,礼尚往来地打量了她们两个一番。宜妃的确如书上记载的那样既美丽又高贵,难怪在康熙身边那么多年能够荣宠不衰。再看九福晋董鄂氏,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宜妃身边,俨然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和我的没规没矩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胤禟身边守着,胤禟他……为什么会爱上我?   “你是笙歌吧?”宜妃开口问我。   “是。”我忙恭敬地答道。   “你和老九……”   “额娘,咱们还是快回长春宫去吧,爷恐怕是已经到了。”就在宜妃要问我和胤禟的事情的时候,董鄂氏开口打岔。   宜妃停口,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叹了口气,然后领着董鄂氏和弘政离开了。   我怔怔地望着宜妃她们离开的背影,心里面五味杂乱。忽然,董鄂氏回过头来朝我一笑。她的笑容让我始料未及,那笑容里面竟然没有丝毫的妒忌,尽是友好。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如果爱情是一种毒药,那么,我早已经被毒害得不能思考了。这个认知在我偷偷跟着宜妃和董鄂氏去到长春宫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浑身无力地靠着长春宫院墙的墙壁滑坐在地。里面的欢声笑语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一样破开了我的心房,弄得我鲜血淋漓却又感觉不到疼痛。   有人说过,爱情就像蜡烛,常常流泪。也许明天我们会收获所有,也许明天会我们会失去所有。但我希望光芒一直能够照在你我身边,温暖着你我。   胤禟,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爱你已经放弃了一切?我的头脑,我的思想,我的骄傲,甚至是我的……自由!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逃出皇宫,可离开了皇宫就必定要离开京城。我舍不得离开,只因为这里有你。   可当你抱着你的儿子在雪地里打转的时候,你可有想到在这个冰冷皇宫的一角院子里有一个人在念着你、盼着你?当你温柔地搀扶起你滑到在地上的嫡福晋时,你可有想到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当你对着你的嫡福晋露出温和的笑脸时,你可有想到你对我说过的誓言?   我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女人,对于爱情,我只想是两个人的事。   狼狈不堪地从长春宫离开,我迈着毫无章法的步子在风雪中没有方向地狂奔。大块大块的雪花沉沉地砸落到我的身上、头上、脸上。我顾不得去抖落它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风雪中,四阿哥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来: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老九就是真的爱你吗?他只不过是想帮老八得到你身后的势力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就在享受着天伦之乐,为什么还要叫何玉柱告诉我你在忙?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得到我身后的势力吗?可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又算什么?   再也没有力气朝前挪动半步,我颓然地跌坐到雪地上。茫然地望着远处堆积在地上的积雪,我的眼睛越看越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我下意识地用手蒙住眼睛大叫一声。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恐惧立时揪起了我的心,难道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刚穿越来时的痛苦不是说过不会再复发的吗?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希望,看见希望后为什么又要让我陷入绝望?   绝望过后毕竟还是要面对现实,我现在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回到听雨轩去?等来等去,都没有一个人从我身边经过。怎么办?要是再不回去小蛮该到处找我了。   “你怎么了?”茫然无助中,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块浮木似的,以极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向那男子求助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你可以送我回听雨轩去吗?”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什么人,但直觉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   “你的眼睛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看不见了?”那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心和几分不解。   “你认识我?”他知道我眼睛的事情,那他一定是认识我的。既然是这样,要他送我回听雨轩就有戏唱了。   “嗯,你是蒙古来的笙歌格格。”他回答得很肯定,停了一下,他再次发问:“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眼睛……”   我朝他无耐地摇摇头,然后假装可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之间就看不见了。”   沉默片刻,一双手就着我的肩和腰把我才能够地上呆了起来。那男子边牵着我移动步子边对我说道:“我先送你去太医院,你的眼睛必须马上让太医瞧瞧。”   我使劲地点点头,见过阳光后,我是真的不想再次陷入黑暗的世界。   “呃,那个……请问你是?”   我这个人一直就有一个毛病,在新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人家不做自我介绍我就不会关心人家的名讳。许晶晶以前就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还说我以后嫁了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叫什么。   那男子停下步子,开口笑了两声,轻声说道:“你可以叫我胤裪。”   我拉着他袖子的手一僵,胤裪?十二阿哥?传说中康熙最长命的儿子?   呵,还真是应验了不知道是谁总结的那句清穿名言:紫禁城里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阿哥的头。   “你是十二阿哥?”我问。   牵着我的人缓缓开口,却并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他说道:“快走吧,你的眼睛可不能耽误。”   十二阿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好多问,我现在能做的只是顺从地跟着他。他的话不多,我因为先前的事情情绪也不高,所以,在去太医院的路上我们几乎都是在沉默。   在太医的诊断结果出来后,我升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它该呆的地方。太医说我的眼睛只是因为长时间看雪引起的雪盲症,只要吃两服药稍加调养就会好。   我长吁一口气,还好,我不是又变成了瞎子。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惧怕黑暗,尤其是在重见光明以后。   “到了。”十二阿哥开口说道。   “什么?”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听雨轩,到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放开他的衣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我像往常一样迈出步子的时候,我才记起自己的眼睛已经被太医宣判了暂时性失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已经急速向前栽去。“乐极生悲”这句话说得还真是太对了。   伴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喊,我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散发着淡淡青草味道的怀抱里。   “你有没有摔着?”十二阿哥出声关切地问我,似乎已经忘了他给我当了人肉垫子这件事。   “你们在干什么?”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十二阿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个声音听起来阴冷至极,足以证明声音的主人现在很生气。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他不是应该在长春宫抱着他的老婆儿子享受生活的吗?   “你们在干什么?”来人又问了一次,语调和前一次一摸一样。   十二阿哥赶忙把我扶起来,对那人说道:“九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是说你们只是不小心在听雨轩大门口偶遇,然后再不小心一起倒在地上的?老十二,你觉得你九哥我会相信这种说辞吗?”   说话间,那人一把从十二阿哥的手里扯过我,由于力道过大,我一下子栽进了他的怀里。   耳垂处传来一阵痛楚,他居然当着十二阿哥的面咬住了我地耳垂。他的力道很大,大得我只有出声尖叫的份。我想要挣扎,可双手却被一双大手有力地控制着。   很久过后,他终于放开我,在我的耳畔哈着热气道:“宝贝,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我怎么都没有得到消息呢?”   “九哥,你听我说……”   “你闭嘴,我在问她!”他高声朝十二阿哥吼道,吼完又换上温柔宠溺的语气对我说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撞破了你们俩的好事?”   我想要解释,可他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只顿了两三秒,他又开口说道:“宝贝,我是不是满足不了你?怎么才两个月你就耐不住寂寞了?”他说完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九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十二阿哥开口阻止道。   “那是怎样?老二、老四、老十三,现在又来一个老十二,博尔济吉特笙歌,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我的兄弟多了去了,你去把他们都勾引上你的床啊!”   “九哥,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十二阿哥惊叫道。   我早已经气愤至极,使尽全力挣开他牵制住我的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愤怒道:“是啊,你是满足不了我,我就是耐不住寂寞了,怎样?我们有关系吗?我跟谁在一起你有权利过问吗?”这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可当他在别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我早已经顾不了其他了。   他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话语来伤害我?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清朝,我从来都没有被人这般侮辱过,伤害过。可是现在,侮辱我的人居然是我孤注一掷决定要去爱的人。试问,我怎么能够理智得了?   “啪”脸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有一双手在我落地之前及时地扶住了我,我知道,是十二阿哥。   随着他挥出的这一巴掌,我心里一直坚持的东西轰然倒塌。他是谁?他不是我的胤禟,他不是疼我、宠我的棉花糖。我的胤禟说过要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是不会打我的。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极力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对那个人说道:“爱新觉罗胤禟,从此后两不相欠。”   说完,我摸索着找到十二阿哥的衣袖,对他轻声说道:“胤裪,你可以送我进去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出十二阿哥的名字,或许是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吧!   十二阿哥叹口气,说了声“好”便牵着我推门而入。把我扶到摇椅吊床上坐下后,十二阿哥开口说道:“其实,你和九哥没有必要闹成这样的,九哥他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爱情的基础是互相信任,可他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予我,还当着十二阿哥的面说了那么多让我难堪的话,我怎么可能受得了?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打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没想到这辈子第一个打我的人居然是发誓要爱我一生一世的人。我知道他是在妒忌,可嫉妒并非爱情专一的体现,它代表着猜疑与埋怨,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胤禟。   “不行,我得去向九哥解释清楚。”十二阿哥的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我看不见,只能坐在原地朝他喊道:“十二爷,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你没看见九哥刚才打了你过后的样子,那样的惊慌失措,那样的怅然自责,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九哥。”   “不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   是的,我们之间的事情很难说清楚。长春宫的一幕幕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划得我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在没有把这些伤口养好之前,我不想去面对妒火中烧的胤禟。   我曾经告诉过自己,只追求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甜蜜快乐,可现在我不确定那些甜蜜和快乐是不是被穿上了一件名叫“欺骗”华丽外衣。在弄清楚他对我到底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之前,也许,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两个都比较好。 ☆、第二十八章   爱情虽然极其短暂,可遗忘却是那么的漫长。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是欣赏一种残缺的美,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要勇敢地去面对。   思恋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大盅盐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把它们都变成眼泪。   尽管我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在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潮湿的枕被,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依然不能够勇敢地去面对一切。   胤禟,我可以经得身体上的千疮百孔,却承受不了你的不闻不问。   胤禟,我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不相信什么“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之类的屁话,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生生世世都跟他纠缠在一起。   胤禟,就算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华丽短暂的梦,可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说地久天长时侯的模样。就算你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可我还是陷进去了,而且陷得很深很深。   胤禟,你可知道我想你,发了疯似的想你!可是,为什么都三天了你还不来找我只要你肯再朝我张开双臂,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飞进你的怀抱里。只要你肯对我说一句“不要离开我”我就会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你。   三天的时间不够长,却足够让我明白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原来,爱情是这么的伤人……   原来,真的是有缘相遇,无缘相聚……   原来,你是真的不爱我……   原来,最悲哀的是我不能面对自己……   我的眼睛经过小蛮的精心调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早上,当我穿着厚厚的冬衣在秋千上无精打彩地摇晃着的时候,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我无心理会,全当没有听见。可那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直在那不停地敲着。我被吵得心烦气躁,自己又不想动,只能叫了正在屋里打扫的小蛮去开门。   “格格,是何玉柱。”小蛮开门后转身朝我说道。   我胡乱地点点头,叫她回屋接着打扫,自己则埋着头继续发呆。哪知,何玉柱一路从门边哭天抹泪地跑到我跟前一下子跪倒在地。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雪,雪水把何玉柱身上本就不厚的棉衣打湿了一大片,他冷得直打哆嗦。   “你这是干什么?”我疑惑地朝何玉柱问道。   何玉柱趴在地上使劲地给我磕了一个响头,带着哭腔朝我说道:“格格,奴才求您去看看我家爷吧!”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紧,直觉告诉我胤禟可能出事了。但转念一想,他是堂堂大清国的皇九子,谁又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如果是他想见我,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我虽然很想念他,可我绝不会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去见他的。   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是他给我的定义,在他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如果他不亲口收回那些话我就绝不见他。   “你回去吧。”我狠心地对何玉柱摆摆手。   何玉柱见状又使劲地给我磕起头来,边磕头边哭道:“格格,奴才求您了。爷三天前从宫里回府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还不准人去打扰。直到今儿个早上福晋实在是放心不下,推了门进去才发现爷早已经昏迷不醒了。爷一直在发着高烧,口里直叫着格格的名字。太医说如果爷今晚再醒不过来的话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何玉柱说完又给我磕起头来。   我胸口一滞,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怎么会这样?不会的,我是知道历史的,爱新觉罗.胤禟不会这么短命的。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有事的。   “何玉柱,我不能去,你还是回去吧!”   是的,我不能去,要见胤禟就必须得出宫。康熙怎么可能让我出宫,恐怕我还没有踏出听雨轩的院门就已经人头落地了。太子被放出来后,我明显地感觉到有好多双眼睛在暗中窥探着听雨轩的动向,这些眼睛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八阿哥刚被康熙放出来,康熙就派了人来监视我,这其中的缘由我自然是知道的。于公于私,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都不能去见胤禟。   何玉柱又哭着哀求了一会儿,也许是见我真的没有要去的意思便放弃了。   午饭过后,又来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难道何玉柱没有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九福晋有事?”我坐在秋千上冷冷地问道,他们一家三口在雪地里玩闹的场景又无端地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可以叫你妹妹吗?”董鄂氏小心翼翼地开口,看她的样子憔悴了不少。   “别,我当不起,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我知道我不应该把怨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可只要一想到他们在雪地里玩闹的情景我就妒忌得发狂。   “笙歌妹妹,你去看看爷吧。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知道在爷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董鄂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恶的第三者,明明是我抢走了人家的丈夫,明明最该妒忌的人是她,可为什么到头来她却还要劝我去见自己的男人?她是有多坚强才能做到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整个下午我都过得浑浑噩噩,脑子里满是董鄂氏说的话。   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如果真的只爱我的话就不会说出那些伤害我的字字句句;他的心里如果真的只爱我的话绝不会舍得动手打我;他的心里如果真的只爱我的话就不会在董鄂氏面前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   当康熙带着李德全踏进听雨轩的时候,我和小蛮正准备吃晚饭。小蛮一见康熙来了,立马丢了筷子上前请安。我也慢条斯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心不在焉地给康熙行了礼。   自从上次我拿着匕首在康熙面前毁容后就再没有单独见过他,他今天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   李德全和小蛮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康熙两个人。康熙径直踱步到饭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饭菜,对站在桌子旁边的我说道:“丫头,你可以坐下继续吃饭。”   我确实是有点饿了,便依言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丫头,去见他吧!”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哪个他?这康熙为什么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的含糊不清?   “笙歌不明白皇上说的话。”我毕恭毕敬地答道。   康熙叹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太医院的张太医来报,说是老九快死了。”   我正准备夹菜的筷子一下子从手里滑出去,筷子砸到菜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一直以为事情没有何玉柱和董鄂氏说的那么严重,我一直以为自己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事,可现在连康熙都说他快死了,我不得不信。   可是为什么啊?明明三天前他还在听雨轩门外对我大吼大叫,为什么大家都说他现在快死了?难道因为我的出现历史真的已经改变了?   得知这个让我恐惧的消息,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把对康熙的不满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是不让我们在一起的吗?他死了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吗?”我冷嘲热讽地说道,全然忘了坐在我面前的是千古一帝康熙。   只要一想到康熙对我的步步紧逼我就气愤至极。凭什么他想要我怎样我就得怎样?凭什么太子荒淫无耻、骄淫造作他可以一二再再而三地轻易饶恕,却怎么也不肯让我和胤禟在一起?凭什么他就不能亲自去看一看胤禟?凭什么他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地当着我的面说出“胤禟快死了”这件事情?   康熙猛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皱着眉头对我说道:“丫头,老九也是朕的儿子!”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毫不顾忌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儿子?呵,他居然还知道自己除了太子之外还有其他的儿子!他居然还知道胤禟是他的儿子!   我从桌面上抬起头,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对康熙说道:“皇上,原来您还知道他是您的儿子,我以为只有太子才是您的儿子呢!”   康熙听了我的话,一下子跌坐到凳子上,样子很是狼狈。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清朝,我一直都觉得康熙特别偏心太子。为什么同样是儿子十三阿哥就要被送到养蜂夹道去圈禁?为什么同样是儿子八阿哥就要因为阿灵阿、鄂伦岱等人的请旨被削除贝勒的爵位?为什么同样是儿子,他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胤禟却还想逼我嫁给太子?   过了良久,康熙起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对我说道:“丫头,去看看老九吧,就算是朕拜托你了。”   康熙一走,我就一下子从椅子上跌坐到了地上。   我想,我是真的气疯了,我竟然敢用那样的口气对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说话。史载,康熙一向赏罚分明,他刚刚明明很生气,却还要用那样的口气拜托我去九阿哥府,为什么? ☆、第二十九章   我最终还是决定去九阿哥府,不为别的,只因为对他的魂牵梦萦。   去九阿哥府的路线我早已经叫小蛮去打探好了。穿着太监的衣服,拿着从德妃那里讨来的出宫令牌我一个人从西华门出了皇宫。我和胤禟的事情德妃自是清楚的,但她从来都没有阻止过我和胤禟,只是时不时地拉着我叹气。   出了宫门,我居然看到了何玉柱,他驾着一辆马车等在那里。那辆马车我是见过的,就是那次我和芯蕊偷溜出宫胤禟送我回宫的那辆。   何玉柱一见我便急急地迎上来,他给我打了个千儿,说道:“格格,奴才终于把您给等来了。”他说完便转身快步跑回马车旁,然后从车辕处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到地上。我不再犹豫,踩着凳子一下跃上了马车。   九阿哥府很大,何玉柱带着我七拐八拐了好一阵终于在一座院子外面停了下来。我无意间抬头就看到院门上挂着的朱红色门匾,匾额上面写着的那两个字足以让我这些天来所有的坚持都土崩瓦解。   匾额上写着两个字——盼歌。胤禟,你是在盼着我来吗?可是为什么你会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那些话刺得我有多痛?   何玉柱见我盯着门上的匾额发呆便解释道:“格格,这院子原不叫这名儿,四十六年除夕夜爷亲自写了这两个字挂上去,取了格格名字中的‘歌‘字’。”   我记得四十六年的腊八节前我用很刻薄的话语把胤禟给气走了,我记得我没有去康熙的除夕宴,我记得我和十三阿哥在听雨轩说了好多话……   为什么胤禟会在除夕夜用我的名字改换自己下榻院落的名字?   不再多想,我使劲推开院门飞奔进去。一进院子我就看到了一大群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那一大群人都聚集在一间屋子外面,一个个都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没有人发现我的到来。   我看到了八、十、十四三位阿哥,他们也都目不转睛地望着紧闭的房门,脸上一片乌云密布。再看那些女人,从她们的长相和装扮来看,我可以断定她们都是胤禟的女人。   胸口一阵疼痛,我忽然感觉呼吸变得极具困难。无论这些女人在九阿哥府的地位如何,但她们都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房间外面为他担心落泪。而我呢,我只能穿着太监的衣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来看他。   “姐姐,额娘,我看到那天的姐姐了。”一个稚嫩的童音在人群中传了出来。我抬头朝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却不期然地迎上了一大群人探寻的目光。   看向八阿哥他们几位,他们脸上都是一副欣喜的表情。再转过头看董鄂氏,她也欣喜地朝我微微一笑,她手里抱着的弘政此刻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额娘,我要姐姐抱。”弘政在董鄂氏怀抱里闹道,边闹还边挥动着他那两只胖乎乎的小手。   “弘政乖,跟十叔和十四叔出去玩,十四叔给你买好吃的。”十四阿哥捏了捏弘政胖乎乎的小手,宠溺地哄道。   弘政毕竟是小孩子,一听有好吃的马上就把我忘到一边,扑进十四阿哥怀里就闹着要东西吃。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给众人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弘政准备离开,十阿哥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停下来对我说道:“笙歌,九哥他……”   十阿哥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完,倒是十四阿哥,他抱着弘政在我面前停下,笑了笑,开口说道:“笙歌,九哥他一直在等你。”十四阿哥说完就抱着弘政追着十阿哥去了,他边走还边小声哄着弘政,他怀里的弘政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笙歌,你快进去看看九弟吧!”八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地身边,他满脸严肃,说话的语气有点急切。   八阿哥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处事得当,笑容满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控过,难道胤禟真的病得很严重?   望着屋门外堆积如山的人群,我犹豫了。我真的该进去吗?人家那么多名正言顺的都在外面守着,凭什么轮到我?   “笙歌妹妹,你快进去吧,爷他在等你。”董鄂氏快步来到我的身边,她拉着我的手把我牵到了屋门口。我顺势抬眼忘了一下那一群如花似玉的美妇人,她们看我的眼光有妒忌,有羡慕。   犹豫之际,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虽是寒冬腊月,可他的头上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那个男人朝八阿哥施了一礼,语带遗憾地说:“八阿哥,下官已经尽力了。九阿哥的病情实在是发现得太晚了,连续高烧不退三天,再加上手上的伤口感染很严重,恐怕……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我犹如五雷轰顶,他说了什么?他说他无能为力,那是不是说明胤禟就快要死了?   “张太医,真的没有法子了?”八阿哥一下抓住那个男人地肩膀惊慌地说道。   “八阿哥,您先别急,其实,只要九爷自己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说不定还有转机。可九阿哥一直昏迷着不醒,恐怕事情还有点难办。”   我再也顾不了其他,使劲推开挡在门口的张太医飞奔到床边。   胤禟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比宣纸还要苍白一些。他的右手上还绑着雪白的纱布,纱布上血迹斑斑。我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我脑子里面混混沌沌,毫无章法。一个声音疯狂的在我耳边叫嚣着: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倒退了数步,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拼命地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历史上的爱新觉罗.胤禟明明是雍正四年死的,他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就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开了口,只听他大声喊道:“笙歌,宝贝,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呆了一秒钟,然后马上站起来冲到床边。胤禟,是你醒了吗?你知道我来看你了吗?   跌跌撞撞地奔到床边才发现胤禟根本就没有醒,他刚才只是在说胡话罢了。心再次下沉……   再也支撑不住,我跌坐到地上冲着床上的人大声叫道:“爱新觉罗.胤禟,你马上给我醒来。只有你活着我才会爱你,你若死了,我马上忘了你!”   “爱新觉罗.胤禟,你给我醒来,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去嫁给太子!”   “爱新觉罗.胤禟,你可知道皇上曾经还想封我为妃?你要是再不给我醒过来我就去嫁给皇上当你母妃!”   “胤禟,你醒醒好不好……”   “棉花糖……”   我终于声嘶力竭,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爱新觉罗.胤禟,你要死了是吧?你真是狠心,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醒来面对我。   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我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去。跑到门槛处的时候竟然被不是很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还好董鄂氏及时扶了我一把。顾不得屋外众人惊异的目光,我推开董鄂氏朝院门外跑去。   出了九阿哥府的大门,我刚走了几步董鄂氏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笙歌妹妹,爷要见你。”   我一下转过身,目光死死地望着朝我跑来地董鄂氏。   “妹妹,爷他醒了,要见你。”董鄂氏气喘吁吁地对我说道。   “福晋,你别骗我了,他就要死了。”我恍惚地对董鄂氏说道,转过身继续走路。   董鄂氏一把拉过我就往回走,穿过重重的人群,我又站到了那间屋子门口。   我站在门口任董鄂怎么说都不肯再向前迈动步子,董鄂氏急了,朝屋里喊道:“爷,笙歌妹妹来了。”   董鄂氏话音刚落,我就被拥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里。那个人身上有着我所熟悉的味道。   “不准嫁给别人,更不准不爱我!”抱着我的人在我耳边霸道地说道。他的声音很是喑哑,可我却觉得他的声音比起平时来好听了不知多少倍。   “你要是死了,你看我敢嫁不敢嫁。”我双手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你休想嫁给咳……咳……咳……”他话还没有说完就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竟支持不住向后仰去,众人自是一阵惊慌失措。   我刚放宽的心瞬间又被揪作一团,“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一下子冲进我的脑子里面。   “九弟、九弟……”八阿哥接住胤禟急切地唤着。   “你死吧!你今天死了我明天就去嫁人!”我极其平静地冲昏迷着的胤禟说道。刚才那个张太医说过,只要他自己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他就能够度过难关。我知道,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我另嫁他人。   果然,我话音刚落,昏迷着的人就缓缓张开了双眼。   “何玉柱,快去把张太医叫回来。”八阿哥欣喜地冲何玉柱大声喊道。何玉柱“喳”了一声就向院门口跑去。   胤禟推开八阿哥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边迈动步子边盯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你休想嫁给别人!”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那你就给我好好地活着。”我走上前扶住他,趴在他胸前巧笑嫣然。 ☆、第三十章   “喂,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拿着药勺,眼睛盯着某个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看着我的人。太医说他手上的伤口感染很严重,而我却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弄伤的。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茶杯而已。”某人毫不在意地回答我。   我从碗里舀了一大勺黑糊糊的中药递到他的嘴边,威胁道:“说实话!”他以为我还是瞎子吗?茶杯划伤会流那么多的血?茶杯划伤的伤口会是一道一道的?   他一口喝下我递过去的药,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末了还笑嘻嘻地说道:“再来一勺。”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碗里那黑糊糊的东西,这到底是药水还是糖水?我闻着都觉得反胃,他怎么能够喝得那么开心?   看着他的样子,我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不想告诉我他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的记忆不停地在我脑子里徘徊着,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胤禟,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说的那些话是你心里所想的吗?”说话间,我又舀了一勺药喂给他。   “什么话?”他喝下药水问道。   “就是那天在听雨轩门口你遇到我和十二阿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啊!”光是想着那些话我的心都在发痛,我怎么可能会重复那些话。   胤禟脸色瞬间变了变,然后以手托腮故作思考状。我顿时来了情绪,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还需要他耗费脑细胞去思考?   “看来,我在你眼里真的是个水性杨……”话未说完,我就被他的热吻给堵住了唇。   他巧妙的舌不停地舔舐着我的唇、舌、牙龈等处,轻柔至极。轻吻了一阵,他忽然用自己的大舌把我的小舌包卷于他的口中,上下左右地回旋翻动起来。他放肆的旋动让我口腔一阵酥麻,不禁轻吟出声。那双茶色的眼眸瞬间一亮,更加放肆地吻了起来。   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我一下子推开他,顺了顺气,盯着他说:“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他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总觉得心里面就像被什么卡住似的,极度不爽。   我的额头被某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望着我柔声道:“小傻瓜,忘了那些话,我只是见不得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罢了。”说完他又要覆上来吻我,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扯我的衣裙了。   我急急地推开他,低声说道:“别,今天不可以。”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了?难道……”   我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嗯。”   他轻柔地把我拥入怀中,左手附上我平坦的小腹,来回地抚摸着,茶色眼眸里满是疼惜。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耳垂,轻声说道:“没事,我忍得了,那么久不也过来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几个月他没有在其他女人房里面留过夜?难道真的如他那日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愿意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真的再没有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过?”我有点不敢置信,毕竟他的名声在外面可是很烂的。要一个三妻四妾,流连花丛的人禁欲不碰女人,有可能吗?   他敲了敲我的头,宠溺地说道:“真的,只有你。”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我是应该高兴的,可忽然又想起了他的那些个娇妻美妾,便板着脸问道:“那你的那些大小老婆呢?”   他皱了皱眉,随即便满脸认真地说道:“宝贝,我知道自己以前荒唐过,可自从遇到你以后就再没有了。府里的女人虽然美丽,可在我的眼里她们都不及你的一分一毫。”   “胤禟,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负我。我说过,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你已经让我勇敢地迈出了脚步,那么,请你在往后的岁月里牵着我一起走。就算前面有千难万阻我也无所畏惧,只要有你在陪着我,只要有你在爱着我,我都会坚持着走下去。   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负我……   我忽然想起了这个院子的名字,便望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个院子的名字会叫‘盼歌’?”   他笑了笑,伸出左手帮我理了理有点散乱的长发,说道:“因为有一次我看见你在皇宫大门口流恋不前。”   我在皇宫门口留恋不前?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傻瓜,就是那次你从老四别院回来的时候啊!那天,我刚好要进宫给额娘请安,远远地就望见了你。你面带忧愁地站在漫天飞雪当中,美得就像九天上的仙子,让人不敢亵渎。也就是那一次让我知道你是向往自由的。”   我一下子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我们好像还不怎么熟悉,也就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那为什么你会在除夕夜把院子的名字换了?”好像何玉柱说过这院名是在四十六年的除夕夜他亲自写上去的。   “确切的说,‘盼歌’这两个字是我在宫门口看到你的那一天写的。”他微笑着回答我。   这我就更糊涂了,他在宫门口遇到我,然后写下‘盼歌’这两个字,然后又在除夕夜用这两个字换下自己院子的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都没有多大的联系啊?除非是……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啊?你既然早就写好了这两个字为什么非要在除夕夜挂上去呢?”我摸着脑袋问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他轻笑两声,答道:“因为我除夕夜去找过你,只是有人比我先到而已。”   果然,除夕夜他果然来找过我。那我和十三阿哥说的话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那你都听到了?”我确认似地问他。   他点点头,道:“嗯,听到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妒忌老十三。你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浑身带刺,但你在他的面前就会显现出你自己的真实性情。不得承认,他看到了另一个你。所以,当天晚上我回府后的第一件是就是找人换了院名。”   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九爷也会妒忌别人,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想到十三阿哥,我的心里面有点不舒服。上次四阿哥说过十三阿哥是被八爷党的人给陷害的,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胤禟,十三阿哥为什么会被皇上圈禁?”其实,我老早就想问这件事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知道十三阿哥出事后,我也私下向那些太监和宫女打探过,但所有人都只知道十三阿哥被圈禁是因为对皇上不敬,至于怎么个不敬法却是无人知晓。   十三阿哥被囚,就相当于砍断了四阿哥的左右手。再加之太子又被康熙给废了,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不言而喻。种种迹象都表明十三阿哥圈禁一事和八爷党脱不了干系。   听我说到十三阿哥,胤禟一下子沉了脸,只听他沉声说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要多问,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和我说过话,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毕竟现在我自己都已经是八面玲珑了。康熙现在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并不代表我和胤禟就可以在一起,要是哪天康熙一不高兴又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我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说道:“胤禟,我明天就得回宫了,额娘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虽然极度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可我不得不说。我在九阿哥府住了三天,德妃就派人来催了我五六次。我知道德妃在担心些什么,虽然我和胤禟的事情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可我毕竟还未出阁不是吗?我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九阿哥府,传出去始终影响不好。   抬头看胤禟,他一脸的不高兴,那样子就好像被别人抢了千八百万似的。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连忙在他的嘴上轻啄了一下,哄道:“哎呀,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来日方长嘛!”   他低头一下吻住我,好一阵才放开我说道:“恩,我们来日方长。” ☆、第三十一章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初八,是腊八节,也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芯蕊出阁的日子。康熙封芯蕊为和硕敦恪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多尔济。   芯蕊身穿大红色吉服坐于梳妆镜前,任由德妃在她头上摆弄无数花样。芯蕊的生母敬敏皇贵妃走得早,她从小就由德妃抚养长大,德妃很疼她,就连梳头这种小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从塞外回来后,芯蕊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几乎不怎么说话,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和外界接触。   芯蕊的婚事是在塞外就定好了的。她的额驸是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多尔济,我未进宫之前也见到过几次。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没有怎么留意多尔济这个人。   现在的芯蕊在人前总是沉着一张脸,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大笑大闹了。我知道她心里面难过,自己唯一的亲哥哥被自己的皇阿玛不明不白地圈禁起来,还让自己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可这都是命,我们谁也主宰不了。   轻轻拍了拍芯蕊的肩膀,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姐姐,别担心。你未来的夫君我见过,是个很好的人呢!”   听我说起多尔济,芯蕊一下子抬起头望着我,眼神充满了期待。   我不说话,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虽然知道芯蕊的婚姻生活不会长久,可我还是想让她在最后的生命里能够生活得幸福。   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希望爱情是什么样子,她就会得到什么样的爱情。我在芯蕊面前把那个多尔说得很好,她就会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期待。   芯蕊低下头不再言语,德妃梳好头,放下梳子叹口气,说道:“芯蕊,老十三的事情我和你四哥会想法子的。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老十三终归是会出来的。”   听了德妃的话,芯蕊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我注意到她平放在大腿处的手掌上有几滴水珠。我知道,那些水珠是她的眼泪。我没有上前去安慰她,因为这是她的宿命,她必须要去面对。   以前看《大汉天子》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过一句歌词:守业更比创业难。爱新觉罗家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们为了守住自己祖先历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就好比那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阿哥,有谁敢说他们娶回去的女人都是自己喜欢的?再说那些从小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和格格,她们当中又有谁是心甘情愿背井离乡远嫁蒙古的?   “额娘,我舍不得你们。”芯蕊终于哭倒在了德妃怀里。   德妃只是叹气,伸手轻拍着芯蕊的背,然后看了我一眼说道:“傻丫头,额娘也很舍不得你,可天命难违啊!孩子,安心嫁过去吧,那里是笙歌的家乡,你也去过,很美的,不是吗?”   我使劲点着头,附和道:“是啊!是啊!科尔沁很美的。蓝天白云,草原野花,还有蒙古包和勒勒车,姐姐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不知道芯蕊是信了我的话还是真的看开了,只见她抬起头,取了帕子擦干净眼泪,大声说道:“好了,我知道这些日子额娘和小笙歌都在为我担心。我决定了,要找回以前的爱新觉罗.芯蕊。那个什么多尔济就等着吧,本公主迟早要拿下他。”   芯蕊指手画脚地表演完后还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样子既滑稽又可爱。我实在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芯蕊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我可能会以为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   德妃脸上也有了笑意,她取了自己的帕子在芯蕊的鼻子上擦了擦,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公主的的样子。待会儿去拜别你皇阿玛的时候可别摆出现在这幅样子。”   德妃话一说完,芯蕊就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她退开数步,然后又莲步轻移走到德妃跟前,她规规矩矩地给德妃行了个标准的蹲礼,朱唇轻启:“儿臣拜别皇阿玛。”她说完后马上站起身,恢复原来的腔调又说道:“这装腔作势的东西谁不会啊!”   德妃满脸净是难掩的笑意,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眼里面满是欣慰。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芯蕊就拉着我的手对德妃说道:“额娘,我和小笙歌去御花园转一圈,你先在这歇着啊!”话才说完,我和她已经跑出了屋子。   “你们两个可要早点回来,别让皇上等急了。”身后传来德妃嘱咐的声音。   芯蕊拉着我一直跑,在各个宫殿里不停地穿梭着。我真是不佩服她都不行了,穿着那么高的花盆底居然还能够健步如飞。   “姐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芯蕊听见我的喊声终于停了下来,她拉着我走到一座假山下面,朝四下里望了望,气喘吁吁地对我说道:“小笙歌,离开九哥,你们不合适。”   我一愣,没想到她带我出来居然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为什么竟连你也要我离开他?”我不敢置信地盯着芯蕊,我一直以为她是值得我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可为什么就连她也要叫我离开胤禟?   “小笙歌,你听我说,九哥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皇阿玛有那么多的儿子,他的心智在众多阿哥里面怕是无人能及的。”   我退后一步,靠到假山上,假山凹凸不平的石块擦得我背部生疼。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胤禟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另有目的?我也曾经怀疑过,可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幸福感觉我是真正体会到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芯蕊走近我,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小笙歌,我知道要你相信我说的话很难,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哥哥就是被九哥设计陷害才会被皇阿玛给圈禁起来的。所以,离开他,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怎么知道是胤禟陷害的十三阿哥?”我颤抖着牙关问道。   芯蕊轻笑两声,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很不巧,我偶然在御花园的假山旁偷听到了他和八哥他们的谈话。是九哥让十四哥告诉我哥哥,说他们是在利用你,还说九哥接近你只是为了得到蒙古的势力。你知道的,我哥哥打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他知道后居然跑去求皇阿玛赐婚。皇阿玛当然不可能同意赐婚,还说要把你嫁给太子。我哥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太子,于是……”   “于是他就去怂恿太子偷窥皇帐,然后再找人给皇上报了信?”我没等芯蕊说完就接过了话头子。野史上有记载这件事:康熙十三子胤祥为帮皇四子胤禛谋夺储位,设计陷害太子,后被康熙发现,圈禁于养蜂夹道。   芯蕊点点头,笑道:“这真是个好计谋,不是吗?即可以除掉太子,又可以除掉我哥哥,还可以大大地打击到四哥。这种一箭三雕的好计策也只有九哥能想得出来。”她说完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的双脚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虽然早知道十三阿哥被圈禁与胤禟他们脱不了干系,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史书记载说十三哥陷害太子是为了帮助四阿哥谋夺储位,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全都是为了我!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呆呆地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我看到的胤禟确实和史书上记载的爱新觉罗.胤禟千差万别。史书上的爱新觉罗.胤禟刁滑奸诈、风流成性,而我所看到的胤禟温柔体贴、深情专一。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我被谎言蒙蔽了眼睛?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渐渐在眼底模糊。最后随着泪水的蔓延,倾泄而出。   我知道芯蕊不会骗我,可如果说芯蕊不是在骗我那又是谁在骗我?会是他吗?怎么可能!   如果说是他在骗我,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人是谁?   如果说是他在骗我,那个说第一眼见到我就爱上我的人是谁?   如果说是他在骗我,那个说我是他这辈子的命中注定的人是谁?   如果说是他在骗我,那个说要让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人是谁?   如果说是他在骗我,那个从鬼门关爬回来抱着我不准我嫁给别人的人又是谁?   ………………   “姐姐,你爱过吗?”良久过后,我从地上站起来望着芯蕊问道。   芯蕊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眼神一片茫然。   “爱?最是无情帝王家,像我们这种人有什么权利去爱?”她停了一下又问道:“小笙歌,你是真的爱我九哥?”   我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爱他。也许他在你们的眼里不是一个好人,可爱就是爱,任凭我有三头六臂也挣脱不开。”   芯蕊长叹一口气,望着我问道:“小笙歌,九哥他到底有什么好?”   我一愣,没想到芯蕊会这么问。   是啊,胤禟他到底有什么好?他没有四阿哥的隐忍和坚毅,没有八阿哥的儒雅和才华,没有十三阿哥的洒脱和执着,没有十四阿哥的霸道和率真。他不得康熙的喜爱,在朝政上碌碌无为……似乎他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好,可我就是爱他。也许,正应验了那句话: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拉过芯蕊的手,我温和地说道:“姐姐,爱是不需要理由的。爱是一种心与心的默契,一种相依为命和善待彼此的过程。如果说胤禟是一把燃烧着的熊熊烈火,我就注定了会是那只愚蠢得不顾一切的飞蛾。这份爱情虽然充满了绝望,可我依然会感觉到温暖,就算最后会为此灰飞烟灭我亦不后悔爱过他。所以,请姐姐祝福我。”   芯蕊叹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宠溺地说道:“小丫头,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的眼泪再次溢出。芯蕊,你放心,虽然幸福它忽远忽近,可一旦有机会幸福,我就绝不会放手!   刚才的谈话让我和芯蕊都有了点情绪,气氛顿时有点压抑。我抬起头假装望了望天,岔开了话题:“姐姐,快到午时了,你还不赶快去见皇上。”   芯蕊一拍脑袋,大叫一声:“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笙歌,你呆会儿就不要来送我了,我怕我会哭。”   看着芯蕊转身离开的背影,我惆怅万千。她这一去,万水千山,只怕我们很难再见面了。   闭上眼,我在心里面默默念道:芯蕊,我最好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第三十二章   芯蕊走后,我一个人沿着原路返回。经过一个破旧的宫殿时,我鬼使神差般地抬了一下头。只一眼,就看到了“瑞雪轩”三个朱红色大字。我记得这是从塞外回来后胤禟带我来过的地方,是个如梦似幻的地方。   推门进去,顿时鸟语花香。有宫女、太监正在院子里做打扫,他们见我推门进了院子,都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上前给我请安。   我只是略微地点了点头,叫他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只当我不存在就好了。他们起先还别别扭扭的,可过了一会儿看我确实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就都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在我坐在凳子上发呆的时候,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我四下里望了望,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在唱歌。可那歌声还在继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喂,你过来一下。”我对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招手喊道。   那小太监听见我叫他,立马放下手里的扫把跑到我跟前。他给我打了个千儿,恭敬地说道:“奴才小林子见过格格。”   我点点头,问道:“小林子,是谁在唱歌啊?”   小林子听了我的话后转身跑到挂鸟笼的地方取下一只鸟笼,然后又跑回来把鸟笼递给我,他说道:“回格格话,就是这鸟儿在唱歌。”   鸟还能唱歌?我有点不信。可声音确实是从小林子手里面的鸟笼里发出来的。   接过鸟笼,我并没有看那唱歌的鸟儿,只是好奇地问小林子:“小林子,这是打哪儿来的鸟啊,竟然会唱歌儿?”   小林子答道:“回格格,这鸟儿是去年九爷下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名儿叫鹣鹣。”   “九爷经常来这儿吗?”听他说这鸟儿是胤禟送来的我便忍不住问道。   小林子点点头,说道:“九爷只要得了什么奇花异草定会送到瑞雪轩来叫奴才们照看,他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来看一看。”   我点点头,挥手示意小林子下去。笼子里的鸟儿还在不厌其烦地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细看之下,我才惊奇地发现那唱歌的鸟儿居然长了两个头。我看见那两个鸟头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一个头唱关关雎鸠,一个头唱在河之洲;一个头唱窈窕淑女,一个头唱君子好逑……   我想,我知道这种鸟儿的名字。   比翼鸟:传说中的爱情鸟,又名鹣鹣、蛮蛮。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必须并翼才能飞行。   我一直以为比翼鸟只是中国上古传说中的一种神鸟,没想到它居然真的存在在这世界上。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有幸能够亲眼见到比翼鸟。   “鸟儿啊,我叫做笙歌,你们叫什么名字?”我把鸟笼放到面前的石桌上,拿起桌上的鸟食边喂给它们边说道。   笼子里的鸟儿不理我,只顾低头吃东西。我自嘲地笑了笑,又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起一个名字,叫‘红豆’怎么样?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笼子里的两个鸟头同时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吃食。   我笑了笑又继续自言自语:“红豆,你们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他?就算他是在骗我,利用我,我还是爱他。我很傻,对不对?可爱情是突如其来的,我躲不掉,也不想躲掉。”   忽然想到王菲的《红豆》,我不禁哼唱了起来:   还没好好地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地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   突然,我被人从后面横抱了起来,熟悉的桂花香味在空气中流动着。不用回头,我亦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我又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他呢?   胤禟抱着我在我刚才坐的凳子上坐下,他把我转过去与他面对面,俯身就要来吻我。   我偏过头躲开他,小声嗔道:“你干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呢!”   他呵呵笑了起来,用他的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说道:“人?哪有人?什么人?”   我转头四下张望一番,果真没有人。刚才满院子的宫女和太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都被他给支走了。   “棉花糖,你爱我吗?”我礼尚往来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有些不解。   “你不要管那么多,你只要回答我你爱不爱我就好了。”我有点不依不饶地意味,双手使劲地拽着他氅衣上面的系带。   他抓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嘴边哈着热气,并且轻轻地揉搓着,“傻瓜,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你。”他说道。   我趴在他的胸口不再说话。是的,我是傻瓜。如果我就这样一直傻下去,是不是幸福就比较容易抓得住?   胤禟,只要你还愿意花心思继续骗我,那么,我就愿意继续被你骗下去。因为,我想要抓住这微小的幸福。   “你怎么来了?”我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伸到他的背后扯过他的辫子,把玩着发带上面缀着的珠子。   他替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说道:“我路过啊,听见有人在里面唱歌就进来了,进来后才发现唱歌的人居然就是我天天念着的宝贝。”   就在这时,桌上的鸟笼里又响起了一阵歌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我伸手拿过鸟笼,献宝似地说道:“胤禟,我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红豆’,你说好听不好听?”   他伸手轻轻一扯,鸟笼就到了他的手里。他看了看笼子里唱得正欢的双头鸟,朝我问道:“你喜欢这鸟儿?”   我点点头,心想:幸福鸟谁不喜欢。   “你先说‘红豆’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嘛!”我伸手拽了拽他胸前的衣襟。   他把笼子放回石桌上,然后把头埋在我的颈脖处呢喃道:“只要是你取的都好听。”   虽然是寒冬腊月,可我却觉得他呼出的热气足以融化掉积聚在我胸口的冰块。就这样吧,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朝他笑道:“棉花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抱着我的男人身子一僵,随即便望着我喜怒难辨地问:“怎么,你有了?”   我笑而不语。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发热就问了这么个问题。也许,我潜意识里还是想要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吧!   “你怕我有吗?”我望着他茶色的眼眸平静地问道,心却紧成一团,生怕他给的答案会是否定的。   “不怕。”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笑了,笑的无比灿烂。我以为他的答案会是“怕”,可他却坚定地对我说“不怕”,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从古至今,谎话都比真话好听,不管他说的“不怕”是真是假,我都愿意当真。   “宝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胤禟声音里有着让我难以理解的情绪,似乎……是喜悦。   “没有。”   真不知道芯蕊为什么会说他是康熙众多儿子里面心机最深的一个,我和他总共就有过两次,而且都是在我的安全期。更何况,前几天在他府上的时候我的月事才来过,怎么可能会怀上孩子。   “真的没有?”他向我确认。   “哎呀,我的九爷,你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你府上的时候我那个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后面的话我说得很小声。   我的话音刚落,顿是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某人抱着我朝堆放花草的屋子迈开了脚步。   “喂,你要干什么?”我有点害怕地问道。   “生孩子。”他回答的简单明了,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   生孩子?我被吓到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现在可不是安全期,是很容易怀上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屋门口了,我使劲地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害怕地说道:“胤禟,你听我说,现在不行,我刚过完安全期,真的很容易怀上孩子的。”   他不理我,抱着我一脚踹开房门,有些迫不及待地抱着我走进去。   屋子里都是些花花草草,气味还算好闻。胤禟放下我转身去关门,我趁机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除了花草什么都没有。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胤禟压在了门板上。他的呼吸急促紊乱,狭长的凤眼里面满是火苗在燃烧。   “胤禟,你……”话音未落,他的唇就堵了上来。这个时候的胤禟不是我所熟悉的,现在的他浑身透着一股霸气,是那种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老实说,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怀上他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要是爱的结晶,他一定要在爸爸和妈妈相爱的情况下才能出生。可是现在,我和这个正在亲吻着我的男人之间有爱吗?   我伸手使劲推开面前的人,顺了口气,说道:“胤禟,真的会出事的。”   我的抗议迎来的是更深一轮的唇舌交战。他的吻深切缠绵,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我所有的理智顷刻间全数化为乌有,竟然攀着他的肩膀主动回应了起来。   他的唇游移到我耳垂,轻声呢喃着说道:“宝贝,你害我白高兴了一场。看来,我得加把劲了,好让咱们的孩子早点来报道。”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让我一愣,有点分不清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想我怀上他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爱我?还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后康熙就不得不把我嫁给他?   >  在他唇舌的洗礼下,我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我和他就在这个狭小阴暗的空间里彼此放纵着身体,沉沦在欲望的盛宴里,犹如太阳的东升和西落,一轮又一轮……   我终究没有去送芯蕊,当胤禟抱着疲累不堪的我回到听雨轩的时候,小蛮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她看着胤禟抱着我回来,马上上前请安,然后红着脸跑进厨房端菜去了。   每次小蛮只要见到我和胤禟亲密的样子就会脸红着找借口跑开,我对她这个样子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胤禟,我想睡觉,你送我回屋吧!”折腾了一下午,我早已经是累到了极点。   胤禟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柔声哄道:“宝贝,我们先吃饭,然后再睡觉好吗”   “不要。”我朝他撒娇。   “听话,我也饿了。”他说着就抱着我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我无奈,只能打起精神陪着他一起吃饭。   他说饿了,可吃得多的人却是我。饭间,他几乎都是在往我的碗里面夹菜,自己则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   看着碗里的菜山,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喂,你不是说你饿了吗?怎么净往我的碗里堆菜?”   某人放下筷子,伸出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我笑得不怀好意,“我是饿了,可我不想吃桌子上的这些东西。”   “那你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这个样子,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笑得越发的奸诈,凑近我低语道:“我想吃你。”   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退到安全地带,指着他说道:“你个坏人,你难道都不累吗?”   被我骂坏人的男人坐在原地,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道:“宝贝,难道你不知道男人都是越战越勇的吗?”   听到“越战越勇”这四个极其暧昧的字眼,我顿时两颊绯红。这个人怎么总是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在他的字典里面到底有没有“含蓄”这两个字的存在   我咳嗽两声,坚决地说道:“不行,绝对不行了。”   是的,绝对不行了。虽然胤禟说他不怕我怀上他的孩子,可我却害怕。我还没有做好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准备,我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   对面的男人哈哈大笑,把我圈进怀里,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头,笑道:“傻瓜,我和你闹着玩的。不过,如果你要是真的有了千万要告诉我,可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至于皇阿玛那里,我会再想办法的,迟早要把你娶回府去。”   我心一抖,他想的只是怎么把我娶回府去吗?那他想娶的到底是我这个人、这颗心还是我阿爸手里面握着的势力?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放开我,在我的额上印下一吻,说道:“好了,我得走了,下钥之前我还得去一趟额娘那里。”   如果芯蕊没有告诉我那些话,我也许会觉得胤禟是真心真意爱着我的。可是现在……我动摇了。   看着那清俊的背影越走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沉重。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人,我甚至连他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都弄不清楚。这样一厢情愿的爱情,真的可以存在于世吗? ☆、第三十三章   幸福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汽泡,碎裂过后,就会浮现出残酷的现实。我和胤禟都在极力地保护着这个汽泡,不想让它轻易破裂。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最后又换来了什么,我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我二十一世纪的死党许晶晶曾经和说过这样的话:每个女孩子对爱情的幻想都是甜蜜的,但当你付出了真心之后得到的却不一定都是甜蜜的结局,大多数的时候结果甚至是苦涩、酸涩的。付出的越多可能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但还是会有人毫不犹疑的选择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地向前冲,就像《大话西游》里面的紫霞仙子说的那样:骗就骗吧!就象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飞蛾就那么傻……   是啊!飞蛾就是那么傻,为了一刹那的光亮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了那自欺欺人的幸福,我愿意把自己变成一只愚蠢的飞蛾。因为,我只是想要一直和他这样走下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之间已到了腊月二十八。我把自己裹成一个棉球状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   因为年关将至,小蛮这几天都在忙着打扫的事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自从和胤禟在一起之后,我好像有很久都没有关注过小蛮了。她这段时间似乎长胖了不少,原来纤细的腰身丰满了不少,脸也比刚进宫时胖了些。   我对着手里拿着块抹布正在走廊上擦柱子的小蛮笑道:“小蛮,是我太久没有认真看过你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胖了不少?”   小蛮手一僵,手里的抹布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就在我看着小蛮疑惑不解的时候,她已经捡起地上的抹布走到盛了半盆水的盆边清洗去了。见我还在盯着她看,她抬起头笑着对我说道:“糟啦,连格格都说我长胖了,看来我一定要减肥了。”   减肥这个词是我经常念叨的,现在听一个三百年前的古人说出来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小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半夜起床偷吃东西了?”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小蛮又是一愣,随即就笑开了,她娇嗔道:“讨厌啦,格格不许笑,我只是这段时间没有把持住多吃了些罢了。”她说完就拿起门边的扫帚跑进去里屋打扫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桌子上都是些清淡的素菜,便开玩笑地对小蛮说道:“小蛮,我们真的穷到连油都吃不起的地步了吗?看这菜做得,清汤寡水的。”   “格格想吃什么,小蛮这就去准备。”小蛮放下碗筷就要起身,我赶忙伸手拉住她,直说没关系,她才肯坐下来继续吃饭。其实,吃多了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偶尔换一下口味还是不错的。   吃着吃着,我就发现小蛮有些不对劲了。只见她端着一碗米饭也不吃,只是两眼无神地在那发愣,脸色比纸还要白上几分。   “小蛮,你不舒服吗?”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蛮明显没有听见我叫她,仍旧在那发愣。我又叫了一次,她还是没有听见。放下手里的碗筷,我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才终于回了魂。   小蛮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我说道:“格格,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就从座位上起身捂着嘴巴飞快地朝院子里面跑去。   心里面的不安油然而生,我赶忙推开椅子追着小蛮跑了出去。跨出房门,我看见小蛮蹲在花圃旁边泪眼婆娑,旁边还有一堆呕吐物。、   她这个样子让我联想到了女人怀孕时侯的妊娠反应。心里一惊,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一下冲上去抓着小蛮的手腕大声问道:“小蛮,你是不是……是不是……”这种话,要我怎么问出口?   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问出这个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时,小蛮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哭着叫道:“格格,格格,格格……”   唉!看她这个样子,一切都不必再问了。不可思议,小蛮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居然未婚先孕了。可是,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小蛮,孩子是谁的?”我轻拍着小蛮的背极其严肃地问她。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孩子他爹是谁。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皇宫里面的宫女未婚先孕可是要处以死刑的,我不能看着小蛮被处死。   小蛮浑身颤抖,摇着头哀求道:“格格,小蛮求你别问了。”   我晕,我怎么可能不问。我和小蛮虽然名为主仆,可我实则是拿她当姐妹看待的。试问,姐妹有难,我能撒手不管不顾吗?   我猜,孩子的父亲一定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我把小蛮的头从怀里拉出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是不是皇上?”   记得头一年的腊月二十八康熙就半夜跑到我这里来欺负我,还把我当成了他的初恋情人苏麻喇姑。天!康熙该不会是把小蛮也当成苏麻喇姑给……   小蛮一听我这样问,直摇头,大呼不是。   不是康熙?   “那是某个阿哥?”我试探着再次问道。话音一落,小蛮的瞳孔猛然放大,然后就更加使劲地摇头。   我彻底懵了。不是康熙,不是那些个阿哥,那会是谁?难不成是那些太监?但转念一想,好像不太可能。如果太监都能让人怀孕,那还要净事房干嘛使?   可在这皇宫里面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里是后宫,小蛮又没有出过皇宫,她可能见到的男人除了康熙就只有那些金枝玉叶的阿哥们了。   所以,综上所诉,我敢肯定,小蛮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种!   我身边的人怎么能让人就这么给吃干抹净了,不管这个孩子是康熙的还是哪个阿哥的,我都要为小蛮讨回一个公道。   我把小蛮拉到摇椅吊床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蛮,你听我说,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要是让人知道了你未婚先孕会怎么说?这皇宫里还能容得下你吗?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想一想啊!”   小蛮不说话,只是在那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可这个时候光哭有什么用?哭要是有用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屈了。   到底会是谁呢?康熙的嫌疑最大,毕竟他是有前科的人。至于那些凤子龙孙,太子也很有可能,好色之徒一个!四阿哥的可能性不大,他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八阿哥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他家老婆可是满清第一妒妇。胤禟嘛,那就更不可能了。先不管他为我禁欲是真是假,单说我天天和小蛮在一起这一点,他就没有得手的机会。   还有哪些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我低头看了看小蛮的肚子,不大,最多不超过四个月。康熙是九月中旬回的京,现在是十二月底,那小蛮的孩子就是塞外行回京后怀上的。   如果孩子是在塞外行回京之后怀上的话,那么,除了太子之外所有人都有可能。这当中,几率最小的是十三阿哥,他回京没几天就被康熙关了起来。   我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我决定了,就算一个一个去问,我也一定要找出孩子的爹来。我一定要教训一下那个有胆子干坏事,没胆子承担责任的胆小鬼!   小蛮追上来一把拉住我哭叫道:“格格不要,小蛮是自愿的。”   我一愣,自愿?我认识的小蛮虽然有时候调皮活泼了一点,但绝不可能会如此的不爱惜自己,她这么说定是为了包庇那个没胆的懦夫。   “小蛮,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子欺负人!”我说完推开小蛮转身就走。   我才抬起右脚左脚就被人给抱住了,身后传来小蛮带着哭腔的哀求:“格格,小蛮求你不要去,小蛮真的是自愿的。”   我回头才发现小蛮已经扑倒在了地上。这大冷的天,她穿得本就不多,如今怀着孩子跪在雪地里冷得直打哆嗦。   如果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扇他两个大耳瓜子,居然把我的小蛮害成这个样子!   我俯身扶起小蛮,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平静地说道:“那你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蛮还是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我别问。   我把小蛮扶进屋安顿好,不再多问一句。罢了,既然她不愿意说,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就在我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李德全来了。直觉告诉我,李德全在这个时候出现准没有好事情。   李德全走近我打了个千儿说道:“奴才见过格格。”   我摆摆手,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李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宣格格见驾。”李德全恭敬地回答。   见驾?这康熙又搞什么鬼?等等,好像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康熙好像说过,腊月二十八是苏麻喇姑的生日。想到上一次的腊月二十八,我冷汗直往外冒。康熙他该不会是想要……… ☆、第三十四章   权利是个好东西,这不,我虽然极度不愿意去见康熙,可还是向权利投降了。收拾一番,跟着李德全上了路。   临走的时候我望了小蛮一眼,她坐在那里就像丢了魂似的,连我跟着李德全走了都没有抬一下头。   虽然我对皇宫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可还是知道李德全带我走的不是去乾清宫的路。我心里一直想着小蛮的事情,就没有过问路线的问题,反正不会把我卖了。   走了一阵,李德全停下步子对我说道:“格格,万岁爷就在里面,老奴就不同格格进去了。”   我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于是就睁大眼睛四下观摩了一番。这里果然不是乾清宫,但好像也不是东西六宫中的哪所宫殿。   抬头一望,门匾上写着“静安堂”三的大字。拜古装剧所赐,这三个字让我联想到了佛堂。   事实证明,这里确实是一座佛堂,因为我推门进去就看到了正殿里供奉着的两尊大佛像。佛像前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香炉,香炉里还插着三柱香。此刻,那三柱香还在往上冒着丝丝清烟。   康熙见我为什么要在佛堂?老天!他该不会是因为我和胤禟的事情要我出家吧?越往下想越害怕,如果康熙真要我出家我该怎么办?天知道我是多么的留恋红尘俗世,我是真的不想出家……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康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丫头,既然来了干嘛急着走?”   我抬起的一只脚僵在了半空。康熙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明明还不在的呀!叹一声老天无眼,我收回脚僵着身子转过身冲康熙露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希望康熙看在这一笑的份上不会真让我削了头发去做姑子。   “笙歌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我走近康熙,恭敬地给康熙请安,尽量做到低眉顺眼。   “丫头,你随朕来。”康熙说完就迈开步子朝后院走去。   康熙有命我不得不从,迈着步子也跟着进了后院。   后院不是很大,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四合院,而且还是一个装饰得十分简朴的小四合院。见惯了红墙绿瓦的宫殿,没想到在这紫禁城里面还能见到这么一方净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康熙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要我出家的话,还不如把我的命拿了去!   就在我胡思乱想、思绪飘飞之际,康熙爷又发话了,他说:“丫头,跟朕进来。”说完就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不管了,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格格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解决呢,早点打发了他好早点回去找小蛮。   我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香蜡钱纸的味道,这味道要比正殿的味道浓得多。四下看一眼,这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那张床虽然简朴但很整洁,床单被套一样不落,桌子上还摆了笔墨纸砚。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纤尘不染的样子,看来,这地方经常有人来。   此刻,康熙皇帝就坐在那张简陋的小床上,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他闭着眼睛一颗一颗地按着佛珠,样子好像入定。   如果历史记载无误的话,应该是四阿哥喜欢理佛才对,怎么康熙也信佛了?他入定干嘛要叫上我?叫了我干嘛还把我晾边上不理?   “皇上,不知今天叫笙歌来所为何事?”我终于忍不住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早死早超生。   康熙并不回答我,只是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在望着初恋情人似的。   等等,初恋情人!今天是苏麻喇姑的生辰,史书上也记载过,晚年的苏麻喇姑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难道这里是苏麻喇姑生前居住的地方?   “丫头,给朕吹一曲。”康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管玉箫递到我跟前。   我有点愕然,吹一曲?果然,康熙在这儿见我是因为苏麻喇姑的关系。心里松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让我削发为尼。   当我第一个音符从玉箫里面飘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康熙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吹得更加投入。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康熙他一定是想要我吹《长相守》,但我今天不想吹《长相守》,康熙他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和苏麻喇姑吹了同一首曲子罢了!   我不喜欢康熙,这是肯定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说不定我现在还在科尔沁自由自在呢!还有我的小蛮,现如今马上肚子就要大了,居然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敢说。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试问,我怎么可能有心情吹他和他情人的定情曲?   一曲吹罢,康熙摆着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似无奈,似生气、似伤心……   沉默良久,康熙终于开口:“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君不见。”我答道。是的,我吹的正是《大清后宫》的主题曲《君不见》。   康熙听后,独自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有词?”   词当然是有的,想当年《大清后宫》热播的时候,《君不见》可是我MP3里最常播放的歌曲。至于歌词,我只能用“倒背如流”四个字来形容。   还真要感谢笙歌的家人,他们为了不让笙歌成为眼盲心也盲的人,专门找了盲文师傅来教笙歌识字。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外人解释我识字的事情。   我提步走到桌边,拿起笔缓缓写了起来:   君不见那姹紫嫣红的背面   有太多太多流泪滴血的笑颜   心不宣从眼神刺进心里面   有太深太深望穿秋水的爱恋   天黑天亮的每一天   心起心死的每一个瞬间   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   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   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   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   ……………   我走到床边,双手把写了歌词的宣纸递给康熙。康熙看了我一眼,伸出一只手接过宣纸埋头看了起来。他看完后又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这歌词又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不过,这不能怪我,是他自己问我要歌词的。他是皇帝,主宰着我的命运,我总不可能说不给吧?   突然间,康熙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念:“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还真是写得贴切啊,呵呵……”   康熙越笑越小声,最后干脆没了声。我拿捏不准他现在的心情,只能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康熙不声不响地盯着我看了良久,终于冒出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他说:“丫头,朕送你回科尔沁怎么样?”   我一愣,回科尔沁?如果在没有遇到胤禟之前他说要放我回科尔沁我一定对他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可现在,我实在不想回科尔沁,那里没有胤禟,没有爱。   我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狐皮靴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靴子,因为是胤禟送给我的。   康熙叹口气,“丫头,她也不喜欢紫禁城,可她在紫禁城里面一困就是八十年,朕不想把你也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城里面。至于你和老九,唉……”   我还是不说话,心里面乱七八糟。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七天没有吃饭的人站在一个充满迷雾的走廊上做选择题一样。走廊的左边是满满一屋子的山珍海味,而走廊的右边则站着黑白无常。如果选择了左边的山珍海味就要把自己的心卖掉,如果选择了右边的黑白无常就是万劫不复。   康熙见我发呆又开口说道:“丫头,朕还是那句话,朕不能把你给老九。老八那帮子人在想些什么朕心里面清楚得很!老十三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朕心里面也清楚得很!”   原来,康熙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在拉帮结派,他也知道八爷党利用我设计了十三阿哥。   我把心一横,跪倒在地,望着康熙说道;“求皇上放我和胤禟一起离开。”   我话音一落,康熙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力道大得让我只有倒在地上的份。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老九他是在利用你!”康熙朝我吼道。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我顾不得其他,只盯着康熙说道:“皇上,笙歌知道您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你一定是明白笙歌的。所以,请皇上放胤禟和我一起离开皇宫。”说完我还郑重其事地给他磕了两个响头。   康熙抬手再次朝我挥来,我惯性地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康熙的巴掌居然迟迟没有扇下来。   好一会儿,我才敢睁开眼睛。康熙已经收回了准备打我的手,此刻,他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你怎么就知道老九愿意和你一起离开?”   康熙的话点醒了我。是啊,胤禟他当然不会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为了他的八哥,他可以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摸样来和我谈情说爱。为了他的八哥,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试问,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和我一起离开?   我还真是傻得可以!   康熙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关心道:“好了,这大冷的天,你先回去听雨轩吧!”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眼泪随着步子的移动流了出来。顾不得去擦满脸的泪痕,我只是机械地移动着脚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听雨轩去找小蛮,她的肚子可是不能等的。   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赶在小蛮肚子大起来之前想出解决的办法。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蛮,是谁都不可以! ☆、第三十五章   一出静安堂的大门我就飞快地跑了起来,没跑两步却撞上了什么不明物体。   “啊……”因为冲劲太大,我向后倒退数步跌在了雪地上。   “你怎么样?”一个温和的男声从我头顶传来,随即而来的是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我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我没有借用那个男子伸过来的手,而是自己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抬眼一望,首先看到的是那男子腰间的明黄腰带。唉,又是皇子一枚。   那阿哥此刻正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望着我。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剑眉入鬓,眼珠漆黑,鼻梁高挺,穿一身淡青色锦袍,总的来说算得上温文尔雅。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男子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失望。   我应该记得他吗?再仔细打量一番,我敢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他。他的身份是康熙的阿哥,我如果真的见过他的话决不会忘记。   看着他腰间那一抹耀眼的黄色,我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给他请安。于是马上墩身行礼:“笙歌给阿哥请安,阿哥吉祥。”我不知道他在众阿哥里面排行老几,只能这么给他请安。   他听见“阿哥”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变了变,随后扶起我笑道:“上次在雪地里遇到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多礼数。”   上次?雪地?遇到?礼数?   十二阿哥,对,就是十二阿哥胤裪。   难怪我觉得他的声音这么耳熟。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得了雪盲症,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当然不知道他的长相。、   真是糗到家了,居然还叫人家“阿哥”。菩萨保佑他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清了清嗓子,我笑着问道:“十二爷怎么会在这儿?”   话问出口我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十二阿哥自小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和苏麻喇姑情同母子。既然今天是苏麻喇姑的生辰,那十二阿哥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我,我和苏麻喇姑非亲非故,连面都没有见过,会出现在这里那才是诡异。   如果十二阿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我对苏麻喇姑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亦或是说自己突然想要参禅悟道?如果我老实说是康熙叫我来的十二阿哥又会怎么想?   老天怜悯,十二阿哥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高兴地望着我说了句“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我笑着点头。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还记得他?真不明白姓爱新觉罗的人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算了,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不愿意去想那些太过复杂的事情。一切随缘好了。   “十二爷快进去吧,笙歌先回听雨轩了。”   十二阿哥点点头,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嘱咐我天冷多加衣。我一心只想快点回去,也就没有去多想他的话。   折腾一番,我回到听雨轩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小蛮还是和我走的时候一样,两眼无神地坐在大厅里面发呆。我估计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动过一下。   我走过去二话不说拉起小蛮就朝院门口走,为今之计只有叫那个弄大小蛮肚子的男人想办法了。   “格格你想干什么?”小蛮被我拉得跌跌撞撞。   我不说话只是一把拽回小蛮抽回去的手,拉着她继续朝外面走。   许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小蛮再次挣脱我的手,她跪倒在地上大声叫道:“格格不要,格格不要啊!”   我气愤至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要。难道就坐在这里等着肚子长大吗?   我抬手就给了小蛮一巴掌,骂道:“现在是怎样?你如果不告诉我孩子是谁的我怎么替你想办法?你以为整天坐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就能解决问题?”   良久过后,小蛮终于开了窍,她抱着我的腿哭着说道:“格格,我说,我全都说出来。”   我把小蛮从地上扶起来,问道:“那你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蛮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孩子是……孩子是……”   “孩子到底是谁的?”我高声打断她的结结巴巴。   “孩子是十三爷的。”   我一下愣了。十三阿哥?怎么可能!他是什么时候看上小蛮的?   “你再说一遍!”我使劲地抓着小蛮的肩膀问道。   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我消化不了。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这一种我没有想过。从头到尾,我一直都是把十三阿哥排除在外的。   小蛮许是被我捏得疼了,皱着眉头低声但肯定地说道:“孩子是十三爷的。”   原来不是我耳朵有问题,孩子真的是十三阿哥的。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十三阿哥不是被圈禁了吗   我放开小蛮,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蛮望着我良久,说道:“就在皇上塞外行回京后的第二天。那天早上九爷来找你,你们……你们……”小蛮的脸红了红,然后继续道:“九爷刚来一会儿十三爷就到了,只是你和九爷,你们……”她似乎很为难,一直说不到点子上去。   康熙塞外行回京的第二天?我刷地一下红了脸。我记得那天我和胤禟,我们……难怪小蛮说得结结巴巴。   那……十三阿哥都听到了?   “十三阿哥都听到了?”虽然猜到了大概,可我还是开口向小蛮确认。   小蛮点点头,“十三爷那天上午很失落地离开了。哪知道,他晚上的时候又来了,而且还喝了很多酒。他把我认成格格了,然后就……然后就……”   我记得那天一整天我都和胤禟在一起。下午的时候他带我去了阿哥所看他以前住过的房间,直到宫门下钥后才回的听雨轩。   “那十三阿哥知不知道?”   小蛮摇摇头,说道:“事后,我很害怕,便偷偷地找了十三阿哥的太监来把他带走了。”   我低头沉思。这样说来,十三阿哥和我一样,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我突然跑去告诉他小蛮怀了他的孩子他会相信吗?更何况,他现在还被关在养蜂夹道,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康熙,他又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认为是小蛮勾引的十三阿哥?他会不会随随便便安个罪名把小蛮给结果了?越想越害怕,我赶紧摇头保持清醒。   无心晚饭,我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仔细想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匆匆地跑去给德妃请安。我想了一夜,现在只有找四阿哥帮忙了。四阿哥虽然讨厌我,但小蛮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十三阿哥的,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年关将至,阿哥们每天都要去给自己的额娘请安。我要想见到四阿哥,只有到德妃那里去。   我到的时候德妃刚准备吃早饭,伺候的宫女见了我都忙着请安。德妃一见我来,转过头看着我笑道:“丫头,好久都不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我赶忙上前给她捶背,嘴甜道:“额娘说的是什么话,笙歌可是天天念着额娘呢!”   后宫最是是非多,我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小蛮的事情,只怕到时候有四阿哥帮忙都不行了。   陪德妃吃过早饭,她又拉着我聊家常。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阿哥怎么还不来?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拜托你老人家步子迈大点。   “丫头,过了年你也有十五了吧?”德妃拉过我的手问道。   我佯装微笑地点点头,答道:“过了初十便满十五了。”   德妃看着我笑,若有所指地说道:“十五了,是不小了。”   德妃该不会是想要给我找婆家了吧?古往今来,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婚配,满族女子更是十三岁便可进行婚配。   老天!这个德妃还真是哪里乱她偏往哪里凑。她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胤禟,干嘛还要来操这份闲心?整天赏赏花、逗逗狗不好吗? ☆、第三十六章   就在我不知道要怎样岔开话题的时候,四阿哥终于姗姗来迟。我松口气,四阿哥来了德妃就不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四阿哥给德妃见完礼后,我马上上前请安,可他居然只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起”后就把我无视了。   好吧,看在是我有事求他的份上,我忍。我知道四阿哥不待见我,我把人家最信任、感情最好的弟弟给害了,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四阿哥一落坐德妃就开口问道:“老四,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你十四弟?”   我站在德妃身后,四阿哥坐在德妃对面,所以我能看到四阿哥拿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而已。   “儿子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十四弟了。”四阿哥说完又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德妃似乎对四阿哥的答案不甚满意,只听她说道:“老四啊,不是我说你,老十四是你的同胞弟弟,你平常也该多关心关心他才是。”   四阿哥终于放下茶杯,面带不满地望着德妃,德妃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变化,还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心里叹气,德妃啊德妃,难怪四阿哥不待见你,看你这话说得,好像四阿哥不是你儿子似的。   在德妃的喋喋不休中四阿哥终于受不了了,他起身说道:“额娘,儿子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见四阿哥走了,也赶紧起身向德妃请辞。德妃被四阿哥弄得有点丈二和尚,点点头没有留我。   出了永和宫的大门,我没有看到四阿哥的影子,难道他是用飞的?前前后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他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唉!看来,只有明天再来一次了。不过,四阿哥今天似乎气得不轻,他明天还会来吗?   听雨轩就在永和宫隔壁,几步路就到了。当看到依门而立的四阿哥时,我仿佛看到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整个世界亮得出奇。   “四爷找我有事?”我快步跑上前问道。   四阿哥冷哼一声,说道:“我以为是你找我有事!”   好吧,看在他屈尊降贵来这儿等我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他的冷漠。   “四爷,我想请你帮我送一个人到养蜂夹道去。”我单刀直入地说出了我的意图。   四阿哥又是一声冷哼,但态度明显有所转变,至少他肯拿正眼瞧我了。看来,他真的是十三阿哥的好兄长,光“养蜂夹道”这四个字就可以让他态度转变。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凭什么?这件事情不是谁帮谁好不好,小蛮怀的是他最信任、最器重的十三弟的孩子,他居然还来问我凭什么。如果不是看在只能仰仗他的份上,我真想对着他破口大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很高,至少一米八。我伸手示意他低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照做了。   我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他问的那个“凭什么”。我相信,这个“凭什么”足够让他消化不良好一阵子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那丫头真的怀了十三……”他突然禁声,想必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可说。   我点点头。他现在的样子和我昨天刚知道这件事时的样子有得一拼。可他毕竟是历史上以“忍”字出名的雍正皇帝,恢复镇定用的时间比我短。   “你那丫头现在在哪里?”他眼神锐利地盯着我,好像在说:你要是敢骗我,我绝不放过你。   “你不信我?”呵!我说了一大堆,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事关重大,我必须要查清楚。”   我哀叹,我又不是小孩子,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使劲推开院门,我拉了四阿哥急急地奔了进去。院子里没有小蛮的身影,难道是还没有起床?   我给四阿哥找了张凳子,叫他先等着,自己则朝小蛮的房间跑去,可在小蛮的房间也没有发现人。   当看到床上凌乱不堪的的棉被时我心里莫名一紧。小蛮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只要不睡觉,她的床单被套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的。这种情况,史无前例。   出了小蛮的房间,我又跑到厨房去找,可依旧没有找到小蛮。我不停地叫着小蛮的名字,把听雨轩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蛮,小蛮……”我一边叫着小蛮的名字,一边朝院门外跑。刚跑到门边就被人给拉住了手腕,“你要干什么?”四阿哥问道。   我挣脱开他,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我要去找小蛮,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你先冷静一下,我的人已经去找了。”四阿哥把我拽回院子,按在他刚才坐的那张凳子上。   冷静?小蛮不见了,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我起身又要朝门口跑,四阿哥再次抓回我。他把我按在凳子上大声吼道:“你给我冷静下来,我说过,我已经叫人去找了!”   说实话,认识四阿哥这么久,他对什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像现在这样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更是从未有过。他莫不是着了魔?   我推开他大叫道:“你给我滚,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还我小蛮,你还我小蛮!”   我就像疯了一样,觉得光骂还不过瘾,竟然冲上去对着四阿哥的胸口一阵猛打。四阿哥也不还手,只站在那里任我捶打。   我打累了,也骂累了,坐到地上默默地流起眼泪。小蛮,你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四阿哥叹口气,蹲□,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我擦眼泪,边擦边说:“以后断不可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种混话了,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谁也救不了你!”   我一把扯过他的帕子,赌气地朝他说道:“谁要你救!”   “好好好,不救就不救。”他说完又抢过帕子替我擦起眼泪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装扮的人慌慌张张地进了听雨轩。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我和四阿哥跟前,来不及请安就直接跪到地上大声叫道:“四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四阿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转头问那太监:“出什么事了?”   “就是爷刚才叫我去找的那个小蛮,她……她……”那太监许是跑得急,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听见小蛮的名字,又听说出了大事,上前一把抓住那太监的手大声问道:“小蛮她怎么了?”   “回格格话,小蛮姑娘她……被人带到内务府大牢去了。”   我瞬间天旋地转,还好四阿哥及时扶住了我。   “是谁,为什么?”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这……这……”那太监似乎有些为难,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四阿哥。   “但说无妨。”四阿哥淡淡地开口。   “是皇上下的旨,说是小蛮姑娘不守妇道,勾引阿哥。本来皇上已经打算放十三爷出来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情,只怕……”   我的心里瞬间一片冰凉。呵,好大的罪名啊!为什么要这样子明明受到伤害的是我的小蛮,为什么要说她是不守妇道?为什么要说她勾引阿哥?难道就因为十三阿哥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而我的小蛮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吗?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小蛮就算小蛮有千般错,可她肚子里怀的始终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康熙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发了疯似地朝门口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内务府,我要去救小蛮。   必须! ☆、第三十七章   阴冷的红墙碧瓦没有尽头一般的连绵起伏,我在风雪中狠命地奔跑,迎面而来的雪珠子扑簌簌地打在我脸上,压窒得我不能正常呼吸。   “格格请回。”内务府门口的侍卫对我冷冷说道。   “让我进去!”我朝那两个拿着长戟的侍卫吼道。可谁知,他们还是只回了我一句“格格请回”便不再理我。   我挥手狠狠给了其中一个侍卫一巴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让、我、进、去!”   那两个侍卫更是可恨,挨了我巴掌的那一个居然毫无反应,依然一句“格格请回”打发我。我气愤至极,只身就要向里面闯,却被他们给拦了回来。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内务府大牢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蛮身体本就不怎么好,现在还怀着身孕,她不可能会吃得消的。我一定要快些想办法去救她,一定!   “宝贝,是你吗?”就在我毫无章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眼泪瞬间破砸而出,我哭着转身飞奔进那人怀里。   “好了,不哭了,告诉我怎么了。”胤禟轻拍我的背,安慰着说道。   “是小蛮,小蛮她出事了,她被关进内务府大牢了。”我哭道,似想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助都告诉给他听一样。   胤禟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难懂,紧接着,他一下横抱起我朝内务府大门口走。   “九阿哥,请不要为难奴才们。”那些侍卫见胤禟要带我进去便齐齐跪到地上,说话的正是刚才挨我耳光的那个侍卫。   胤禟抬腿就是一脚,他朝那个侍卫骂道:“滚开,出了事爷顶着。”、   终于,那些侍卫不敢再多加阻拦,胤禟带着我顺利地进了内务府。内务府官员以及当值的宫女太监见了我们均纷纷行礼,胤禟理都不理,直接抱着我进了大殿。   大殿里的人一见胤禟抱着我进门,也都纷纷跪地请安。胤禟把我放到一张椅子上坐好,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厉声说道:“赫奕留下,其他人都给爷滚出去!”   那些人见九阿哥发飙,马上连滚带爬地起身离开。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地上还跪着一个人,想必就是胤禟叫留下来的赫奕。   胤禟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看着那个赫奕额头上直往外冒的冷汗,我可以断定,胤禟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胤禟。”我低低唤了他一声。   背对着我的人听见我叫他,转过身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宝贝,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他的话就像一剂镇定药一样,让我狂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一切有他,我不必担心。   “早上送来的人呢?”胤禟冷冷地瞧了跪在地上的那个赫奕一眼。   “回九爷,早上送来的人,她……她……”赫奕一脸惊惧,说话结结巴巴。   “好好回话!”胤禟的声音又冷了一分。   “是,回九爷话,皇上下旨将早上送来的宫女……赐死了。”赫奕说完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一下不受控制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小蛮被送进来前后不超过三个时辰,怎么可能就被赐死了?   随着一声惨叫,赫奕已经被胤禟一脚踢翻在地,“给爷滚出去!”他对着赫奕破口大骂。   “九弟好兴致,跑到内务府来教训人了。”四阿哥人未到声先至。那赫奕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一路跪着行到四阿哥面前磕头请安。四阿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打发了他出去。   “弟弟哪里有四哥的兴致好,不过,话说回来,四哥怎么今天也有空来内务府了?”胤禟早已经收起先前的狠戾,变回了原来的玩世不恭。   四阿哥突然就变了脸,他冷哼一声,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怕九弟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胤禟大笑两声,摸着下巴慵懒至极地说道:“哦?是吗?那就要让四哥失望了,弟弟生得笨,猜不出四哥的心思。”   他们兄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把我当成了透明物体。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撕碎了,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我的小蛮难道真的就这么没了?   “拜你们的好计谋所赐,十三弟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四阿哥话一出口,我看到胤禟脸色瞬间大变。他转头朝我的方向望了来,脸上居然显现出害怕的神色,和先前的玩世不恭形成强烈的对比。   “呵呵……知道怕了?你骗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刻?”四阿哥望了我一眼,若有所指地对胤禟说道,语气之中满是嘲讽。   我一下子跌坐回凳子上,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四阿哥说了什么?好计谋?永无翻身之日?害怕?欺骗?   “宝贝,你怎么了?”胤禟来到我面前蹲下,握着我的手担心地问道。   我像触电似的一下抽回手按住胸口,目不转睛地望着胤禟。他一双茶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满是怜惜。可谁又能告诉我他的担忧,他的怜惜究竟有几分是发自真心的?   “宝贝,你……”胤禟望着我,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望着胤禟,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来回摩擦。   有些事情我终究还是要去面对。十三阿哥出不来,最大的受益者必是八爷党无疑,这点我早该想到。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小蛮怀了十三阿哥的孩子的?   胤禟,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那是小蛮啊,那是我发誓要保护的小蛮啊!你和你的兄弟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看见胤禟眼里面的担忧在放大,他握住我在他脸上摩擦的手,有些害怕地说道:“宝贝,你听我说,事情不是……”   我使劲全力挣脱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道:“够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是我傻行了吧!你早已经设好了陷阱,看着我一步步地走进去,而我又真的是那么傻,明知道你的温柔,你的深情都是装出来骗我的,可我居然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幻想着你是爱我的。是我傻……是我傻……”   我从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为了他改变自己,为了他受尽委屈,到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不堪的结果。   我是全世界最愚蠢的傻瓜,居然为了自己可笑的爱情害了十三阿哥,害了小蛮,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我站在那里眼泪狂落,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在这样的情况下,胤禟一把下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他使劲地抱着我,手臂越收越紧,就像要把我揉碎一般。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他在我耳边急切地说道,仿佛极力地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小蛮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她一起死了。   我使劲推开抱着我的男人,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佩砸向他。然后转身对四阿哥哀声说道:“带我出宫,求你……”   四阿哥望了那个人一眼,走近我,二话不说抱起我就朝外走。到门边的时候,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给了我美好初恋的男子。他没有追上来,他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手里的玉佩发呆。   四阿哥抱着我前脚刚出了宫门,胤禟后脚就追了出来,他手里握着的长剑直指向四阿哥的后背。我刚想出声提醒四阿哥小心,四阿哥却一个急速转身抱着我向后跳开一丈远。   他居然追了出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看着他手握长剑一脸狠戾的样子,我心中一痛。他这是要杀了我吗?正如那句话说的那样,得不到的就算毁了也不给别人得手的机会?是这样吗?   “九弟,你疯了吗?”四阿哥怒不可遏地吼道。   那个人不答话,又是一剑朝我们的方向刺来。他的样子仿若一头狂怒的雄狮,而四阿哥就是那个抢了他食物的敌人。迫于形势,四阿哥不得不把我放下,转身与那头狂怒的雄狮缠斗起来。   两个阿哥在皇宫大门口打架,那些守宫门的侍卫自然是急得团团打转。他们嘴里直叫着“别打了”,可就是谁也不敢上前去劝架。   “格格,您赶紧劝一下吧。”一个声音从我旁边传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内务府的赫奕。   我朝赫奕微微一笑,说道:“给我一匹马。”   赫奕虽然脸上尽是不解之色,但还是吩咐了人去牵马。   我要离开,现在,立刻,马上!这个念头浮现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人远天涯……   胤禟,如果爱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错误,如果生命本就是一个伪装过后的玩笑,那么,我想,我该放手了……   接过赫奕递来的缰绳,我一个翻身坐上马背。我不会骑马,但我知道有一种方法能够让马儿自己跑起来,那就是让它痛。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不顾一切地朝马屁股刺去,果然,马儿受到疼痛袭击立时张开四蹄飞奔了起来。身后自是一片尖叫声。   受了惊的马儿撒开四蹄飞速前进着,撞翻了许多街边摆着摊位,可我无暇理会,只想要快点离开。没跑多远,我就听见背后传来马蹄声。拔下马屁股上的簪子,我再一次发狠地刺了一下,马儿也再次疯狂地跑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前路一片荒地,寸草不生。马儿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那些过去的甜蜜和哀伤在我耳边呼呼作响。   “宝贝,你快停下来。”那个人的声音随着风声传入我的耳朵。我扭头一望,对上他的眼神。他见我回头,脸上出现狂喜之色。对我诱哄道:“宝贝,听话,快停下来。”   我对他嫣然一笑,拔出簪子又刺了一下。这一下,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受伤的马儿终因失血过多倒地而亡,我也终于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看着手腕处擦破的伤口,我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慢慢从地上起身,望着追着我来的那个男人。他此刻已经跳下马背,正朝我走来。因为狂奔,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可依然尊贵无比。也许,这就是天皇贵胄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吧!   看着他一步步朝我靠近,我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步子。   “宝贝,你不要动。”他惊呼道,眼里面满是惊慌失措。   我回过头才发现我的背后是一座断崖。他迈步欲走近我,我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朝他大吼道:“你不要过来。”   他停下脚步,望着我的脚下说道:“好,我不过来,你不要再动了。”   我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住那个清俊的身影,过往的一幕幕清晰无比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宝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半个月,我居然学会了想念!   他说:放心,一切有我,明天一早我就去求皇阿玛赐婚。   他说: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是多么的光芒四射,穿着异族服饰,欢快地笑闹着,连你周围的空气都在发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的命中注定。   他说:我这一颗心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丢了,哪还有其他的女人。   他说: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正大光明地在一起。那时候,我要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说:宝贝,这四个多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早上起床想你的眉毛,上午想你的眼睛,午饭想你的鼻子,下午想你的耳朵,晚饭想你的嘴唇,只有这样你才会在晚上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说:不准嫁给别人,更不准不爱我!   ……………   我立在断崖边,眼泪狂落。   《大话西游》中的紫霞仙子对至尊宝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胤禟,我们终究是逃不脱宿命的心血来潮。但愿,下辈子,你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结局……   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对着他露出一个完美至极的微笑,轻声道:“棉花糖,但愿来生我们不会遇见。”   不再迟疑,我转身朝着万丈深渊纵身飞下。跃下的瞬间,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不……”   我闭上眼睛,身体在急速下落,耳边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   千帆过尽终将沉寂,爱恨情仇已是过往。从今后,世上将再不会有博尔济吉特笙歌……   一切平静之后,风中隐约传来一个女子的浅转低唱:   天涯海角都留下我的足迹   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   也许在下一扇门之后就能拥抱你   纵然那只是梦境   天涯海角寻觅着你的气息   蓦然回首却不见踪影   心间的情丝纠缠总令我难以呼吸   纵然我试图逃避   …………… ☆、棉花糖番外:毫无预兆的爱(1)   皇阿玛銮驾还未到京,一个消息就在京里炸开了锅。没想到皇阿玛居然带回来一个瞎了眼睛的蒙古格格,还让德妃收其为义女。   八哥把我、十弟和十四弟叫到一处,直接了当地问:“你们几个谁想要她?”   我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八哥口中的“她”指的是皇阿玛从蒙古带回来的那个瞎眼睛格格。我对瞎子没有什么兴趣,当即便摇头表明了态度。十弟自小和我玩在一块儿,他的脾性随我,也表示对那个瞎眼格格没兴趣。十四弟虽没有表态,但他的眼睛里分明有着浓厚的兴趣。自然而然,这个差事落到了十四弟的头上。   那个瞎眼睛格格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的女儿,名叫博尔济吉特笙歌。八哥让我们兄弟几个去接近她自然是有目的的,他想得到蒙古那一块的势力。据说和塔对那个瞎了眼睛的女儿很是疼爱,什么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八哥当然知道皇阿玛不会让那个瞎眼格格嫁进皇家,所以他问的是“你们谁想要她”而不是“你们谁想娶她”。   等到皇阿玛归京,那个瞎眼格格就住进了永和宫的偏殿听雨轩。让人想不到的是,老十三居然和那个格格走得很近,那格格进宫没几天,老十三就要把听雨轩的大门给踏破了。   我知道,老十三无疑也在做着和我们一样的打算,他想帮着老四把蒙古的半壁江山给抢过去。   十四弟央着老十三把那格格带到南苑马场去,本没有我什么事,可当十四弟叫我去瞧瞧热闹的时候,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如果我有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我想,就是死我也不会答应同他们一起去南苑马场的。因为,这一去,我最终陷入了万劫不复。当然,这是后话。   我一直以为,瞎子都应该是怨天尤人、愁眉苦脸的,可她不是。她就那样欢快地和老十三大声地笑闹着,她甚至还准确无误地踩了老十三一脚,然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调皮地对老十三说道:“不好意思啊十三爷,我的眼睛不好使。”   美女我见得多了,就算是我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是姿色上层的美人,可像她这样的,我却从没有见过。   她居然可以如此从容地面对自己的缺陷,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心里面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似乎正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苏醒。   那一刻,有一个词在我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命中注定。   我想,我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着老十三哭笑不得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胸口有点堵,居然希望也被她给踩上一脚。这种感觉让我害怕。八哥说过,像我们这种人,不适合儿女情长。   当她摸索着给我和十四弟请安的时候,我没有开口叫她起身。我必须要控制住自己,不能让自己的思想偏离轨道。   当老十三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我居然想要找把刀把老十三的手给砍了。这个想法吓了我一大跳,老十三再怎么不好始终都是我的弟弟,而我居然会为了一个才见面的小丫头谋生出伤害他的念头。   看来,这个丫头确实不能接近。   我庆幸自己没有答应八哥来接近她,我堂堂大清国的皇九子怎么能让儿女私情给牵绊住脚步。   在南苑的一整天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十四弟问我怎么了,我只说看不惯老十三那副故作潇洒的样子。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害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接近她罢了。   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无心正事,脑子里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前乱飞,弄得我快要疯掉!   就像被人下了诅咒一般,只要我一见到女人脑子里面就会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特别是那双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它们总是在我的眼前不停地眨,不停地眨,好像在指责我背叛了它们的主人一般。   我频繁地换人侍寝,但都提不起来兴趣。我幻想着身下的人是她,可我却明明白白知道身下的人不是她,她的脸总是会在某一瞬间闪进我的脑子。我不停地宿花棉柳,看着那些以前喜欢得不得了的女人,我居然会生出厌恶之情。   我终于熬不住了,跑去给八哥说我要她。   我当然不会告诉八哥他们我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如果让十弟那个大嘴巴知道了他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九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寝食难安,他还不笑话死我。   呵!真是讽刺,想不到我堂堂九爷也会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莫名其妙。   不可否认,爱情就像生病一样,来得毫无预兆。一物降一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了。   好吧,博尔济吉特笙歌,既然你把爷弄得这么的不像自己,那你就得给我付出代价,爷倒要看看你究竟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我在御花园遇到了她,而她的身边居然没有人。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竹椅上,像是在发呆。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的时候她居然发现了我。许是被我给吓着了,她居然摸索着想要离开。   老天爷给我创造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因为她没走两步就向地上扑了去。我自然是英雄救美,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女人会让我意味索然了。原来,她的身子居然是那么的软,那么的香。   挣扎间,她抓到了我腰间的玉佩。那块玉佩是皇阿玛在我出生的时候御赐的,一面刻着我的名字,一面刻着我在兄弟里面的排号。当然,这种玉佩我们兄弟每个人都有一块。   那个该死的妖精,她居然抓着我的玉佩叫我“十三爷”!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我很想一口咬上去。可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把她扶起来安顿到竹椅上坐好,然后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走的时候,我没有带走我的玉佩。   她似乎特别喜欢御花园,有事没事总爱上那里坐一坐。发现了这一点,我自然也成了御花园的常客。当然,这些我都不会让她知道。   十弟笑话我,说我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黄毛小子,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我其实也觉得自己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黄毛小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皇阿玛要我们兄弟几个陪他逛御花园,我很担心。我很害怕皇阿玛发现她的好,很害怕皇阿玛会给她一个我要不起的身份。   果不其然,我们一行人到御花园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她居然在念词,念的还是纳兰容若的词。   看着皇阿玛看向她的眼神,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皇阿玛一向视纳兰容若为知己,并且一直为纳兰容若的英年早逝感到遗憾,皇阿玛听见她念纳兰容若的词会怎么想?   还好,她以一番进退得当的说辞把皇阿玛哄得很高兴。自己喜欢的女人得到自己老爹的认可我本应该高兴的,可看见皇阿玛望向她赞赏的眼神时,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当皇阿玛问她想要什么奖赏时,她居然向皇阿玛要求出宫去玩。皇阿玛当时就沉了脸。我想要上前帮她说话,可老四居然抢先一步替她解了围。   我心里面顿时就像被猫抓了一般,恨得牙痒痒。   老四这个伪君子!原来他平时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都是装的,原来他见到美女还是会动心。   更可恨的是皇阿玛最后居然同意让她出宫去玩,还是去老四的别院。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皇阿玛难道真的是想将蒙古那片的势力给老四?   她去了老四的别院,一走就是两个月。我依然天天去御花园,可没有她的御花园了无生趣。   我坐在她平时爱坐的那张竹椅上想着她、念着她、也盼着她,希望她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对着我笑,说她也在想着我。   知道她回宫,我马不停蹄地朝皇宫奔去,还没到宫门口就看到了她。她面带忧愁地站在漫天飞雪当中,美得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子。   我就那样远远地望着她,居然不敢上前。   原来,她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样无忧无虑,她也会不开心。   那一天,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停地写字,写的都是同样的两个字——盼歌。   我和八哥、十弟一起进宫,八哥要去给他的额娘良妃请安,我和十弟本不必去,可去良妃的延禧宫要经过御花园,我想试一试运气。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真让我在御花园遇到了她。看得出来,她在我们兄弟几个面前很不自在。好像我们兄弟几个都是老虎,会把她连骨头一起吞掉似的。   忽然觉得很不公平。我早已经中了她的毒,深入骨髓,可她却压根儿不知道有这回子事。   我借口有事,没有和八哥一起去延禧宫给良妃娘娘请安。   八哥和十弟离开后,我强吻了她。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要逗逗她,可没想到一碰上她的唇我就走了火,入了魔。   她终于像踩老十三那样子踩了我一脚,我脚下虽然吃痛,可心里面却是甜的。   那天,我强行抱着她回的听雨轩。走的时候,我留下了她叫老十三还给我的玉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知道自己就是想要这么做。   我要和八哥一起下江南办差,人还未离京心里就开始想她了。我知道她不喜欢被困在紫禁城里面,就专门到民间去务色了一大堆街头小吃,一一记下名字,吩咐何玉柱每天买一样往听雨轩送去。   江南的差事一办就是半个月。在乾清宫帮着八哥给皇阿玛回差事的时候,皇阿玛说了什么我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她。   当我奔到听雨轩的时候,她正坐在秋千上伤春悲秋。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   她似乎还没有习惯我,在我怀里东扭西动。当然,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挠痒痒,构不成一丁点儿威胁。   为了能快点回京交差,我和八哥几乎是天天晚上打夜战,又加上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我早已经累极,便趴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她的丫头把我吵醒,看见她摸索着去捂那个丫头的嘴时,我的心里一阵甜蜜袭来。原来,并不是我在自作多情,我的宝贝她也会担心我。   我气急,她居然以为我要对付她的丫头小蛮。我只不过是皱了一下眉,而且,我皱眉只是因为她跌到了地上而已。   “你别想动她。”她对我说。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却偏又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小嘴,我又一次走火入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天晓得,在江南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那不是“度日如年”四个字能形容得出来的。   我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棉花糖番外:毫无预兆的爱(2)   她病了,我一刻不离地守了她两天一夜。宫里的规矩,开牙建府的阿哥是不能留宿皇宫的。可看着她躺在床上紧皱眉头,毫无生机的样子,我就什么都顾不了了。   “为什么是我?”这是她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   我被她问得有点丈二和尚,但只是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她的冰雪聪明,怕是早已经猜出我接近她的目了。可她到底又知不知道我心里面的想法呢?   果然,还不等我说话,她又问我有什么目的。我骗了她,我接近她确实是有目的,但我是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才有目的地去接近她的。   为什么会是她?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次,可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只因为是她。   爱要是有原因,那就不是爱了。   她宛若惊鸿,翩然来到我的生命里,让我措手不及。在遇到她之前,爱情,我是从没有相信过的。   我曾试图控制自己不去接近她,但我能控制所有的东西,却独独逃不过“爱情”这两个字,它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以内。   虽然她总是不稀罕我,可我还是喜欢她。她不矫揉造作,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倒贴着黏上我。她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善良,就像山涧里流淌的小溪一般,清澈无比。   我想,这样的她,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深陷下去吧!这不,连老四那个和尚都为她动心了。   “九爷,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哄,我还没觉得自己好到被阿哥喜欢的地步。更何况,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呵,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这两句话就是她对我的回答。我从小到大脾气就不好,在她面前已是极尽收敛,可她这句话还是刺激到了我。害怕自己气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我选择了离开。   回到府里,我整天与酒为伍,甚至称病不去早朝。八哥他们都骂我,说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被一叶蔽目。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可以找到一千个、一万个顺从我的女人,可我只能找到一个笙歌。她特立独行却又圆融大气,洞悉世事却又保留着天真。   这辈子,我只认定她。   四十六年的除夕夜,我在除夕宴上没有见到她,便悄悄退了席去听雨轩找她。可老十三居然也从宴席上溜了出来,而且他的动作比我快。   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站在听雨轩门外听着她和老十三的对话。老十三口中的她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我不敢上前去打破他们的对话。   我想象着她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蒙古大草原上和老十三欢快笑闹的样子,心里面烦躁不安到了极点。   我又一次灰溜溜地逃走了,我甚至把我的嫡福晋董鄂氏一个人丢在了皇宫里面。   回去的当晚,我把自己院子的名字换成了“盼歌”。我盼着哪一天她能够堂堂正正、心甘情愿地住进来。   四十七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带着嫡福晋董鄂氏去给皇阿玛拜年的时候又遇到了她。她从乾清宫出来,走路一瘸一拐的。我的心瞬间被针刺了一下,她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被人搀扶着给我们一行人请安,我恨不得一把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可是,我不敢。老十三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可有句话他是说对了的,她确实是在强颜欢笑。   虽然没见过她在草原上的样子,可我始终忘不了在南苑马场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我能感觉得到,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而现在,她给自己戴上了面具,谁都瞧不见她面具下的表情。   四十七年正月初十,是她十四岁生辰。那天,我亲自到小吃街买了一大串棉花糖。   我知道她不会希望见到我。可我不想她在生辰这一天都把自己关在听雨轩里面愁眉不展,我希望这来自民间的小吃食能让她感觉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到听雨轩的时候,我居然看到老四从里走出来。一想到老十三说老四也喜欢她,我的脚步顿时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分毫。   看着老四嘲讽的眼神,我真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打上一架。   棉花糖自然不是我送进去的,我又一次做了逃兵。我害怕看见她握着老四送的礼物笑逐颜开的样子。   太子向皇阿玛讨她,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就要去闯乾清宫。八哥拦住我,他说皇阿玛绝不会允许她嫁进皇家,更别说是太子。可我还是心急。太子是什么人谁都知道,我的宝贝要是被他求了去那还得了!   十四弟告诉我她真的和老四在一起了,我的心再一次被针刺了一下。她居然真的和老四那个伪君子在一起了!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如果我能放弃一切你会接受我吗?”我问她。   她想也没想,直接丢给我两个字:不会。   早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我,她如果回答“会”的话那才奇了怪。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听见她说“不会”这两个字我还是失落到了极点。那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不爱我。   我告诉她老四接近她的目的,可她居然认为我接近她也是和老四一样的目的。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难道她就感觉不出我的真心吗?   以八哥在朝堂上的人脉关系,蒙古那片势力可要可不要。他见我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早停止了原来的计划。   “四阿哥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八阿哥不会让你没有目的地来接近我。”她又狠狠地在我心上刺了一针。   我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就是在犯贱!我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扔到地上任她践踏,可她却不屑看上一眼。   那一刻,我终于决定放弃。放了她,也放我自己一条生路。   她和芯蕊偷溜出宫,把宫里面搞得人仰马翻。我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可当听到她失踪的消息时还是急得不行。   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我带着亲卫挨街寻找,在一家制衣店找到了我送她的那块玉佩。那制衣店的老板说是两个姑娘留下来抵衣服钱的。我又喜又气,喜的是她把我的玉佩随身携带,气的是她居然把玉佩用来换两件不值钱的破衣服。   我在街上遇到了和她走失的芯蕊。当时,我恨不得扬手给芯蕊两巴掌,她居然把我的宝贝给弄丢了!   我从路边一个卖烧饼的小贩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我急得想杀人,我的宝贝她居然被人给掳走了!   当时我就叫人把那个卖烧饼的小摊贩给打了二十大板,他居然看着我的宝贝被绑架也不上前去救,他该打!   我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京里各大妓院去找了一番,都没有她的消息。我一刻不停地挨街寻找着,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我就会控制不住地胡四乱想。   她会害怕吗?绑走她的人会怎么对待她?他们会不会打她?会不会不给她饭吃?会不会……   我的人最终查出是太子的人带走了她。我气疯了,带了人就冲去太子的别院。   太子那个窝囊废我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近年来,皇阿玛对他是越发的不满了。我们兄弟都知道,那把龙椅他就算坐上了,也坐不稳。   我在太子别院外面就听见了她的呼唤:胤禟救我……   我狂喜,她这个时候想到的居然是我,不是老四那个伪君子。   听到他与太子的对话,我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的景象让我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我的宝贝衣不蔽体地倒在床榻上,而她的后脑勺居然在往外冒着血水。   太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发誓,如果不是八哥不让我们兄弟几个和太子发生冲突,我一定会把太子狠狠地揍上一顿。   那天,她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落泪,看着她的泪珠滚出眼眶,我的心都揪在一块了。   那天,我抱着她一出太子的别院她就晕迷了。我没有立刻把她送回宫,而是把她带到了我的别院。   不送她回宫我是有私心的。其实,我只是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我想她醒来,却又怕她醒过来。我害怕她醒来后又恢复到以前那副浑身长刺的样子,我害怕再一次听见她伤人的字字句句。   趁她昏迷间,我想了很多。或许,八哥说的对,像我们这种人最好不要儿女情长。如果将来我们失败了,势必会连累到她。   她醒了,我很高兴,但也表现得很平淡。更让我高兴的事情是她居然复明了。看着她打着赤脚冲向我,我是真的很想抱住她,可八哥的话却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回响。   “好吧!你走了,最好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她在我背后叫道。   我气愤至极。我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一干二净了,可这个没心没肺的妖精,她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没完没了?   那天,她热情得让我怀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华而不实梦境。可望向怀里的娇躯,她睫毛弯翘,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神态无比动人。   于是,我就那样沉沦了……   送她回宫的路上,她说:“胤禟,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她终于说出了我们两人都在努力试着忽略的事实。是的,我当然知道皇阿玛不会让我们两个在一起,他一定会认为我只是在利用她来帮八哥抢势力。   皇阿玛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帮着八哥去和太子作对?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和她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要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何玉柱带回来她的信,那信的内容是她对我的誓言: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笙歌,我的宝贝,我爱新觉罗胤禟此生定不负你!   皇阿玛突然下旨要她随行塞外,我措手不及。派人一打探才得知皇阿玛单独召见过她。我知道,皇阿玛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真是没用,居然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皇阿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居然要拿了刀子毁容,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心惊胆战!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写了一个晚上。当我把满满一箱子的信交给十四弟时,十四弟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十四弟从塞外飞鸽传书回京,说是老十八在塞外得了疾病,太子表现得不冷不热。不可否认,这是一个除掉太子的绝佳机会。如果计划成功,说不定连老十三也可以一起除了。   可是,我的笙歌,我该利用她吗?她会明白我的苦衷吗?   我问八哥我该怎么办,可八哥却说如果我不愿意可以不用勉强。   她站在雪地里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坐在秋千上伤春悲秋的样子,她被太子欺负时伤心绝望的样子,她在太和殿外面轻声叫我的样子……这一幕幕在我脑子里面不停回放,我终于做了决定。   笙歌,我的宝贝,请原谅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太想要得到你了……   计划很成功,十三弟果然中计,太子也被皇阿玛给废了。   她到乾清宫来找我,被皇阿玛知道了。皇阿玛把我叫去,说是我不离开她就要杀了她。可是,我怎么能够离开她!我怎么舍得离开她!   皇阿玛见我无动于衷,就变着法地寻八哥的错处。不仅革了八哥内务府总管一职,还革了八哥贝勒的爵位。我自小跟八哥要好,看着他因为我被皇阿玛责罚,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八哥出事后很久我都不敢去听雨轩找她。我故意在皇宫里面装出一副和嫡福晋董鄂氏恩爱的摸样,为的就是让皇阿玛相信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直到有一天,董鄂氏忽然说在御花园看到了她,还说她脸色不太好,恐是病了。我再也装不下去,匆匆往听雨轩赶去。   看到她和老十二抱在一起,我的脑子瞬间被八爪鱼侵占,思绪开始胡乱伸展。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来伤害她,甚至还动手打了她。   她说:“爱新觉罗胤禟,从此后两不相欠!”   我后悔极了,看着老十二扶着她进了院子,我居然不敢追上去。   我居然动手打了她!爱新觉罗胤禟,你居然动手打了她,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在院子里站了一夜,然后就把自己关进屋里面借酒浇愁。可借酒浇愁愁更愁,酒非但没有让我麻木反而让我更加清醒。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右手一阵乱划,直到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停了下来。   她来看我,对我说了很多话。本来我已经不想再要醒来,可当听到她说我若死了,她马上就忘了我的时候,我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她的丫头怀了老十三的孩子。这个消息是我和十弟一起去听雨轩找她的时候误打误撞听到的。十弟是个大嘴巴,他马不停蹄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八哥,我栏都拦不住。   皇阿玛已经决定释放老十三,在这个节骨眼上如若八哥知道了这件事,会采取何种做法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果然,八哥决定找人向皇阿玛告发这件事。十弟、十四弟和八哥的想法一样,只有我持反对意见。我知道那个叫小蛮的丫头对于她的重要性,我绝不能再一次利用她了。   我低估了八哥办事的效率,他们几个居然瞒着我向皇阿玛告发了这件事情。   当她扑进我怀里哭着说小蛮出事了的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大半。   当赫奕说小蛮被赐死了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凉透。   当老四那个伪君子在她面前信口开河的时候,我知道,她是不会原谅我了。   她立在断崖边,微笑着对我说:“棉花糖,但愿来生,我们不会遇见。”   看着她纵身跃下断崖,我发了疯一般地随着她一起冲了下去。可阎王爷却不肯收我,八哥他们带人赶到断崖把我救了回来。   营救的人说在崖底只找到了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她的影子。我不信,亲自带人去搜山,却也只找到了她的衣服。   我的心死了。她是我的命中注定,是我这一辈子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人。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她嫁我时的情景,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我们俩孩子的长相。   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命中注定的笙歌,她为什么终究要舍我而去?   她走了,带着我全部的爱走了,她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天天醉生梦死,完全不把心思放在朝政上,皇阿玛说了我几次无效后也就不再管我了。   博尔济吉特笙歌,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离开我的吗?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离开我我会很恨你的。可你人都不在了,我还恨你作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正式完结了哈。。。。 ☆、第三十八章   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四周的景象。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一般,在重重白雾里面迷迷糊糊地飘荡着。   似乎沉睡了一个世纪之久,我终于张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一排列着的竹节,空气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竹香。   我一下子翻身坐起,茫然四顾。此刻,我正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面,屋体都是由竹子搭成的。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算不上柔软的床榻,一张半新半旧的木桌,几把小小的竹椅,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了。   伸手抚上胸口,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看着熟悉无比的身体,我确定自己还是博尔济吉特笙歌。   我不是跳崖了吗?怎么会没有死?   迅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一番,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衣,头发垂直披于胸前。衣服是汉家女子的款式,虽是由粗布制成的,但看得出来针线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一阵冷风袭来,我赶忙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抬眼望去,原来是竹屋唯一的一扇窗户大开着,寒风夹杂着雪花从窗口飘进了屋里。   透过窗户,外面到处是一片白茫茫。下床穿上床下摆着的粗布千层底鞋,我踱着步子向屋外走去。   一出屋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道,其次是一圈由竹节构成的栅栏。竹篱笆边上晾晒着几件灰扑扑的粗布衣服,有男装,有女装。衣服架子不远处是一张圆形石桌,石桌上还摆着一个很大的竹篮子,走近一看,篮子里装的居然全都是大白菜。   这是什么地方?又是谁救了我?现在又是何年何月?   就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竹篱笆的门被推开了。一辆偌大的木头平板车驶了进来,车上居然是几个和圆形石桌上一样大小竹篮子。我赶忙跑上前去,果然,那些篮子里面装的也都是这个季节的时令蔬菜,有萝卜、有花菜、有菠菜、有青菜……   就在我对着满车的萝卜、白菜暗自感叹的时候,一个脑袋从堆成山的篮子后面冒了出来。那个脑袋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长得极其憨厚老实的男人。那男人一看见我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就像见了鬼一样。   我笑着朝他挥挥手,笑着说道:“你好啊!”   那男人居然因为我的一句话红了脸,但随后也咧嘴朝我笑了笑。   “娘,那个姑娘她醒了。”笑完后那个男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一如他的长相一样,憨厚无比。   不过,娘?他叫谁?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就在我准备说点什么的时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从那男人旁边走了出来。那女人和那个憨厚的男人长相有八分相似,我顿时明白,他叫的娘不是我而是那个村妇扮相的女人。   那村妇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她在腰间的蓝色粗布围裙上抹了两把手,然后快步走近我语带激动地说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可算是醒了?难道我昏迷了很久?为什们他们两个见了我都像见了怪物似的?   “这位大婶,请问这里是很么地方?”我朝那村妇笑了笑。   “姑娘,这里是水竹镇。”那村妇回答我。   水竹镇?水竹镇是个什么地方?离北京城又有多远?   那村妇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打手势吩咐自己儿子把菜篮子从木板车上卸下来。那男子对我笑了笑然后就动起手来。我看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竟然是个瘸子。   那村妇好像看出了我的迷茫,开口解释道:“姑娘,水竹镇是位于京郊的一个偏僻小镇。”   我点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问答之间,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现在是康熙五十年十一月,离我跳崖的时间居然已有三年之久。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从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到康熙五十年十一月这整整三年的时间里竟然一直昏迷着。   那个大婶姓刘,夫家姓张。刘大婶的丈夫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患病离世了,现在只有她和儿子大济靠卖菜维持生计。他们是在一条河里面救起我的,见我当时还没有断气就好心把我带回了家。   我昏迷的这三年期间,他们也请过大夫来瞧我的病。只是每个大夫都对我的病情束手无策,再加上刘大婶一家本就生活拮据,没把我丢了已是万幸。   一切似乎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但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小镇似乎是个安度余生的好地方。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醒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我选择了失忆,失去了有关博尔济吉特笙歌的所有记忆。现在,我只是林沛珊,一个没有过去只有未来的林沛珊。过去的一切,此时此刻,都与我无关了。   “沛珊妹子,娘叫我给你的。”大济把一件很厚的棉衣递到我手里憨笑着说道。   我接过棉衣,向大济道谢。我以为刘大婶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她真的给我做了件新衣服过年穿。   看着手里的淡粉色粗布棉衣,我心里面尽是满足。刘大娘和大济对我真的很好,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干,只说让我好好养病。天知道,我早已经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大济哥,下午还去送菜吗?”我朝站在我面前一脸憨厚的大济问道。   大济朝我点点头,说道:“要送,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要菜的人很多。”   大济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我,“沛珊妹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他说道。   我打开帕子一看,是一只做工粗糙的莲花玉簪,一看就知道是地摊上淘来的廉价货。不过,大济他有这份心我还是很感激的。我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要受人家的礼物,真觉得自己够厚脸皮的。   “大济哥,这簪子花去你不少钱吧?”我摇了摇手里的簪子对大济问道。   大济伸手摸了摸油亮亮脑门,傻傻地笑了两声,说道:“没花几个钱,我送菜回来的时候路过集市顺便买的。妹子你快戴戴,看合适不合适。”   我点头,顺手把簪子往头上一插,问道:“好看吗?”   我一问完,大济就闹了个大红脸,他望着我傻傻道:“好看,妹子人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我呵呵地笑了两声。确实,博尔济吉特笙歌的花容月貌怕是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的。就算是穿着最低劣的粗布麻衣照样不会在人群里被埋没掉。   大济送菜去了,我又在院子里独自坐了好一会儿。   当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刘大婶正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着菜。她一见我马上放下锅铲,对我说道:“沛珊丫头,你怎么来了?赶快出去,厨房里到处都是烟尘,恐伤到你的身子。”   我笑笑,说道:“大婶,我早已经好了,我可以帮您烧火的。”   “那怎么行!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这双手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刘大婶说着就把我往门口推。   我不管不顾地朝灶边走去,蹲身在地上捡起一块木柴放进灶里面,对刘大婶道:“大婶,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就算是,也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救了我,我昏迷的时候多亏了您和大济哥的悉心照料。要不是你们不嫌弃我,给我喂饭,帮我解决生理问题,说不定我早就死了。现在我醒了,帮你们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刘大婶终于不再赶我出厨房,她只赞许地望了我一眼,再次拿起锅铲炒起菜来。   等我和刘大婶把晚饭端上桌的时候,大济也送完菜回来了。看见大济推开竹篱笆院门,我赶忙端出一盆热水上前去说道:“大济哥,你回来了?赶快把手洗了吧,我和大婶等你一起吃饭。”   大济一愣,随后说道:“沛珊妹子,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你快放下,我自己来就好了。”他说着就伸手要来抢我手里的脸盆。我侧身一躲,没让他抢到。   我把脸盆放到院里的石桌上,转身对正站在那里发愣的大济说道:“大济哥,请你不要把我当成外人行吗?我只是想要为你们做点事情而已。”   大济盯着我沉默良久,终于笑着朝我走来,他的眼里盛满了欣喜。我拧干帕子递给他,他也不再拒绝。   他们,终于把我看作是自己人了。   晚饭过后,刘大婶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去了。大济在院子里收拾刚从地里采回来的新菜,我也跑过去帮忙。   “大济哥,每年年关生意都这么好吗?”我轻声问道。   大济正准备把一篮子白菜往车上搬,听见我问他话,转过身说道:“嗯,每年腊月到正月那些大户人家都要在自己府里大摆筵席,这期间生意都是极好的。”   刘大婶洗了碗就进屋睡觉去了,我帮着大济把蔬菜分门别类地装进篮子里才进屋去睡觉。   我似乎在做梦,迷糊之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张熟悉的脸孔。他们看我的眼神里都闪着浓浓的恨意。   小蛮一脸怨怪地冲上来掐着我的脖子大叫道:“格格,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十三阿哥满是怨恨地冲我吼道:“博尔济吉特笙歌,我为了你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不值得!”   四阿哥冷着脸讽刺地说道:“博尔济吉特笙歌,恶有恶报,你害了十三弟,终是得到报应了!”   画面突然一转,胤禟的脸终于出现。他满脸狠绝地对我说道:“博尔济吉特笙歌,我恨你一辈子!”   我飞奔着扑进胤禟怀里,大声叫道:“不!不!不!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胤禟一下低头吻住我,激烈无比,就像要把我整个吞下似的。突然,唇上一阵剧痛,胤禟使劲推开我,我看到他的唇上血迹斑斑。   “博尔济吉特笙歌,你去死吧!”他说完便使劲推了我一把,我瞬间急速向下坠落。   “啊!”我大叫着翻身坐起,简陋的竹板床因为我动作过大而发出吱吱的叫声。   迷雾散尽,我终于看见了真实。   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说过去一点都不重要,一直都在强迫着自己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办不到。因为,回忆总是会出现在午夜梦回之后,任凭我怎么逃都逃不掉。   泪水终于落下,害怕惊动刘大婶母子,我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无声地落泪。   回望相守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终自相见,奈何唯有心中泪千行。   原来,我还是什么都忘不了…… ☆、第三十九章   大年三十,我早早地就起了床。出了房门,刘大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眉说道:“你看你,我不是给你做了身新衣赏吗?怎么还穿着这身旧的?”   我刚想开口,就看见大济端了个小木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济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衣裳,他听见刘大婶说的话,望了我一眼,说道:“是啊妹子,今天过年,应该穿新衣服才是。”   我被他们母子俩说得没办法,只得进屋换了刘大婶给我做的那件淡粉色棉衣。不得不说,刘大婶的手真的很巧。棉衣虽然朴素简单,但却真真合了我的心意。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芯蕊。记得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拉着我去穿汉人家姑娘的衣服。芯蕊带着我穿的那些衣服自然都是价值不菲的好料子,做工也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可那时我却穿不出现在的感觉。也许,是衣服的意义不同吧!   想到芯蕊,心里又是一阵堵。她应该早在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吧?我本以为四十八年芯蕊归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见上最后一面,可是后来却……   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她的人生只有短短的十九年。当一切如白驹过隙成为空白后,历史对于她的记载也只会有短短的一小段话。可只有认识她,喜欢她,亲近她的人才会知道,她短短的一生是真正做到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醒来这一个多月,我几乎没有好好地收拾过自己,从不照镜子,头发总是一条麻花辫子就了事。但今天过年,我觉得有必要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   看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我不禁感叹,昏睡了三年,我的头发居然一点没长长,还是跳崖前那么长。   踱步到大济用木头为我做的简易梳妆台前坐下,我鼓足所有的勇气拿起桌面上泛着铁锈的铜镜。镜子里面的女子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美丽,甚至更胜于三年前。   不可思议的是,时间仿佛将我遗忘了似的,这三年居然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头发不见长,脸蛋除了稍稍长开了点外还是十三四岁时候的摸样。难道是因为我昏迷不醒的缘故吗?   我一直不敢照镜子,就是怕自己忘不掉和博尔济吉特有关的一切。可镜子里面的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要说我不是博尔济吉特笙歌,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我不会梳清朝汉家女子的发髻,只能找了一根粉色的布带把头发高高扎起一束,肩的两侧分别取出一束发丝编成小辫,再以粉色小布带绑好。额前的齐刘海厚薄适中,更好地衬托了倒三角的脸型。   “沛珊妹子,好了吗?吃早饭了。”就在我对着铜镜发呆的时候,大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使劲摇了摇头,清除脑子里面的杂念,清了清嗓子答道:“好了,好了,我马上就来。”   饭桌上,我和刘大婶母子各坐在桌子的一方。许是因为今天是年三十的缘故,饭桌上比以往多了两个碗,细看之下才知道多出的两个碗盛的居然是鱼汤。   刘大婶拿起木制汤勺盛了半碗鱼汤递到我跟前,“沛珊丫头,你身子骨弱,要好生补补。这鲫鱼汤不但味香汤鲜,而且具有较强的滋补作用,非常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我心里一阵暖流经过。他们母子平时基本上一个月都舍不得吃一次肉,居然为了给我补身子跑去买鱼。如果不是因为我,相信今天这桌子上绝不会出现肉食。   两滴晶莹的液体自眼眶滑落,滴到桌子上,发出啪嗒两声响。   “妹子,怎么哭了?”大济望着我问道。   听见他的询问,我赶忙用手抹干净眼泪,冲大济摇摇头,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高兴。”   刘大婶一听我的话就笑开了,“你这丫头,高兴你哭啥呀?”说完又推了推我面前的汤碗,示意我喝汤。   我笑笑,从桌子的另一方拿起两个空碗,盛好汤分别递给刘大婶和大济,说道:“有烫大家一起喝。大婶,大济哥,你们也要喝。”我说完端起面前的鱼汤海饮了一口。   鱼汤进口,我后悔不已。那鱼汤不是一般的烫人,我觉得自己的嘴巴就像是被火给烧了一样。碍于面子,我忍痛一口吞下了口里面的鱼汤。我能想象得出,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沛珊丫头,你怎么了?”刘大婶望着我问道,脸上尽是担忧。   “没什么,没什么。大婶,快吃饭吧,吃完早饭我们还要准备午饭呢!”我以手掩口打着哈哈。   从早上到晚上,仿佛就是依稀之间的事情。当大济把一大捆长长的烟花棒抱到院子里的时候,周围的住家早已经有人在放烟花和鞭炮了。黑暗的夜空被烟花的光芒照得透亮。   “妹子,拿着,我给你点上。”大济从那一捆烟花棒里面拿出一根递给我。我笑了笑,欣然接过烟花棒。   当烟花发出一声巨响升上天际的时候,我想到以前听过的一句歌词:爱情就像是黑暗中点燃的一团烟火,最美丽的那一刻,只会是一闪而过。   好多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爱情。如果说算,那为什么他要用欺骗来亵渎“爱情”这两个字?如果说不算,那为什么我会被他伤得如此之深?   从过去到现在,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现在的我,只想在这偏僻的水竹镇安静地过完自己的余生。   记得离开科尔沁的时候阿爸曾告诉过我:幸福,就是找一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胤禟他……终究不是那个能够温暖我一辈子的人。我和他之间,注定是不会有结局。   当我和大济放完大半捆烟花的时候,刘大婶从厨房抱出一大捆芝麻秸,那芝麻秸上面居然粘了密密麻麻的黄纸卷成的元宝。 ☆、第四十章   看到这一幕,我心下已经了然,这定是所谓的踩岁活动了。古时候的除夕夜,我国民间都要举行踩岁活动,即在院内将芝麻秸粘上用黄纸卷成的元宝形,攒成一捆,谓之“聚宝盆”。然后,全家人用脚将其踩碎,以“碎”谐“岁”,并借用芝麻开花节节高之吉祥寓意,祝愿家道兴旺,表达对新的一年的祝福和祈盼。   果不其然,刘大婶把那个“聚宝盆”往地上一仍,挥手朝我和大济叫道:“你们两个赶快来踩岁了。”   我和大济相视而笑,各自放下手里的烟花棒朝刘大婶走去。   仔细算一算,我穿越到清朝已经有五年之久了,除去昏睡的三年,我真正只在这里过过两次年。一次是康熙四十五年在蒙古和额吉、阿爸他们一起过的,还有一次就是康熙四十六年在紫禁城里面过的。但似乎两次我都过得不开心。康熙四十五年是我穿越来清朝的第一年,想家,不习惯。康熙四十六年那个时候又被感情的事情烦恼着,更加不开心。   今天是康熙五十年的最后一天,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和过去告别一下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呢?现在的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我再不会卷入爱新觉罗家的战争了,至少再没有人能够让我肝肠寸断了。   这样想着,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大年初一一过,刘大婶和大济就又忙了起来。大济要送菜到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刘大婶则在忙着给水竹镇的住户送菜。我想要去帮他们的忙,可他们死活都不肯让我去。我争不过他们,只能把家务活全部包揽了过来。   打扫、整理、煮饭,这些事情我差不多都会,只是煮饭有点难度。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煮饭不是烧煤气就是用电饭煲,哪里会用土灶。但我就是不愿意放弃,如此反复,几天下来居然也能够炒出两盘像样的家常小菜。   正月初五的时候,大济忽然感染了风寒,他不顾我和刘大婶的劝阻,仍然坚持要去送菜。还说这次订菜的人家开了大价钱,这笔生意做下来可以让我们至少三个月不愁吃穿。   刘大婶心疼儿子,死活不让大济出门。别看大济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却当真是个倔脾气,死活都要出门送菜。   看着争执不休的母子俩,我赶忙上前去对刘大婶说道:“大婶,不如让我和大济哥一起去送菜吧,有我看着大济哥,不会有事的。”   刘大婶望了我一眼,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我的建议。   水竹镇不大,而且地处京郊,加起来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我和大济出了镇子,差不多走的就是荒山野岭。   不得不说,这个季节真的很冷。天空就像破了个洞似的不停地落着鹅毛大雪。就连地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很是不方便。大济的腿本就不好,现在又病着,一瘸一拐,走得极其艰难。   “大济哥,你还行吗?”我走在大济身后望着他有点方的后脑勺问道。   大济回过头冲我一笑:“没事,倒是你,还能走吗?”说着,他低头望了我的脚一眼。   我使劲甩了甩鞋子上的积雪,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很能走路的。”   我说的是实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能走路绝对不坐车的人。走路对我来说确实不算是一件难事。当然,我口中的路一定要是平坦的康庄大道。我会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安大济的心,其实,我已经快走不动了。   见我这样说,大济又是憨厚一笑,然后就转过头继续推车。车上装的都是新鲜的菜,而且是满满一车。真想知道是哪户富贵人家一次性预订这么多菜,也不怕吃不了坏掉。   大济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可却是个很能聊的人。一路上,他给我讲了好多关于蔬菜养殖的常识,我对种植蔬菜也很感兴趣,所以听得很认真。当我们进到城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时分。   说实在的,我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回到北京城里来。当日跳崖,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如今旧地重游,还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妹子,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大济停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说道。   走了半天,我也确实是饿得慌,便拉了大济随便找了个路边茶寮解决了温饱问题。   我发誓,如果我知道大济送菜的地方是眼前的这座大宅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着来。此刻,我正站在四阿哥……哦不,现如今应该说是雍亲王府的大门口。   呵,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天底下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情,送个菜   居然也会撞大运!   虽然早知道能一下子预订那么大一车菜的人绝对非富即贵,可我听大济说起的时候想的最大也就一个县官之类的,绝对没想到会是堂堂雍亲王。   这些皇子阿哥之间经常摆宴席请客,想必今天轮到四阿哥摆席了。那个人是不是也会来?我又该怎么办?跟着大济进去?亦或是转身逃跑?   “妹子,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大济朝雍亲王府大门口指了指。   我自然极力点头,只要不让我过去,怎么都好。   大济走后,我赶紧把自己隐藏在箩筐后面。虽然知道阿哥们的宴席一般都摆在晚上,可我还是要以防万一。   大济到门口找了个守门的说了两句,那守门的就进府带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出来,看装扮,应该是雍亲王府的管家。   待他们一行二人走近,那管家见了我先是一愣神,然后就盯着我一阵猛瞧。我被他瞧得一阵心慌,心想,他该不会是认出我了吧?仔细回忆了一下,最终确定,我做博尔济吉特笙歌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见过他的,这才放下心来。   “妹子,管家说要到后门去。”大济俯身捡起木板车的缆绳往脖子上一套。就在他准备移动步子的时候,突然脚下一颤,险些摔倒。   “大济哥,你还好吧?”   我说着快步上前扶了大济一把。就在这个时候,那管家又朝我望了两眼。我被盯得不自在,又不好发作,只能别过头不去看他。 ☆、第四十一章   到了雍亲王府的后门,我终于松了口气。后门不比前门,遇到熟人的机会只能归结为百分之零点零几。我尽量离那管家远远的,不知怎么的,我总有一种感觉,我总觉得那管家认识我。   从后门进去,一片烟雾缭绕,居然是厨房。那管家吩咐了几个小厮帮忙卸菜篮子就离开。走的时候他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自然是如先前一般装作视而不见。   雍亲王府的厨房比大济家的整个院子大了差不多一倍。大济正和几个小厮一起往车下搬着菜篮子,我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等他收工。   一个穿着橙色旗装,梳着一字头,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迈着莲步走进后院。她身上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高贵气质,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瓜子脸,脸蛋白嫩如玉,淡抹胭脂,虽然已过了最好的年华,可她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笙歌的脸蛋已经是完美至极,可她的美是从内心深处所散发出来的,我自认及不上她的一半。   四阿哥现在还没有做皇帝,他的老婆应该还不是很多。年氏嫁给四阿哥是在康熙五十三年,耿氏是在康熙末年才入的雍亲王府。四阿哥现在的老婆应该有:那拉氏、宋氏、李氏、钮祜禄氏。看这个女人的年纪和气质,我猜她一定是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   那些正忙着搬菜的小厮没有看到那拉氏走进来,还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里面的事情。那拉氏并没有怪罪那些小厮的意思,她径直走进厨房,对着正在里面忙活着的厨子说道:“你们加紧点,一定要赶在那些爷们来之前把菜端上桌子。”那些厨子听了她的话,连忙点头答是。   那拉氏在厨房站了片刻就出来了,那些小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都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地给她请安:“奴才们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那拉氏挥挥手,对着那些小厮温和地说道:“你们几个快搬些菜进厨房,剩下的全都搬到地下仓库去放着。”   那些小厮赶忙答是,然后马不停蹄地朝厨房搬菜。就在这时候,那个管家又走了进来,只见他快步走到那拉氏面前打了个千儿,然后他又趴在那拉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毫无预兆的,那拉氏突然朝我所在的方向望来。我心叫不妙,想要收回停留在那拉氏身上的目光,却已经来不及,直直撞上了那拉氏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我想要转身离开,可大济又帮着搬菜去仓库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那拉氏望着我静默了良久,然后她挥手示意那管家离开。   待那管家离开后,院子里就只剩下那拉氏和我两个人。种种迹象表明,那拉氏在怀疑我的身份。我尽量把身体往角落里缩,脸上摆出一副见了达官贵人的胆怯之情。   突然,那拉氏开口叫来一个丫头,她对那丫头说道:“去看一下九爷来了没有。”   我心下一惊,差点跌倒在地。但几乎是立时之间我就反应了过来,那拉氏是在试探我,她想要用胤禟来试探我。   如果我是博尔济吉特笙歌,听到“九阿哥”三个字一定会有所反应。如果我不是博尔济吉特笙歌,她作为胤禟的嫂嫂叫丫头去看一下自己的小叔子来没有也说得过去。   想通了这一点,我马上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博尔济吉特笙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跳崖身亡了。谁规定天下间不能有长得相像的两个人?更何况,三年前我还不满十五岁,属于还未长开的那一类。而现在我已经十八岁,长相虽然没有改变,可五官却长开了,只要我不承认自己就是博尔济吉特笙歌,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拉氏见我一脸平静的样子,脸上果然露出失望之情。她朝我招手说道:“你过来。”   我心里极不愿意,可戏还要继续演下去,我可不想被认出来。我脸上仍旧摆出一副乡下丫头的胆小样子,在离那拉氏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咋巴着眼睛胆怯地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那拉氏移步走近我。   我假装受惊似地向后大退两步,跪到地上直给她磕头。那拉氏上前扶起我,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道:“别怕,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然不会开口说话。一个人的长相可以相似,如果声音再一样,那可就很难再说得清楚了。   那拉氏又是一声长叹,“原来你不会说话,那你可愿意听我说会子话吗?”她说这话时脸上尽是惆怅,仿佛有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一时之间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妹子,我们可以回家了。”大济的声音传来。我心里大喜,赶忙迈着步子朝大济跑去。   那拉氏见我跑了,居然也跟了上来。大济终于发现了那拉氏,拉着我跪到地上给那拉氏请安。   “你是何人?”那拉氏盯着大济问道,眼神无意识地瞟了我一眼。   “回主子话,小人叫张大济,是给府上送菜的。”大济答得毕恭毕敬。   那拉氏眼光扫向我,问大济:“她是你妹子?”她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怀疑。   我心里警铃大作,赶忙把头埋得死死的。那拉氏真不愧是雍正唯一的皇后,心思玲珑,到现在她居然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谢天谢地,大济没有说我是从河里捡来的。那拉氏也终于放弃,最后望了我一眼,踩着花盆底转身优雅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回到水竹镇已是天黑。刘大婶一见我和大济进门就上来问东问西,多数都是在关心大济的身体。大济被问得不耐烦,又不能冲自己的亲娘发作,只能朝我露出无奈的表情。   看着刘大婶为大济提心吊胆,忙东忙西,我忽然想起二十一世纪的母亲。那时候她也和刘大婶一样,只要我有一丁点儿伤风感冒,她必定会唠叨上好久。   还有远在蒙古的额吉,虽然做她的女儿只有一年,可她对我的疼爱早已经让我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了。不知道我跳崖的消息传到蒙古时,我远在蒙古的家人会是什么感受?   自从去了雍亲王府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跟着大济一起去送菜了。   我百分之百敢肯定,我从没有去过四阿哥的家,也绝没有见过那个管家,但他怎么会认识我?还有那个那拉氏,在我的印象里我也是从没有见过她的,她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既然四阿哥府里有人会认识我,难不保其他地方还会有人认识我,左思右想,我觉得自己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安全。   现在的日子平静无波,我很满足。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破我的平静生活,我只想要守住这平静度过余生。他们的世界太过复杂,复杂到我不敢再去靠近。   康熙五十一年正月初十,我满十八岁。这个年纪,在二十一世纪也就刚成年,可在早婚早育的清朝,我已经算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   我在清朝过的生日和我在清朝过的年一样,寥寥无几。记得上一次过生日好像还是康熙四十七年,那时候小蛮还在,可现在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大济又要出门送菜,他的风寒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刘大婶成天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大济又偏不肯好好在家呆着养病,隔三差五地跑出去送菜。   “沛珊丫头,快去帮大婶劝劝你大济哥。张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叫我怎么有脸去地下面对张家的列祖列宗啊!”刘大婶拉着我的手央求道。   我心里苦笑。为什么要叫我去劝?你是他亲娘都劝不了,我只是个外人,难不成他还会听我的话?   看着院子里一瘸一拐又在不停咳嗽的大济,我安慰式地拍了拍刘大婶的手,“大婶,你别急,我去劝劝大济哥。”刘大婶对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   我走过去趁大济不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菜篮子,说道:“大济哥,你都病成这样子了,今天还是在家休息吧!”   大济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举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拿过我手里的小菜篮说道:“不碍事的,今天只有这一小篮子的菜。”   我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睁大眼睛盯着大济看。   “再让我送一次,明天我就在家养病,这样可好?”大济态度放软。   我刚想点头同意,却不想刘大婶突然快步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抹着泪对大济吼道:“不行,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的!”   大济手里的菜篮子又一次被抢走,刘大婶死死地拽住菜篮子,眼睛死死地瞪着大济,生怕菜篮子被大济抢走似的。   “娘,你这是干什么?快把篮子还我。”大济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刘大婶不说话,只是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了然地朝刘大婶点点头,赶忙上前打圆场:“大济哥,你就听大婶的吧,为一小篮子菜累坏身子,不值得。”   “妹子,干我们这一行讲的就是‘信誉’二字,生意是在年前就接下的,我不能因为自己就误了人家。”   我万没有想到目不识丁的大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奈地望着刘大婶。   劝说最终失败,我在刘大婶的千求万求下不得不和大济一起出了门。我会出门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刘大婶的拜托,更关键的是大济告诉我,这次送菜的地点是养蜂夹道。   说到这个养蜂夹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我害得很惨的人。十三阿哥,那个如春天般温暖的男子,他现在就被康熙关在那里。   对于十三阿哥,我愧对至极。他在圈禁期间得了腿疾鹤膝风,也正是因为这个名为鹤膝风的病,才导致十三阿哥的英年早逝。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现在一定还是那个洒脱俊逸的拼命十三郎。说不定早已经加官进爵,说不定将来还有可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说不定……   我必须要去养蜂夹道,我必须去见十三阿哥,哪怕只是偷偷地躲在暗处望上一眼也好。   出门之前,我特地找刘大婶要了顶大雪帽和一条棉布围巾。帽子一扣,围巾一遮,我就只剩下两个眼睛露在外面了。这样,就算十三阿哥看到我也不会认出我来。 ☆、第四十二章   我和大济一路上走得很慢,约莫着走了足有半日的光景,终于进入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胡同。   我知道,这条胡同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养蜂夹道。在这条胡同的尽头是一处四合院落,十三阿哥就被圈禁在那座四合院里面。   虽然早知道皇子圈禁必会有人看守,可看着一排排伫立在四合院门口的禁卫军,我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要十三阿哥那样一个好动的人天天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我突然没有勇气迈动自己的脚步,只能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看着大济提着菜篮子一步一步地走远。   十三阿哥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和他之间真的只是隔了一条胡同的距离吗?逝去的岁月,要怎么样才能够找得回来?他那如春风一样温暖的笑容,我还能够再看到吗?   “妹子,怎么了?”走在我前面的大济忽然回过头朝我喊道。   我回过神,忙朝大济摇摇头,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朝前走去。无论如何,欠的债,终归是要还的。既然来了,我就一定要进去。就算待会儿十三阿哥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拿给他。   我和大济还未走近,那些拿着兵器的守卫就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们手里的长戟交叉地挡在落了锁的院门上面,一个个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恐怖分子似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侍卫把手里的长戟指向大济。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从这个侍卫有别于其他侍卫的服装来看,他应该是这群侍卫的头领。   大济居然没有半分慌乱,他不慌不忙地给那个正用长戟指着他的侍卫行了个礼,“军爷,小人只是来送菜的,没有恶意。”   那守卫收回长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大济一番,最后开口:“送菜的?是谁叫你来这送菜的?”   我心里气急。十三阿哥虽然现在失势,可好歹也还是大清国的皇阿哥。康熙并没有下旨革去他的黄带子,怎么连吃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有人查来查去的?   大济沉思片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绿色的玉扳指递给那个侍卫说道:“军爷,叫小人送菜来的人只叫小人把这个扳指给军爷看,说是军爷看了自然明了。”   那侍卫满脸不耐烦地一下从大济手里拿过玉扳指,当他接过玉扳指细看之下,立马挥手示意其他的侍卫收回了兵器。   我有点疑惑不解,那玉扳指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让那侍卫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脑子一转,四阿哥,对,一定是四阿哥。大济前些日子刚给雍亲王府送过菜,一定是四阿哥感念兄弟情深,叫大济送菜到养蜂夹道来的。   “进去吧,可要快些出来。”那侍卫小声说道,拿出腰间的钥匙替我们开了门。   大济赶忙点头,拉过我就准备朝里走,却被一声“站住”硬生生给止住了脚步。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和那个侍卫头领一样衣服的男人正迈着大步朝我们的方向走来。那男人的脸上有一条又长又丑的伤疤,伤疤从他的右边内眼角一直延伸到左边唇角,看起来恐怖无比。   “箭头,你这是干什么?”刚才那个侍卫头领开口对那个刀疤男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满和不削。   箭头?《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原谅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想东想西,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人家《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面的箭头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可眼前的这个箭头也太……   “楚津,你就这样把人给放进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回神之际,那个叫箭头的已经来到我们跟前。   “那你想怎样?”那个被箭头唤作楚津的侍卫微眯着眼睛问道。   箭头不答话,只是一下抽出腰间的配刀往大济手里的菜篮子劈去。大济躲闪不及,菜篮子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啊!”事出突然,我被惊得发出一声大叫。   这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尤其是箭头和楚津。楚津看着我眉头紧皱,箭头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方向。此刻,他们两人的眼里面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头上一冷,我猛然反应过来,由于刚才的慌乱,我的雪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此刻,我的脸早已经完全露了出来。   心里暗叫失策,这些守卫都是皇城禁军,以前都在皇宫当差,万一有人认识我可怎么办?   面对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我瞬间慌乱不已。惯性的,我一下墩身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然后躲向大济的身后。   大济许是以为我被吓到了,拍着我的肩膀安抚道:“不怕,军爷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我对着大济胡乱地点点头,伸手把帽沿拉得死低。可那个叫箭头的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他手里面捏着剑,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迈着大步朝我走来。   就在我考虑要怎么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楚津的声音突然传来:“箭头,你别太过了。菜篮子你也劈了,菜你也检查了,你还想怎样?别怪我没提醒你,里面的人始终还是大清国的十三皇子,如果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打算怎么交代?”   箭头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终于不再迈动脚步。   我想,那个叫箭头的人武功一定很高,剑法也肯定精妙。因为,我看到落在地上的菜除了沾了点灰尘外竟没有一点受损的迹象。   我和大济终于进到了院子里面。院门一关上,我就睁大眼睛四下打量起来,希望能看到十三阿哥的身影。可我失望了,四合院每间房间的门都是紧紧关闭着的。院子里除了几棵落满积雪的大树和一张圆形石桌外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让人怀疑这里是否住得有人。   “有人吗?”大济轻声试探道,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答应。   “有人在吗?”大济加大了声音再次喊道。   好一会儿,一个声音传来:“有人,有人在。”随即,一扇房门被打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快步走到我和大济跟前。   “大婶,这是给你们的菜。”大济把手里捧着的萝卜和白菜递给那妇人,有点歉意地笑了笑。   那妇人从大济手里接过菜,感激地冲我们点点头,掏出钱袋就要数钱给大济。我一步上前,阻止她,“大婶,你们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这菜我们不收钱。”我说完转过头恳求地望了大济一眼。   “是啊,大婶,叫我送菜的人已经付过钱了。”大济对那妇人说道。   那大婶不信,硬是要给钱,怎么劝都劝不住。就在拉扯的当口,一声暴呵从一间屋子里面传了出来,“你给爷滚出去!”与此同时,我还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差点站立不稳,这个声音……十三阿哥!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爷,你别再喝了。博尔济吉特笙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折磨自己她也看不见。”   “你胡说,笙歌她没有死,我昨天晚上还见过她的。”十三阿哥的声音再次传来,但我分明地听出了他话里面的醉意。   刚才说话的女人又说道:“我是不是胡说爷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说,就算她还活着,她也不会爱你的,在她的心里只有九哥。她……”   那女人话未说完,屋里又是一阵响动。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被推倒的声音。这期间,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兆佳雪雁,别以为你是爷的嫡福晋爷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笙歌心里面装着谁不用你来提醒爷,你只要知道,这辈子爷的心里就只会装着博尔济吉特笙歌一个人就够了!”   十三阿哥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歇斯底里,那么的苍凉悲伤。我瞬间觉得胸口一滞,仿佛不能呼吸。   这辈子心里就只会装着博尔济吉特笙歌一个人……   十三阿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傻?要不是我,他根本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怎么到现在他还在念着我?   屋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耳朵就像被人灌了水一样,咕咕作响。   “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大济的声音传来。   我收回思绪,忙掩饰自己的情绪,对大济说道:“没,没怎么,就是屋里的人好凶,我有点害怕。”   大济听了我的话,望了站在不远处的妇人一眼。那妇人抱歉地朝我和大济笑了笑,道:“二位别介意,每年正月初十这一天我家爷都这样,没人能劝得住。”   每年的正月初十?我的生辰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什么要让十三阿哥对我用情至此?命运竟是如此的曲折而诡异!我要怎样做才能赎罪?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十三阿哥不再那么悲伤?   我从未来而来,本以为自己知道历史,本以为自己只是茫茫宇宙中的沧海一粟,本以为自己只是历史浩瀚海洋中的一个看客,却没想我居然促成了一段历史。   门被推开,楚津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喂,送菜的,好了没有?”   我心一凉,思绪混乱到了极点。难道就这样走了吗?连十三阿哥的面都没有见到。   “妹子,我们该走了。”大济朝我喊道。   我回过神才发现大济正站在我面前,而刚才那个妇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离开,我不甘心。但留下来,我似乎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我一个乡下丫头,十三阿哥堂堂皇子,我和他,就算用九根杆子都打不到一堆去。   抬头望天,止住眼里的液体,我跟着大济的脚步朝门口走去。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人是注定要被辜负的……   “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醒醒啊!我再也不说了,我什么也不说了……”兆佳氏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焦急无比。   我的脚一下子被灌了铅,再也提不起来。怎么了?十三阿哥他怎么了?是腿疾复发了吗?   砰的一声大响,房门被打开。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女人正向着院门口冲来。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一边跑还一边用衣袖胡乱地擦着眼泪。   只一眼,我就敢肯定那个正向门口奔来的女人就是刚才屋里说话的兆佳氏。眼看着兆佳氏就快要奔到院门边,大济伸手把我往旁边一带,避开了兆佳氏。   “妹子,小心些。”大济关心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全部心思早已经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兆佳氏给吸引了去。兆佳氏今年也才二十三、四的年纪,长得虽然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也是极其标志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眉毛若柳,樱桃小口。穿着件淡青色旗装,头发梳成小两把头,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   “楚津,爷的腿疾发作了,你可不可以帮忙去请个大夫来?”兆佳氏冲到楚津面前,面带急色地恳求着说道。   “十三福晋,这恐怕……”楚津的声音里透着为难,他斜眼望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箭头一眼。   兆佳氏仿佛看出了什么,继续说道:“爷始终都是万岁爷的亲生儿子,如果皇阿玛知道了也是不会怪罪你的。”   楚津埋头思考了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   我知道,皇子圈禁期间,没有康熙的旨意是不能随便找大夫来看病的。楚津就算有心也会无力。更何况,那个箭头似乎不是个能省油的灯。直觉告诉我,如果楚津想要帮忙,箭头必定会从中阻拦。 ☆、第四十三章   清晨起床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露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冷得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天前,十三阿哥的腿疾复发,昏迷不醒。他的嫡福晋兆佳氏求楚津帮忙找大夫,由于那个叫箭头的多加阻拦,楚津最终没能帮上忙。   就在他们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站了出来。在现代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是一名中医,我跟着他也耳濡目染了不少。这其中,恰恰就有鹤膝风这种病。   我站出来自然引来一大群人异样的眼光,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十三阿哥再怎么失势,终究都还是皇子。虎毒不食子,如果十三阿哥出了什么事情,康熙会怪谁不言而喻。   形势所迫,我被作为临时医生留在了养蜂夹道。   大济虽然不放心我,但在我的好说歹说之下,还是同意了。最让我奇怪的是,当我说我要留下来的时候,那个叫箭头的居然连反对的意见都没有,还表现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鲁莽地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可只要一想到十三阿哥那句“这辈子爷的心里就只会装着博尔济吉特笙歌一个人”我就什么也顾不了了。   有些人就像是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来过你的生命,你原以为了无痕迹,却不知,命运之神早将其融入了你的生命里,不灭不熄。   为了能再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拼命十三郎,就算再让我回到那个牢笼又何妨?   冬天的尾巴很长,而北京的春天却总是姗姗来迟。裹紧身上的冬衣,我提步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兆佳氏正站在门外。我朝她微微一笑,也不行礼,说道:“福晋,早啊!”   兆佳氏眉头微拢,盯着我的脸瞧了好一阵,最后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但笑不语,望着兆佳氏说道:“福晋在怀疑什么?”   兆佳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突然,她停住步子,回过头肯定地盯着我说:“你是博尔济吉特笙歌。”   我本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就实话实说道:“是,也不是。”关好门,我朝厨房的方向走去。今天该给十三阿哥换外敷的药了。   “什么意思?”经过兆佳氏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拦住我。   我轻轻拂开兆佳氏的手,平静无波道:“博尔济吉特笙歌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林沛珊。”   兆佳氏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顿了顿,她又问道:“那爷要是醒了,你又是谁?”   “十三爷把我当谁,我就是谁。我欠他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兆佳氏看了我良久,长叹一声,转身离开。我兀自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我进厨房的时候,陈嬷嬷正在张罗早饭,她见我进去,忙说道:“林姑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笑笑,我现在是使唤丫头兼看病大夫于一身,有谁见过哪家的使唤丫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这个四合院里总共只住了四个人,十三阿哥,兆佳氏,陈嬷嬷和我。十三阿哥至今昏迷着,兆佳氏自从我来了后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自然而然地就与负责做饭的陈嬷嬷亲近些。几天下来,倒也能聊上几句话。   “陈嬷嬷,十三爷今天起改换外敷的药了,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我边和陈嬷嬷聊天,边准备十三阿哥的药。   拿出事先叫楚津帮忙准备的鶴膝草、鸡蛋白、干面等药物,我开始了我的工作。   將新鮮的鹤膝草一握洗干淨,放在碗内搗成汁与蛋白混淆再与炒好的干面均勻搅拌調成厚糊状。   现在想想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当初无聊时随便翻了翻爸爸的医书,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当我端着药进到十三阿哥房间的时候,兆佳氏正在给十三阿哥擦脸。她见了我,也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再一次伤害爷。”兆佳氏留下一句话就端了脸盆出门了。   我看着兆佳氏娇小的背影发呆,她应该是很爱十三阿哥的吧?即使是十三阿哥被圈禁,即使是十三阿哥对他说了很绝情的话,即使是站在自己男人喜欢的女人面前,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失态。反而总是在为十三阿哥着想。   得妻如此,十三阿哥为什么不学着珍惜眼前人呢?   十三阿哥昏迷三天未醒,他躺在床上安静得就像一尊活人雕像。我低头望着这个男子,俊逸的脸上多了些岁月的沧桑,头上也偶尔能看见几根银丝。   十三阿哥他才二十六岁,怎么会未老先白头?我感觉眼睛酸涩无比,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似的。   伸手抚上那张憔悴的脸,我眼泪直往下落。为什么我爱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对不起要对你说吗?   “嗯……”床上的人发出一丝嘤咛,打破了我的沉思。   他似乎在呓语,两片薄唇一张一合的。我贴近一听,才知道他在叫水。我赶忙放下手里端着的药碗,手忙脚乱地跑去桌边倒水。由于慌乱,我甚至还打破了一个茶杯。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差点没惊得甩掉手里面的茶杯。十三阿哥居然正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他漆黑的眼眸里,泛着点点水光。   我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这样的猝不及防,我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呢?   对视良久,我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拍胸口,微笑着向床边走去。   “喝水吧,十三爷。”我把茶杯喂到他的嘴边。   他对我的话置若未闻,没有一点反应,还是保持着先前的表情望着我。   “我脸上有东西吗?”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是谁?”良久后,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呵呵地笑了两声,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你希望我是谁?”是的,我说过,他把我当做谁,我就做谁,不管是林沛珊还是博尔济吉特笙歌。   “你是……笙歌?”他试探着问道。   我点点头,抿嘴微笑,方要说话,便被他揉进了怀里。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我的骨头被捏得生疼。   脖子上传来一片滚烫,我微微颤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居然在哭!堂堂大清国十三皇子,未来的铁帽子亲王居然为了我在哭!   “小丫头,我就知道他们在胡说,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可我不信。”他紧紧地揽着我,如珍似宝。   “对不起。”我低声啜泣。   “什么?”他稍微放开我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话未说完,我早已经泣不成声,扑进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有太多的对不起无从说起,我只能把心里的话语幻化成无数的泪滴。希望那些已经过去的无法挽回的错误就像我眼里流淌出的泪水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蒸发散尽。从今后,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好好地补偿你,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嘶……”抱着我的人嘴里逸出一个痛苦的音节。   我低头一看,自己正压着他的膝盖。我触电似地正打算离开,却没想他一下揽回我,“不要离开我,这次多呆一会儿行吗?”   我一愣,原来到现在他还以为看见我是在做梦。他说这次,难道他经常在梦里见到我?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来的那天,他和兆佳氏吵架的时候就说过他经常见到我。   眼泪更加肆意。十三阿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被我害到这步田地了还要对我如此深情?   我轻轻推开他,用手固定住他的头,与他四目相对,柔声说道:“十三爷,你看着我。这不是梦,我真的是博尔济吉特笙歌,你的小丫头,我没有死。”   十三阿哥脸上出现狂喜的神色,但随即就被满脸的疑惑所取代。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抚上我的脸颊,却始终犹豫着不敢上前。我一下抓过他的手放到我的脸颊上,来回抚摸着。   他任我抓着他的手,呆呆地望着我,仿佛是入定了一般。毫无预兆地,我被他一下子使劲推开,他朝我大声吼道:“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我有点莫名其妙,前一刻还抱着我叫我不要离开的人怎么现在就说不要见到我了?为什么?   我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寻出答案,可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图一般,扭过头不让我看。   好吧!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就让我林沛珊也主动一回吧!   “不要,我要留下来照顾你,请你不要推开我。”我起身用手扭过他的头,望着他坚定地说道。   他望着我良久,终于揽我入怀,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叹,“你怎么这么傻?我现在困在这个地方不见天日,还得了这个病,指不定哪天就死……”   听他说“死”这个字,我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朝他嗔道:“别说傻话,什么死不死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只想活着。”   “四哥说你跳悬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轻笑了两声,把跳崖和被救的事情一一向他说了,却独独避开跳崖的缘由。我不说,他也不多问。我相信,他是知道的。过去的那些事情是我和他共同的伤口,永远都好不了。对于那些事情,我们都选择了远远地逃开。   挽起他的裤管,我的眼泪再次滑落。这哪里还可以称之为脚!膝关节肿大变形,腿细得就像鹤的脚一样。肿大的膝关节上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脓泡,有的已经破了皮,正在向外冒着黄色的液体。   “别哭,我没事。”他伸手替我擦去眼泪。   我点点头,端起早就备好的药膏准备为他敷药。   “药敷后局部也许会感到不适,你要是觉得痛的话就叫出来。”我一边替他敷药一边叮嘱他。   他点点头朝我笑了笑,“没事,别小瞧了我,我可是带兵阿……”他忽然禁声,转头望向一边,脸上也转变成了落寂的表情。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以前的风光生活。在圈禁前,他是除太子外康熙最喜爱的阿哥,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理想,但他的一切都被我给毁了。于他而言,我是罪魁,是祸首!   “对不起……”我低下头轻声说道。   “不,我不后悔,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他终于肯回过头看我。   望进那双盛满深情的深邃眸子,我心里不禁喟叹,真是个傻瓜,我从不曾给过他一次回眸,而他却始终在原地对着我微笑。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第四十四章   元宵节一过,康熙就差人传来口谕,让兆佳氏回了府。兆佳氏一走,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康熙派来传旨的人是李德全,我自然是躲在一边没敢见。李德全来传旨的那一天,虽然他极力表现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可透过厨房的小窗户,我还是看到了李德全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睁大眼睛把小小的四合院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   我隐约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康熙是知道我还活着的。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寝食难安,总害怕哪天一觉醒来就又变成了紫禁城里面的一只金丝雀。   经过近半个月的调养,十三阿哥的腿疾基本上缓过劲来了,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   在我来之前,四合院的院门总是上了锁的。我来之后,因为要常常给十三哥换药,经常要敲门找楚津,所以在楚津当值的时候四合院基本上都不会落锁。   这半个月里,我用的药材全都是楚津帮忙弄来的。我知道,楚津是四阿哥的人,因为他总是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衬着我们。送来的药材也都是上等的。可他却从不曾在我面前提及四阿哥,每次送药来,都和四阿哥一个样子,惜字如金。   大济虽然同意我留在养蜂夹道,可他始终都不放心,趁楚津当值的时候来看过我两次。大济来了两次,我的换洗衣物和养蜂夹道大半个月的蔬菜都有了着落。   十三阿哥每次见大济送那么多菜来,脸色都极不自然,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要他一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阿哥接受别人的施舍,他心里别扭是应该的。他一定是在为我考虑。他不想让我天天都稀饭馒头,所以每次大济送菜来的时候,他都会收下,并且很认真地向大济道谢。   很庆幸,大济没有问我和十三阿哥的关系。要是他问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养蜂夹道的生活确实是很清苦,吃喝拉撒全在这方寸大小的四合院里面,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每次大济来的时候十三阿哥总是会劝我跟着大济一起离开,可我每次都是一笑了之。我已经下定决心留下来了,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我一般都会呆在自己的屋里面研究药理,或是看看书什么的。   十三阿哥这里的书几乎全都是经书,而且还是佛经一类的。不用猜,这些书一定是四阿哥送来的。   十三阿哥可没有四阿哥那么迷信,那些书他几乎都没怎么翻过。当我找他要书时,他就把那些四阿哥送来的经书一股脑儿地塞给了我。   我是来者不拒,全打包抱到自己的屋里面放着。这样也好,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抄抄经书,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练字。   寒冬的夜晚,大雪夹着呼呼吼叫的北风,纷纷扬扬地从未关的窗户飘进屋子里。烛台上,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摇摇曳曳。抄完今天的最后一段经文,我终于感觉到了疲累。放下笔,顺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好像听见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笙歌,宝贝,宝贝,笙歌……”那个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让我听得见。   就在我努力想要听得更清楚的时候,那个声音却又突然消失了。我就像一个被所有人丢弃的孩子一样,在未知的领域里不停地寻找着,寻找着,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   我想跑,却挪不动脚步。我想叫,却张不开嘴巴。   猛然翻身坐起,只看见一室的黑暗,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风吹灭了。我神奇地发现自己此刻居然正坐在床榻之上。   我不是在书桌旁抄佛经的吗?怎么会睡到床上来了?难道是十三阿哥来过?   深呼吸一口气,我心里顿时一紧。是因为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吗?我怎么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香味?这感觉太真实,如果这里不是养蜂夹道,我一定会以为那个人正躲在暗处看着我,并且将我的慌乱和失意尽收眼底。   长叹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我下床踱步走到窗口。窗外一片漆黑,寒风呼啸。凉风吹来,顿觉清醒无比。   这是第几次了?为何我总是会在梦里面见到他?为何总是会在噩梦惊醒后的晚上闻到能让我安心的桂花清香?不是已经决定好好对十三阿哥了吗?怎么总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不该想起的人和不该记起的事?   忘记一个人真的很难,即使他曾经将我伤得痛彻心扉,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不愿意回顾从前,因为,我不想走回头路。可就算我抄再多的佛经,都摆脱不了回忆的梦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着他,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还忘不了他。他就像一支从前世射出的毒箭,插入我的生活,将我命定。我不能强行地将他拔掉,因为会痛。   我知道,他这几年没有我也照样生活得多姿多彩。管理刑部,下江南寻美女,生孩子……哪一样不是做得风生水起?   他的第二子弘蟑,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十九日出生。第三子弘相,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出生。第四子弘旷,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出生。第五子弘鼎,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出生……   他终于变成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好色成性、妻妾成群的爱新觉罗.胤禟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说爱我一世不变的棉花糖了。   我曾经是个贪心人,想要快乐的同时又想要幸福。我以为只要自己固执地抓着它们不放手它们就会是我的,可到最后才明白,幸福和快乐都只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它们从没有真真正正地属于过我。   往事历历在目,但我却已经找不回那时的那种甜到心坎里的感觉了。仿佛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可是,心痛的感觉,我是体会到了的…… ☆、第四十五章   北京的雪似乎总也下不完,大雪漫天飞舞,寒风刺骨,就像要将整个人世吞没掉一样。我端了根小板凳在走廊上靠着柱子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十三阿哥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管精致短小的玉萧。   我似乎有很久没有碰过萧了,十三阿哥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很想拒绝,可看着十三阿哥满是期望的眸子,我还是收了下来。看着手里面精巧的玉箫,脑子里不期然浮现出另一样东西来,紧接着就是一张脸,一张和记忆中一摸一样的脸。   曾经,我是他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而现在……   棉花糖和玉箫的故事……终究是没有结局……   “可愿意为我吹奏一曲?”十三阿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玉箫放到嘴边,想也不想就吹了起来。   当第一个音符进入到我耳朵里面的时候,我的手微微抖了抖。为什么会是这首曲子?《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哀音代表作,我为什么会想到吹这首曲子呢?   一曲吹完,背后却安静无声。我以为十三阿哥已经不在了,转过身才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漆黑的眼眸仿佛想要将我看穿。   对上十三阿哥带着疼惜的眼神,我不自在地偏过头,“十三爷,你看着我作什么?”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十三阿哥开口问。   我笑笑,开口道:“葬花吟。”   “葬花吟。”十三阿哥低声重复着我的话,表情若有所思。   诗曰;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如。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   黛玉最为惜花,她写这首葬花词,实际上也是隐示其命运的谶语。她如一朵馨香娇嫩的花朵,悄悄地开放,又在狂风骤雨中被折磨得枝枯叶败,从世界上悄悄消逝。说这首诗是谶语,是就其整体的思想而言,并不是说每字每句都隐示着黛玉的具体遭遇。她为落花缝锦囊,为落花埋香冢,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荒唐”举动,唯有痴情如宝黛者方能理解,也唯有发生在宝黛身上方能为世人所理解。   不自觉地,我已经轻轻哼唱了起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我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唱着最后的那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世间的一切对我来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肩上一痛,十三阿哥略带愤怒的声音传来:“够了,不要再唱了!”   我终于停了口,两眼无神地呆呆望着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一把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大声朝我说道:“什么叫‘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不准你说这种混话!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忘不掉九哥,我会等,我会等到你忘记的。”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这么久以来的伪装坚强被十三阿哥的这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击垮,我终于忍受不住,推开十三阿哥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是的,我忘不掉他。尽管我一直拼了命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忘了他,不能再去想他,可忘不掉就是忘不掉。任凭我怎么努力,他的影子还是会在我的脑海里来回游荡。就算他把小蛮从我的生命里带走,我对他的恨意也只是在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最为浓烈。   哭到累极,我终于支撑不住,倒地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我,我终于在一阵一阵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中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一个声音说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再次醒来,不出意外,我躺在自己屋里面的床上。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外面竟然在下大雨,时不时还夹杂着雷鸣闪电。   我本身就畏寒,现在又还没到夏天,赶忙下床去关窗户。关好窗户,转身准备回床上继续躺着,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把铮亮的大刀朝我挥了过来。   我轻叫一声躲开了劈来的刀锋。电光火石之间,我顺着那长刀望去,长刀的主人穿着电视剧里面长见的那种夜行衣,脸上和头上也同样被黑色覆盖着,只露出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我没有时间多观察其他,急急地向后退着脚步。那个杀手看见我躲过了他的袭击,又狠狠地向我劈来一刀。退无可退,就在那长刀离我的胸口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期望当那刀刺进我心口的时候不会太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倒是迎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打斗声。睁开眼,两个穿得几乎一摸一样的黑衣人正缠斗在一起。要不是他们所使的兵器不同,我一定分不清谁是拿着刀想要我命的人。   后来的那个黑衣人用的是一抦软剑,只见他身轻如燕,见招拆招。我虽不懂武功,可也看得出这二人一时之间难分出个高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以至于完全掩盖了屋子里面的打斗声。我该不该跑出去找十三阿哥来帮忙?好歹他还在丰台大营混过。两个打一个,说不定还能活捉了那个拿大刀的黑衣人。   犹豫之际,那长刀再次发了狠似的向我刺来,我此刻已经站在门边,那个拿剑的黑衣人站在屋子的最里边,救我是来不及了。看来,吾命休矣……   血花四溅,浓重的血腥气味铺天盖地,“呜……”一声闷哼传来,却不是我的声音。那个刚才还离我远远的黑衣人此刻正用鲜血淋漓的右手死死把我护在他的怀里,他此刻已经改用左手拿剑与另外一个黑衣人打斗。   他居然为了救我用自己的手臂替我挡刀!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分别看了一眼这两个正打得难分难舍的黑衣人,一个要杀我,一个豁出命来保护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派来的?   手臂受了伤,外加一个完全不懂得武功的我,护着我的人早已经力不从心。我看得出,他现在所作的防备也只不过是尽量不让我受到伤害而已。   忽然,门被推开,十三哥和箭头拿着兵器冲了进来。箭头二话不说,提着长刀加入战争。十三阿哥拔出剑也准备加入战争,护着我的人见状,把我往十三阿哥的方向使劲一抛,我便稳稳地落进十三哥怀里。   “笙歌,有没有怎么样?”十三阿哥的声音透着关切。   我挤出一丝笑意冲十三阿哥摇摇头,眼睛却是望着打斗中的三人。还好,箭头不是和那个提了刀要杀我的黑衣人一伙的。   有了箭头的加入,局势很快扭转。十三阿哥把我扶到屋子外面安顿好,转身想要进屋去帮忙,我却拉住了他。他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我,我不作解释,只是不露痕迹地朝他的膝盖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拿刀的黑衣人满身是血地从我的屋子里面冲了出来。十三阿哥见状,伸手把我往后一带,避过了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飞速地朝院墙处奔去。   不多一会儿,箭头和那个救我的黑衣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那个救我的黑衣人左手正捂着右手上的伤口,此刻,那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水。   我的眼睛被那直往外冒的鲜红色液体刺得晕眩疼痛,两眼一黑,终于失去了直觉。昏迷前,我似乎听见十三阿哥对着谁说了一句“谢谢。” ☆、第四十六章   春夏交替,时间进入六月。上次遇刺醒来后我向十三阿哥询问那个救我的黑衣人的情况,十三阿哥似乎不太愿意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只告诉我那人是四阿哥派来的人就不再多说了。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晚上箭头那么卖力地与那拿大刀的黑衣人打斗,似乎是想要保护那个拿剑的黑衣人。箭头不是一向与我们不和的吗?如果那个保护我的黑衣人真的是四阿哥派来的人,那箭头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去保护四阿哥的人?   有太多的想不通,可十三阿哥态度明确,他不愿意提起那晚的事情,我又不可能去问那个刀疤男箭头。罢了,一切随缘,船到桥头自然直。   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一阵微风吹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   我正站在树枝上摘李子摘得不亦乐乎,十三阿哥的声音从树下传来:“笙歌,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听见喊声,低头俯视十三阿哥,一下了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十三阿哥居然光着膀子站在树底下,手里面还摇着一把很大的蒲扇。才六月天他就这样了,要是到了八月,他又该以怎样的形象示人?   “喂,博尔济吉特笙歌,有那么好笑吗?”十三阿哥佯装发怒,他一手叉腰,一首拿着蒲扇指着我。   我再次咯咯地笑开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再在头上卷上烫头发用的杠子,再用粤语大声吼一句“从今天起,一三五停水,二四六停电。”那就是活生生的包租婆一个了。   越笑越忘形,我干脆把胸前挂着的满满一口袋李子挂到一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树枝上面,靠着树干用手捂着肚子笑得不可开交。   忽然,脚下一滑,我林佩珊这辈子第一次做了自由落体运动。当然,我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有侠王十三爷在,怎么可能会让我摔着呢。   “说了让我去,就是不听,从树上摔下来了吧!”训人的口气,我却只听出了满心满意地疼惜。   大夏天的,他的身上就像火炉子一样高温度,烫得我受不了。于是忙说道:“你好烫,快放开我。”   十三阿哥无奈地摇摇头,把我放到地上站好,“热的话就快进屋去,大中午的,可别中暑了。”   耳朵不得清净,我赶忙朝屋里躲。心想,如果我能够回去现代,一定要告诉那些十三党的人,十三阿哥是个唠叨老婆子。   “呀,我的李子。”忽然想起我的李子口袋还在树上挂着,赶忙转身准备再次朝树上爬。   “不要了,赶快进屋喝口水去,看你这嘴唇干得都快冒泡了。”十三阿哥走上前推着我朝屋里走。   “不行。”我固执道,“今天蛮儿要来,我说过今天要摘李子给她吃的。”   十三阿哥一听我说“蛮儿”两个字立刻变了脸色,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李子树下纵身一跃,替我拿下了树上的李子口袋。他落地的时候,身子微微有些倾斜,似乎站不稳。   我知道,他的腿又不好了。   “你好好陪她玩,我先进去了。”十三阿哥把李子口袋放到我手里就转身进屋了。   抬头望天,我长吁一口气。十三阿哥心里面的疙瘩终究是不好解。小蛮,你应该是爱他的吧?如果你在天上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呢?   蛮儿是我三月和大济一起回水竹镇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在路边救下的一个小乞丐。她当时正在跟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乞丐抢一个馊了的窝窝头。人单力薄,她当然争不过那些人,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看到她那双闪着灵光的眸子时,我倒抽一口凉气,那双眸子……跟小蛮的几乎是一摸一样。   我从那些人手里救下了她,带她回了水竹镇,寄养在大济家里面。大济因为腿脚不灵便,至今尚未娶亲,刘大婶也很喜欢蛮儿,于是就让大济认了三岁的蛮儿当女儿。   蛮儿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是为了纪念小蛮。大济每隔半个月来看我一次,每次他来,除了会带来好多吃穿用度,还会给我带来蛮儿。   沉思之间,门被轻轻推开,楚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格格,他们来了。”   楚津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所以他一直称呼我为格格。我能够呆在这里这么久了还平安无事,全要仰仗楚津的帮忙。   我笑着点点头,把李子口袋放到小石桌上,转身朝门口迎去。半个月不见,不知道我的小蛮儿是胖了还是瘦了。   “姑姑,蛮儿好想你。”小丫头人未到声先至。   看着朝我飞奔过来的小小身形,我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揽过小小的身躯,捏了捏那粉嫩的小脸,宠溺着说道:“我的小蛮儿,姑姑也想你。”   抬眼一看,大济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菜篮子,“大济哥,不是说过不要带那么多菜来的吗?这大热的天,会放坏的。”   大济把菜篮子放到地上,伸手抹了把汗,憨厚笑道:“妹子,娘总是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硬是要叫我多送点菜过来。这篮子里面还有一罐子猪油,你们以后炒菜的时候可以多放点油。”   我的眼眶微红,低头说:“大济哥,你和大婶总是对我这般好,我却总是拖累你们。”   是的,我总是在拖累他们母子两个。我和他们萍水相逢,他们却总是拿我当一家人看待,现在还要帮我照顾蛮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们一家人了。   我本不想收大济送的菜的,可这养蜂夹道的日子确实过得清苦,几乎见不到肉的影子。十三阿哥前几年在这里早已经把身体拖垮了,现在再不好生补一下,将来只怕……   蛮儿忽然在我怀里咯咯地笑起来,她边笑边说:“姑姑,你的头发扎得蛮儿好痒。”   我侧头一看,在养蜂夹道这些日子,我几乎都是披头散发,看来是该找根绳子把头发扎起来了。   因为下午该刀疤男箭头当值,大济和蛮儿只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看着蛮儿离开时一蹦一跳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   小蛮,要是你还在的话,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每次蛮儿来了过后,十三阿哥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两天不出门,吃饭也是陈嬷嬷送到屋里面去的。对此,我早已经习以为常。虽然我和十三阿哥从来不说过去的事情,可谁又敢说自己忘得掉呢我知道,十三阿哥是觉得亏欠了小蛮,也亏欠了那个未得以出世的孩子。   颓废过后,十三阿哥又变回了原来那副痞子样,整天穿着沙滩短裤,光着膀子,手拿蒲扇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我看不惯,说了他两句,他却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谁不知道十三爷我怕热得紧?我又不是四哥那个老古板,大热的天,怎么凉快爷怎么过。”   得,雍正皇帝在他眼里都成了老古板,我还能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七月天,孩子的脸,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子烈日骄阳,一会子雷雨倾盆。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我知道大济和蛮儿今天是来不了了。   我现在基本上属于下雨天打孩子,闲着没事儿干的那一类人。可今天蛮儿来不了,我连孩子都没得打。推开门走进十三阿哥的书房,他正坐在桌案边埋头写着什么,没有发觉我进屋。   看着十三阿哥难得的认真样子,我顿时玩心大起。轻手轻脚地挪到桌子旁,用手环在嘴边对着十三阿哥大叫了一声。   我以为以十三阿哥的性子,他一定会被我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或是惊慌之余打翻桌上的砚台什么的。结果我却失望了,人家压根儿就没半点反应,只是收了东西,对我说道:“你怎么不在自己屋里抄经书了?”   看着他这幅样子,我顿时失了玩闹的兴致,摆摆手,无趣地说道:“陈嬷嬷已经煮好晚饭了,我来叫你。”   晚饭过后,雨已经停了。繁星点点,明月高照,灿烂星空。一阵微风佛过,,顿觉凉爽无比。陈嬷嬷在厨房洗碗,我和十三阿哥则端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的李子树下纳凉。   十三阿哥因着晚饭时候喝了点酒,拿了蒲扇靠着李子树闭目养神。上次《葬花吟》事件后,我再没有刻意去对十三阿哥示好,我和他再不提感情的事,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日子过得似乎也不错。   抬头望着满天星空,我不禁开口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旁边十三阿哥手里的蒲扇一下子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我俯身正欲去捡地上的蒲扇,却被他一把拽了起来。   转身望着抓着我手腕的人,我有点莫名其妙。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粗鲁了?   十三阿哥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我,抓着我的大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挣了几下挣不开,我有点急了。与他对视片刻,我别开脸说道:“你干嘛?我帮你捡扇子呢!”   十三阿哥不说话,眼神灼灼地望着我,他眼里面的火焰似乎要将我点燃一般。我不是白痴,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谁都知道。、   这样的十三阿哥让我感到害怕,于是开口说:“十三爷,你醉了,我扶你进屋……”话未说完,十三阿哥却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你……”我想挣扎,却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   他今天依然打着赤膊,我也只穿了一层,大热天的,两人汗流浃背地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要燃烧起来了。   在这样的情境中,十三阿哥紧紧地抱着我,他的吻霸道而狂热,任凭我怎么挣扎都躲闪不开。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只知道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放大的面孔。十三阿哥早已经丢了神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敢想……   混乱之际,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推开他,快推开他。你不爱他,他不能这样子对你。   就在我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却又传来另一个声音:你欠他的,你是来还债的,你没有资格推开他。   脑子里面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叫我推开十三阿哥,一个声音指责我没有资格。最终,我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上了十三阿哥的脖子。   是的,我是来还债的。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我没有资格推开他。   做不到回应,我只能顺从地被他吻着。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落,我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却又绝望。   就在这一刻,十三阿哥忽然一下子推开我。我毫无防备,一个没站稳,被推坐到了地上。   抬头望向始作俑者,他正一脸慌张地想要俯身来扶我,刚才的狂风骤雨早已经停息,只剩下慌乱和狼狈。我推开那只要来拉我的大手,起身整理好衣裙,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刚抬脚走了两步,背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胸膛。紧接着,十三阿哥慌乱无比的声音传来:“笙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见你念那诗……心里面难受……”   掰开腰间禁锢我的手臂,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过身微笑着对十三阿哥说道:“十三爷,我不生气。我欠你太多,就算用我自己也未必偿还得清。”   我说的是实话,我欠他太多,就算他刚才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不会怪他。但我心里明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他。在养蜂夹道这些日子,我天天与他朝夕相对,天天告诉自己要努力地去爱上他。可事实证明,有些人和有些人之间,永远都不会产生爱情。   十三阿哥听了我的话,双眼染上了伤痛的颜色。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他。   肩膀再次被人抓住,十三阿哥的的声音传来:“博尔济吉特笙歌,你听清楚,你不欠我什么。当初我会那么做并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要帮四哥而已。”   他说完抓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朝们口走去。我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后就开始使劲挣扎,大声哭到:“你要干什么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和哭闹,硬是拽着我一路走到了门口。晚上是楚津当值,院门只是关着,并没有落锁。十三阿哥一把拉开门,门板因为受力过大,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听见响动,外面的守卫早已经围了上来。还好楚津把他们吼了回去。   “十三阿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津看了眼十三阿哥,又看了看被十三阿哥拽着的我,声音有些为难。   抓着我的人不理会旁人,双手使劲把我往门外一推,冷冷说道:“博尔济吉特笙歌,既然忘不了,就去找他吧!”   十三阿哥说完把门使劲一关,不再理会我。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于是跑过去使劲敲门。   “你开门,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可不管我怎么敲门,门都没有再开过。   为什么要把我推开?我是真的想要忘记过去重新来过的,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信我?经过那么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还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去?   我早已经是泪流满面,颓然地坐到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格格,你还是先离开一阵子吧,等十三阿哥气消了再回来。”楚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看得出来,楚津他很为难。毕竟,今天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传出去,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他也不好交代。 ☆、第四十八章   皓月当空,繁星满缀,月亮就像是嵌在黑瓷盘中的通灵白玉一样。星月结合,构成一幅无与伦比的“星月图”。轻风拂过,将所剩无几的热气吹得一干二净,使人身心瞬间充满了凉意。   我独自坐在京郊树林里的一块大圆石上面,心里思考着该如何度过这烦躁的一夜。养蜂夹道是回不去了,十三阿哥这次是真的被气急了,我从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想起那首导致十三阿哥发火的诗,我心里后悔至极。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地念了出来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怎么就那样随口念了出来呢难道我还想要回去那个人的身边?   甩甩脑袋,让头脑清醒一点。小蛮如花一般灿烂的笑脸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我微笑,仿佛在说,格格,平平淡淡才是福。   我想,我该去看看蛮儿了。   一念至此,心下已经有了决断,我从石头上起身快步朝水竹镇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心里忽然一阵不安。抬头望天,天空中只能看见零星的几点亮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隐藏在了云层的后面。刚才还听见叽叽喳喳的虫鸟叫声,现在却是出奇的安静。   昏暗中,我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犹如芒刺在背。转过身四处望了望,没有人。不禁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的多心。你以为你是谁?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杀手争着抢着要来取你的性命?   正欲转身朝前走,一阵凉风突然袭来。抬头一望,不禁使劲地朝后退着步子。   心下喟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同样的着装,同样的大刀,同样的眼神,想让我认不出来人是谁都很难。我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恨,非要至我于死地不可?   脚在那黑衣人的步步逼迫下毫无章法地向后倒退着。忽然,脚下一软,我呜咽一声,终于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我倒地,居然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压下紧张,望着那人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望了我一眼,不说话,但也没有停止脚步。终于,他再次提起大刀准备落下。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锋,我惯性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蛮儿,姑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似乎我的运气不错,这一次又有人来救我。睁开眼,我以为会看到上次那个拿剑的黑衣人,可我看到的居然是刀疤男箭头。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有点失望。   那黑衣人武功不及箭头,很快被箭头用剑在手腕处划了一剑。大刀落地,箭头一掌拍在那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喷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我还处在云里雾里,箭头已经走上前扶起我。这个箭头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居然这么出乎意料地在紧急关头救了我两次。   “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请不要怪我家主子不顾念母子之情!”箭头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昏暗中,我抬头望了一眼箭头,他脸上的疤还是那么的显而易见,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不是那么讨厌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拾起自己的大刀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我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向前跑了两步,终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哪里还有箭头的影子。   月亮终于不再躲在云层后面,星星也在一刻之间鲜活了起来。要不是借着月光看到地上的鲜红色液体,我一定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幻觉。   我到水竹镇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镇子上起得早的人家已经在做早饭了。看着从烟囱里飘出来的阵阵炊烟,我忽然很想念刘大婶做的稀粥。   或许,小蛮说的对,平平淡淡才是福。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蛮儿了,我心情欣喜无比,看什么都顺眼。早晨的空气清爽无比,让人忍不住多呼吸两口。   到了刘大婶家的竹院子,我迫不及待地推开竹篱笆院门朝里面走去。院子里却是出了奇的安静,看来,大济他们还没有起床。   不想扰人清梦,我在院子的石桌旁边坐了下来。石凳子上有些冷,刚坐下的时候,我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一夜没睡,我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刚才只想着要见到蛮儿,精神还好一些,现在蛮儿见不到,我又重拾了睡意,不知不觉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我是被开门的声音给叫醒的。睡了一觉,找回了精神头,我起身准备进屋去看小蛮。转身的瞬间,我惊得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我没有想到也绝不应该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人。   那人见了我也有些微的惊讶,他走到我跟前打了个千儿,说道:“格格,奴才终于等到您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何玉柱怎么会从屋里走出来?大济和刘大婶他们又到哪里去了?何玉柱说他在等我,他怎么就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为什么他见到我死而复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一大堆问题就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我解不开。   “格格,你怎么了?”何玉柱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茫然不知所措。何玉柱来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也知道我没有死的事情?记得他说过,我如果离开他的话,他会很恨我。   不好的预感传来,我绕开何玉柱,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子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快速跑到何玉柱跟前,我冷冷问道:“人呢?”   何玉柱开口道:“格格,爷说了,只要见了您,人马上就放。”   我倒退两步,果然是他。   “如果我不去呢?”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爷说了,如果格格不去,那个叫蛮儿的小姑娘明天就会出现在京城最红的妓院里。”   我心下一惊,这算什么?威胁吗?京城里最红的妓院?蛮儿才几岁?那个男人真是疯了! ☆、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个暴雨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低沉的情绪。我撑伞站在离西华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那些拿着长戟站列成排的皇宫守卫,心里面起伏不定。   我没有跟何玉柱去见那个人,轰走何玉柱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想了一天一夜。我反复思考,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进宫去求康熙。   他是皇阿哥,现在又管着刑部,有权有势,我奈何不了他,康熙说的话他总得听不是?只要康熙肯帮我救人,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大不了等救回大济他们我回科尔沁就是了。   过去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想要努力去忘掉。爱情能让人忘记时间,时间亦能让人忘记爱情,心痛过之后就不会再痛了,留下的,只会是麻木。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够忘记一切。   打量一下自己的周身上下,不禁皱起了眉头。我真的应该进去吗?我这个样子,那些守卫会相信我是宫里面的格格吗?   鼓足一百二十分的勇气,我埋着头朝宫门口走去。   “你要干什么?”一柄长戟横在我的面前,一个声音说道。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居然是他,刀疤脸箭头。他今天居然没在养蜂夹道当差,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盯着箭头,他似乎对于在这里见到我没有一点惊讶。我的身份他大概是知道的,毕竟我在养蜂夹道呆了那么久。   看着近在眼前宫门,再看一眼面瘫毫无表情的箭头,我觉得可以赌一赌,说不定就进去了呢。   “格格请回。”在我抬起脚的瞬间,箭头拦住了我。这一次他用的不是长戟,而是手。   我们此刻站的位置很是引人注目,已经有一队巡逻的侍卫围了上来。   “统领,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小兵摸样的人出声问道。   箭头挥手,示意那对巡逻的士兵该干嘛干嘛,然后拉着我走到城墙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抬脚要走,箭头又伸手拦住了我。望着横在面前挡住我去路的粗壮手臂,我微微皱眉,不悦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格格就不应该拦着我。”   “格格请回。”箭头还是那句话。   我一下燃起愤怒的火焰,这个箭头到底什么来历?口里面恭恭敬敬地叫着我格格,可行动上却压根没把我当作格格来对待。想当初在养蜂夹道的时候,箭头虽然处处和楚津作对,却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他不仅破例让我留在养蜂夹道,还处处约束自己的下属不准他们把我留在养蜂夹道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他甚至还在我被人刺杀的时候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的不近人情了?   “你凭什么拦着我?”我冷冷说道。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格格不要为难奴才。”   奉命?奉谁的命?康熙?太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目光冷冷地盯着箭头看,希望他能解释给我听。箭头被看得不自在,低下头轻声说:“格格,九爷这些年一直不好过。”   我的脑子顿时就像是被人狠狠给敲了一锤子似的,晕眩疼痛。怪不得箭头一直要和楚津作对,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怪不得他会同意我留在养蜂夹道,怪不得……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持剑救我的黑衣人不就是……怎么会是这样……   那么,那个人早在半年前就应该知道我还活着,可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找我?   转身离开,我一时之间不能够把这个事实消化掉,我必须要好好地静一静。   “格格,皇上早在六月的时候就不在京城了。”我已经走了好远,可还是能听见箭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我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养蜂夹道呆久了,我居然不知道康熙已经巡赛外去了。   那个人还真是够了解我的,知道我不可能乖乖去见他,知道我会去皇宫求康熙帮忙。可康熙明明就不在京城,他让箭头在这里守着干什么?   他一定是不想让我进宫去找其他的人帮忙,这是我唯一能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无非就是想要把我逼上绝路,他想要我走投无路乖乖去找他。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隐约间,一个男人奸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美人,这回绝不会再让你给跑了。”   当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面。屋子里面没有点蜡烛,我只能借着月光打量周遭的环境。看着屋子里的家居摆设,我确定自己并没有来过这里,可这里的一切却又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美人,你总算是醒了,爷可是等你很久了。”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一惊,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借着洒落不均匀的月光,我朝那个声源的方向望去。阴影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影的轮廓,心下一惊,马上摸索着退到床的最里边。   “小美人,这才几年不见,怎么你的胆子变小了?”那个男人再次开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待到那个人行至床前时,我终于得以看到他的脸。当看清那人的长相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太子!   接受事实后,我居然不是那么害怕了。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活该!可是,太子怎么没有跟着康熙一起去塞外?难道说今年不是康熙五十一年?   “小美人,怎么样?隔了四年,你还不是落到了本太子的手里。这次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顾不了想其他的,我不着痕迹地朝后面挪了挪。太子这人狠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正如他所说,如今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我,为今之计,我只有沉默以对,能拖一时是一时。   只是,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一刻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及时地破门而入,如同四年前那次一样,把我从太子的魔爪下救走呢?   “小美人,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的漂亮了。”太子已经脱了鞋子上床,他一边说话一边往我所在地方向靠过来。   我已经抵到墙角,避无可避,只能双手环膝把自己尽量缩小。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仿佛想要透过紧闭的房门看出点什么来,可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呵,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你爱的那个人怕是早将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可知道这几年他府里新添了多少口人?”太子说完话,人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   我转过脸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这几年他府里面新添了人口。虽然这几年我昏迷着,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段历史,可是史书上记载得清楚明白,他在四十八年到五十一年这三年的时间里,曾经两次派何玉柱到苏州、扬州购买“良家儿女”,供自己享用。   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历史上那个花花太岁。可这又关我何事?我和他早已经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就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不是吗?   下颚被一只有点粗糙的大手捏住,太子转过我的头,“不高兴了?呵呵……爷就是要让你知道,只有跟着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太子这话说得很大声,而且是自信满满。   我只想大笑,这恐怕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现在是七月,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还有两个月面前的这个人我就得改口叫他“废太子”了。他居然还在我面前自信满满地说只有跟着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样的居安不思危,也难怪做了半辈子的太子也没能听人家叫上一声“皇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爷的话很好笑吗?”太子一把扯过我压在床榻之上。   我心里一慌,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这种感觉和四年前被太子劫持的那一次几乎是一摸一样。记得当时我还想要委曲求全,可现在,我宁愿死也不想让身上的这个男人得了便宜。   太子虽然没有像其他皇子一样接受过那么多武力方面的训练,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我使尽全力也挣脱不开他。   “少给我在这儿装三贞九烈,当年你和老九干的那些事情你当我不知道?”太子把我的双手放到头顶,扯掉自己的腰带绑了起来。   “那又怎样?我还是不愿意跟你。”我冷声说道。   “小美人,这可不是你说了能上算的。”太子笑得不怀好意。随即,他就一把扯掉了我的外衣。外衣落地,太子把他的魔爪伸向我贴身穿的粉红色肚兜,眼里面早已经是火焰漫天。   就在我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刻,一阵敲门声传来,“太子爷,雍亲王和九贝勒来访。”   身上的男人动作一僵,眼里的火焰顿时熄灭了一大半。他起身下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雍亲王和九贝勒?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去?不是争夺储位的仇人吗?   脑子被一阵不明所以的情绪席卷而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受。四年前的那一次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救,看来,老天爷确实是在惩罚我,这样的狼狈居然还要我再经历一次。 ☆、第五十章   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心里面把太子骂了个一万三千遍。这个该死的太子,他居然不知道把我手上的腰带解开。如果让那两个人看到我现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思绪散乱之际,太子再次推门进来。他关好房门,走到床边蹲到我面前,笑着说道:“小美人,你想跟他们哪一个走啊?”   我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袍子说:“太子殿下,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腰带收回去了?”   太子顺着我的目光朝自己的腰间望去,笑了笑,终于解开了我手上的束缚。双手获得自由的我,当然是穿衣服要紧。万一那两个人冲进来,我要是不把自己武装好,连逃跑都很麻烦。   “你想跟哪一个走?”太子系好腰带又问我。   我已经穿戴整齐,跳下床,望着太子笑问道:“怎么?不想要我了吗?”   太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想,怎么可能不想,想得我都快发疯了。可那两位我暂时还不想去得罪。”   我呵呵地笑了起来,都说这太子胤礽是个草包,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可如今看来,却不尽其然。他至少还知道哪些人应该拉拢为自己所用,哪些人不应该去得罪。   那么,我应该跟谁走呢?九贝勒,多么陌生的称谓,一如我现在对他的感觉一样陌生。他为什么要来救我?不是还抓了人来威胁我吗?不是想要我乖乖自己去见他的吗?   “我跟雍亲王走。”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做了一个自己想也没想到的决定。   我似乎听见屋子外面有人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那一串脚步声的走远,我的心似乎也跟着那脚步声一起一落。   那些远去的快乐和哀伤也在这一起一落之间跳了出来。它们在我的身边把我紧紧包围住,仿佛想要将我逼死一般。可谁又能告诉我,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跨过这道现实筑下的鸿沟呢?   “小路子,快回宫收拾东西,皇阿玛喧本太子塞外见驾呢!”太子对着门外说道,声音之中不难听出一丝得意,似在对门外的人炫耀。   我盯着太子笑了笑,这人还真是,再过两个月我看你拿什么来炫耀。   我没有见到四阿哥,带我离开太子别院的是那次在雍亲王府见过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管家,我听赶车的小厮叫他秦管家。   我心里面有点不解,这个四阿哥还真是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太子别院救我,救完后又一声不坑地扔下我掉头离开。他到底是脑子有病还是他根本就有梦游的习惯?   “秦管家,四爷怎么没在?”   想了想,我还是不习惯叫四阿哥王爷。清朝人都注重品级观念,叫四阿哥又不合适,于是便把四阿哥和王爷这两个称呼综合了一下,叫四爷应该还不会贬低他的身份。   “我家王爷有事先行离开了,吩咐奴才带格格回府。”秦管家恭敬地答道,把我迎上了马车。   史书上说四阿哥为人崇尚节俭,还真不是吹的,从这马车就能看得出来。马车外面还将就能够看得过去,但里面却是不敢恭维。马车内部的构造简单明了,除了两个坐垫其余什么都没有。   不禁又想到另外一辆马车。如果我选择的是另外一个,那我现在是不是会在那辆豪华的马车上面?如果我选择的不是四阿哥,那现在我的对面会不会坐着一个默默凝视着我的男人?   使劲甩甩脑袋,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到现在了还在胡思乱想?林沛珊,你要知道,那个人是你的仇人。他不仅害死了你的小蛮,他还抓了蛮儿和大济一家,他对你好,纯粹是在利用你。   这样想想,心里面宁静了许多。待马车到达雍亲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下了马车,秦管家对我说道:“格格,奴才先带您去用点早膳,然后再去休息。”   “不用,我想见四爷。”   我其实是有点饿的,自从离开养蜂夹道后我几乎就没有怎么吃过东西。可我只要一想到蛮儿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就完全没了食欲。   何玉柱说过,如果我不去见那个人,蛮儿就会被送去京城里面最红的妓院。不知道那个疯子到底会不会真的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发誓,如果他敢动蛮儿一根头发,我林沛珊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格格,四爷上早朝还未回府。”秦管家解释说。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四阿哥不愿意见我我是知道的,可他可不可以编一个好点的借口来搪塞我?现在是七月,康熙早已经巡塞外去了,还上什么早朝?   秦管家将我带到雍亲王府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安置下来。胡乱吃了点东西,我对收拾碗筷的丫头问道:“四爷什么时候回府?”   我自认为自己的语调不高,也不严厉,可那个丫头居然吓得把手里面的上好青花瓷碗落到了地上。我看着撒了一地的碎瓷片,皱了皱眉,可惜了一件古董。   那丫头见我皱眉,立马跪到地上,她害怕地给我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格格恕罪。”   看着她的样子,我叹口气,正所谓“封建礼教害死人”也不过如此。早就知道四阿哥治家严谨,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你起来吧,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伸手准备去扶跪在地上的人。   “格格,使不得。”那丫头躲开我去扶她的手,跪着倒退两步,脸上的恐惧更加扩大。   她的举动让我鄂然,以前都是小蛮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从没有接触过这样胆小的丫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那你自己起来吧。”我退回到凳子上坐下。   那丫头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起来,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头埋得死低。   我有点无语。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怎么这个小丫头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我再可怕还比得过四阿哥不成?见了我都这样,那要见了四阿哥该是怎样?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子。”   我确实是有点累了,起身朝挂着淡青色绣花帐子的大床走去。既然四阿哥不在,我就得好好地养精蓄锐一番,想一想该怎么跟四阿哥开口。   自从十三阿哥被康熙圈禁起来过后,四阿哥为了能够在朝堂之上明哲保身,过的都是不谙世事的生活。他可能为了我去得罪八爷党吗?很难说。 ☆、第五十一章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掌灯十分。上午伺候的那个丫头送来晚饭,我随便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我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四阿哥。毕竟,时间经不起耽搁,蛮儿他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秦管家来了,说是要带我去见四阿哥。这正中了我的下怀,于是便跟着秦管家出了门。   跟在秦管家身后,我心里只想着待会儿见到四阿哥该怎么向他开口。我和四阿哥其实不熟,而且我还害了他最信赖的十三弟。他到太子别院救我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行事范围,他会帮我去那个人手里救人吗?   庭院深深,月光清冷地透过斑驳的树影投落到地上,虚幻朦胧。拐过几条羊肠小道,我被秦管家领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格格,请在此间等候,我家王爷一会儿就到。”秦管家带我进了一间屋子。   我依言找了张凳子坐下。有侍女奉上茶水,我轻啄一口,茶香在口腔中四溢。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四阿哥喜欢喝普洱茶,这倒挺配他的性子,沉稳内敛。   看着四面摆着的两人高的书架,我猜,这里大概是四阿哥的书房。只是,这间书房多了一样其他书房绝对不会有的东西——床。   我有点惊讶,难道四阿哥有睡书房的习惯?还是他真的已经到了立地成佛的境界了?他有那么多老婆,居然要睡书房,真是个怪人。   再打量一番,我的视线被不远处书桌上面摆着的一盏紫色水晶宫灯吸引了去。那灯不大,做工很是精致。我很想上前去看一看,摸一摸,可想到这是四阿哥府里,我忍住了。   两壶茶水下肚,四阿哥终于千呼万唤地走了进来。他和三年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蓄起了胡子。让我想不到的是,四阿哥打从进门起就没有看过我一眼,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我愕然。怎么会这样?不是他自己叫秦管家带我来见他的吗?怎么现在又摆出这副毫不相识的样子?   我很想转身就走,可想到蛮儿我忍了下来。我现在除了找四阿哥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从凳子上起身,我准备上前去给他请安,可他居然直接掠过我径直走到书桌边坐下。心里一阵难过,居然被人无视到这种地步了。   我知道四阿哥在生气,楚津是他的人,恐怕我在养蜂夹道的事情他也是早就知道的。也难怪,三年前我害了人家的弟弟,三年后居然再次跑去伤害吗,换作是我,我也会很生气。   罢了,看来,只有朝那个人给我筑的绝路上走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转身朝屋门口走,背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怎么?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不是还想找我帮忙吗?”   我不理会背后的人,迈开步子急速跑了起来。可就在我刚跑出屋门的时候,却被人一个使力给拽了回来。四阿哥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压在门板上,眼神愤怒地死死盯着我。   不想示弱,我扬起手就要去招呼他的脸,却在半空的时候被他给一把扣住。他一个使力,将我翻身压在了门板上。   “放开我。”我盯着纸糊的格子门板沉声说道。   身后的人发出呵呵几声冷笑,俯身凑近我,在我的肩胛处呼着热气,冷嘲热讽地说道:“放开你?你这是在求我吗?”他说着就吻上了我的颈脖。他的吻滚烫而激烈,让我忍不住一阵颤抖。   随着他喘息声的加重,我的冷汗也越流越多。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别,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有点害怕。   身后的男人抓着我的手腕,一个使力把我转过身去面向他。他睁大血红的双眼,盯着我恨恨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子对你?老九可以,十三阿弟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我告诉你,博尔济吉特笙歌,我爱新觉罗.胤禛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本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白了了,可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居然还想叫我帮你去救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你去得罪老九?我告诉你,我不会平白无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要我帮你,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户冷冷地照进屋。晚风夹杂着一阵花香飘来,清爽无比。身上的男人挥汗如雨,他正在索取他的报酬,而我……正在付出他口中那所谓的代价。   睁开眼有些木讷地望着正在占有着我的男人,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清晰,却又是那么的模糊。身上的男人是谁?四阿哥?雍亲王?爱新觉罗.胤禛?都不是?亦或者都是?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怎么忘了他是四阿哥。想到很久以前我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书桌上摆着的水晶宫灯发出微弱的亮光,昏暗中,我侧过脸看着自己落在枕头边上的手臂,很美。不知道在上面划上几刀会是什么样子?   天气总是先于我的心情而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从窗口处密密麻麻地砸进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身上的男人还在不知疲倦地索求着,似乎外界的一切早已经对他没有影响似的。我有点想笑,不知道这个时侯如果有人跑来告诉他康熙驾崩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男人发热的双手使劲地捧起我的脸,眼神就想要燃烧起来似的。   “啊,痛……”我下意识地出声叫道。   男人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我,骨节分明的手掌使劲地捏了一下我的下巴,“痛吗?我就是要你痛,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话音才落,他再次凶狠地大动了起来。   在他近乎施暴的律动下,我只能不住地摇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有多痛,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他以前是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可当时他也明确说了,那是害怕十三阿哥被儿女私情给绊住脚步而编的借口。   我和他,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知是谁说过,春天不到来,是因为冬天没离开。光明不到来,是因为黑暗没有离开。可我想说的是,今晚以后,我的生命里还会有春天和光明这两种奢侈品吗?   昨夜的一场雨,让清晨的空气带着几许泥土的清香。晨风吹过,丝丝凉爽。朝阳透过斑驳的树影,星星点点地洒进屋子里面。   转过头看向枕边,昨晚折磨了我一晚上的男人早已经不知所踪。我摇头,有点讽刺地笑了笑。难道真的是应验了某个人的那句话,男人真的都是越战越勇的生物?我全身酸痛得连床都起不来,他却跟没事人似的照常早起。   我发现,枕边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黄金匕首。不用猜,我知道这匕首是四阿哥留下来的。可他留下这把匕首是什么意思?   敲门声传来,一个胆小的声音传来:“格格,王爷吩咐奴婢伺候格格沐浴更衣。”   我循着声音望去,还是那个胆小的丫头,她此刻正拿着一套浅青色旗装站在床边有点惶恐地望着我。   我点点头,在丫头的帮助下终于下了床。那丫头扶着我走到沐浴的房间,屋里面烟雾缭绕,居然是一个很大的浴池。   把自己丢进冒着热气的浴池里,看着满身上下青紫色的痕迹,我终于忍不住出声痛哭起来。   林佩珊,你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你自以为是地想要人家帮忙救人,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满身上下青紫的痕迹,看着都觉得恶心!   我使劲地用帕子搓着身上的印记,一边的丫头被我的举动吓得不轻,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求我:“格格,奴婢求您了,求您不要这样……”   我不理会那丫头,从浴池旁边的一对旧衣物里面摸出了那把黄金小匕首。拔出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划了一道,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涌出。   跪在地上的丫头吓得出声尖叫,起身飞快地朝屋外面跑去。   和好匕首,放回原处,我轻笑。以为我会寻死吗?我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就算是要死,也要等到救出蛮儿和大济他们过后才死。我不能让蛮儿有一点事情。还有大济和刘大婶,他们都是被无辜牵连的。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不是那个丫头,也不是四阿哥,而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四阿哥嫡福晋那拉氏。   我仍旧靠在浴池边上发呆,情绪发泄完了,我的理智稍稍归位。那拉氏走过来叹口气,拿起一旁的毛巾就要来帮我擦身子、当毛巾碰到我肩膀的那一刻,我就像触了电似的颤抖着躲开。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拉氏挪到我跟前柔声说道。   其实,我会躲开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这府里面的人,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后。   听着她的那句“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浮躁不安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地脆弱仿佛在一息之间找到了支点。   “啊,你这是……”那拉氏指着我手腕上的刀痕尖叫道。   我朝她咧开嘴微微一笑,并不发表什么意见。那拉氏见我这副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长叹一口气,继续拿着毛巾替我擦身上的水渍。   穿戴整齐后,那拉氏带我去了她住的院子,她还告诉我四阿哥会去她那儿找我。听到那拉氏提起四阿哥,我忍不住颤了颤。仔细想来,四阿哥说的不错,他凭什么帮我救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换做是我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步步计划周密的雍正皇帝。 ☆、第五十二章   那拉氏说四阿哥会来,他还果真就来了,只是当时的情况有点尴尬,因为那拉氏正在给我擦药。   看着四阿哥进门,我和那拉氏都是一愣。那拉氏仿若石化一般,也忘了给我上药。我知道她在震惊些什么,清朝男人白天都是不进后院的,没想到四阿哥居然在大白天就进来了。   我迅速拉过床上的被子裹住自己,脸上毫无表情。四阿哥见我这个样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转过身,略显尴尬地说:“我出去,你穿衣服。”丢下一句话,他转身出去了。出门之前,细心地把门关上了。   我有点不明所以,这个昨天晚上还对我施暴的男人居然也会不好意思。想到他昨晚那种疾言厉色、歇斯底里的样子,我有点好笑。看来,他真是给压抑的太久了,一旦爆发并非常人可比。   肩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那拉氏已经回复神智。她拉下我裹在身上的被子,长叹一口气,继续为我上药。   那拉氏的样子让我想到另外一个女人——九福晋董鄂氏。为什么这些女人都这么傻?我明明就是破坏她们家庭的坏女人,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待我这般好?还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被三妻四妾的观念给蒙了脑子,即使心里面爱得要死,所表现出来的也只会是云淡风轻?   “福晋,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我轻轻推开那拉氏,自己动手穿起衣服来。   那拉氏不说话,起身翻箱倒柜一番,递给我一张折成四方形的宣纸。我有点迟疑,但还是伸手把那宣纸接了过来。   宣纸很轻,可这一刻我却觉得它有千金之重。那拉氏把这张纸递给我很明显是想叫我打开它,可我居然不敢。   她见我迟迟没有动作,说道:“快打开看一看吧。”   好奇害死猫,打开宣纸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宣纸上画着一个女子,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心里一颤,就像被老好人踹了一个窝心脚,别提多堵了。   画中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双手扶着秋千两边的绳子,眉头微微蹙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女子穿的是蒙古族的衣服,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套。   肖像旁边用绳头小楷提着一首诗:   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   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   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   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   我的脑子转了转,回想起清史教授讲课时的情景:雍正皇帝的这首《七夕》感情细腻,遣词优雅,意境非常优美。巧妙地利用七夕节这一特殊日子,运用牛郎织女的诗词及传说,引申表达自己的情感故事。短短几个字,将自己与情人悲欢离合的故事,有缘无份的遗憾,绵绵不绝的思念,清冷孤寂的心情,描写得惟妙惟肖,让人不忍释卷。乃情诗中难得一见的佳品……   记得当时教授叫我根据诗的内容来判断这首诗是送给谁的,我当时正在和许晶晶开小猜,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对老教授说是我们伟大的雍正同志在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老教授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和全班同学笑得人仰马欢的情景。为这事,许晶晶笑了我一个学期。   看旁边提着的日期是康熙五十一年七月初七,那个时候我还在养蜂夹道。而且,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这四阿哥莫不是真的喜欢我?   难怪那次我和大济来雍亲王府送菜的时候秦管家和那拉氏见了我会是那种反应。我把和四阿哥相处的点点滴滴快速地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就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出来四阿哥喜欢我。可这肖像和诗句又是怎么回事?是他以前伪装得太好还是我太迟钝了?   收回思绪,不再多想。就算是真喜欢我那又怎样?如果没有昨晚,我也许还可以和他做朋友。可世间的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伤害已经造成,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四阿哥进屋,那拉氏离开。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俯身请安:“见过雍亲王。”   下一秒,我被四阿哥拉进怀里。他灼热的呼吸萦绕在我的脖颈周围,使得我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烧起来了。   轻轻推开四阿哥,退后两步,我低头说道:“雍亲王,游戏已经结束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四阿哥此时的脸色不好看。我被一只手狠狠地拉过,四阿哥狠狠地说道:“博尔济吉特笙歌,结不结束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我不说话,看来这个人还真是入戏太深了。我挣脱开他,冷声道:“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你还想要什么?”我可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爱吗?我给不了。   “你认为那只是代价?”良久后,四阿哥开口,语气足以冻死一条鱼。   我大笑,什么叫我认为只是代价?难不成他认为昨晚的一切是因为爱?就算要说是因为爱,也只是他一个人在爱,我只能感觉到刻骨的痛。   “我不会平白无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要我帮你,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这句话是谁说的?怎么才过一夜就不是代价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突然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平,十三阿哥赶我走,那个人对我步步紧逼,就连从前理智冷静、步步为营的四阿哥居然也要来逼迫我。他们一个二个为什么都恨不得把我逼死?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老天爷要把我从二十一世纪送到这段“九龙夺嫡”的历史中来?   我越笑越大声,不知不觉脸上已是一片火热。伸手一摸,一片黏腻。四阿哥伸手就要来拉我,我当然不会乖乖被他操纵,拉扯间,他抓到了我手腕上的伤口。   听见我的痛呼,四阿哥非但没有放开我,反而加大力道把我扯了起来。他狠狠地抓着我的手腕,大声朝我凶道:“你居然用我留下的匕首自残,难道跟着我就真的那么让你反感吗?”   我当然知道他留下那把黄金匕首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我和他之间是属于那种怎么凑都凑不到一块儿的情况。就算他对我强取豪夺,夺走的也只是这俱原本就不属于我的身子,我这颗心,这缕魂,他别想夺走。 ☆、第五十三章   我心里本就不好过,现在四阿哥又那么大声吼我,被他一刺激,我就什么都顾不了了,放开嗓子朝他大声吼道:“是啊,我就是反感和你在一起,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趁人之危强取豪夺?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难道就因为我求你帮我救人就一定要把自己卖给你?”   我的眼泪越流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嘶哑,最后干脆推开抓着我的人蹲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四阿哥蹲□子,掏出帕子给我擦泪。他长出一口气,说道:“你不用这样,我放你走就是了。”   我望着他不明所以,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前一秒还说不会对我放手,怎么这一刻就决定推开我了?   “你不用怀疑,我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忘了他的追求了?他一心一意直扑江山,眼里面怎能容得下其他东西。他如果真的把我留在身边那才是下下之策。   三年前那些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十三阿哥和我亲近得到的是什么样的下场?万一八爷党再用对付十三阿哥的办法来对付他,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他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当然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一切。   果真是雍正皇帝,他能够理智地处理所有的事情,即使失控了,他也会趁自己还未泥足深陷之前攀爬上岸去,不让自己被儿女私情绊住脚步。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够坐得上太和殿上的那个位置。   可我担心的是,他还记得他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面传达的意思他不会不懂。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人我会帮你救,只是……”他看着我,眉头微拢。   “只是什么?”看他吞吞吐吐,我出声询问。   四阿哥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似的,“你得去老九那里。”   我惊惧,脑子顿时被烧成了灰烬。去那个人那里?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既然我在养蜂夹道的事情他都清清楚楚,未必不会知道我在雍亲王府的一举一动。他那样性子的一个人,会怎样对待现在这个样子的我?   一顶小轿,两个轿夫,我从雍亲王府到了九贝勒府大门口。一下轿子,董鄂氏就迎上我跟前。   “妹妹,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拉起我的手,满是喜悦地说道。   对于见到董鄂氏,我并不觉得奇怪。来之前,四阿哥说过,那个人这几年从没有提起过我,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伤痛的样子。我这种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他当然不会亲自把我迎进府,他肯让我进门已经是大大的超乎了我的想象。   夕阳西下,天空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这样的景象,就像一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图画,唯美浪漫。   夜幕降临,天空的霞光渐渐淡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了浅红。当一切红光都消失掉的时候,那高而远的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颗金星。它是那么大,那么亮,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活像一盏挂在高空的明灯。   我站在阁楼的窗台上,望着这夏夜的景象,心里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来九贝勒府的那日,董鄂氏把我带到了府里面一个靠西边的院落。房子分两层建筑,我选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住下,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漫天的红霞。   来九贝勒府已经半个月了,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是他对送上门的女人不感兴趣了还是他嫌弃我已经脏了?他既然不待见我又为什么会让我进九贝勒府的大门?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阿哥们争夺那个位置也是这样。到九贝勒府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男人找到我,说是四爷吩咐有事情就去找他。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眼线。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满脸大麻子,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在九贝勒府专门负责扫地,送水,砍柴的杂事。这就是探子,为了不被识破身份,他们总是做着最低贱的活计。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当然,我想见他并不是因为那些还不曾放开的过去,而是因为四阿哥的计划。   来这里的前十天,我还勉强能沉得住气。可是当四阿哥安插在九贝勒府的探子告诉我刑部大牢只关着大济和刘大婶的时侯,我就再也坐不住了。   为了见他,每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都要把伺候的丫头支开,然后等热水变成凉水才到凉水里面跑上一夜。   泡冷水的代价就是躺在床上三天三夜起不来床。董鄂氏天天都来看我,亲自为我吃药,帮着我梳洗。我任她折腾,不发表意见,也不和她说话。我其实并不讨厌董鄂氏,可我被那么多杂乱如麻的事情缠着,无暇理会她。   那个人是铁了心不想见我吗?我都病成这样子了还不肯来看我一眼吗?   自从我住进九贝勒府后,那个人几乎就没有回来过。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守在刑部,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不得不承认,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我找了四阿哥帮忙。所以,他让我进了九贝勒府的大门,却不给我任何与他作对的机会。   其实,我心里面很矛盾,既想见他,又怕见他。不见他,救不了蛮儿他们。见了他,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夜色更浓,各处的灯火也陆续亮了起来。突然,不远处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亮光。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盏红色的孔明灯。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亲手在孔明灯上面写下祝福的心愿,就会丰收成功,幸福年年。   虽然知道只是个传说,可我还是忍不住合上双手对着不远处飘荡着的孔明灯许下了自己的心愿:但愿这一次过后,真的不会再有交集。 ☆、第五十四章   “你喜欢孔明灯?”我被人从后面抱住,抱着我的男人柔声问道。   被那双大手碰到的地方在轻颤,但我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喜欢。”他终究还是来见我了。听到这就久违了三年多的声音,我心里面不争气地泛起一阵酸意。   三年的时间不够长,却也不短,它足以让我和背后的这个男人相顾无言。他就那样轻轻地从背后拥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脖子上,呼吸浅浅,直到黑暗退去光明降临人间。   白天我自然是见不到他的,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晚上的时候,漫天的孔明灯照亮了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五颜六色的孔明灯温暖,明亮,梦幻,如果不是身后抱着我的男人,我会以为自己走进了童话世界。   身后的男人双手轻轻地圈住我的腰,我们站在窗户边一起抬头望着天空中漂浮着的孔明灯。   “喜欢吗?”他轻吻着我的头发,柔声问。   “嗯。”我点头,所有的心思都被漫天的颜色吸引了去。   “怎么感谢我?”他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些微的不满。   他想要什么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得不顾一切的博尔济吉特笙歌了。如今的我,怎么可能再一次主动地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谢谢你。”我转过身,强迫自己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孔明灯的光亮射入他茶色的眸子里,他的眼眸也染上了五彩的颜色,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只是这样而已?”他的手已经从我的腰上到了我的肩上。   我微微皱眉,抬头望向他,“不然呢?”   我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可我真的不想再一次和他发生关系。   “我想要什么……你是知道的……”他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了我。   看来,终究还是逃不掉。从这半个多月来他对待我的态度,我以为他早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致,现在看来,不尽其然。   “宝贝,我可以吗?”滚烫的唇从我的脸颊移至侧颈,他的气息早已经凌乱。   我弯起嘴角,略显讽刺地笑了笑:“我有什么权利决定可以不可以?”明明他都已经在动作了,还问我可以不可以,这简直就是讽刺!   男人从我的颈脖处抬起头,闪光的眼眸对上我嘲弄的眼神,认真无比地说道:“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   我笑了,是那种疯狂的大笑,笑得没有力气站立,笑到流出了眼泪……   什么叫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不碰我?如果不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他干什么要费那么多的心思把我逼到他的面前?他干什么要为了我的一句“喜欢”就为我点亮整个夜空?   原谅我。此时此刻,我想不出他为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如果要说是因为爱我,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有些东西,经历过一次,就足以让人望而止步了。   “你笑什么?”他粗鲁地把我从地上扯起来,牢牢地锁进怀里。   我但笑不语,望着他茶色双眸说道:“放了蛮儿,我随你处置。”   他的吻火热急切,舌头伸进我的口里面不停地舔吮,迫使我跟他纠缠。他就像一头七天七夜没有进食的雄狮一样,如饥似渴,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我整个吞入腹中。   抬起头,孔明灯早已经飘远,我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亮光。   胤禟,你我之间,也就如这满天的孔明灯一样,虽然美丽,可最后还是会在风中灰飞烟灭。请原谅我,我这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早已经不敢去爱了……   背后抵上冰冷的墙壁,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紧贴着我的身体却热得像一坨沸铁,烫得我不能思考。   他吻得越来越激烈,近乎夺走我所有的空气。昏昏沉沉之间,身上的衣服犹如抽丝剥茧一般被脱了个大半,只剩下薄如蝉翼的肚兜和底裤。   忽然,身子一轻,他把我抱了起来。我被他抱着抵在墙壁上,双脚紧紧缠在他的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火热的唇沿着我的唇一路向下,到锁骨的时候,他突然使劲地咬了我一下。我吃痛,轻声呜咽了一声。   我的一声呜咽刺激到了他,他终于抱着我一路吻着跌跌撞撞终于倒在了床上。他急急地压上来,一边吻我一边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待到两人之间终于没有隔阂的时候,我终于闭上眼睛流下了泪水。   夜微凉,灯微暗……   夏天的夜晚,微风和煦。清冷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屋子里面,朦胧得不似人间景物。   香炉里飘出阵阵轻烟,空气中尽是桂花的香味。我不敢大口呼吸,害怕自己会沉溺在这香味里,万劫不复。   “专心点。”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不高兴了。   是了,我该专心点。如果不把身上的这个男人伺候好,刘大婶和大济恐怕是一辈子别想走出刑部大牢了。   “对不起,是我分神了。”我伸手环上他的脖子,趁他不备,一下子翻身压到他的身上。   与他对视片刻,我低头吻上了他的唇。他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主动,愣了好久才开始疯狂地回应我。   我从他的面颊吻至他的颈脖,再到胸前的两点,极致轻柔,细致无比。   “嗯……”身下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吟,随后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   男人满是欲望的眸子望着我,开口道:“你太慢了,还是我来吧!”   我不说话,只是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谁来都一样,只要我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男人终于忍不住,分开我的双腿就要进去。   “轻点。”我轻声说道。   我确实很害怕,看着手腕上浅浅的粉红色划痕,想起四阿哥那天对我的折磨,我到现在都还心惊胆战。   男人听了我的话动作一僵,随后点了点头,动作果然轻了许多。   “啊……”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可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感到沁入骨髓的疼痛。   我抗拒地推着身上火热的胸膛,可男人早已经陷入了疯狂,对我的呼声置若未闻。他的□在我的身体里面横冲直撞,似惩罚,又似在发泄。   和预想中的那样和他缠绵,没有怜香惜玉,没有软语温存,他如同野兽一般狂野猛烈。我的手被他强迫着按在枕边两侧与他十指相扣,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   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湖蓝色蚊帐,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海浪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挣扎,既不能回到水里,又不能安乐死去。   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在这久违的激情里面沦陷了……   就在某一个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双闪着水色的眸子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仿佛是呢喃的私语,又仿佛是无声的控诉。   失控的心立时平静了下来。小蛮,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再和他纠缠不清的。可是,请你原谅我。这次以后,我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一定不再和他们任何一个有丝毫的瓜葛了。   天上的月亮将皎洁的脸庞掩藏在云层里,露出一双无奈而悲悯的眼睛,那是此时唯一的慰藉。我想要睁大眼睛将这捧月光看得更加清楚,却被强势地换了个姿势。   脸被埋进丝质的软枕里面,我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男人炽热的胸膛紧贴在我的背上,狠狠地,似乎是想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但贴着我的身体却始终高温不退。男人不顾一切地转过我的身子,也不管会不会弄痛我,狠狠地纠缠上我的唇。唇舌纠缠间,熟悉的感觉袭击着我的大脑神经,我必须要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去回应他的吻。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波一波的快感袭来,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不知不觉,身体里面涌出阵阵暖流,空气中尽是那似曾相识的暧昧味道。   我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身上的男人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原本游移在我脖子处的唇附到我的嘴唇上,撬开我的嘴唇长驱直入,抵死缠绵。   在攀上顶峰的那一刻,我终于不争气地再次流下了眼泪。为什么在这种被强迫的情况下我还能感觉到极致的快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人趴在我的身上喘着粗气一连问了三个为什么。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一丝倔强,一丝恨意,一丝绝望。   我当然不会回答他,当年我是那样的信任他,可他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最后还害死了我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小蛮。我绝不可能原谅他,他是最没有资格问我这三个字的人,   “爷,不好了,出事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何玉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   我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知道,是四阿哥的人开始动作了。   听见声音,身上的男人动作一顿,满眼充血地朝门口大声吼道:“滚!”   他说完又要低头来吻我,我却看准时机,偏头躲过。我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你干什么?”床上的男人一把扯过我,把我死死地压在身下。   我伸手指指门口,低声说:“你有事。”   “不要管他。”他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新一轮的欲望之火。   外面的人许是见屋里的人没有反应,又开始敲门了。“爷,出事了。”何玉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比先前还要焦急几分。   身上的男人低咒一声,拉过一条薄毯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出声朝门口说道:“进来!”   我被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面,看着挡在我前面不着片缕的男人,心里觉得很不公平。这大热的天,他都这般凉爽,凭什么我就得被裹成一个粽子?   何玉柱进门,对我的存在见怪不怪,他不看我,注意力都在自家主子身上。   “什么事?”男人的声音满是怒意,那是在警告何玉柱如果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等着挨板子。   何玉柱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趴在他主子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个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知道,这是濒临爆发的前兆。   “出去!”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的,说话的语气,昭示了他气愤的程度。他非常非常生气,这是不必说的。   “怎么,你不亲自去看一下?”我不知死活地刺激他。   他忽的一下把我从床上扯起来,然后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把我摔到地板上。   他依旧坐在床边,目光阴鹜地盯着我说道:“你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但笑不语,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话。   我的沉默似乎触怒了他,他一步上前使劲捏住我的下巴,恨恨地说道:“别以为人被老四救走了我就会放过你!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发狂的男人一下甩开我,转身开始动手穿衣服。看着他清俊孤傲的背影,我摸着被捏得生疼的下巴苦笑。我欠他的?那谁欠我的?谁又欠小蛮的?   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看好她!”他对门外的人吩咐。   “喳。”何玉柱的声音毕恭毕敬。 ☆、第五十五章   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我心里面烦躁到了极点。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单下面摸出四阿哥给我的那把黄金小匕首,对着手腕狠狠地滑下一道。   疼痛袭来,我的眼泪跟着血液一起从我的身体里面流失。这一刻,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头疼欲裂,我索性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尖叫把我吵醒。皱了皱眉头,我面带不悦地翻身坐起。外面青天白亮,又是新的一天。   那个从我到九贝勒府后就一直伺候我的小丫头正站在床边浑身发抖。此刻,她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身下的床单看。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我的眉头皱的更深。原本雪白的床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这画面看起来很是诡异,别说是那丫头,就是我这个始作俑者也被吓到了。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这床单上的斑斑血迹又是从何处来的?   “格格……这……”那小丫头望着我有点无辜,有点不知所措。   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要说床单上的不是血而是原本就有的花纹?可如果她又问我为什么花纹会是湿腻的我又该怎么回答她?   忽然,小腹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我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体里面流出。顿时,全部疑惑解开。   我怎么会把这茬给忘了呢?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有点乱,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这下好了,才担心会怀上孩子,看来是老天爷都觉得我不能怀上那人的孩子。   “我葵水来了,麻烦帮我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我冷静地对那个小丫头说道。   那丫头听后顿时脸颊一红,随后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飞快地跑出去替我准备东西去了。   床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我皱眉,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味道。   我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董鄂氏为我准备的,她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衣服,鞋袜,头绳,步摇,胭脂水粉……   笙歌的皮肤很好,我完全可以不用化妆,胭脂水粉用不着。至于头发,我几乎都是把头发高高束起一束,两边各留一条小辫,所以步摇也用不上。至于衣服,我只是从董鄂氏送来的一大堆衣服里随便挑了两套素净的换着穿,其余的都原封不动地搁在衣柜里。   下床穿好鞋子,走到衣柜里面拿出一套淡蓝色的衣服换上。踱步到窗边,我一下大力打开窗户,阳光立刻照了进来。深呼吸一口气,在窗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身体里的热流还在往外冒,心里不禁期盼着那个丫头快点回来。就在这当口,屋门被大力地撞开了,一股浓重的脂粉气味扑鼻而来。   我转过头,只能看见一团刺眼的红色朝我挪过来。初步判断,应该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女人梳着一字头,头上满是摇摇欲坠的金步摇,红色旗服的领口,袖口,裙角处都绣了一层金边。此时屋门大开,阳光笼罩在那抹红金相交的身影上,闪闪发光,刺得我不敢直视。   待那女人走近,我终于得以看清楚她的长像。柳叶眉,大眼睛,瓜子脸,是个漂亮的女人。可如果算上她的衣着打扮,我就不敢恭维了。   不知道怎的,我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   那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朝我挥来。从她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所以早有准备。当她的巴掌快要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伸手握住了她挥向我的手腕。   还真是要感谢这半年多以来的苦日子,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手无缚鸡之力的蒙古格格了。   那个女人就是个纸老虎,看起来凶猛,其实一点劲都没有。被我捏住挣脱不了,只能在那里扯着嗓子大声尖叫。   “啊!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使劲挣扎,可我暗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任凭她怎么都挣不脱。   看着她整个扭曲的脸孔,我心里面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现在心情极度不爽。才被人欺负完你就要来欺负我,真拿我当软柿子捏吗?   我突然一下松开那女人的手,她被我整了个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许是真的害怕了,她居然坐在地上不起来,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蹲到那女人跟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威胁着说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给我消失掉,否则就别怪我辣手摧花!”说着,我还拿出匕首在她的脸上拍了拍。   那女人听了我的话立马连滚带爬地朝门口奔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恨恨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等着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狠狠地瞪回去。谁怕谁,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九贝勒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做主。   过了片刻,屋外隐约传来那女人的叫骂声,“你没长眼睛吗?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撞本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你?”   紧接着,刚才我叫去帮我准备东西的那个丫头的声音传来,只听她颤抖着声音急切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   “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些不知礼数的贱蹄子!”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趾高气昂。   我听得气愤,那个缺少教养的女人居然这么不知趣,拿我没办法就拿我身边伺候的人出气。难道那个人都不管一下自己的后院吗?只知道一个二个往家里抬,他都不看一下人品素质的吗?   刚想出去再教训那女人一番,肚子却又是一阵绞痛。这一次绞痛比前几次要厉害得多,我不得不一手抓着桌脚一手捂着肚子蹲到地上。   额头在大颗大颗地滴着汗珠,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缓解疼痛。   “格格,你怎么了?”那丫头进屋见我蹲在地上,赶忙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把我扶到板凳上坐下。   我摆摆手,忍着疼痛说道:“不碍事,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那丫头终于恍然大悟,拿起桌上的东西,扶着我往屏风后面走去。   一切收拾妥当后,那丫头扶我到桌子旁边坐下。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套淡蓝色的新床单往床边走,“格格先等一下,奴婢把牀单换了再扶格格上床躺着。”   我肚子已经缓过气了,听见她的话,便点了点头。床上收拾干净后,那个丫头把我扶到床上躺下。看着她忙上忙下,我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个没有营养的问题,稍稍愣了一下才答道:“回格格,奴婢名叫昕儿。”   我点点头,又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昕儿满是担忧地望着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这半个多月她一直守在我身边伺候,而且她也从小就被卖入九贝勒府当丫头,对于我和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知道的。她不说,肯定是以为我会难过。   “没事的,告诉我。”我望着她说道。   “格格,刚才来的是前年进府的完颜夫人,去年十一月刚生下五阿哥,很得贝勒爷的宠爱。”昕儿越说越小声,一双眼睛望着我满是不安和担忧。   “格格,爷会宠幸那些女人只是因为她们身上总有一个地方和格格长得像。府里人都说完颜夫人是爷那么多侍妾里面长得最像格格的,所以爷才会极宠她。”见我没反应,昕儿耐心地给我解释。   我朝她笑笑,心里面什么感觉都有,却独独没有难过。难怪我总觉得那个完颜氏那么眼熟,如果她打扮得不那么花枝招展,还真和我有五分的相似。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可现在,我居然可以把那人和别的女人之间的事情当作故事来听。看来我的定力进步了不少。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够轻而易举地左右我的情绪了。   正暗自庆幸的时候,门再次发出一声巨响,两个身影齐齐走进来。是刚才那个庸俗的完颜氏,她的旁边还走着一个男人,一个我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第五十六章   “爷,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动手打的微儿!”完颜氏伸出食指指着我,对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委屈着说道,脸上赫然是五条鲜红的手指印。   不用猜,我就能知道这完颜氏在打些什么主意。她一定是刚才在我这里吃了亏,又打不过我,于是就跑去搬救兵。可惜,她估错了形势,我如果会怕那个人,那我就不是林沛珊了。   再看那个人,身穿一件深蓝色长袍,袍子的前襟,领口和袖口的地方均绣着白色的云纹。腰间的黑色腰带上面吊着一块缀着流苏的圆形玉佩。人本就长得好看,再配上这一身的行头,我都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他了。   他就那样和完颜氏站在一起,一手搂着完颜氏细得就像一根筷子一样的腰肢,一手轻轻抚摸着完颜氏脸上的红痕,眸子里面满是关切之色。   一个妩媚妖娆,一个阴柔俊美,真真是一对壁人。   不知道昨天晚上的火烧刑部事件他是怎么处理的   那两人还未走近,昕儿就急急忙忙上前去请安,那人朝昕儿一挥手,昕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便退了出去。我则坐在凳子上没有任何要理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爷,薇儿自打进府就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现如今连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都敢打我,爷一定要为薇儿做主啊……”完颜氏的眼泪就像珠子一样,扑簌簌直往下掉。   我听见完颜氏说“没名没分”这四个字的时候真恨不得冲上去再扇她一个耳光,可转念一想,她说得也对,在这个九贝勒府里面我确实是没名没分的。   那人自打进门就没有看过我一眼。他掏出手帕,一边替完颜氏擦泪珠子一边柔声哄到:“薇儿别哭,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那人说“宝宝”这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向我望来,可惜,我让他失望了。我脸上非但没有显现出任何他希望看到的表情,还很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如果在我面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是想要让我吃醋的话,那他就打错算盘了。以前的博尔济吉特笙歌或许会为了他争风吃醋,可现在我早已经放下了。   吃醋,做不到。   “你怎么说?”那人放开完颜氏,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豁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神冰冷地盯了一眼在那里抹泪的完颜氏。   我能说什么?他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我就算说破嘴皮子他还是站在完颜氏那一边。   “九贝勒,请你管好自己的女人。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帮你管教管教。”我转过头对那人沉声说道。   听见我叫九贝勒,他的神色微变,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茶色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到了先前的神色。   “是吗?我最不听话的女人就是你了,你也管教管教你自己?”他茶色眸子紧紧锁定住我,脸上尽是玩味的神色。   听见他说这句话,我一时之间变得无语。都到现在了,他居然还开得出来玩笑,我不佩服都不行。   完颜氏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就不依了。只听她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肚子蹲到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可我却分明看见她那一双大眼睛里面闪着挑衅的光芒。   看着那人皱着眉头转身去扶完颜氏,我嗤笑,自己满腹心机不说,就连娶回来的老婆也是诡计多端。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男人配什么样的女人。   “薇儿,你怎么样?”虽是关切的话语,却分明能听出当中的不耐烦。   完颜氏依偎进那人怀里,抬头看了我一眼,满脸娇羞地说道:“薇儿没事,只是被宝宝踢了一脚。”   “何玉柱。”那人朝门外喊了一声。   “奴才在。”何玉柱进门恭敬地答话,还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千儿。   “送夫人回去。”他这话说得不容拒绝。   完颜氏本想借题发挥,没想到那人会把她打包送走,脸色顿时大变。她想要说点什么,可看到那人紧绷着的俊脸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何玉柱离开了。   完颜氏一走,我顿时觉得意味索然。转身想要回床上继续躺着,可有人就是不肯让我安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准备怎么管教你自己?”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在我身后问道。   我并没有转身的打算,叹口气,说道:“九贝勒,你认识的博尔济吉特笙歌早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身后的男人一个大力把我扯了回去与他面对面,“是吗?那你告诉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我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这男子,曾给了我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恋,可那也只是曾经而已。现如今,我和他,早已经是各不相干的两个人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我,过去的一切我早已经忘了,也包括你。”   他稍稍愣了一下,拉起我就朝外面走。我的房间在二楼,出了门就是楼梯,跌跌撞撞,我绊倒了好几次。他对我的磕磕碰碰毫不顾忌,硬是拽着我一路下了楼。   “你干什么”他的手正好抓着我用匕首划的伤痕上面,我痛得有点受不了。   他对我的叫喊仍旧无动于衷,拽着我脚步飞快地走出院子。这是我来九贝勒府后第一次踏出自己住的院子,现在已经接近午时,太阳当头照,一出门我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轻飘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冲着那个孤傲冷清的背影大叫。   他回过头看了我的手腕一眼,稍稍松了松抓着我的手。我以为他要放开我,可他却只是改变了抓着我手腕的位置。   穿过重重的亭台楼阁,我们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拉着我的男人抬头向上望去,神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似悲非悲。我随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刹那间,呆滞。   他……居然带我来了这里!   时光仿佛倒退,我依稀看到了那时的情景。他在床上昏迷不醒,手腕上尽是血迹斑斑的伤痕。我仿佛又听见了他霸道的话语:不准嫁给别人,更不准不爱我!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你休想嫁给别人……   穿过重重的阻隔,我仿佛又感受到了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刻骨铭心。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地对我说道:“笙歌,我的宝贝,我要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幸福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那些字字句句,凝结成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穿过我的皮肤,直刺我的心脏。我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等着死亡的来临。   以前,他是我的天,他是我的地,我的世界全都是围绕着他在转动,就连空气里都能闻到我们爱情的味道。可伤害已经造成,小蛮已经死了。世间的一切对我都已经不再重要,再也没有爱情,再也没有他。   心里面复杂的情绪让我有些受不了,转身欲走,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他紧贴着我,在我耳边用严厉的口吻说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将你的腿打断,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他的语气不仅霸道,而且还蛮横无理,让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三年半的时间很长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读不懂这个男人了?还是他原本就这样,只是我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还是那句话,我如果会受他的威胁,我就不是林沛珊。对他的话只当没听见,我挣开他转头就走,却刚走了两步,脚上就传来一阵剧痛。随着一声痛呼,我跪倒在地。   眼泪瞬间涌出。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样对我。使劲全力转过头,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手里面多出一根木棍。眼睛越来越迷糊,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颠倒,疼痛席卷了我所有的感官。   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七章   烛火宫灯,富丽堂皇。夏天的夜,带着温馨的夜风,静悄悄地临近。   翘首昂视,一匹柔美光滑的蓝色绸缎披盖了整个夜空,几颗星星眨着慵懒的眼睛,簇拥着一轮明月。那一弯月亮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玉盘一样挂在天际,把皎洁的光华洒向人间。我远远地凝视着它,觉得它远得如同缥缈的仙境。   “格格,奴婢扶您进屋吧。”昕儿站在我身后说道,语气透着关心。   我轻轻摇了摇头,放慢步子朝秋千走去。我对现在这个院子的布局熟透于心,因为这里跟皇宫里面的听雨轩布置得一摸一样。秋千,摇椅吊床,圆形石桌,花圃……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从听雨轩搬出来似的。   可我知道,这不是。   距离那日,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了。还好那人没下狠手,要不然,我的后半辈子怕就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我的腿已经基本恢复,只是走路还不能走得太快。这二十多天,我从没有见过他。醒来后,昕儿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说是贝勒爷吩咐,我以后就住在盼歌院了。   坐在秋千上,忽然就想起了小蛮。那个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她不放心我,总是会在后面帮我推秋千,还会笑着陪我聊天。   就像触电似的,我一下子离开秋千,倒退两步。一转头,却又看见了摇椅吊床。此刻,它还在轻轻地来回晃动着。   那个狠心的男人简直就是想要生生地逼死我!他为什么要把这里布置得和听雨轩一摸一样?他为什么要让我住到这里来?他难道不知道我在想起我和他过往的同时就会想起小蛮吗?叫我怎么放得下心中的仇恨再次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呼吸着热气道:“宝贝,我爱极了你刚才的表情,‘梨花一枝春带雨’,叫我如何放得开你?”   我转过身,一瞬不瞬地望着拥着我的人。温柔的声音,疼爱的眼神,那日的阴冷狠绝早已经消失殆尽。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我可耻地再一次沦陷。   “真的已经把我忘了?嗯?”他的唇落下,辗转厮磨,手臂沿着我的腰际缓缓上移。   “笙歌,我最爱的宝贝……”他的挑逗变得那么的动人心魄,难以忽略。声音因激烈的吻而微微沙哑,却也更添一□人的低沉。湿软的舌尖轻易的再次滑进我的嘴里面肆意妄为。   我能听见他急速跳动的心脏,以及他亲吻我时激烈的喘息声。   “嗯……”   当我听见自己发出第一声低低的□时,猛然间惊醒。小蛮那双带着恨意的眸子闪了出来。我闭上眼睛,一下推开正吻得动情的男人。男人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只一秒钟,他拉过我狠狠地再次吻了上来。   双手被他捉住,我动弹不了,但我的意识却很清醒。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让任何人再来破坏我内心的平静了。   不管不顾地吻了好一阵,他放开我微微喘着气说道:“宝贝,这是我们两个的宿命,为什么要去抗拒它呢?”   “你不要想用这些花言巧语来迷惑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找回理智,望着高出我许多的男人冷静地说道。   “呵呵……花言巧语吗?那你刚才可否有动心?”男人目光锁定住我,他虽然是笑着,可那笑意却未到达眼底,茶色眼眸带着一丝狠绝。   他顿了顿又问我:“宝贝,你可知道我是谁?”   “九贝勒”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这人是怎么回事?是想和我大话当年吗?这个问题,他早在四年前就问过我。当时我为了逗他故意把他认成四阿哥,可今天,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完全是出于一种敷衍了事的态度。   我这样的态度,他终于爆发,抓过我的手腕一下把我拉到他的身边。他歇斯底里地朝我大声吼道:“不要叫我九贝勒,每次听你这么叫的时候我都想掐死你!”   “好啊,那你就掐死我好了。反正我早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就应该死了。这样子活着,对我来说跟死了没有区别。我恨你!”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毫不示弱地朝他大声吼了回去。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有必要再去遮掩那些怎么都忘不掉的过往了。   果然,他被我再次激怒,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扼住我的咽喉,手上下足了力气。颈间传来的阵阵剧痛和沉闷的窒息感让我明白,死神已经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   我的呼吸几近于停顿,轻轻闭上了眼睛,心里轻松到了极点。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好。   结束就意味着重新出发,我在三百年前的清朝死去,说不定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但是,我却没能够如愿。   上一刻还要置我于死地的男人这一刻却紧紧地将我抱进怀中,用他自己的身体和双手牢牢地锁住我。他的吻如同惊风密雨一样落在我的脸上和唇间,似乎是陷入了疯狂。我被他挤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上也因他的钳制而感觉到疼痛。   我知道爱新觉罗胤禟一直都是一个手段狠决的男人,按理说,我刚才的疾言厉色早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他也明明想要置我于死地,却在我窒息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宁肯死也不肯跟着我?你是想去老四那里享福还是想回老十三那里继续受苦?”他嘶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声音里满是痛苦,好似我伤他有多深一样。   我哭笑不得,我以为他足够了解我,可他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难道我就一定要依附于一个男人而活?我林沛珊一个人照样也可以活得很好。   大济和刘大婶已经平安被救,现在蛮儿还下落不明。可我管不了了,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留在他的身边,我的生命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痛苦。那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但只要我从这个地方离开了,我的生命就有一万种可能。   “胤禟……”我唤他,心里面一片云淡风清,激不起一丝波纹。   抱着我的手臂一颤,我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闻到他身上的桂花香气。这些我曾经近乎偏执迷恋着的东西,此刻我已经能够用平常心去面对了。   “宝贝,我在。”他答道,声音里满是难掩的激动。   “放我离开好吗?”   话一出口,抱着我的手臂猛然间收紧,我仿佛听见自己骨头被他捏碎的声音。   我知道,这句话又激怒了他。可我真的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跟他耗下去了。这样的放纵、迂回、纠葛,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对他缴械投降。 ☆、第五十八章   “你就当日行一善,放过我好不好?”我侧过脸,轻声对抱着我的男人说道。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力的大手用劲地转过我的脸,狠狠地盯着我大声说道:“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我爱了你这么久,护了你这么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痛苦了这么久……博尔济吉特笙歌,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我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疼痛了起来。眼里的水珠终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出来。   “既然你这样爱我,那又为什么要害死小蛮?”我透过眼里的水雾迷蒙,望着他问道。   “我说过,不是我。”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道。   “不是你?那是谁利用我害了十三阿哥?又是谁利用小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害十三阿哥被皇上继续关在养蜂夹道?可别告诉我这些桩桩件件你都毫不知情!”我的情绪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大声地说出了当年那些鲜血淋漓的事实。   他见我这个样子,伸手捂上自己的额头,满脸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再说一次,真的不是我害死小蛮的。”   我不说话,伸手胡乱抹去自己的泪水。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是知情的。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害死小蛮,光这一点,我就不能原谅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小蛮已经死了,是不是你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只想离开这里,平平静静地去过完自己的余生。至于蛮儿,你如果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请你放了她,她才三岁。”   “为什么?这些年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吗?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便不相信你已经死了。我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你。博尔济吉特笙歌,你知道我这些年等得有多苦,过得有多苦吗?三年零八个月,从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到现在,你已经离开我整整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了。三年零八个月有多久你知道吗?那是四十四个月,一千三百二十天,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个时辰。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从开始的希望到后来的绝望,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以为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老,等到死,可你偏偏又出现了,还要和老十三在一起,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吗?”   我被他这一大堆的数字理论弄得晕头转向,只能感叹,商人就是商人,对数字的敏感程度常人就是不能比。   恍神间,我已经被他抱起粗鲁地摔倒在床上。我想挣扎,怎奈何,这一场较量从一开始就是以弱对强,我注定会是那弱的一方,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我有点害怕,直觉告诉我,身上的男人正处于理智和爆发的边缘,如果我此时此刻拒绝了他,他就会像那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一触即溃。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我的心被狠狠地扯着,疼到麻木。是我错了吗?或许从开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早已经注定。正如他所说,这是我们的宿命,我抗拒不了……   我叹息着,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他的脸。这个男人,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他会是什么样子?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皮肤很好,让我有种想要就这样一直抚摸下去的冲动,直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和他配拥有这样的时光吗?   “宝贝,我爱你!”他抓住我抚摸在他脸上的手,凝视着我说道。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脸上早已经是一片湿亮。我知道自己恨这个男人,可我同样也知道,有多恨就有多爱。   不爱他吗?自欺欺人!   如果不爱他,为什么在养蜂夹道的日日夜夜总会梦到他?如果不爱他,为什么在他用木棍打伤我腿的那一刻,我的心会痛得鲜血淋漓?如果不爱他,为什么会利用他对我的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有他才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去伤害。因为,我和他早已经融为一体,伤害他就是伤害我自己。   我不能原谅他害死了小蛮,可我的身心却在他柔情的攻势中不知不觉沉沦。于是,就只有伤害彼此,盼望着伤害可以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   我曾经试图伪装冷漠来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可事与愿违,上天没有留给我一条活路。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水竹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许,这就是宿命的轮回,转了一个圈,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我无法逃脱如梦魇一般沉重的回忆,或许,只有带着这沉重的记忆永久地离去,对我才是真正的解脱……   这么多日子,我好像一直在跟空气拔河,用尽力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什么。   小蛮,你如果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昏暗中,他毫不怜惜地狠狠索要了一次又一次。像是生命里最后的盛宴,只有在此刻极尽了奢华,才能够无悔终生。我躺在他的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任他予取予求。   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睁开眼,身边的男人好梦正酣。望向窗外,月光冷冷地洒落在窗台上,仿佛在嘲笑着我堕入绝望的爱情。   伸手扶上沉睡的容颜,从上到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沉睡中的人,眉头微微拢起。他心里面一定也是不好过的吧,以至于在睡梦里都不能够舒展眉头。   胤禟,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留下来了。留下来,我们两个都只有痛苦。只有我永远地离开,你们的世界才有可能回到最初的那个时候。   我最爱的,原谅我的自私,我是真的做不到忘掉过去。   痛彻心扉的爱情是真的,只有幸福是假的。那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最终幻化成幻影,爱情只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   我的爱是抬起自己的手腕,匕首划破跳动的筋脉,用我最温暖的血液,浸泡你最孤寂的灵魂。   意识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我转过身,最后望了一眼沉睡中俊美的容颜。竭尽全力直起身子,低头在那紧抿的薄嘴唇上印下一吻。   我最爱的棉花糖,希望来生,我们不会再遇见。请原谅我,送了你一个这么糟糕的生辰礼物…… ☆、第五十九章   长长的阶梯,仿佛是从天际延伸而下,我一梯一梯地走了好久。周围烟雾缭绕,如梦似幻,好像仙境一般。   “宝贝,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是谁的声音?如此的悦耳动听,在我的耳边萦绕徘徊。   朦胧之间,我看见一个背影,那是一个男子孤寂清冷的背影。男子穿着蓝色的锦袍,锦袍上面的纹饰依稀可见。由于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这感觉很奇妙,心仿佛不受控制地抽疼了一下。   我和那男子仿佛离的很近,但似乎却又接近不了。我执拗地望着那个背影,希望他会回过头看我一眼,可他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站在他的背后。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此刻叫上他一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景?他会不会回过头对着我暖暖一笑?亦或是回过头满脸愁容地对着我点一点头?小说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他的面貌神情,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英气逼人、玉树临风……   可似乎我却并不幸运,既没有看到帅哥温暖如春的笑脸,也没能见到帅哥愁云惨淡的俊颜。因为,就在我开口发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那个背影就幻化成一朵一朵五彩斑斓的小花消失掉了。   心瞬间一滞,就像遗失掉一块似的。我发了疯一般地穿梭在重重迷雾之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遗失的是什么。   “姑姑,姑姑,你快醒醒啊,醒来陪蛮儿玩……”   这是谁的声音?稚嫩的童声,听起来像撒娇,可却不觉得腻人。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皮,怎奈何,眼皮就像是被浆糊给黏住了一般,拉不开一丝缝隙。   “姑姑,姑姑,蛮儿好怕,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啜泣声,我听得心一阵揪疼,头痛欲裂。这小女孩的姑姑是谁?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也不出来哄哄。   哭声越来越大,我心里越来越烦闷。不就是地震吗,死也不让人死个清净!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天空一样的蓝色。纱制蚊帐上面用淡粉色细丝线绣着几簇争相开放的桂花,如果不仔细看,一定会以为那桂花是活生生的。   如此的古色古香,我有点不能接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物还是没有变。依旧是那天蓝色蚊帐,依旧是那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桂花。   这里是医院?我记得好像我正在做毕业答辩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特大的地震,全部人都跑出了教室,就我一个人还跟个傻子似的盯着天花板上剧烈晃动的日光灯发傻。   我被救援队的人给救了出来?不知道这里是哪家医院,居然布置成这样,光看着蚊帐就让人有种梦回古代的感觉。、   我是学历史的,就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东西。一定是许晶晶那个死丫头叫人给弄成这样的,这样的事情她以前也干过。   “姑姑……”一个声音传来,有点胆怯,有点惊喜,有点不可思议。   顺着声源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得像花猫似的小脸。那小女孩儿大概四岁的样子,长得粉粉嫩嫩的。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得人打心眼里喜欢。   此刻,她正鼓着一双带着水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怪物似的。   只是……为什么她身上穿的衣服这么奇怪?怎么看怎么像清朝的样式。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象依旧未变,那个小女孩儿还在呆呆地望着我。   “姑姑。”见我这样,她再次开口冲我喊道。   姑姑?我什么时候成别人姑姑了?我怎么不知道?再看这小女孩儿,满脸真诚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难道是许晶晶花钱请来的临时演员?我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许晶晶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去请演员。   翻身坐起,四下打量一番,我再次惊呆。古色古香的房间,桌椅板凳,窗户帘子,无一不是古装剧里见到的样子。   一时之间,我有点哭笑不得。低头观察了自己一番,不禁皱眉。我这个M大历史系的高材生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怎么了这是?我使劲摇了摇头,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很疼,不是梦。   天!我伸手拍了一下额头,再次倒下。   “姑姑,姑姑……”那小女孩儿尖叫起来,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我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辫子满天飞的清朝。   不知道现在是谁当皇帝?可千万别是什么政治腐败的清朝末年啊。话说清朝末年,列强轰开了沉寂百年的中国国门,也开启了一段屈辱的历史。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我穿到什么同治或是宣统年间。虽然我很想亲眼见证这一段屈辱的历史,可我一个弱女子,如果真到了战火纷飞的清朝末年,怎么过活都还不知道。   “吟画姑姑,我姑姑刚才醒过来了。”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再次起身,我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匆匆进入屋中。小的自然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大的嘛,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粉白相间的旗装,梳着一字头,头上还带了一大一小两朵粉红色的花。衣着打扮正是清朝宫女的模样。   那宫女见我醒来,带着几分惊喜的神情道:“格格真的醒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德妃娘娘!”她说完立刻转身,向外间匆匆而去。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正站在床榻边的小女孩儿,她此刻也眼不眨地望着我。小女孩儿确实很可爱,我才对她咧开嘴微微一笑,她就一下子哭着扑进我怀里。   “姑姑,你终于笑了……”   我抱着小女孩儿,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怕是真的关心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吧。只可惜,我被一场大地震送到了这里,不知道这身体原来的魂魄哪里去了。   好吧,既然大难不死,那就必有后福了。低头看了一下扑在我怀里流泪的小女孩儿,我摇摇头。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有关“我”的事情,恐怕很难。   小女孩儿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把她平放在床上,自己下床穿了鞋往那个红木制成的梳妆台走去。 ☆、第六十章   坐到铜镜前,我惊了一下,镜中的女子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脸色不太好,可还是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玉貌花容、宛转蛾眉,吹弹可破的皮肤,微微煽动的睫毛,一双大眼睛漆黑无比,就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红楼梦中描写林黛玉的句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行动如弱柳拂风。   这副面貌,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什么林志玲,范冰冰,刘亦菲之类的,统统都得靠边站。   忽然,脖子上的一抹绿色吸引了我的眼球。拿起来一看,是一块通体翠绿的圆形玉佩,想是这身体原来主人的。掐断挂在脖子上的红色丝线,我把那玉佩随手放到了梳妆台最下层的匣子里面。关上匣子时,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九”字。   梳妆台摆在窗户口,此刻,窗户正大开着,风送桂花香,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都是桂花的清香,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桂花的味道,可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在这几百年前的大清朝,我却觉得这香味清爽去比。   窗户外边是一棵开得正艳的桂花树,我心下高兴,从凳子上起身便朝着屋外面跑去。院子里的景象让我咋舌,院墙的四周居然全都种着桂花树,微风阵阵,满院子都是桂花的气味。   目光停留在院子的一角,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女子坐在秋千上巧笑嫣然。视线再转一点,我仿佛看见一个女子睡眼朦胧地躺在一张吊床上面。我还看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男子深深地锁定住女子,眼里面满是宠溺。   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而且,这院子里面并没有秋千和吊床。   难道是这身体以前那位留下的记忆?那她会不会在某一个我想不到的时候又突然回来了?她回来我又该怎么办?地震那么厉害,不知道我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俱躯体怎么样了。   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妞,别人都知道跑,我为什么就只知道看天花板呢?   胡思乱想之间,一个激动的女声传来:“你这让人操心的丫头,可算是醒了啊,可吓死额娘了。”   转过身的瞬间,我被拥进一个带着淡淡茉莉香气的怀抱里。来人是一个穿着淡蓝色宫装,梳着一字头的贵妇,五十岁上下,她此刻正抱着我流泪。想必,是这身体正主的妈妈了。   刚才那个宫女称呼我为格格,还说去找德妃娘娘。现在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朝,说道这个德妃娘娘,我只能想到康熙朝。   难道我穿越到了康熙年间?如果眼前的德妃真的是我所想的德妃,那我岂不是千古一帝康熙老人家的女儿?想到这一点,心里难免激动一番。   很快我就激动不起来了。德妃第一个女儿,出生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不会是我。德妃最小的女儿死的时候才十一岁,也不能是我。难道我是皇九女?那个康熙众多女儿里面唯一逃过和亲命运下嫁给满人子弟的公主?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个公主可只能活到十九岁啊!我如果真穿成了她,那岂不是没几年可活了?   思绪混乱,我知道,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说不定眼前这个并不是康熙皇帝的德妃,也说不定我只是德妃的干女儿。   抬起头,我上下打量着她,轻轻问道:“你是谁?”   抱着我的贵妇先是一愣,眼里面满是不可置信。柳眉紧蹙,她轻轻放开我,转过头对那个宫女问道:“吟画,这是怎么回事?”   那被唤作吟画的宫女马上跪到地上说道:“回娘娘,女婢不知,格格一醒过来奴婢就去禀报您了。”   德妃对着跪在地上的吟画说了声起,轻扶着我往屋里走。初来乍到,我不敢说太多,言多必失我还是知道的。   德妃看到床上睡着的蛮儿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幅度,眼里尽是宠溺和疼爱。蛮儿叫我作姑姑,难道这是德妃的孙女儿?那她是雍正的女儿还是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的女儿呢?四阿哥的儿子乾隆倒是很受宠,十四阿哥自己也很受宠,我怎么不知道这两个阿哥有女儿很得德妃喜欢的?   “我可怜的小笙歌,告诉额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说话间,德妃把我扶到一张凳子上坐下。   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你口中的笙歌怎么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她。我是被地震从二十一世纪带回来的林佩珊,M大历史系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   我当然不能说我不是德妃的女儿,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我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要是到时候再去请一帮和尚道士来驱个邪收个妖怪什么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打好腹稿,我望着那自称是我额娘的德妃说道:“额娘,嗯……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我不是这身体的正主,要是到时候露出破绽,失忆倒是个好说辞。   那德妃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终于长出一口气,说道:“不记得了也好,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额娘再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德妃陪我坐了一会儿,嘱咐我好生养着身子就离开了。走到院子里,她趴在吟画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最后回过头望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吟画进屋,走到我跟前福了个身,恭声说道:“格格,奴婢服侍你到里间更衣吧。”   我点点头,跟着吟画穿过绣着大朵粉色牡丹的屏风到了内间。吟画上前要帮我脱衣服,我哪里见过这阵势,赶忙摆手说自己来。   衣服脱到手腕处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绑着白纱布,隐约还能看见一丝血迹。许是见我盯着纱布皱眉,吟画赶忙解释说:“格格不必担心,只是不小心打破了个茶杯而已,太医已经说了,不会留疤的。”   我点点头,心想,留不留疤倒是其次,可千万别再流血啊,我害怕那种黏腻腥甜的红色液体。   一件淡粉色的旗装,领口和袖口都用白色丝线绣着朵朵桂花,裙角处也绣得有。有点像汉人家小姐的风格,但又掺杂了一些满族的元素在里面。   院子里种满了桂花树,衣服和蚊帐上面也绣着桂花,想必以前那位是很喜欢桂花了。既然我占据了这具身体,那我就继续喜欢桂花吧。   穿好衣服,又跟着吟画到外间梳妆台梳头。我坐着不动,任吟画在我头上施展才华。这古代的头发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梳,尤其是清朝的头发。   我一直以为清朝的一字头都像《还珠格格》里面的小燕子和紫薇那样顶一块黑漆漆的板子在头上,然后再加上一朵特大号牡丹花。可事实却并非我所想的那样,我头上的一字头小巧精致,是用自己真实的头发梳成的,并没有所谓的牡丹花和两边吊着的流苏。   我满脸含笑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特大号牡丹花换成小朵小朵的淡粉色月季,长长的流苏换成简单精巧的步摇。只一句话,我很满意现在这造型。   “吟画,想必额娘都告诉你我失忆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吗?”趁着梳头的功夫,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吟画下手。   吟画正在给我编辫子的手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格格随娘娘姓乌雅,名唤笙歌,是娘娘的义女。”   要说先前我还怀疑德妃的身份,可这“乌雅”二字从吟画口里说出的时候我终于接受现实,现在还真是康熙年间。“义女”二字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暗自嘲笑自己的紧张,皇家的格格哪是那么好当的,还真把自己给看高了。罢了,我林沛珊一向适应能力超强,无论以何种身份活下去,我都要成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存在,哪怕是在这三百年前的封建王朝,我依然要活出一条光鲜亮丽的轨迹。 ☆、第六十一章   所谓一叶知秋,当第许多叶子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我知道,秋天越来越深了。院子里面的桂花已经开了好几轮,第一次很香,之后再开的便不如第一轮那么香了。   从吟画口中得知,现在是康熙五十一年。我原本是德妃娘家哥哥的女儿,只因父母早逝,从小就被德妃接入宫养在身边。德妃怕我被人欺负,就干脆认了我当干女儿。   据说,我这次生病是因为不小心掉到了湖里,昏迷了七天七夜。大家本以为我救不活了,可我却忽然就好了起来。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这副样子居然已经满十八岁了。真是太难让人相信了,我还以为我顶了天也就十五岁。   对于吟画的说辞,我有点不相信。她说我手腕上的伤口是因为打破茶杯划伤的,可拆掉纱布后,新旧三条划痕,显然不是茶杯划伤的。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我不是乌雅.笙歌,对于她的事情我并不好奇。   吟画是德妃身边的领头宫女,说是一直伺候我的宫女在我生病的时候到了年纪放出宫了,被德妃暂时派到听雨轩来照顾我的。我现在病好得七七八八了,她自然就回德妃身边去了。   吟画走后,德妃另外赐了两名宫女给我。都是才进宫不到一年的小姑娘,一个叫书砚,一个叫雪砚。两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人比花娇,精神头也足,成天带着蛮儿在院子里疯玩。我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不会像宫里面其他主子一样用封建规矩来约束她们。   穿越过来的这些天,我成天除了给德妃请安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蛮儿腻歪在一起。对于蛮儿的存在,吟画没多说,只说是我以前偷溜出宫玩的时候央着德妃从一个破庙里带回宫里来的。   现在是九月中旬,千古一帝康熙正带着一票人巡行塞外,皇宫里面很安静,可只有我知道,这种安静很快就会被一场大风波给打破。   醒来这些天,我用言语向身边的书砚和雪砚套出了现在皇子阿哥夺嫡的大概形势。和我知道的没有太大出入,太子废而再立,大阿哥和十三哥在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均被康熙圈禁。   我本来还想多打听一点儿的,可这两个丫头却说自己只知道这么一点儿。也罢,言多必失,想必这两个丫头刚进宫不久,不敢向我透露太多。   二废太子眼看迫在眉睫,我不知道等再过半个月康熙塞外行回宫后我该怎么过。是该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面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呢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亲眼见证这一段历史?   “姑姑,德阿奶昨天说了,叫咱们今天中午去她那儿吃饭。”蛮儿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我的沉思。这小丫头,粘德妃粘得紧。   我把蛮儿抱到我的膝盖上坐好,轻声说道:“蛮儿,你为什么喜欢德阿奶啊?”   小蛮儿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德阿奶喜欢蛮儿,有好吃的都会给蛮儿留着,蛮儿喜欢德阿奶。”   我轻轻捏了捏蛮儿小巧的鼻子,板起脸假装生气地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德阿奶,难道姑姑对你不好吗?”   蛮儿扑进我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蛮儿也喜欢姑姑,要不是姑姑,蛮儿现在指不定还在破庙里被那些坏人欺负呢!”   我轻轻拍着蛮儿瘦小的后背,这孩子,才三岁就懂得感恩了。心里面一阵热流涌动,感觉暖暖的。   半上午,我带着蛮儿准时到德妃的永和宫报道。德妃一见我们来,马上吩咐吟画端了几碟精致好看的糕点和两碗银耳莲子羹上来。蛮儿是个好吃的孩子,一听有吃的,立马甩开我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德妃扑去。   我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朝德妃微微一笑。蛮儿这丫头,典型的白眼狼一只。   德妃伸手一把搂过蛮儿,捏了捏她因高兴而微微泛红的小脸,宠溺道:“小蛮儿,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呀?”   “蛮儿最乖了,以前阿爹带我去看姑姑和十三伯……”   “咳……咳……”蛮儿话未说完,德妃捂着嘴就是一阵咳嗽。蛮儿见状,立马伸出小手拍德妃的后背,帮她顺气。德妃则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眼里面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不安。   我笑笑,对蛮儿刚才的话装作毫不在意。蛮儿口里面的姑姑应该指的是我,确切的说应该是指真正的乌雅.笙歌,至于后面没说完的那个十三伯,应该是指现在正被康熙圈禁在养蜂夹道的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   我不是蛮儿,德妃那阵咳嗽一看就是装的。单凭蛮儿这句话我就可以联想到很多,可我不愿意往深里去想。这个身体已经易主,现在这个身体里面住着的是我林沛珊的灵魂,对于乌雅.笙歌的过往,我不想了解。   银耳莲子羹我是不喜欢的,那太腻人,可又不想拂了德妃的一番心意,于是硬着头皮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启禀娘娘,雍亲王带着那拉福晋和三阿哥来给娘娘请安了。”正喝着,一个尖声细语的声音传来。   我手里的汤勺一下子从手里滑落,汤勺与瓷碗相碰,发出叮叮一声脆响。雍亲王,清圣祖康熙第四子,未来的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那个被后世誉为“史上最勤奋的皇帝”,也同样被后世定了谋父、逼母、弑兄、屠弟、好杀等十大罪状的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话题皇帝”?   正想着,人已经进来了。对于这个“冷面四”我是充满了好奇。一抬眼,不禁打个哆嗦。这个人,果真是从冰箱里出来的。冰冷孤傲的眼神,不苟言笑的表情,周身上下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男人三十一支花,女人三十豆腐渣。这四阿哥生于康熙十六年,现在正是一枝花盛开的时期,续着两撇胡子,显得成熟稳重。要是放在现代,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无辜少女了。   四阿哥旁边走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淡蓝色宫装的贵妇,想必就是那太监口中的那拉福晋,雍正皇帝唯一的皇后了。那拉氏手里面牵着一个八岁大小的小男孩儿,长得很是可爱。那男孩儿被那拉氏牵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张望。当他看到坐在那里吃喝得不亦乐乎的蛮儿时,眼睛一亮,甩开那拉氏就朝蛮儿跑去。   四阿哥见小男孩儿挣开了那拉氏,立时板着脸冷声道:“弘时,怎么变得这么没规矩了?”俨然是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口气。自家阿玛发话,弘时只能看了一眼蛮儿,然后乖乖地回到那拉氏身边。   对于雍正,我不敢怠慢,待他们一行人走近,我赶紧福身请安。四阿哥静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叫了声起便带着那拉氏和弘时径直走到床榻边给德妃请安去了。   弘时给德妃请完安后,又来到我的身边,他打了个千儿说道:“弘时给姑姑见礼,姑姑安好。”   我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雍正的儿子给我见礼,生平头一次遇到。自然而然的,我抬起头朝四阿哥的方向望去,默契的,他也正朝我看来。他淡淡地对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转过头不再看我了。   “弘时,去找你蛮儿妹妹玩吧。”站在四阿哥旁边的那拉氏对弘时说道。   弘时听见那拉氏这么一说,赶紧迈着步子朝桌子边走去。   不知怎么的,这四阿哥虽然冷,可我居然不怕他。还有那个那拉氏,她刚才经过我身边时,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亲切熟悉。按理说,我是穿越而来的林沛珊,对这里的一切应该是陌生的,可这么多天以来,我总觉得自己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对德妃这个白得的便宜额娘,我对她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我本就是乌雅.笙歌一样。   难道这些是原来的乌雅.笙歌残存的记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吓得我冷汗直冒。   思考间,蛮儿的声音传来:“弘时哥哥,蛮儿要和你一起喝。”   我转过头,刚才还坐在凳子上的蛮儿此刻已经站到了凳子上面,她手里面拿着汤勺正喂到弘时的嘴边。   弘时已经八岁,站在地上还比蛮儿站在凳子上高出半个头,只见他笑着低头就着蛮儿的手把勺子里的莲子羹全部喝了。   蛮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又舀了一勺喂给弘时,可弘时却不喝了,只是伸手指了指蛮儿的嘴巴。蛮儿似乎懂了,自己把那勺莲子羹喝了,然后再去喂弘时。就这样,他们一人一勺,把一大碗银耳莲子羹喝了个精光。   我被这一幕惊呆了,如果这两个小孩子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算作青梅竹马?那以后他们会不会……   不能怪我多想,实在是这个弘时短暂的二十四年人生确实只能用“悲剧”两个字来形容。被自己的父亲过继给自己的叔叔为子,还将他驱除出宗室,并交给自己的十二叔管教约束,最后抑郁而终。   这不是悲剧是什么?我该不该趁现在这两个孩子还小,趁早断了这个设想?   “笙歌,你怎么了?”德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的跟前,此刻,她正拉着我的手用关切的眼神望着我。   我摇摇头,说道:“额娘别担心,笙歌没事。”   德妃伸手帮我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转过头对弘时说道:“弘时,带妹妹去院子里玩。”   弘时得到命令马上学着大人样,给德妃打了一个千儿,说道:“是,皇玛姆。”然后他又去给自己的阿妈和大额娘行了个礼便带着蛮儿出去了。   弘时和蛮儿离开后,德妃拉着我在离床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她自己也挨着我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抬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俨然对上四阿哥冰冷的眸子。   眼神在空中交汇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连心还在没在跳都不清楚了。这样冷的一双眸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清冷的眸子?!   幸运的是,四阿哥只看了我一眼就低头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表情平淡,一言不发。那拉氏坐在四阿哥旁边也不说话,一时之间,空气似乎凝结。   打破尴尬的是刚才那个尖声细语的声音,这一次他报的是十四阿哥来给德妃请安了。   呃……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两兄弟都选今天来给德妃请安? ☆、第六十二章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绛紫色旗装的高大身躯已经进门了。形貌潇洒,头角峥嵘是我对这个未来大将军王的第一印象。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刚出远门归来。   不可否认,十四阿哥是个英俊的男子。他今年二十四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与过了而立之年的四阿哥不是同一个类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丝轻佻的笑容,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   我从椅子上起身,对走上前对十四阿哥福身道:“笙歌见过十四爷,十四爷吉祥。”   虽然低着头,可我还是能感觉到头上那两道炽热的目光。心里来了个透心凉,这乌雅.笙歌该不会和眼前的这个十四阿哥有仇吧?第一次见面居然这样为难我,还不叫我起身。   空气明显不够用,我斜眼向四周看了看,四阿哥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喝茶,稳如泰山。德妃没有看我,打从十四阿哥进来开始,她的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了。反倒是那拉氏,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天啦,这个十四阿哥到底和乌雅.笙歌有什么深仇大恨,好歹我们还是表兄妹,他居然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手腕一痛,我被一股大力拖着向前走。十四阿哥就像被人下了诅咒一般,头也不回地死死拽着我往屋子外面走。   初来乍到,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只知道跟在十四阿哥后面走。十四阿哥抓的是我带伤的那只手,我疼得龇牙咧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十四,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吓到她了。”德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得很焦急。   十四阿哥对德妃的话不理会,硬是一路把我拖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面玩耍的蛮儿和弘时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蛮儿见我被十四阿哥拽出屋子,许是以为我被人欺负了,不顾弘时的阻拦,冲到十四阿哥跟前,对着十四阿哥的腿又踢又打,边打边喊:“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姑姑,放开我姑姑……”   弘时上前给十四阿哥见了礼,想要拉开蛮儿,却奈何怎么也拉不开,最后也只能抬起头一脸歉意地望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回过头,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蛮儿,最后冷声道:“走开!”然后轻轻抬了一下脚,蛮儿就那样直杠杠地向后仰去。   “蛮儿……”我失声尖叫。   还好弘时及时扶住了蛮儿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松了口气,对弘时说道:“弘时,把蛮儿带到屋子里面去。”   弘时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拉着蛮儿走了。蛮儿边走边哭道:“姑姑,姑姑……”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理会蛮儿的哭喊,可还没有回过神,又被十四阿哥拽着走了起来。我被他这样拽着,心里面忽然觉得委屈。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有必要这样子死拖硬拽的吗?   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里的怒火也开始聚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居然挣脱了十四阿哥的钳制。捂住胸口,踉跄着倒退几步,我抬起头望向十四阿哥。他已经转过身了,此刻正瞪大眼睛恨恨地望着我。   片刻后,他上前两步,似乎又想来拉我。我看形势不对,赶忙向后退去。十四阿哥见状,一个大跨步来到我跟前,“博尔济吉特笙歌,你知道他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吗?”   这是十四阿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可我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好吧,我现在是叫笙歌,可为什么他要给我改姓?吟画明明白白地说过,我叫乌雅.笙歌,为什么到十四阿哥这里就变成了博尔济吉特笙歌了?   十四阿哥抓起我的手又准备走,德妃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十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额娘你不要管,我今天一定要带她出宫!”十四阿哥这句话说得意志坚决,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我有点气急,这个十四阿哥还真是如我知道的那样霸道无礼,从开始到现在,他几乎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一切都是他在掌控。   “十四,你听额娘说,笙歌她……”   德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四阿哥就开口打断了她,“额娘,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十四阿哥说完伸手又要来拉我,可却有另外一只大手伸出来拦住了十四阿哥,“十四弟,你匆匆忙忙从塞外赶回来,就是为了带她出宫?”   十四阿哥朝我身后看去,眼神变得凌厉吓人,“呵呵……”他忽然笑了起来,“老四,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搞的鬼!”   十四阿哥说完再没有看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姑姑……”蛮儿哭着朝我扑来,我蹲□子揽她进怀。这孩子,怕是给吓坏了。   “十四……”德妃的声音传来,她甚至还跟着十四阿哥追了两步,但最终却连十四阿哥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   看着德妃这个样子,我忍不住朝四阿哥看去。果然,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一片落寂。那拉氏站在四阿哥旁边,安慰式地望着四阿哥,对这一切,见怪不怪。   再看德妃,她还是一脸失望地望着十四阿哥离开的方向,对身后的四阿哥不甚关注。   唉,这四阿哥确实是可怜。作为母亲天生的情结,大多数的母亲都会特别溺宠幼子。四阿哥从出生起就被抱给地位尊贵的佟佳贵妃抚养,不在德妃身边。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亲额娘的身边时,德妃的心里眼里却只看得见自己的弟弟。胤祚在的时候德妃疼胤祚,胤祚死了自然就去疼十四阿哥了。   真是别扭的母子!四阿哥明明想要得到德妃的关注却始终在德妃面前表现得淡淡的,十四阿哥明明拥有德妃那么多的关爱却总是不懂得珍惜。我只能说,皇家的人,都不是寻常人能够看得透的。   “额娘,儿子府里还有些事情等着处理,就不在额娘这里用午膳了。”最终,所有的埋怨,所有的不甘都化作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话。   德妃似乎回过神一般,望着四阿哥淡淡地说道:“老四,最近多看着你十四弟一点儿,免得他惹出什么事情来。”   四阿哥漠然地嗯了一声,撇下那拉氏和弘时自己走了。那拉氏见状,赶忙向德妃行礼,领着弘时去追四阿哥去了。弘时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蛮儿,蛮儿却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弘时。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收场。我看看德妃,估计这顿饭怕是吃不下去了,遂也拉了蛮儿告辞离开。 ☆、第六十三章   “奴婢见过太后。”我跪在宁寿宫冰冷的地板上恭敬且卑微地说。   气氛很冷,皇太后坐在床榻上兀自地喝着茶,看情形,并不打算叫我起身。我不知道这太后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传召我,可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必定不会是好事。   阴历九月,北京城还是有点冷的,我双脚跪在地上直打寒战。可太后不让我起,我也不敢乱动,只觉得腿麻腰酸,心里面憋屈到了极点。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来给她请安?这好像不太可能。虽然我名义上是德妃的义女,众人口里面的笙歌格格,可我知道,那些人叫我格格只不过是卖德妃的面子罢了。清朝是什么地方?是等级制度压死人的地方!只要你不姓爱新觉罗,那你就是奴才。太后怎么可能会在意我这样一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奴才,哪里还轮得到我来给她请安。   屋子里面很安静,除了我和太后就只有两个侍奉太后的贴身宫女。此刻,太后老太太正坐在温暖舒适的软榻上面悠闲地品着茶,一点也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我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往上看。正所谓封建礼教要人命,说的怕就是我了。心里想想,还真是有火无处发。要是在现代,我林沛珊就是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对一个才见面的老太太下跪。可到了这该死的清朝,我不但逢人就得请安问好,必要的时候还得下跪。   无边无际的的沉默简直可以将人溺毙,而我却只能乖乖跪在地上不敢发表任何意见。这皇宫里面的人,个个都长了一颗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还是这紫禁城里面地位最尊贵的皇太后。   “恩哼!”头上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我不敢抬头,只能把头再往低里埋些。   “你就是德妃收的那个义女?”头顶上的人出声问道。   “回太后,是。”我恭敬地答道。   “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笙歌。”这是我第一次对着别人自称奴婢,心里一阵别扭。   “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你可知道哀家今天叫你来所为何事?”   “请恕奴婢愚钝。”   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太后老太太提出的这些个毫无实质性的问题,心里面却是有点着急了。如果再继续跪下去,我怕是不能自己走回听雨轩去了。   “你起来吧。”老太太终于大发慈悲,接着便有一个宫女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正局促不安,太后再次发话,“丫头,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我彻底懵了。这也变得太快了吧?!刚才还对我爱理不理、刨根问底的,怎么现在忽然就乌云转晴了?果真,紫禁城里面的人个个都戴着假面具过日子,连七旬老妪也不例外。   愣头愣脑地走到软榻边,在太后老太太的旁边坐了下来。许是太后转换了态度,我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终于敢抬起头打量坐在我旁边的这位老太太了。   没有预想中的冷面不悦,我看到的是一个极其端庄温厚的老太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高贵的气质,面相和善且矜持。见我看她,她便牵动嘴角细眉细眼地对着我笑。   孝惠仁宪皇太后是顺治帝福临的第二位皇后,母家姓博尔济吉特,科尔沁贝勒绰尔济之女,世祖废后之从侄女。显赫的出身成就了她在宫里面尊贵的地位,从皇后做到皇太后,统领大清后宫几十年,要说她没有些心机手段,那是假的。   “丫头,腿疼不疼?”太后出声问我,语带关切。   我摇摇头,忍不住伸出手去揉膝盖的地方。其实,在地上跪了那么久,我的膝盖都快要裂开了。   “丫头,哀家听人说起过你以前的事情,许是对你有些误解,你不会怪哀家吗?”太后执起我的左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我仍然摇头。她是太后,哪里是我能怪得起的。只是,不知道她说的“以前的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还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对我存在误解。   本来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这个笙歌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对以前的笙歌产生了好奇心。   乌雅.笙歌以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三条新旧伤痕,不禁暗自叹气。   吟画为什么要瞒着我说是茶杯划伤的?想那天十四阿哥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他说的那句话:博尔济吉特笙歌,你知道他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吗?十四阿哥口里面的“他”是谁?如果不是四阿哥出手拦着十四阿哥,他那天是不是真的会把我带出宫去?还有眼前这位太后老太太,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到底又是为着哪般?   一个个问题在脑子里面乱飞乱舞,叫嚣着想要冲破重重的束缚,却始终不得门而入。脑子里面闪过一些零零星星的影像,却始终凑不到一起。那些影像似乎不是我的记忆,可我却隐约能听到一阵一阵的欢声笑语。   有些头疼,放弃思考这些问题。我抬起头望向太后,她仍就拉着我的手,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太后,奴婢脸上有脏东西吗?”我摸摸脸,低声问。其实,我这样问只是为了打破目前的尴尬罢了。   太后听见我的声音,终于找回神智。放开我的手,转过头对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说道:“去拿点点心来,笙歌格格怕是饿了。”   呃……我还确实是饿了。因着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我把二十一世纪的习惯带到了清朝。如果不去给德妃请安,我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今天倒霉,才刚起床就被传到宁寿宫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饭。   本来我是想要拒绝的,可看着宫女端上来的花花绿绿的几盘糕点,我还是被美食引诱了去。顾不上太后和宫女惊异的眼神,我一口气连吃了两盘才把温饱问题给解决了。   吃饱喝足,我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失态。要知道,这里可是三百年前的清朝,我刚才那种狼吞虎咽的吃法在这要求女人三从四德的古代简直就是不合时宜到了极点。   太后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她老人家会不会生气然后又叫我跪地板?   “太后,奴婢……”我低着头,双手绞着手里面的帕子,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目前的尴尬。   太后忽然就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指着我说:“你这丫头,看你刚才吃糕点时候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格格小姐的样子。”说完又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旁边伺候的两个宫女也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我羞愧难当,却又不敢发作,只能低头继续绞着手里的帕子。摇着头,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格格小姐,她们笑的不是我,是乌雅.笙歌,我是林沛珊。   怎料到,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引来太后更夸张的大笑,她此刻已经不再用帕子捂着嘴了,两只手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伺候的宫女见状立马上前去,倒茶的倒茶,捶背的捶背。   “你这丫头,还害羞了……”太后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子夸张的大笑了,但还是满脸玩味地看着我,就好像看着自己极其喜爱的宠物似的。   我彻底无语了!这太后老太太看人果然不依常理而论,她居然把我刚才的行为看作是害羞。我脸红了吗?她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害羞了?   不过,就算不满我还是要忍住。这宫里的主子我是一个都惹不起,为了保命,我就暂时充当一下太后老太太的开心果吧。把这太后哄高兴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没准会好过一些。 ☆、第六十四章   见老太太笑得开心,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便抬起头说道:“太后,奴婢忽然想到了一个小笑话,太后可愿意听上一听?”   老太太一听我这样说,脸上顿时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拉过我的手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还会讲笑话?快讲来听听,哀家好久都没听人讲过笑话了。”   我把以前在许晶晶那里听过的笑话在脑子里面迅速过了一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第一天,小白兔去河边钓鱼,什么也没有钓到,回家了。第二天,小白兔又去河边钓鱼,还是什么也没有钓到,回家了。第三天,小白兔刚提着鱼篓到河边,一条大鱼便从河里跳了出来,大鱼冲着小白兔大叫:“你要是再敢用胡萝卜当鱼饵,看我不红烧了你!”   我才一讲完,太后就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带着伺候的两个宫女也把脸偏到一边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些人的笑点还蛮低的。这个笑话在我看来其实不算很好笑,只不过我考虑到这太后老太太的身体,不敢讲太过了。毕竟年过七旬的人了,不敢讲太好笑的,万一笑出了事情,我到时候只能是吃不了也兜不走。   情节需要,我也弯着嘴角和她们一起笑。正笑着,殿前的掌事太监弓着身子进屋来禀报:“启禀太后,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现在正等在外间等候。”   老太太听了,马上严肃着说道:“还不快传,这天也凉了,感染了风寒可怎生得了!”   那掌事的太监忙不迭应了声“喳!”就弓着身子出去通传了。   我赶忙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服,对太后说道:“太后,既然二位娘娘来了,奴婢这就先告退了。”   太后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温声细语地对我说:“你也不必太过拘礼,德妃是你义母,宜妃也不是外人,没什么见不得的。”   太后这样说,我也推脱不了,只能点头应了声,跟着伺候的宫女站立到一旁,准备迎接这两位在紫禁城里地位同样尊贵的女人。   德妃不必说,对我好得那是没话说,在她面前我可以随便撒娇,甚至把礼仪规矩抛到九霄云外她也不会说我半个字。可这宜妃就不同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太后老太太这里,礼数是断不可缺的。   稍许,门帘被打开,一紫一青两个身影走了进来。穿青色衣服的是德妃,穿紫色衣服的不必说,自然是宜妃。   记得以前看《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时候,对着邓婕我还想象过宜妃的长相。她的儿子九阿哥胤禟据说是康熙众多儿子里面长得最好看一个,都说儿随母相,今日一见宜妃,果真让人眼前一亮。不知道那九阿哥长得什么样子,还真想见上一见。   我跟着那两个宫女一起给德妃和宜妃请安,德妃笑看我一眼,抬抬手,示意我们起身。   我站在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正朝着太后走去的二位娘娘。宜妃跟德妃走的完全就是两个路线。如果说德妃是贤良淑德,那宜妃就只能用美丽妖娆来形容了。保养得当的皮肤、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怎么看怎么美。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使上了年纪,仍然很有味道,难怪康熙就算纳再多的妃子对她的宠爱依旧不减。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德妃和宜妃一同在榻前福身给太后请安。   太后赶忙抬手,笑着说道:“起吧,起吧。”   一个宫女从屋子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两个绣垫放到床榻上,太后示意德妃和宜妃到榻上坐。   才刚坐下,宜妃就笑着说:“老祖宗,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出来让臣妾和德妃姐姐也乐一乐吧。”   太后往我站的方向挥挥手,说道:“笙歌,你过来。”然后又转过头对宜妃说:“说到开心,不得不提一下这个丫头了,简直就是一个开心果。”太后说着,又呵呵地笑了几声。   我心里苦笑一下,硬着头皮朝床榻的方向走去,冲德妃和宜妃福了□,轻声道:“笙歌见过德妃娘娘,见过宜妃娘娘。”本来我想自称奴婢的,可一想到德妃是我的义母,自称奴婢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就道了名字。   德妃拉起我,说道:“你这孩子,我和宜妃妹妹也不是外人,还请哪门子的安。你说是不是啊,宜妃妹妹?”末了那句是望着宜妃说的。   宜妃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眼睛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我不敢看她,只能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穿着的狐皮靴子看。   宜妃忽然回过神,轻咳了两声,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了,只听她说道:“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早就听说姐姐这个义女是个妙人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太后说道:“呵呵……这丫头不仅乖巧,还会讲笑话呢!哀家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难怪老九会……”   “老祖宗……”德妃和宜妃同时开口打断了太后即将说出口的话。   气氛瞬间尴尬,空气顿时凝滞。太后、德妃、宜妃她们三个脸上都不再有笑容,换上的是一脸的沉重。   我有点搞不明白状况。为什么德妃和宜妃要同时打断太后的话?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   一摸手心,果真是一掌心的凉汗。斜眼瞟向太后,她好像才回过神来,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道:“瞧我这记性,想说什么竟也忘了,真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祖宗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老人家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哪里会不中用。”德妃说道。   “德妃姐姐说的极是,老祖宗可是老当益壮,必定会长命百岁的。”宜妃也笑着说道。   太后听了德妃和宜妃恭维的话再次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的嘴啊,可真是抹了蜜的,说出来的话听着让人舒心,都快赶上笙歌丫头讲的笑话了。”   我一听太后提到我,赶忙收回神游在太空的思绪,垂首在床榻边站好。心里不禁希望太后老太太大发慈悲早点放我走路。只要一想到听雨轩里面舒适的大床,我就有一种想要抬脚离开宁寿宫的冲动。   “老祖宗既然如此喜欢这丫头,何不如向姐姐讨了过来,日后也好有个人作伴。”宜妃的话铿锵有力地砸来,我几乎站立不稳。   来宁寿宫和太后做伴,这是在说我吗?看德妃,她似乎也不相信宜妃会对太后说这样的话,正僵在那里望着太后不知所措。   再看太后,她似乎觉得宜妃的提议还不错,思考了片刻,问德妃:“德妃怎么看?”   “老祖宗,这……”德妃望了一眼我,面上有点为难。   “德妃姐姐不会是舍不得吧哎呀,又不是送出宫去,天天都能见面的。”   这个宜妃,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要是喜欢,怎么不自己住到宁寿宫来给太后做伴?看太后这样子,多半我得回听雨轩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了。   “一切全听老祖宗的。”德妃终于放弃,低声对太后回道。   唉,此时此刻,我多想朝着她们几个大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可是,我哪里敢。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我。死党许晶晶就曾经骂我,说我是典型的贪生怕死。现在想来,她还真是说对了。 ☆、第六十五章   拜宜妃所赐,听雨轩忙得是翻天覆地。忙什么呢,当然是打包行李准备搬家的事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双我一次也没有穿过的花盆底鞋子罢了。   本来太后是叫我不要从听雨轩搬东西过去的,说是到了宁寿宫再重新置办新的。我当然谢绝了太后老人家的好意。,我的那些个吃穿用度在我穿越过来后是重新置办过的,这才几天就叫着再次换新的,浪费。   “姑姑,你是不是不要蛮儿了?”蛮儿哭丧着一张小脸问我。我抱起她在床边坐下,捏捏她的脸蛋,柔声哄道:“姑姑不会不要蛮儿的,只是姑姑要去一个地方,暂时不能把蛮儿带上。姑姑保证,等姑姑安顿好了以后,一定来接蛮儿。”   小孩子就是好哄,一听我不会丢下她不管,立马化乌云为晴天,望着我天真地问我:“那个地方好玩吗?”   我暗自苦笑,小孩子就是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玩。不过,这也许就是上天赋予小孩子的特权。上帝知道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的酸甜苦辣,于是便在孩提时期为他们安排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当然好玩了,那里有很多很新奇的东西。”我捏捏蛮儿红彤彤的小脸,掏出帕子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有弘时哥哥送我的小木马好玩吗?”蛮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匹精致的小木马望着我问。   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小木马,点头。   “那有弘时哥哥送我的弹弓好玩吗?”她又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弹弓问我。   呃,弘时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给蛮儿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我再说比弹弓还好玩,这个天真的小丫头是不是还会再拿出什么东西问我有没有那个东西好玩?   “蛮儿是不是很喜欢弘时哥哥啊?”我决定转移话题,不能再让小丫头发问了。   蛮儿收好木马和弹弓,眼珠转了几转,点头说:“喜欢,弘时哥哥不会像弘政那样欺负蛮儿,他有了好吃的总是带进宫来给蛮儿吃。”   弘政?九阿哥胤禟的第一子弘政?蛮儿怎么又和弘政扯上关系了?   “弘政欺负你了吗?什么时候?”我问蛮儿。   “嗯,就是姑姑你昏迷的时候。那天蛮儿去御花园玩的时候正巧碰到弘政和九伯伯,弘政还骂蛮儿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小丫头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赶忙楼她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她:“蛮儿不哭,别听弘政胡说,蛮儿这么乖巧,怎么会是野孩子呢。”   蛮儿使劲吸了几下鼻子,哑着嗓子说:“蛮儿才不会听弘政胡说八道,蛮儿是觉得九伯伯好可怜,比十三伯伯还可怜。”   我愕然。这小丫头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啊?连我都没见过她口里的这几位,她倒是哥哥伯伯的喊得亲热。仔细想来,蛮儿在我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被笙歌给带进宫来了,她认识这些人倒也不足为其。   不过,九阿哥可怜,这话从何说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离八爷党遭殃还有十年之久,九阿哥还没有被夺封爵,撤佐领,蛮儿为什么会觉得九阿哥可怜?   “蛮儿,你九伯伯怎么了?”我问,心里面对这个史上的毒蛇九还是有点好奇的。   “姑姑,那天我看到九伯伯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的竹椅上哭呢!他哭得好伤心,连我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发现。”   呃,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重大的新闻?花花太岁毒蛇九居然坐在御花园哭!宜妃我才见过,康熙也还没有驾崩,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个在史书上臭名远扬的九阿哥流泪呢?   我还在想九阿哥的事情,只听蛮儿一声大叫:“姑姑,蛮儿犯错了!德阿奶说过,不让在姑姑面前提以前的事情,更不能提九伯伯。”   我顿时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回神。蛮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情,还特别不能在我面前提九阿哥?乌雅,笙歌的过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记得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后没有讲完的那句话:难怪老九会……当时德妃和宜妃反应很大,太后后来也及时改了口。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德妃和宜妃都不愿意让我听到有关九阿哥的事情。   还有那个十四阿哥,他本来好好的陪圣驾在外巡行,为什么会匆匆赶回京城?为什么他一回京别地儿不去专门跑来到永和宫找我?十四阿哥也是八爷党的一员,难道那天十四阿哥口里面的那个“他”指的是九阿哥?   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找不到突破口。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乌雅.笙歌,没想到她和康熙的阿哥们竟有纠葛。   唉,在心里面叹口气。乌雅.笙歌啊乌雅.笙歌,你倒是走得干净,留下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歹也给我托个梦什么的,或是把你以前的记忆输进我的脑子里面也行啊,万一我下次再见到和这具身体有过牵扯的人心里也好有个底。   “格格,东西都收拾好了。”书砚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回神之际,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传来。   雪砚手里捧着一件浅紫色缀了好多小铃铛的衣服走过来,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那些铃铛也跟着有节奏的响着。   “格格,这件衣服要不要也带去宁寿宫?”雪砚双手把衣服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立刻就辨认出是一件蒙古族少女的衣服。听雨轩里面怎么会有蒙古女子的衣服呢?难道以前的乌雅.笙歌喜欢穿异族的衣服?   蒙古的衣服就是要比满族的衣服好看,至少人家会收腰。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满族宫装,简直就是一个H型,一点腰身都显现不出来。   又是一阵铃铛声把我惊醒,低头一看,蛮儿正使劲摇着衣服上的铃铛,玩性大起。我哄了蛮儿两句,把衣服递回给雪砚,叫她把那件蒙古族衣服一并打包带走。   万事俱备,只差一样了,给德妃辞行。我虽然只是从听雨轩搬到宁寿宫,以后和德妃见面的机会也还多的是,可这礼数还是要做到位的。   到了德妃那里,她拉着我哭天抹泪,好像真的是生死离别似的。和德妃虽然接触不是很久,可我在她身上能找到那种被母亲呵护的感觉,看着她抹泪,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宁寿宫不比听雨轩,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免得落人口实。”永和宫大门口,德妃拉着我的手嘱咐。   我点头,眼睛却看向被吟画抱在手里哭得正伤心的蛮儿。   我这一去,她又该怎么办呢?   德妃似乎觉察了什么,轻轻拍着我的手说:“你放心,我已经跟老四说了,他同意把蛮儿带去他府里面。”   心里面一阵暖流淌过,德妃她居然想得如此周到。她知道我放不下蛮儿,早早就考虑到了蛮儿,并且还给蛮儿安排了去处。   送出宫去也好,这皇宫,一般人呆不得。我不想让蛮儿在这样一个压抑的环境里面长大,我想要她拥有一个欢声笑语的童年。四阿哥那里虽不是最好的去处,可至少那里是宫外,至少那里的空气是自由的。   感激朝德妃一笑,带着书砚和雪砚转身朝宁寿宫的方向走,对身后蛮儿的哭喊视而不见。眼泪滑落在脸上,被风吹干了又再淌湿。我懒得去擦,回头看了一眼,德妃她们仍旧站在那里看着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们,这是何必呢?   宁寿宫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再加上近来天气转凉,一天之中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如宜妃说的那样,我就是来给太后作陪的。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就是在太后午睡过后去陪着说会子话。其余的时间,基本上就是无所事事。   后宫里面有规定,各宫的妃嫔每日都要依例到宁寿宫给太后定省请安。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是非,我不想见到宫里面其他的娘娘,所以每天总是算准了时间第一个到太后那里去请安。如此一来,日子过得倒也宁静。   九月的倒数几天,天气还算温和。我坐在御花园的竹椅上,看着园中的风景发呆。   一片又一片的叶子从树上落下,它们在空中久久盘旋,似乎在诉说着对树的无限眷恋。它们曾经是属于树的,现在也还是属于树的,却又不是树的了,它们即将化作泥土来滋养树木。   一声鸟鸣从头顶飘过,我抬起头一望,只看见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从头顶飞速掠过。我从竹椅上起身追着那鸟儿跑了两步,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何时才是个头……   准备继续回椅子上坐着等天黑,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吓得差点出声高叫。那三双眼睛虽然表达出的情绪不一样,此刻却齐刷刷地望着我。   忽略十四阿哥冰冷的目光和他们腰间扎着的黄带子,我低下头径直朝他们的脚看去,想考证一下他们几位的鞋子上是不是装了气垫,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   “呵呵……八哥,这丫头还是那样,一点儿没变。”那个穿着枣红色袍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人说。   “哪里没变,你问问她还认得不认得你!”十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   我心里面哼笑一声。还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了啊,上一次事出突然,我没有防备,要是这一次还让十四阿哥欺负了去,那我就真是给现代人丢脸了。   认个人还不简单吗,我见过宜妃,自然不会认为刚才说话的人是九阿哥。八阿哥刚才已经被那人叫出了口,至于十四阿哥,我不仅见过,还有些过节。   俯身请安:“见过八爷、十爷、十四爷,三位爷吉祥。”   我话音刚落,十阿哥看着十四阿哥就是一阵大笑:“老十四,看见没有,她不仅认得我,她还认得出八哥。”说完又笑了起来。   “起吧。”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知道,是八阿哥。   抬头看向八哥,果真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表人才。见我打量他,便勾起嘴角淡淡地朝我一笑。只是,那笑容却掺杂了几分苦涩。也是,他这次本也是随皇上一起巡塞外的,可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康熙,提前被谴了回京。   良妃去年十一月薨逝,现如今又被自己的阿玛这样对待,八阿哥现如今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吧。他在一废太子之前那可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可一废太子之后,康熙对他就冷淡了起来,隔三差五总是会挑个错处,把这个儿子喊到跟前教训两句。   想到此,我不禁同情起这位人人称道的八贤王来了。不知道现在他争夺皇位的决心还保留了多少呢?   “笙歌,你可担心死我们了!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倔?你可知道九哥他……”   “十弟!”八阿哥转头大声制止十阿哥。   “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嘛。”十阿哥不明所以地低头抱怨。   “你倒是没说错什么,只是某人得了失魂症罢了!”十四阿哥站在一旁冷哼。   不用猜,十四阿哥口里面的“某人”指的就是我。没错,我是得了失魂症,而且还是有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的那种。   又是九阿哥,从我醒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有那么多人在我面前提起九阿哥,到底这身体以前的主人和九阿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在我面前提及九阿哥?为什么在提了之后又马上闭口不语?   望一眼十四阿哥,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再看十阿哥,还是刚才的样子,傻呵呵地望着我笑。最后望向八阿哥,他有些无奈地朝我笑笑。   气氛有些尴尬,我低下头不敢去触碰他们每一个人的目光。就在这时,八阿哥的声音传来:“天快暗了,格格还是快些回宁寿宫去吧。”这声音在现在听来犹如天籁,我赶忙点头应是。心想,反正和他们几个不熟,呆着也没话可说,便又向他们三个福了福,扭头匆匆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九月的倒数第二天,康熙结束了塞外之行,带着一行人回了宫。康熙一回宫,便把太子软禁在了咸安宫里面。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既不刻意去打听,也不故意去回避,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心一意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见我一点没有八卦精神,书砚和雪砚笑着打趣我,说我已经到了六根清净的地步了。对于她俩的说辞,我只是一笑置之。我并没有修炼到六根清净的地步,我只是明哲保身而已。   乌雅.笙歌过去的生活没有人肯告诉我,但我林沛珊也不是个傻子,从这段日子周边人的遮遮掩掩来看,乌雅.笙歌在这紫禁城里面的生活并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单说和这些皇子阿哥们的关系就让我头痛。二废太子即将到来,而这二废太子的缘由怕也是和那些阿哥们脱不了干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保命,我必须要做到未雨绸缪。   预料之中,我还是见到了康熙。好巧不巧,他来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正在午睡,而我,正等在外间等太后午睡醒。   虽没有人通报,可看着那明黄色的龙袍,我自然知道进来是千古一帝康熙的。真不愧是九五至尊的皇帝,我虽然清宫戏看的不少,也还是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反应过来后赶紧跟着侯在外间的宫女一起福身给康熙请安,康熙却挥手示意我们不必,然后他伸出手指朝门边指了指。这个我懂,是叫我们走路的意思。于是赶紧低头跟着宫女们一起准备离开,刚迈开步子,康熙却开口说话了,“其他人出去,笙歌留下。”   气氛很冷,我和康熙谁也不说话,就像是在比赛谁的忍耐力强一些似的。又一次,我怪起真正的乌雅.笙歌来。怎么这皇宫里面上至皇帝下至阿哥每个人都和她有关系?   不敢妄加揣测,我只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以前看小说和电影的时候就知道,皇帝是最善变的,上一刻还可以和你笑着说话,下一刻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我从小就是个五好公民,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我珍惜生命,我绝不轻身。   “丫头,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已猜到朕留你下来的原因了。”康熙的声音压得很低,想必是怕吵醒内间正在睡午觉的太后。   我承认我不笨,可我还真就是不知道康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早死早超生。这一刻我豁出去,指不定下一刻就柳暗花明了。   “皇上,笙歌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低着头轻声且恭敬地说。   康熙沉默了片刻,咳嗽一声,严肃道:“抬起头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深呼吸一口气,我把心一横,抬起头提高嗓子道:“回皇上,笙歌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通通都不记得了!”   康熙又是沉默良久,最后终于开口:“丫头,朕可以相信你吗?”   我低头不语,心想,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反正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大不了来个血溅宁寿宫。   我本以为康熙还会再问些什么,可却没有,他只是挥手示意我退下。行至门边的时候,背后隐约传来康熙的叹息声。我却无暇顾及,一出房门便小跑着朝自己住的地方飞奔。   忽然觉得压抑得紧,回到偏殿后向书砚和雪砚支会了一声便一个人往御花园去。不知怎么的,我对御花园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说不上喜欢,但就是有事没事想上那里去坐上一坐。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蛮儿的那句话:九伯伯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的竹椅上哭呢,哭得好伤心。我虽然没有见过九阿哥,可这些日子听倒是听得多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堂堂皇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究竟是什么触到了他的伤心处呢?   记得蛮儿说过九阿哥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哭的,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一堆人言词间的闪烁,一个猜测闪进我的脑子:难道九阿哥和以前的乌雅.笙歌是恋人关系?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头都要爆了。不管这个乌雅.笙歌和九阿哥以前是什么关系,但既然现在占据这身体的灵魂是我林沛珊,那他们以后的关系就只能是没关系了。我可不想嫁给三妻四妾的男人,更何况还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太岁。   神思恍惚间,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扭头四下望了一番,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东西。好在我的听力不错,一下就听出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假山那边传过来的。   到达假山处,我犹豫了。假山石洞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我好像有点怕黑。但那鸟叫声还在继续响着,似在哀嚎一般。不管了,听这叫声,它一定是受伤了。我把心横了横,大着胆子往石洞里走去。   假山石洞很大,石壁上有许多拳头大小的洞口,借着这些洞口照进来的亮光,我摸索着找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那声源地。蹲下一看,是一只翅膀受了伤的小麻雀。   “你这小东西,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爸爸妈妈呢?”   我捧起麻雀准备起身离开,可就在转身的瞬间,两团黑影闪了进来,吓得我差点尖叫出声。不过,借着隐约的亮光,我还是判断出了闪进来的是人,而且是两个人。   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一点儿反应,他们的对话就展开了。   “你真的对我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一个娇柔的女声说。   “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性感,但却有点不耐烦的意味。   捧着麻雀的手一僵,怎么这么倒霉,居然遇上这种事情。   “不,求你别这样对我,我会受不了的。”那个女子的声音逐渐喑哑,慢慢演变成为啜泣。   “那你想让我怎样对你?”听得出来,男子的不耐烦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从康熙四十六年起你就变心了。可是你要知道,你和那个蒙古格格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把你给忘了。”   “我和她可不可能不用你操心。至于你说的变心,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从没有花过心思在你身上,何来的变心?”   “可是我爱你啊!”女子的声音透着绝望,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那男子哈哈大笑两声:“你现在是皇阿玛的女人,请记住自己的身份,郑母妃。”最后三个字充满了讥诮和讽刺。   我正听得心烦,却被男子口中的“皇阿玛”三个字吓得瞪大了眼睛。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帝的儿子和宫妃偷情?!   我也太倒霉了吧!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胸口在急剧地起伏着,捧着麻雀的手在瑟瑟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结束吧!   就在这时,说话声结束,接着便是一阵衣服悉悉疏疏摩擦在一起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了,然后就是……我顿时瞪大眼睛,从高低不平的喘息声判断,这两个人是在接吻。   甩甩脑袋,我不打算在这里免费看表演了,正准备转身偷偷从假山的另外一边出口离开,却听见两人分开的声音。   “你没有推开我。”女子的声音起伏不定。   “我为什么要推开你?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九阿哥风流成性。春华,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女子很讽刺地笑了起来:“是啊!谁不知道你是风流不羁的九爷,你的心思又怎么会放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呢。好了,看在你刚才没有推开我的份上,你烦恼的事情我今天晚上就帮你解决掉。”   我一手握着麻雀,一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抬起的一只脚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我想我没有听错,九阿哥爱新觉罗.胤禟,正在和康熙的妃子偷情!   不过,刚才九阿哥叫这女子郑母妃,现在又叫她春华,那这个正在和九阿哥暗通渠款的宫妃不就是那个二废太子的导火线郑春华?!郑春华不是和太子有一腿的吗?怎么现在和这个九阿哥也纠缠不清了?   一阵沉默过后,谈话声彻底结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必是那两位主离开了。我觉得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快要成提线木偶了,收回悬在空中的那只脚,试着小范围地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还好,全身上下都还能动。 ☆、第六十七章   “听得好玩吗?”   寂静无声的山洞,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从我耳边飘过,就好像一阵狂风肆虐刮过,带走了我所有的感官意识。我反映了好久才弄明白现在的状况,我听壁脚被人给当场抓着了。   “啊!”一声惊呼从我口中溢出,手里的麻雀应声落地。转过头,一双不带一丝温度的茶色眸子冷冷锁定住我,仿佛想要将我看穿似的。我连连向后退着脚步,却不知道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倒在了地上。   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面前这人必是九阿哥无疑!只是,我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是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的?   昏暗中,我看不太真切九阿哥的脸,但那双茶色眸子就好像会发光一样,紧盯着我不放。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害怕,不知道是怕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怕这悄无声息的黑暗。   忽然,他抬脚朝我走来。我见状,立马准备朝后退,可天不遂人愿,我退无可退,背后已经是假山石壁了。   一双黑色皂靴出现在我的眼前,紧接着,我的下巴被一支骨节分明的手强行抬了起来。九阿哥蹲在我面前,他的脸上打着一束光,那束光是从对面石壁上的小洞里照进来的,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他的脸上。   我下巴被他抬起,只能被迫仰起头望向他。不得不承认,这九阿哥确实是长得好看。和宜妃竟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正打量着我的狭长凤眼,简直是一摸一样。   我斜着眼不去看他,心想,你不说话我也不开口,看咱们谁扭得过谁。可是下一秒,我就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看着眼前慢慢放大的俊脸,我一个使力打落了捏着我下巴的大手。   “你想干什么?”他该不会是因为我撞破了他的好事,想要来个先奸后杀吧?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昏暗中,这声音听起来却是该死的低沉性感,使得我晕晕乎乎,摸不着头脑。   “我要真想干点什么,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吗?”他站起身讽刺我。   这人好是狂妄!不过,他的话倒是说对了,我当然阻止不了他。他虽然长相偏柔,可好歹是个男人不是?凭我这身子板想要阻止他,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但我想说的是:我虽然阻止不了他,但也不会让他得了便宜去!   我从地上起身,快速拔下头上的簪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万一他真要先奸后杀,我是该用这簪子来对付他还是结果了我自己?   他挪动脚步再次走近我,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在这一刻听来尤为刺耳。我正准备拿出簪子来,腰上却是一紧,然后唇上就多了个湿热的软东西。   我仿佛石化掉一般,手里握着的簪子完全派不上用场,桂花的香味铺天盖地。那人见我呆了,吻得越发肆意,已经撬开我的牙关在我口腔里面攻城掠地了。   我眼睛一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就着他的舌头就是一口。他吃痛,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我。我快速退到石壁上靠好,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胸口在剧烈起伏着,呼吸的声音浓重且急促。   “看吧,我说了,我要真干点什么,你拦不住的。”他说完这话,用手揩一下嘴,撇下我大踏步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石洞,我一下子虚脱坐到地上。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竟然有血的味道!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我弯一下嘴角,摸索着找到那只被我掉到地上的麻雀。麻雀到手,我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迈着步子也出了石洞。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石洞里面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九月三十日在不情不愿中还是到来了。一大早,我照往常一样去给太后请安,刚走出自己的院子,却遇到前来传康熙口谕的李德全。   听李德全传完口谕,我无奈地叹口气,居然要我随行去畅春园。可是,康熙要废自己儿子关我什么事?难不成是老天爷要我去见证历史?   “格格,收拾收拾,随奴才一道走吧。”李德全对我说。   我点头,转身进院子给正在打扫院子的雪砚交代了一句,匆匆跟着李德全一起走了。   马车行得四平八稳,我的心却跳得七上八下,坐在软垫子上也如坐针毡。和我同坐一辆马车的是两个乾清宫的宫女,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大,见我表现随和,那两个宫女也就没有多大顾虑地聊开了。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   忽然回想起郑春华昨天在假山石洞里对九阿哥说的那句话,她说九阿哥烦恼的事情她会帮他解决掉。难道她说的解决就是去和太子私会然后故意被抓?她知道八爷党现在正在想办法让康熙再次废了太子,所以她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私会太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说那郑春华痴呢还是该说她傻?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自己的名誉和性命丢了值得吗?   一到畅春园,皇子们以及部分大臣、太监就被集合在畅春园的花园内。太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满脸的悔恨样。其余的阿哥则排成一排跪在太子身后,他们都低着头,我看不到他们脸上是幸灾乐祸还是假装伪善。   我跟着李德全一起站在康熙乗坐的轿子边上,康熙怒容满面,在众人面前厉声痛责太子胤礽的错处,说的无非都是些骂人的气话,大致意思是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   四年之内两次废立同一人,在历史上找不出第二个记录。康熙是一个事业型的帝王,他绝对不可能将江山托付给太子这样无用的人。再废太子的想法,肯定深深灼伤了康熙的尊严。为了合理合法合情地废储,罪名必须扎实,不能留下遗患。因此,他重提会饮结党案,可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的是想做实太子的罪名,使再废之举有充分的理由。   我听着心下一阵好笑,只字未提太子和郑春华昨夜私会的事情,到底是天家的颜面大过一切。   小心朝九阿哥的方向斜了一眼,他若无其事地跪在一众阿哥中间,腰杆挺得笔直。心里一阵恶寒。一个女人为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居然还可以这么的风轻云淡,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六十八章   十月初一,康熙向诸王、贝勒、大臣等宣谕重新废黜太子胤礽的原因: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不辨,大失人心;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康熙还告诫诸大臣,说是今后如果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立即诛杀。   至此,康熙正式宣布废黜太子,并明确表示,今后不再册立太子。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了。忽然就想到魔术师刘谦的一句名言: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那么,我是不是也算得上是见证过历史了?   据传言,清朝的历史多被后世篡改过,我穿越过来不久,也没有时间考证这一说辞的可信度。再则,古代是男人的天下,女子能留名留姓的并不多,虽然学历史,但我所知道的有关于郑春华的信息也不多。   不知道康熙是怎么处置那郑春华的?是不是真的将她贬入冷宫了?八爷党和四爷党又会拿郑春华事件做些什么文章?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的原因,总之,我失眠了。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去夜游畅春园。   不管是在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畅春园我都是第一次来,自然是打不到方向,只能随着心情瞎逛。一阵流水的声音传来,我便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潺潺的水流流入旁边的池塘里。水流声叮叮咚咚,甚是好听。   假山边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四角亭,抬头望了一眼,“鸢飞鱼跃亭”几个字跳进眼球,是个好名字。亭子顶部向外延伸出来的四个角上分别挂着精致小巧的水晶宫灯,四周罩着水蓝色的轻纱。微风吹拂,轻纱随风轻轻舞动,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沿着石阶一梯一梯地往上走,走近了,才赫然发现亭子里面有人。此刻,那人正背对着我坐在亭子里面的石桌边。由于晚上灯光不好,我认不出那人是谁,只觉得背影有点熟悉。   正准备转身走人,那人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是四阿哥。   雍正发话,我怎敢不从,不清不愿踱着步子走进亭子里面。正准备给他请安,他却抢先一步道:“这大晚上的,请哪门子安,坐吧。”   不必请安,我乐得自在。许是因着德妃的缘故,我并不怎么害怕这冰冻四阿哥。坐下才看见石桌上摆着两坛酒,一坛已经拆封,一坛还未拆封。四阿哥一只手拿起那坛拆了封的酒灌一口,说:“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到处瞎逛?”   我抿着嘴小心瞟了他一眼,答道:“睡不着。”心想,这大半夜瞎逛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您老不也在这里坐着一个人喝闷酒吗。   四阿哥又仰脖子灌了一口酒,这次却没问我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里有着我读不懂的情绪。虽然是晚上,可被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男人这样看着,我还是觉得脸上烫。   “四爷,蛮儿在贵府上可还好?”我决定找话说。   四阿哥不答我,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仰脖子猛灌酒。我有点看不下去,伸手从他手里抢过酒坛:“四爷,酒喝多了伤身。”   夜,寂静无声。昏暗中,他目不斜视地望着我,深邃的眸子里面光芒闪动,仿佛黑夜里闪烁的星辰。他的眼神有温度,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我想,他大概是醉了。   “今天是十三弟的生辰。”他转过头看着远处,淡淡地说。   呃,被圈禁在养蜂夹道的十三阿哥?   难怪四阿哥会在这里喝闷酒。他一向与十三阿哥交好,今天是十三阿哥的生辰,他却只能在这里喝闷酒,什么都做不了,想必他心里也不好过吧。   不过,说到十三阿哥,我的好奇心就被引了出来。康熙圈禁十三阿哥的缘由历史上众说纷纭,研究了几百年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有人说是被八爷党陷害,有人说是替四阿哥顶罪,还有人说是康熙为了保护他故意将他圈禁起来的。总之一句话,答案太多了。   “哦。”我把酒递还给他。既然是十三阿哥生辰,那就让他醉一次吧。   四阿哥接过酒,却没有再喝,“你想知道十三弟是为着什么事情被皇阿玛圈禁的吗?”他问我。   这人会读心术吗?我还在想是不是可以从他口中套出十三阿哥被圈禁的原因,他就问出这么一句来,倒是正合我意。   “为什么?”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呵呵地笑了起来:“为一个女人。”   啥?别告诉我这是真的!历史界那些个老古董争议了几百年都没有结果的问题他居然告诉我是因为一个女人!看来,他这是真的醉了,都满口说胡话了。   “你不信?”他收敛笑意。   我摇头。当然是不信的。虽然清穿小说看了不少,可那毕竟是小说,我不相信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会不爱江山爱美人。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谁能无视,谁能代替?   四阿哥看着我,自嘲似的弯了弯嘴角,然后仰头一口喝干了坛子里的酒。“晚上冷,快回屋睡觉吧。”他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清冷的背影。   “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不懂感情?”要下梯子的时候,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我还来不及思考答案,他却已经走远。   看着石桌上那坛未拆封的酒,我忽然想尝一尝它的味道。拆开封盖,我学着四阿哥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顿时追悔莫及。喉咙又辣又烫,就像着了火一般。某位名家说得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酒果真不是个好东西,真不知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迎着夜风沿原路返回,走着走着,忽听见一阵笑声,满是春意。四下里一瞧,声音来自一处比较隐秘的树丛里。   事实证明,夜路走多了果真是会遇到鬼的。此刻,一男一女正靠着一棵大树办事呢。   “爷,您向皇上讨了奴婢吧,奴婢成日里担惊受怕,日子不好过。”这声音我听过,是来畅春园那天同我坐一辆马车的红棉。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低低响起:“你以为去了我府里日子就好过?董鄂氏最近正整顿家风呢,你去了,早晚牺牲掉。”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树丛里那一对柔情蜜意的男女,暗叹倒霉。   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九阿哥不会选地方,怎么次次都让我撞见?我一直以为以前的乌雅.笙歌和九阿哥有暧昧关系,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过我的脸皮也够厚的,这样春意盎然的画面我竟然看得脸不红气不喘,并且还有闲工夫观察女主角的身材。那日在马车里见红棉瘦得很,今日脱光了衣裳一看,原来她的身材竟是这般好,该凹的地方凹,该翘的地方翘,我自认不如。   “那爷什么时候去向皇上要了奴婢啊?”   “再等等吧……”   接着,就是一阵嗯嗯啊啊的喘息声和□声,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猫着步子准备悄悄跑路。可刚转身,脚下就发出一声脆响,我踩到了一根干裂的枯树枝。声音虽不大,却还是惊动了树丛里的两人。   “有人。”红棉的声音有点儿打颤。   我哪里还敢在此处逗留下去,深呼吸一口气,拔腿便跑。奔跑中,隐约听见红棉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才是爷不要奴婢的真正原因吧……” ☆、第六十九章   康熙决定在畅春园多呆几天,我也作为陪客留了下来。一废太子我没在,但书上说康熙一废太子时连续六天没睡好觉,天天抹眼泪。此次废太子,康熙表现得倒是毫不介意,也还有心情和其他人谈笑。至于他是在掩抑自己内心的痛苦还是真的已经看开了,我不得而知。   我闲来无事,偶尔也会在园子里逛逛,只是再也不敢晚上出门了。遇到过四阿哥,他眼神亦如往常一般平淡如水,和那晚在鸢飞鱼跃亭判若两人。也遇到过八爷党,八阿哥一如既往温润如玉,面带微笑;十阿哥永远傻乎乎的,见着我就知道笑;十四阿哥永远则是表现出一副和我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我倒是无所谓,见多了,懒得和他计较。九阿哥嘛,还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摸样,却对我两次撞破他好事的事情只字不提,见着我也是爱理不理的。   到了十五日,康熙终于决定移驾回宫。我自然是高兴的,虽说畅春园比皇宫呆着舒服,可我猜不透康熙对我的态度,也不想抬头低头遇见阿哥,还是觉得回皇宫陪着太后老太太的好。   回到皇宫的当天,太后老太太把我叫到跟前是嘘寒问暖,还叫了内务府的人来给我添置过冬的新衣。说来也奇怪,自打我穿越过来后,所有的衣服鞋袜全都是现做的,想推辞说过冬的衣服穿去年的连借口都成立不了。   随着天气的转冷,太后基本上一天都是在床榻上面度过的。老太太说天气冷,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只叫我每天在她午睡过后去她屋里面陪着聊会子家常。   内务府办事的效率超过了我的预想,没两天便把新衣服给我送了来。红、黄、蓝、紫各一套,看着既暖和又不会觉得臃肿,很合我的心意。   随着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双花盆底鞋子,我换了新衣服却把花盆底交给书砚,叫她把这两双和之前的那几双一起收起来压箱底。书砚不明白,问我鞋子这么漂亮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穿。对于书砚的问题我只是摇头,难不成要我告诉她我压根儿就不会穿这种比高跟鞋难走几百倍的笨重鞋子?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穿着新衣服去见太后,在院子外面遇到德妃。想必她也是刚到,看到我,便使劲朝我挥手,我加快脚步,很快便走到她的跟前。   “最近还好吗?”德妃拉过我的手。   我点头:“还好,额娘呢?身子还好吗?”   德妃叹口气,似在想着什么。看她的神色,想必是为了她的那个宝贝小儿子十四阿哥烦心。听说前两天十四阿哥在永和宫里和德妃大吵了一架,至今都没有再去过永和宫。   德妃打量了我一下,道:“前两天叫人送去的宝石蓝耳坠子怎么没戴着?”   我忽然想起来了,前两天德妃是叫人送过东西给我,都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我平常朴素惯了也就没多在意,早知道会遇见德妃,我就选两样首饰戴上了。   “额娘送的都是好东西,笙歌舍不得拿出来戴。”我跟德妃撒娇,希望她吃我这套好快快翻过这个话题。   德妃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宠溺道:“你啊,油嘴滑舌。那些东西本就是用来点缀的,用旧了我再给你送就是了。”   害怕她再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我赶紧点头声称回去一定戴,她得到我的保证终于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拉着我进了院子。   忽的,她转过头对我说:“前两天老四说蛮儿在他府里闹得厉害,非要见你不可。”   我一震,差点甩脱德妃握着我的那只手。我也很想蛮儿,我也很想时时刻刻见到她,可我如今这种状况怎么见得到她?   进得屋子,太后正在和宜妃说话,见我和德妃进屋赶紧吩咐了宫女拿来软垫置于榻上。我和德妃坐在一边,太后和宜妃坐在一边。不知道我们进屋之前宜妃和太后说了些什么,竟把老太太哄骗得如此高兴,嘴角弯得都快收不回来了。   “德妃啊,哀家记得好像月末是老四的生辰吧?”太后问德妃。德妃赶忙点头答是。太后顿了顿,接着说:“老四倒是个实在的好孩子,昨个儿还特地给我这老太婆送来一大盒子西洋的糖果,说是叫什么敲口粒。是个新巧的玩意儿,你们大家伙也尝尝。”老太太说着便叫了宫女去取。   我心下一阵激动,如果我没猜错,太后说的应该是巧克力。没想到在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朝居然还能听到这么熟悉的三个字,真是不想激动都做不到。   宫女双手呈上巧克力,我等德妃和宜妃都拿了后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巧克力入口即化,口味纯正,甜甜的感觉一直延伸到心里面。   “老祖宗,臣妾今天倒是赶巧了,您也知道,臣妾平时就喜欢这些个儿新奇的玩意儿。”宜妃也是满脸的笑容。   “呵呵……”老太太开心地笑,“你见过的新奇玩意儿还少?老九怕是没少给你搜罗吧?”   宜妃听太后这么说,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两声,说:“老九成天就知道瞎混,哪里比得上四阿哥办事稳重。”说着还朝德妃望了一眼,眼里面的神色分不清是妒忌还是羡慕。   德妃见宜妃看她,忙敛了笑意回答:“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谁不知道九阿哥能力过人,这京里的商铺谁不得仰仗着他过活。”   宜妃开口刚想说点什么,太后就开口了:“我说你们两个,这老四和老九都是皇帝的儿子,皇帝的儿子还能差了去?”   太后一说这话,德妃和宜妃就笑了,都连忙点头称是。我在一旁也跟着她们笑。果真,这皇宫里个个都戴着假面具过活,就连一向温婉贤淑的德妃也不例外,场面子话说得是一套一套的。   德妃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徐徐道:“老祖宗,臣妾想央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太后问。   “刚才老祖宗不是说了吗,月末是老四生辰。老祖宗也知道,老四从小就不在臣妾身边,如今臣妾想要补偿老四,便亲自准备了礼物,月末的时候想让笙歌替臣妾去一趟老四府里。”   我愕然。让我去给四阿哥送礼?德妃怎么突然做出这么个决定来?要真让我去给四阿哥送礼,她刚才在门口遇见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抬眼一望,对上德妃若有所指的神色,我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送礼是假,去见蛮儿才是真。心下一暖,便对着德妃感激一笑。   太后许是没想到德妃会这么说,思考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然后德妃和宜妃又闲聊起来,说的无非都是衣服首饰或者吃食之类的,我听得无趣,便坐在一边假装听着,等大家伙儿笑的时候也跟着笑,等大家伙儿不笑的时候也跟着停。   “德妃姐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笙歌明年开春怕是有十九了吧?”宜妃话虽是对着德妃说的,可那双细长的凤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宜妃打从第一次见我就不喜欢我,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接下来怕是要当着太后和德妃的面提及我的终身大事了。   德妃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宜妃提及我年纪是为着什么。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怎么自然,但还是点头道:“是啊,明年开春就十九了。”说完满脸深思地望了我一眼。   宜妃笑了起来,转头对着太后说:“老祖宗,您老打算留笙歌到什么时候啊?一般女子十九岁怕是早就嫁人生子了。”说完又用帕子捂着嘴笑。   太后似乎也没有想到宜妃会在这个时候提我的婚事,细眉微微蹙起,眼睛在德妃、宜妃和我之间扫了一圈,却也没有表态。   “老祖宗,您倒是表个态啊。如果您没有合适的人选,臣妾娘家的侄儿倒是还没有娶亲,前阵子臣妾哥哥还托臣妾帮着找个可靠的人呢!”   哪里有针线?我真想把宜妃这张嘴巴逢起来!我嫁不嫁人,生不生孩子和她有几毛钱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我?先不说我可靠不可靠,就算是我要嫁人也绝对不会嫁给她的那个什么娘家侄儿,光看那九阿哥我就能猜到他娘家那侄儿的本性。   我开始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了!越想越气,我也顾不了什么宫规礼仪,起身走到太后面前福了福:“太后,笙歌愿意一辈子陪在您身边。”   太后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也没有看我,严肃着对宜妃说:“宜妃,不是我说你,如果你日子过得太闲的话,不妨花点心思在自个儿儿子身上。笙歌毕竟是德妃的女儿,她的亲事还是要由德妃来定的。”   宜妃偷鸡不成倒失了把米,自己被太后训了一顿,脸上瞬间换了颜色,讪讪着说:“老祖宗教训的是,是臣妾越矩了。”继而又转向德妃说:“妹妹刚才话说过了,还望姐姐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本来好好的气氛被宜妃破坏了,太后借口说有些疲乏便打发了我们离开。我送德妃和宜妃到宁寿宫门口,宜妃没多作停留,领着贴身宫女离开了。德妃拉着我关切地嘱咐:“最近容易起风,下次出门记得多加件衣裳。”说罢,也领着贴身宫女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德妃离去的背影,心里面百感交集,疲累不堪。 ☆、第七十章   虽然风不大,可我却觉得骨头都是冷的。   是因为宜妃刚才的话吗?也许吧。   来了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确实,十九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个老女人了。如果按照这个时代早婚早育的惯例,还确实如宜妃所说,早就嫁人生子了。   我该向命运低头吗?如果是真正的乌雅.笙歌,她会怎么做?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时代,没有受到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熏陶,她是不是会听从别人的安排,随便找个什么人结婚生子,然后就呆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过完自己的余生?   不行,我绝对不会向命运屈服,我不能接受没有爱情基础的盲婚哑嫁。如果可以选择,我愿做草原上的一只鸟儿,即使卑微,也还是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展翅高飞。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深宫大院的,我发誓……   “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眼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英俊,温文儒雅,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从他的穿着配饰上看,猜他身份必定高贵,指不定还是个阿哥。   “笙歌格格,你怎么不说话?”男子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熟人?我怎么没印象?   “笙歌格格。”他加重了声音。   被他这一叫,我终于收回了漫天乱飞的思绪。使劲摇摇脑袋,对他说:“请问你是?”我确信自己从没有见过他,至少是我林沛珊从没有见过他。   “果真如此,每次见面你都不认识我。”那男子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失望。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问。   他忙摇了摇头,然后满脸关切地问:“我听说你前阵子病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唉,看来确实是熟人。这人说话句句透着关切,想必和以前的笙歌关系不一般。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便有两个宫女上前来请安:“十二阿哥吉祥,笙歌格格吉祥。”他一挥手,那两个宫女便径直走进宁寿宫去了,想必是宁寿宫里的宫女。   十二阿哥胤裪?让我猜中了,还果真是个阿哥。他在这个点上出现在宁寿宫门口想必是去见太后的,我心里面很烦,没有心情在这里耗着,便朝他福了福,说道:“十二阿哥这是要去见太后吗?”心想,快进去吧,快进去吧,把你送走了我好去别处散散步。   老天助我,十二阿哥只点了点头便提着步子走动了起来。忽的,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你不进去吗?”   见他转头,我赶忙笑着摇头:“十二阿哥快进去吧,我去别处转转。”   我已经表明态度,十二阿哥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朝我笑了笑便转身独自进去了。   天壁阴沉沉的,整个皇宫除了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人走动,显得有点清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面穿梭,竟找不到去处。到处都是红墙绿瓦,靴子踩在青石甬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途经之地,宫女太监都纷纷行礼请安。   北方的秋天很是短暂,树木已经脱尽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花也不见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寒冬,将至。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有点荒凉破败的宫殿。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瑞雪轩”三个朱红色大字。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进去四下打量一番,没有半个人影,悄无声息。   这个地方与其他宫殿不一样,没有半点奢华之气,想必是个被荒废掉许久的宫殿。心里暗自高兴,看这里花花草草倒还齐全,以后一个人烦闷的时候便可以到这里来独自享受这一份闲适和清净了。   掩上大门,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这里通逛一遍。瑞雪轩并不大,我的速度不慢也不快,半个小时左右就把整个园子逛完了。   我庆幸自己发现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这里有花有草,有鸟有鱼,如过忽略这些房屋建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封闭式的小森林了。   逛了那么久,先前的郁闷心情已去了大半,于是在大门左侧的假山处找了块石头,从腰间抽了帕子铺上,坐着发呆。   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我一下从石头上跳起来。怎么会有歌声?我刚才逛园子的时候的确是没有看到半个人,现在怎么会有人在唱歌?四下打量,再次确定是真的没有人。于是顺着声音找去,竟在一处草丛旁边找到了一只鸟笼子。   歌声还在继续,而我却已经震惊到不行了。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没错,是真实的,那长了两个头的鸟还在继续引吭高歌。   我居然见到了上古传说中的比翼鸟!这太不可思议了!   毫无预兆的,笼子里的两头鸟忽然改口大叫:“宝贝,宝贝,宝贝……”一声一声,叫得伤心欲绝,仿佛失去了情人一般痛苦。   我这下更是震惊了。这两头鸟太神奇了,不仅会唱歌,还会说话,想必那教它说话的人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正心思沉迷间,忽然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我赶忙抱着鸟笼子快速闪身躲进了假山石洞里。   靴声响起,一个压低的声音随之也响起:“九哥,这里果真是个好地方。”   随即,传来另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啊,是个好地方,清净。”   我心下一阵苦笑,抱着鸟笼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是不是你越不想遇见某人你们遇见的几率反而越高?是该感叹地球太小还是该说这紫禁城太小?为什么每次遇见这个人都是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   感叹的同时不禁庆幸,还好他这次是和十四阿哥在一起,要是换做是个女人,我又得充当免费观众了。   急迫间,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他们竟是朝着假山这边走来了!咬着唇,我轻轻地把步子往后挪了挪,希望他们不会到山洞里面来。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祷告,脚步声终于是停住了。   “九哥,你说那万林子会不会来?”十四阿哥的声音传来,竟然与我只有一墙之隔。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的钱他可不敢白拿了去。”九阿哥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我躲在石洞里,缩着膀子,只觉得安静得让人害怕。心脏在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着,抱着鸟笼的双手早已经沁出了满手的冷汗。   “最近老四都在干些什么?”九阿哥随意地问了一句。   “他能干什么,整日窝在府里头吃斋念佛,种瓜种菜,对朝政倒是不怎么上心。”十四阿哥提及四阿哥的口气颇为不屑,真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不是和他从一个肚皮里面钻出来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叫人盯紧了。”九阿哥的声音森森然。   没过一会儿,大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再响起,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传来:“奴才见过九爷、十四爷,两位爷吉祥。”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太监。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咸安宫那位怎么样了?”   那太监马上答道:“前阵子闹得厉害,天天喝得烂醉,最近倒是不喝酒了,天天闷在房里练字。”   过了片刻,十四阿哥又出声问:“听说前两天他福晋病得厉害,还传了太医去诊治?”   “九爷果然英明,料到那位必定不会甘心,瞧病是假,想借着瞧病与外界取得联系倒是真的。只可惜啊,那孙太医和奴才一样,懂得择良木而栖的道理。”那太监的话里满是谄媚的意味。   我皱着眉头听着外面三人的对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想必是那废太子不甘心被圈禁,借着为自己福晋看病为借口,想要与外面的人取得联系。可那孙太医和这正在说话的太监早已经投靠了八爷党,自是不会帮他。   太子虽然废了,康熙也明确表示不会再立太子,可外表的服帖却无法掩抑这些皇子们内心追逐权利的疯狂,欲望的魔鬼一旦被放出来,就不会主动钻回那囚禁它的瓶子里面去了。 ☆、第七十一章   这太监必是废太子身边的近身太监无疑,现在太子彻底倒台,九阿哥又用了大把的票子收买他,他当然要紧着巴结了。只可惜,他这棵“良木”怕是找错了。太子倒了台,八阿哥离彻底失宠也不远了。   一阵脚步声由近到远,十四阿哥道:“九哥,你说这万林子靠得住吗?”   九阿哥沉默片刻,淡声道:“几张银票就能让他向我们靠拢,你说靠得住靠不住?”   “既然靠不住,那你刚才为什么还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万一他到老爷子那里去乱说,我们岂不是会遭罪?”十四阿哥的声音有点疑惑。   九阿哥不屑地哼了一声,自信满满道:“放心吧,这万林子虽然不可靠,但却是个孝子,他的瞎子娘还在我手里呢。再说,那信上可的的确确是老二的字迹,就算老爷子起了疑心,咱们到时候来个抵死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我倒是把这给忘了,九哥你可是会模仿好多人写字……”   原来,废太子用明矾写了书信与外界通消息一事都是九阿哥一手操纵的。想必他们刚才给那太监的信就是他模仿废太子的字迹写的。   我撇了撇嘴角,这人果然是阴狠歹毒。利用女人做了导火线让康熙废了太子,现在还想着怎么把太子给弄死,果真是无情!   没过一会儿,那两兄弟离开的脚步声就响起来,我心下也长长松了口气。偷听真不是个好差事,才一会儿,我就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僵硬了。   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手脚,笼子里的比翼鸟竟在这个最不应该的时候再次开唱了。我被比翼鸟唱歌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手一软,握着的鸟笼“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并且还很不配合地滚了两个圈。   “有人!”十四阿哥一声大喝,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折了回来。   我双手捂着胸口蹲到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倒落在地上的鸟笼,那两头鸟不知危险地还在继续唱着。   一个瘦高的黑影闪进山洞里来,我还来不及看清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所包含的情绪,那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捡了地上的鸟笼子出去了。   怔怔地沉默了片刻,十四阿哥的声音传来:“九哥,是什么人?”   我心下一紧,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面闪过。接着,便听见九阿哥大声说:“没人,是这鸟儿在唱歌。”所幸,那两头鸟此刻扯着嗓子唱得正欢。   “九哥,这不是你那年下江南得的鹣鹣鸟吗?怎么会在山洞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手酸脚软,竟是不能动弹。扶着石壁站了半天,终于得以恢复。为防止他们去而复返,我特地在山洞里多呆了一会儿。   可惜,世事无常,我一只脚还没有踏出山洞,便看见一个人抱着双臂靠在大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灭绝。看来,他是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过我。   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喜怒难料。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目光应该投向哪里。总之一句话,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心里不禁起了惶恐。我偷听了他和十四阿哥的谈话,而且还是机密谈话,他难道是特地折回来解决我的?不过,如果说他折回来是想要把我怎么样,刚才他又为什么要对十四阿哥说谎?   手足无措之际,那人已行至我的跟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目光深沉而幽暗。这一刻,我居然忘记了害怕,就那样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他微微勾动唇角:“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山洞里面呆着好玩?”语气玩味至极。   我顿时惊住了,他不问我偷听的事情,也不说要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披头盖脸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下巴被他捏得有点发疼,于是轻轻扭动了一下,他发觉,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怎么不说话?”他终于放开了捏着我下巴的手。   我获得自由,轻轻甩了甩头,并没有打算开口和他说话。他似乎也并不生气,踱步到我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坐下。就在这时,不远处石桌上的鸟儿又叫了起来,那一声声“宝贝”真真是撕心裂肺,叫得人心都要碎了。   那人忽然朝我看来,却又像是透过我看向不知名的某处,目光竟然带着丝丝哀伤,丝丝痛心。   他这样看我,我顿觉心慌意乱,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吹过,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   我觉得,那样的目光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身上,可偏偏就是出现了。   我有片刻恍惚,不禁低头与他对视,心里面某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翻江倒海,我竟不知道是什么。   他许是没想到我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眸光一暗,转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鸟笼,再然后,他双手掩着脸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面去了。   我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子,是去是留早已经没有了概念,只能静静地看着那人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素的淡然,看的却不是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无情无义?”上次利用郑春华,这次又设计陷害太子,他为什么会有这般的歹毒心思?   他猛然间转过头入定似的看着我,脸上一时间神情变幻,眸子里有东西在急速涌动。他就这样,盯着我看了许久,一抹笑意最终浮上眼底:“这叫兵不厌诈,我本就无情无义,为了达到目的,我不在乎过程是怎样的卑鄙无耻。”   “你们不会赢的”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我终究是咽了回去。也许,这本不是我应该牵扯的事情。   又是寂静漠然,我和他各自怀着心思静默对望。万事万物好像都已散尽,宇宙洪荒比起这腻死人不偿命的对视来说,简直是虚无缥缈,无影无形。   “你如果是想要探究我的话,我劝你赶快收手。探究容易形成执念,说不定等你发现已经泥足深陷的时候,想回头都来不及了。”他偏头看着那早已经没有声音发出的鸟笼,声音冷冷淡淡,我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人生在世如同处于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他说得对,我就是在探究他。   是从什么时候对他产生的好奇,已经无从查证。也许是周围人几次三番说漏口的时候;也许是蛮儿同我讲他可怜的时候;也许是那两次大着胆子偷听他和别的女人私会的时候……   北风呼啸,吹得脸发疼,我踉跄着一步步朝宁寿宫跑,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一种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掌控的害怕……   回到宁寿宫已经是掌灯时分,我不顾书砚和雪砚的询问,只说累了便径直跑回自己的屋子。皇宫里各处都已经燃起了地龙,可我却还是觉得冷,心冷。   一口气跑到梳妆台前坐下,揪着脸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笑,笑,笑。”然后我就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只是,笑比哭还难看。   这样的夜,注定是不眠的。我打着赤脚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走了一晚上,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回到床上勉强眯了一会儿。短暂的梦里,竟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茶色的眼睛。 ☆、第七十二章   时间就像车轮,一天又一天,十月终于从岁月的年轮里滚动了过去。   这期间,废太子胤礽用重金收买了常为他福晋看病的孙太医,请之帮忙带一份用明矾水书写的密信,潜到宫外。这事被辅国公阿布兰侦知,矾书被截获,康熙大发雷霆,废太子的复位计划彻底失败。   意料之中的结果。他终究还是实施了那个计划,果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在乎过程是怎样的卑鄙无耻。   十月三十日,四阿哥胤禛的生辰。宴席设在晚上,太后老太太特别允许我可以留在四阿哥府上歇息一夜,我便不怎么着急着往宫外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后宫里面闲来无事,为了防止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我便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来打发时间。一本经书才抄了两页,书砚就咋咋呼呼地跑进屋子里来,在门口还特地在地板上铺着的小红毯上使劲蹭了蹭鞋底子。   “格格,下雪了……”书砚的声音难掩激动。   站在我旁边帮着研墨的雪砚停下手上的事情,看着跑进来的书砚笑着打趣:“瞧你那高兴劲儿,跟没见过下雪似的。”   书砚伸手摸摸脑门,傻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吗!”   放下手里的毛笔,我踩着步子慢条斯理地朝门口走。外面到处是白晃晃的一片,果真是下雪了!康熙五十一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了。   北方的冬天,风吹得不刺骨,但却来得异常猛烈。我在屋外没呆一会儿便冷得不行。雪砚见状,赶紧回屋里拿了狐裘披风给我披上,顿觉暖和许多。   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里面慢慢融化成水,心情漠然就沉重了起来。   他说,探究容易形成执念,叫我赶快收手。可他不知道,有一种结局叫做命中注定。我内心的执念已经形成,这股执念在不知不觉中早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或许就是真正的乌雅笙歌。   我知道,这具身体的前一个主人在我来之前和他必定有着某种剪不断的关系,只是,他也同这皇宫里面所有的人一样,选择了隐瞒。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即使知道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慢慢流失掉,即使知道前方的路是一条走不通的黑巷,可我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背起行囊准备出发了。   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以后又该怎么办呢?逆流而上,道阻且长,我不怕前方有千万人阻挡,只怕我自己先投降。在好奇心杀死我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杀死好奇心?   半下午的时候,德妃派吟画送来了一个半大不小的盒子,说是叫我顺道带给四阿哥。也对,毕竟德妃说过要我帮她去给四阿哥送礼,样子还是要装像的。   因为不是特地去给四阿哥过生辰的,我没有专门去准备礼物,揣了本自己随手抄写的《心经》就领着书砚出了宫。   马车一路跑得飞快,驾车的是四阿哥府上的小秦子。我和书砚一出宫门小秦子就迎了上来,说是他家王爷叫他来接我的,我想着怕是没人有胆子敢跑到皇宫门口来骗人,便领着书砚上了车。   “格格,为什么不送雍王爷名贵点的礼物呢?”书砚看着我手里被卷成筒握着的《心经》问。   我笑而不语。我是去看蛮儿的,贺寿不是重点。再说,看这马车就知道四阿哥是个节俭的人,不会看重礼物的名贵度的。要是我真挑件名贵点的送他,指不定还会被他说成是奢侈浪费呢。   冬天虽然冷,可冬天的空气却是比哪个季节都要新鲜。虽然我很怕冷,可我却喜欢冬天,也喜欢雪。   撩开马车的窗帘,顿时一阵凉风袭来,书砚焦急道:“我的好格格,这天儿这么冷,冻坏了可怎生得了啊!”说着就要拉下帘子。   “我有点困,吹吹风更有精神。”我挡开书砚去拉车帘的手,她这次倒是没有反对,却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件雪白的披风给我披到肩上。   三百年前的老北京很热闹,叫卖声连成片,有叫卖糖葫芦的,有叫卖胭脂水粉的,有叫捏糖人的,总之一句话,那是应有尽有。如果不是要赶去四阿哥那里,我还真想拉着书砚一起去疯狂购物。要知道,买东西,永远都是女人最大的爱好。   才下了一场大雪,街边那些早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枯树枝上满是积雪,就像是雪白的圣诞树,甚是可爱。   虽然四阿哥家的马车并不是很豪华,可好歹他还混了个王爷来当,马车比一般的平头百姓还是要好许多的。这不,我才探出个脑袋就已经有人指着我议论纷纷了。书砚见状,再次果断并且坚决地拉下了帘子。   “格格,你可是金枝玉叶,怎能让普通百姓对着你指指点点的。”书砚望着我苦口婆心。   我弯起嘴角苦涩地笑,没打算再次撩开帘子往外看。   金枝玉叶?或许吧!   一路顺畅,终是到达了目的地。马车一停,小秦子便朝马车里恭敬道:“格格,书砚姑娘,到了。”   书砚拉开车帘先下了车,然后伸出一只手来要接我下车。在那么多人面前,我自是要装作古代小姐矜持一下的,便拉着书砚的手,踩着小秦子早就放到地上的小凳子下了马车。   脚才刚落地,一个不明物体便飞过来抱住我,低头一看,不是我的小蛮儿是谁。这丫头,见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我的腿一个劲儿地扑簌簌掉金豆子。这大冷的天,虽然她穿着厚厚的冬衣,可那小脸仍是冷得红通通的。   这时候,弘时和一个管家摸样的老人走了过来。那管家走过来行礼打千儿,弘时也对着我微微施了一礼,叫了声姑姑,我便笑着朝他点点头。   那管家吩咐小秦子牵了马车下去,然后转过头恭敬对我道:“格格快些进去吧,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我低头看了一下仍然抱着我掉泪的蛮儿,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那管家似明白了,也回了我一脸的无奈。   “好不容易见着姑姑,怎么就哭了?”我蹲□子,一只手搂着蛮儿,一只手掏出帕子给她擦泪珠子。小丫头不肯理我,把脸别到一边去,哭得更厉害了。   “蛮儿不想见姑姑吗?那我可走了哦。”我放开她作势要起身离开。   “姑姑不要走……”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拉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央求。   我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捏捏她的鼻子说:“你不是不理我吗?”   小丫头使劲把脸埋进我怀里,抽泣着道:“是姑姑先不理我的。”   我苦笑,原来是小丫头以为我不要她了。食指点点她的额头,我笑着道:“姑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嘻嘻哈哈和我闹作一团。   “格格,咱们赶紧进去吧。”书砚在一边提醒我。我嗯一声抱起蛮儿,然后跟着弘时和那管家进了大门。   书砚被一个丫头领着去吃饭了,我则抱着蛮儿跟着秦管家走,弘时因着蛮儿也跟着我一起。进了大堂,果真是好多人,但除了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的丫头外全部都是男人。   唉,只能感叹,男尊女卑啊!   我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一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个个都睁大眼睛看着门口。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很得体,再伸手往头上摸了摸,头发也没散。难道是那管家带错了地方?   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瞄一眼这些皇亲贵胄,除了八爷党成员、四阿哥、十二阿哥外,其余的我都没有见过。   沉默了半晌,那些人终于不再把我当稀有动物看了,眼光却投向了另外一个人——九阿哥。   九阿哥倒是没发觉有人对他行注目礼,正低着头兀自喝着酒,在丫头给他添酒水时还不忘趁机揩油摸了一把那丫头的手。   我站在门边,心觉得空空落落的,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九阿哥去摸那丫头手的那一幕犹如电影片段一样,不停地在我脑子里面回放。   最终还是四阿哥解救了我,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接过蛮儿放到地上,严厉着说道:“脚是来干什么用的?!”   蛮儿看样子倒是挺怕四阿哥的,瑟缩着躲到我身后,眨巴着眼睛,小声道:“是……是……走路……”   我正要上前帮蛮儿说话,四阿哥却扭头望了我一眼,我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来,说他是“冷面王”还是有根据的,就他现在这样子,足可以冻死一头牛。   “弘时,带妹妹进内堂去。”真不愧是老古板雍正,当着这么多皇子阿哥的面竟教训起人来了。早就知道他家规甚严,教育子女是严上加严,可蛮儿毕竟还不到四岁,他如此严格对待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小女孩儿,会不会有点过了?   弘时带着蛮儿进了内堂后,四阿哥领着我给那些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阿哥们见礼。真不愧是千古一帝的儿子,放眼一看,各有各的千秋。文的透着书卷气,武的透着英武气,未成年的透着一股可爱气。我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这些金枝玉叶的皇子们给认全了,免得下次碰面不认识尴尬。   按照长幼顺序一一见过来,终于轮到那人了。只是,他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还是跟先前一样,旁若无人地饮酒。见他这样,我的倔劲儿也犯了,不顾一众阿哥投来的异样眼光,站在那里固执地盯着那个绝情的背影。   八阿哥有点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那人的袖子,可那人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顺手拉了右边的十阿哥陪他喝酒。   “九哥,笙歌她……”十阿哥转头看着我,声音很是为难。   “老十,来,九哥敬你。”他拿过十阿哥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递过去,十阿哥虽是接了酒却没有喝。   康熙的阿哥终究是没能认完,四阿哥抓着我的手硬生生把我带到了后堂。后堂是女人的天下,不用猜,自是外面那群阿哥带来的大小老婆。四下扫视一圈,除了抱着蛮儿的那拉氏外,我是一个都不认识。   那拉氏一见四阿哥带着我进门,马上放下蛮儿迎了上来。蛮儿看样子也想到我这边来,可她看到站在我旁边的四阿哥后,硬是低着头跑到弘时身边去了。   等四阿哥出去后,那拉氏笑道:“笙歌妹妹怎么现在才来,快入席吧。”然后就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桌前坐下。   内堂里摆着两张桌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高大的自然坐的都是阿哥福晋,低矮的坐的则是各个皇子的儿子女儿。那拉氏一一给我介绍了那些随着自己丈夫来的正、侧福晋,我却只记住了那人带来的女眷,董鄂氏和完颜氏。   董鄂氏和完颜氏对我的态度正好是两个极端。董鄂氏温柔娴顺,拉着我嘘寒问暖;完颜氏虽然没说什么,可我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席间自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可我却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极其郁闷,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狠心的背影。席后,那拉氏便领着众人到了后楼的观星阁。蛮儿一直黏着我,不管那拉氏怎么哄就是不愿意跟着弘时去玩。我要伸手去抱她,哪知她却倒退着避开了,想必是害怕四阿哥再教训吧。   观星阁共有两层,隔着水池与对面所搭的戏台正好相对。登上观星阁二楼,众阿哥早已经入座,见我们这帮女眷来了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又转过头看戏去了。   没有看到他,心里面有一丝失落。   拉了蛮儿在靠楼梯最近的地方捡了个位置坐下,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在戏台子上。蛮儿因着四阿哥在场,也不敢怎么跟我撒娇,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凳子上望着戏台,样子很是认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戏台子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我。趁着叫好声此起彼伏之际,我便一个人悄悄下了楼。 ☆、第七十三章   降过一场大雪,北风一刮,到处都结着厚厚的冰凌子。树木缀满银花,建筑物像琼楼玉宇似地闪着耀眼的银辉。   寒风阵阵吹来,我却感觉不到冷。一个人漫无目的在雍王府瞎逛,沿途经过的地方每隔一段都挂着一盏水晶琉璃宫灯,并不会觉得黑暗。   终于走不动了,在一处池子边的长廊上坐下。昏暗中,池子里的水也反射了雪的颜色,可谓是波光粼粼。   我拼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自己说:“林沛珊,不许哭,不许哭……”可这个咒语似乎不怎么管用,我的泪珠子还是一颗接着一颗扑簌簌地掉了出来。   嘴唇紧抿,苦涩到了极点,竟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味道。那日在御花园的假山石洞里他为什么会吻我?吻了我又为什么会用如此冷漠的态度来对我?   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他?为什么我喜欢上的人会是他?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感觉压得我喘不过气。或许在他心目当中,女人不过就是玩物,今天开心了拿出来逗逗,明天不开心了就一脚踢开。轻而易举,绝不拖泥带水。   前路在哪方?又有谁会伴着我闯荡?   眼泪迷蒙了双眼,我却没有心情去擦掉它们。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夜空,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心,真的,是会痛的。   一块叠成四方形的帕子递到我跟前,紧接着我听见一个声音:“快擦擦吧,眼泪流多了不好。”这声音透着关心,可我却不曾听过。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黑色袍子,长相憨厚的男人正站在我面前。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帕子正递给我。   我并不接他的帕子,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望着他问:“你是谁?”   他笑了笑,俯身把帕子递到我手里,轻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你,眼睛都哭肿了,还是擦擦吧。”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看见他走路一高一低的姿态,竟是个瘸子。   哭完了,心情倒也跟着回暖。正打算起身回观星阁找蛮儿,却不料一阵风吹来,刚才那人给我的帕子被吹飞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就要去抓那帕子,可那帕子竟直直朝水池子里掉了去,我想要抽回身子已然来不及。眼看着就要做自由落体运动了,一个黑影闪上来,紧接着我腰上就是一紧,被人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四阿哥的声音就像寒风一样悠悠飘进我的耳朵,带着一股子愤怒的味道。   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劲。此刻,我正和他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搂着我的颈脖,我耳边尽是他呼吸的声音。我伸手就要去推他,怎奈何他看着像排骨,力道却大得惊人。   “四爷,请放开我可好?”硬的不行软的总行了吧。   四阿哥仍没有动静,我气得要死不活。这还是那个步步为营,严厉古板的四阿哥吗?我这身子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现在被他这样子抱着,要是传出去,我怕是没脸见人了。   情况特殊,我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深呼吸一口气,对着他的脚狠狠一踩的同时双手握成拳头对着他的胸膛使劲一推。他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向后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我害怕他报复,双手环胸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一大段距离。等了一阵,他却没有任何动静。抬眼一看,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于是赶紧转移视线看去别的地方。   “你想寻死?”他的声音冷冷的,与这寒冷的夜晚配合得倒是相得益彰。   我愣了半晌,然后毫无形象地用手捂住嘴巴笑了起来。搞了半天,他以为我要跳湖自尽。天啊,给我根面条上吊吧!这人看着挺聪明,怎么一上来就问这种弱智的问题?我虽然难过,可我好歹还是知道要珍惜生命的。为一点小事情就要死不活的,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我可不觉得自己很傻。   “四爷,你是不是酒喝醉了眼睛花?我可还没活够。”我收敛笑意,望着四阿哥道。   “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他话语之中分明是对我的不相信。   我摇摇头,拉着他到池边上,指了指此刻正漂浮在水面上的帕子。四阿哥倒也不笨,顿时明白,严肃道:“胡闹,为一块帕子犯得着吗!”   听他这口气,完全是把我当蛮儿在训了。本想说些什么顶回去,可想了想,还是算了。看在他今天老一岁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忽然想起我好像还没有给他送礼,便从随身背着的羊皮小布包里掏出那本《心经》和德妃给我的那个小锦盒递给他,笑着说:“四爷,生辰快乐。”本想说生日快乐的,却又怕他这样的老顽固听不懂。   四阿哥接过礼物,眼里面闪现出一丝趣味,对我摇了摇手里的东西,问:“是什么?”   “礼物。”   我汗!这不是废话吗,都说了“生辰快乐”四个字了,给他的当然是礼物了。再说,东西都已经落在他手里了,是什么难道不会自己看吗?   四阿哥没再开口,打开德妃的那个小锦盒,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关上了。然后他又翻开我抄的那本《心经》,貌似看得颇为认真的样子。   看着他越往后翻越紧皱的眉头,我有些脸红起来。想我一个二十一世界过来的新新人类,讲故事摆笑话也许还可以,但如果要我提着毛笔写字,怕是有点难度。   我学历史,繁体字自是认得,可认得并不代表就会写。我自认为自己的毛笔字还算入得了眼,可今天遇到的不是常人,是康熙儿子里面书法顶尖的四阿哥,我的字想要入他老人家的法眼,很难。   “倒是让四爷见笑了,这经书是笙歌平时为打发时间胡乱写着玩的,上不得台面。”我假装说着客套话,可话才出口便后悔了。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是什么,口里说着上不了台面,可却又拿来给人家当贺礼,真是失策。   四阿哥倒是不以为意,合上书本,冲我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嗯,确实是上不得台面。这字儿写得,可以跟鬼画符相媲美了。”他说完,还望着我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   什么?他居然说我的字像鬼画符!我顿时哭笑不得,脸涨的通红,但嘴上却不肯吃亏,冷哼道:“四爷如果觉得我的字写得难看,大可以把经书还给我。”说着我就伸手去他手里抢,哪知他一个闪身躲开,望着我勾了勾嘴角:“既然送了,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   接下来,我和四阿哥就找不到话题了,两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对站着,均默不作声。   半晌,四阿哥轻咳一声,对我说:“走吧,蛮儿刚才正到处找你呢。”   我微微颔首,点头答是,跟在四阿哥身后走着。两人自是无话可说,可我能明显感觉得到,四阿哥有话想对我说。他有好几次转过身来,张了张嘴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四爷,我们不回去观星阁吗?”我发现他带我走的不是我刚才来的那条路。   他叹息着道:“早就酒阑人散了,还去观星阁作什么。”   早就散了?难道我溜出来很久了?唉,如此的良辰美景,还真是虚设了。这样喜庆的夜晚,我竟然用来发呆,真是太不应该了。   四阿哥带我朝着一座院子走,我知道,那多半是我今晚要呆一晚上的落脚地。果不其然,人还没走近,便看见书砚迎了上来。书砚手里面提着一个写着“雍”字的灯笼,看样子是想要出去寻我。   四阿哥见了书砚,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说:“你今晚就歇在这里,需要什么直接告诉那拉氏,明儿个用了早膳我会派人送你回宫的。”   我诺诺地点头应着他的话,心里却产生了疑惑。他怎么称自己的嫡福晋为那拉氏?我见过那拉氏几次,确实是个贤惠的女人,是四阿哥不待见她还是所有的阿哥都称自己的老婆为某某氏?   摇摇头,暗骂自己狗拿耗子。自己的事情一大堆,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干什么。   四阿哥前脚离开,书砚后脚就走到了我跟前,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格格,夜里凉,快进去吧,四福晋还在等着格格呢。”   我点头,跟着进了那拉氏居住的院子。院子还算大,却只点了两盏灯,昏暗得不行。   既然今晚上要和那拉氏住在一个院子里,自然是要去见见她的。书砚带着我去了那拉氏的屋子,那拉氏果真没睡,看样子是真在等我。   见我进门,那拉氏忙迎了上来。我正要上前去给那拉氏见礼,她却抢先一步扶起我:“这大晚上的,妹妹就不必拘礼了。”说完,拉着我往床榻边走。   她这样说,我也懒得麻烦,跟着走到床边坐下。定睛一看,那床上躺着的竟是蛮儿。我心下吃惊,那拉氏居然把蛮儿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怕是她的亲生孩子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吧?   “福晋,这是……”我有点不知措辞。   那拉氏替蛮儿紧了紧被子,笑道:“我见着这孩子倒是乖巧伶俐,便央了爷带在身边作伴。”   见她望着蛮儿的眼里面满是母爱,我心下一阵感动。那拉氏这辈子只有过一个孩子,并且是四阿哥的嫡长子,可惜那孩子只在这世上存活了短短八年。想那弘晖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也该有十六岁了。   正说着,本来眯着眼睛的蛮儿忽然睁开眼睛。只见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忽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我委屈道:“姑姑,你去哪儿了……”   我心下一紧,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蛮儿乖,姑姑在,姑姑在。”今天一进来雍王府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另一个人身上,在观星阁的时候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怕是委屈这小丫头了。   那拉氏说道:“妹妹今晚上就歇在这屋子吧,蛮儿这丫头粘你粘得紧,在观星阁发现你不见了,哭闹着要找你,最后还是爷说了她两句,她才肯跟我回来睡觉的。”   我本想拒绝,可想到明天又要回宫,指不定下次见蛮儿会是什么时候,便点头应了下来。那拉氏见我点头,便叫了书砚和另外一个丫头进来伺候着我梳洗。   梳洗一番,躺到床上,竟是毫无睡意。看着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蛮儿,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丫头,怎么还不睡觉?”   “姑姑不要走。”蛮儿扑进我怀里,双手紧紧环上我的腰,哀求着说道。   我点点头,哄她道:“只要你乖乖睡觉,姑姑就不走。”   “真的?”她向我确认,语气天真无邪。   我点点头,替她紧了紧被子,自己也眯上眼睛。不久,便传来蛮儿均匀的呼吸声,而我却仍然没有半点睡意。   轻轻拿开蛮儿放在腰间的小手,下床推开窗户,窗外白茫茫一片,又开始下雪了。   本想发会儿呆,脑子里面竟浮现出了今日那人留给我的背影。想到他的冷漠,想到他与其他女人的事情,所有酸甜苦辣咸淡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鼻子发酸。   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   都说能爱上一个人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我的幸福却是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突如其来,喜出望外的同时却又措手不及。   爱上那样的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第七十四章   那日从四阿哥府上回宫我就病了,时好时坏。太医每次都说是风寒,要好好养着,可我没有想到,这所谓的“好好养着”竟养了一个月之久。   养病的一个月我可谓是做到了“三步不出闺门”,整天躺在床上浑浑度日。   德妃来探病的时候顺道把吟画留了下来,说是书砚、雪砚两个丫头年纪尚小,不懂的地方还很多。宜妃出乎意料的也派人送来了一些药材,只是,我摸不透她究竟是真善人还是伪善扮猪吃老虎。   养病期间,我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我的阿哥缘其实还挺好,一个小小的风寒竟引来了一大帮子阿哥来探病。   四阿哥来过两次,除了带来一大堆补身子用的补品外还带来了一大摞他老人家亲自写的字帖。他说我的字上不得台面,叫我跟着他写的临摹。我刚想开口拒绝,他那张勉强算得上温和的脸瞬间变冰山,我便赶紧把那字帖收了下来。   八阿哥带着十阿哥来过一次,同四阿哥一样,一人带来一堆养身的补品。十四阿哥在八阿哥和十阿哥之后也来了,没带补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扔了两本书给我就转身走了。我翻开一看,竟是笑话书,想必是怕我整天躺在床上无聊吧。   五阿哥、十二阿哥虽没有亲自来,却还是让人送来了一大堆补品。   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我竟也变得这么人缘好了?   那些人送来的东西,我是照单全收。面带微笑一件件的把那些东西打开排成一排,心里面却是酸痛难忍。不该来的来了一大堆,该来的却始终都是望眼欲穿。   雪砚收拾桌子的时候问我是不是把那些补药用来入药,我摇头如捣蒜,只说收到柜子里以后再用。他们送的都是人参,雪莲之类的珍贵药材,要是都进了我的肚子,我怕是活不了多久就要去见如来佛祖了。   北方的冬天永远都是白雪覆盖的季节,自打第一场雪落下后,这雪便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下,总是没个尽头。到了十一月尾巴上,我那所谓的风寒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腊八节当天,一大早太后就叫人送来了腊八粥。打开食盒,顿时香味四溢,馋虫乱窜。   太后赐的东西,我自是要亲自去谢恩的。于是趁着书砚和雪砚在小厨房里忙活之际,我揣了个暖手炉便自己出了门。   “你个不听话的丫头,身子才刚好利索,竟又跑来给我请安。”太后和蔼可亲地责备我,顺手把我拉到身边铺着雪白狐裘毯子的炕上坐下。   我连忙笑着回答:“笙歌是来谢老祖宗的,劳烦您惦记,竟一大早就差人送了腊八粥。”   老太太伸手拂了拂我的鬓角,把我脸颊边的一丝散发细细地替我别到耳后,笑道:“天寒地冻的,要是再病了,我这宁寿宫的大门又要被那帮小子给踏破了。”   我稍微愣了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我上次生病的时候那些个还算得上相熟的阿哥都给我送了礼,有的还亲自来探了病,宫里人多嘴杂,那些阿哥怕都是借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来看我的。   想通这一点,我脸颊红了红,忙低头对太后说:“老祖宗请放心,笙歌这病好全了便不容易再犯,上次倒是多亏了阿哥们惦记。”   太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我笑,我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索性低了头陪着她一起笑。笑了一阵,一个宫女躬着身子进来说:“启禀太后,给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的腊八粥已经备好了。”   太后收敛笑意,对那宫女道:“备好了就快些给她们送去吧,再放一会儿该是冷了。”   那宫女答了声是便要出去,我赶忙对太后说:“老祖宗,上次笙歌生病的时候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送了药材,不如让笙歌去给她们送腊八粥吧,也好顺道答谢二位娘娘。”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对我说道:“也好,德妃和宜妃也不是外人,是该多走动走动的。”然后她就吩咐那宫女去厨房取了腊八粥,还吩咐那宫女和我一起去。   天气还算明朗,虽然在下雪,也只是稀稀疏疏飘落几片而已,落到地面上就化不见了。风不大,但刮到脸上却有深深的寒意,嘴里边呼出的二氧化碳一遇到外界的严寒便跟冒着烟似的。   我带着太后派的那个宫女慢条斯理的往德妃的永和宫走。想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都走得飞快,但经过我的时候还是会给我行礼。受他们的感染,我的步子竟也跟着快了起来。   漫步在长长的青石甬道上,拐了几个弯,终于看见“永和宫”三个烫金大字。刚要进去就看见十四阿哥从里面出来,于是赶紧俯身请安:“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   “来看额娘吗?”十四阿哥开口问。   “是,太后叫我来给额娘送腊八粥。”我赶紧回答。   “病好利索了?”他又问。   我又点头答是。忽然就想起了上次他给我送的那两本笑话书,于是说道:“上次十四爷送的书笙歌已经看完了,只是今天不知道会碰上十四爷,只好等下次十四爷去宁寿宫的时候再还给十四爷了。”   “两本书而已,不必还了。天儿冷,你赶紧进去吧。”他的口气有点别扭,但听得出来是在关心我,我便再次朝他福了福,进了永和宫。   德妃见到我自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还是责怪了两句。无非是我穿的衣服少了,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之类的话。我知道她是真心真意的关心我,便认真听她训话,并且保证下次绝对裹成粽子出门。   “皇上驾到。”才刚和德妃说了两句话,便听见李德全尖声尖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于是我赶紧跟着德妃一道下了床榻准备迎接圣驾。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康熙进屋,屋里一票人在德妃的带领下给康熙行礼,大呼“皇上吉祥”。   康熙一挥手,大声道:“都起来吧。”然后就迈开步子朝德妃走去,德妃见状赶忙再次福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康熙伸手把德妃扶起来,温和道:“爱妃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德妃吩咐宫女上茶,我和一众宫女退到一边站着,本想糊弄过去不让康熙注意到我,却还是被康熙发现了。   “笙歌丫头也在啊。”康熙喝了口茶,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   被点了名,我赶忙上前给康熙福身请安,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不敢乱看。不知怎的,我有点害怕这个有着“千古一帝”之称的康熙,从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感觉。   康熙叫了声起,然后对我道:“朕听说你前阵子感染了风寒,可好全了。”   我赶忙恭敬答:“已经痊愈了,谢皇上关心。”   康熙嗯了一声,叫我抬头。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他手里面捏着茶杯盖子,把它在手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我见他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心下顿时生出冷汗,却是什么也不敢说。   过了半晌,康熙终于幽幽开口:“朕听说前阵子阿哥们……”   “皇上,笙歌还要去给宜妃妹妹送腊八粥呢……”德妃突然开口打断康熙,但话一出口却好像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似的,立即缄口不语,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康熙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康熙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大概也能猜到康熙想要说什么。前阵子我生病,阿哥们都带着奇珍异宝来瞧过我,康熙虽为一代圣君,但却生性多疑,他多半怕是以为我和某个阿哥有暧昧关系。   我心里暗叹,这他倒是多心了。除了那个人,我愣是没看出来哪个阿哥和我有什么讲不明白的关系。   想起那个人,触动了我心中的伤痛,却也只能垂首站在那里把头埋得死低。屋子里面空气流动不通,我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顺了。   好在康熙爷最终还是发了话让我去给宜妃送腊八粥,我虽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却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赶紧福身退下了。   出了永和宫我便吩咐和我一同来的那个宫女回了宁寿宫,一个人提着食盒往宜妃住的长春宫走。   心里面七上八下,既期待又害怕。沿着青石甬道拐了几个弯,长春宫便到了。宜妃似乎没想到我会来她这儿,但还是维持着形象笑着。我和宜妃素来不怎么亲厚,对她表达了上次送药的谢意之后便告辞离开。出了长春宫,竟已是大雪纷飞。   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准备回宁寿宫,走了一段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失落好像洪水猛兽一般朝我袭来,我抱膝靠着高高的红墙缓缓向下滑。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边流了出来,雪花飞飞洒洒,不停地落到我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可我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透过迷蒙的泪眼看着雪花漫天飞舞,我的心似乎也随着飞了起来,最终沉入无尽的死水之中,鲜血淋漓。   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他,可时间越长我却觉得越痛苦。在爱情面前,我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我以为自己伪装坚强得不露痕迹,思念却在不知不觉间满溢。想见他的冲动让我来了这里,却连他的背影都没有见到。   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为了一个不爱,或者不再爱自己的男人疯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踏近,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我心里蓦地一惊,赶忙起身抹眼泪,却在看着那抹顷长的身影时呆若木鸡。   他正撑着一把伞站在离我大概五米远的地方,此刻正冷冷地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满脸的阴郁之色。   对上那双满是桀骜的茶色眸子,我的心开始发起抖来,心里悄悄划过一丝疼痛。这不是我期待的吗?为什么此刻我却如此这般的难过?   看着他撑着伞就快要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勇气,居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面就像一片幽深的湖水,深不见底。我的心被划开一道口子,痛得没有半丝知觉,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告诉我,我没失忆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望进他的眼睛问他。   我以为他会睁大眼睛瞪我,或者是直接绕过我进去长春宫,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偏过头不看我,淡声道:“没有。”   心,瞬间坠入冰窖。   “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可这一丝希望却终究没能带我走进天堂。因为,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的色彩。   他嘴唇半张半合,冷冷说道:“没有!”这样的两个字,短促,却笃定。   心里面某个地方终于坍塌下去一块,悲凉无限。   终于,我垂下了拦住他去路的双手,而他也毫不迟疑的从我身边走过。   看着他留给我的背影,心里面一片冰凉泛滥。   天,真的,好冷…… ☆、第七十五章   也许,生命本就是一个疗伤的过程。受伤,痊愈,再受伤,再痊愈。如此反复循环,直到老死。   虽然心里头不好过,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   紫禁城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单调,就像一台复读机,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我每天吃饭、睡觉、练字,日子也就这么对付着打发过去了。   进入腊月后,年味一天浓过一天。无论是哪朝哪代,过年都是被视为是最隆重、最盛大、最喜庆的节日。腊月初八一过,宫里面就忙了起来。从里至外,从上至下,到处是一片喜洋洋的景象。   康熙从腊月初一起便开始赐“福”,许是沾了太后的光,康熙竟然也派人给我送了一幅他的亲笔来。放眼一看,写的却不是“福”字,而是四字吉祥语“宜春迎祥”。字送来的当天,书砚和雪砚两人就张罗着把字贴在了大堂的正中,进门就能看见。   除夕宴在腊月二十四日开设,我也有幸见识了一下爱新觉罗这个最尊贵、最显赫的家族几代同堂的盛况。   当天,乾清宫丹陛上左右安设了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也设了两座天灯。数不尽的红蜡烛照得整个乾清宫亮如白昼。酒将罗列,灯火辉煌,说不出的精妙绝伦。   后宫里面的那些妃子就像是来参加选美比赛的一样,一个个真可谓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能有多漂亮就打扮得有多漂亮。   我随侍在太后身边,看着康熙的三宫六院,真可谓是大饱眼福。只是,不知道她们这样子一天到晚地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折腾自己,累不累?   除了康熙的妃子,康熙的那些个儿子、媳妇也是一大看点。那一大群阿哥上次我没有全部认完,但十四阿哥前面的倒是记全了。如今放眼一看,个个英姿勃发、精神抖擞,真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种宴会,阿哥们都会带家眷入宫。我仔细瞟了一眼,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余的阿哥都带的是自己的嫡福晋。那人的身边除了嫡福晋董鄂氏外还坐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并且那个女人我还认识,康熙身边的近身宫女红棉。   记得上次在畅春园撞见他们的时候,红棉还让那个人去向康熙讨了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如愿了。   爱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有去追逐,才能够有个结果。看来,每个人都是在追逐奔跑着,只有我一个人是停在原地不动的。   康熙五十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我这个人别的还好,就是怕冷,于是整天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呆在屋里不肯出去。还好有地龙这项伟大的发明,要不然我真的要学青蛙找个地方去冬眠了。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我正裹着被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忽然听见书砚和雪砚的声音齐齐传来:“奴婢给雍亲王请安,王爷吉祥。”   见了四阿哥许多次,我早就已经不怕他了。见他来,我也不停下,只吩咐书砚上茶。   四阿哥盯着我轻笑一声,也不管我,只见他脱□上的貂裘大氅递给侯在旁边的雪砚,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摘了帽子递过去。   四阿哥径直踱步到凳子边坐下,接过书砚奉上的茶水,时不时轻啄两口,任我在屋子里来回乱串。   我终于表演不下去,跑过去象征性地给他福了福,然后脱了被子跑到另外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侧过脑袋望了一眼冷面王,他眉间果真拧成了一个“川”字,望着我极度无语的样子。   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地方。只是,最让女人烦恼的三千烦恼丝此刻正全部披散在肩上。最糟糕的是,我居然没有穿鞋!难怪四阿哥会露出这种表情,我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丢脸丢到三百年后了。   暗自吐了吐舌头,早知道他今天要来,我一定把自己打扮周正了。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赶紧跑到床边套上靴子,然后再跑回凳子上坐下,速度快的都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   四阿哥哼笑一声,道:“平时都作这种打扮?”然后随手从桌几上拣起本书,手上胡乱地翻着,脸却向着我的方向。   我讪讪一笑,低头不语,做出一幅挨批状。心想,平时的打扮吓不死你也要气死你这个老古板。平时我可是只穿里衣裹被子的,今天你大叔运气好,我好歹衣服是穿周正了的。   然后四阿哥又叫我把最近写的字给他检查,我乖乖拿出临的字帖递给他。看着他微微勾动的唇角,我的一颗心终于是落到实处了。   忽然,我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练字的时候很用心的啊,而且他刚刚明明还不是这副样子的,怎么短短时间内就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我凑近了一看,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肠子都悔青了”是什么状况?说的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四阿哥手里面拿的是我无聊时默写的《一帘幽梦》的歌词,我记得明明收好了的,它怎么会跑到这一摞字帖里面来的?   “这是我作的诗。”我说完这话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在雍正面前说这种不入流的话,我真是在自寻死路。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把那歌词放进字帖里一并置于桌上。然后,我们就是相顾无言,只差泪千行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张桌几静坐着,谁也没有开口,空气中的氧气有点缺乏。反正我是不敢开口主动找话题来说的,他可是一名副其实的老古板,万一我不小心提到什么开放性的话题那不是又得挨他训。   沉默良久,四阿哥轻咳一声,终于开口:“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我有点惊讶。   我耳朵好像没问题吧?康熙四阿哥,堂堂雍亲王,未来的雍正皇帝,他居然说要我帮他的忙!好像不太现实,不太现实。   正斟酌的时候,四阿哥的声音就像冷空气一样隔着桌几飘了过来:“十三弟最近腿疾发作了,皇阿玛已经决定让你跟着太医一起去养蜂夹道。”   “什么?!”我瞪大眼睛,再次震惊。   四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三阿哥腿疾发作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康熙要让我跟着太医去养蜂夹道?为什么四阿哥说想请我帮忙?我又不是太医,能帮上什么忙?   瞟一眼四阿哥,他也正看向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眸子里跟往常一样的平淡如水。默了半晌,才开口:“告诉皇阿玛,养蜂夹道的环境不适合十三弟养病,求他恩准十三弟回府养病。”   “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太医。”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吩咐我做事情,我有点赌气。   他接着说道:“这点你大可放心,皇阿玛既然肯让你去养蜂夹道,说明他心里面还是很疼十三弟的。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做,十三弟必能重见天日。”他的语气很是肯定,仿佛下一秒十三阿哥就会活脱脱跳到面前似的。    ☆、第七十六章   四阿哥前脚刚一离开,李德全后脚就传来康熙的口谕,还果真就是四阿哥说的那档子事儿,让我跟着太医院的胡太医一道去养蜂夹道给十三阿哥瞧病。   那胡太医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和四阿哥一样,是个老古板,谨守男女之防,死活不肯跟我坐一辆马车,非要自个儿坐轿子。对于这种老古板,我一向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随了他去。   马车双轮途经之地不是很平坦,“哒哒”的摇晃着有些颠簸。我坐在车里面捂着披风迷迷糊糊,心里面却无法平静下来。   康熙为什么要让我去养蜂夹道探十三阿哥?他是在暗示着什么吗?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宜春迎祥”?还有,四阿哥为什么认为只要我按他的话来说康熙就会放了十三阿哥?   记得四阿哥曾经说过,十三阿哥是因为一个女人被康熙圈禁的。当时我只道是四阿哥喝醉酒说胡话来着,可如今回头仔细想来,那晚他神色清明,眼中也无丝毫醉意,根本不像是醉酒的样子。   还有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德妃的永和宫里,蛮儿的那句“以前阿爹带我去看姑姑和十三伯……”,从当时德妃听到这句话的言行举止来看,这句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的脑子开始混乱,有点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明朗,我却不敢再往深里想。   伸手抚上额头,长叹口气。   乌雅.笙歌,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我算不准时辰,只知道大约走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才听到拉车的马儿喷了个响鼻憨叫一声,似是被人带住缓缓停了下来。   赶车的小太监拉开车帘,搓了搓手,道:“格格,路上积雪有点厚,车走得慢了,这会子可算是到了,格格请下车吧。”   我略微点点头,起身下车。所到之处,是一条不宽也不窄的胡同,古老的青石地板上落着厚厚的积雪,竟是没人打扫。   胡同尽头是一处四合院,看着拿着长戟守在院门口的四个守卫,我心下便知,十三阿哥怕是就圈禁在那四合院里。   胡太医的轿子行得慢,此刻还没有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好直接进门,便裹紧披风踩着积雪一路小跑着到了四合院门口。   那几个守卫见了我也不惊奇,躬身给我打千儿,口里面还叫我笙歌格格。这让我更加确定,乌雅.笙歌曾经在养蜂夹道里呆过。   一个守卫拿了腰间的钥匙准备给我开门,我忙拦下,只说还要等人,那侍卫也就把钥匙放回了腰间。   等到胡太医伒哪嵌ゲ睾焐巫渔╂├闯偈保乙丫毂欢吵杀窳恕V幌氤迳先コ逅蠛穑耗阍趺床辉倮闯俚悖浚?br>     跟着胡太医进了院子,听见院门合上的声音,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十三阿哥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被圈禁的,到现在也有四年多时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甫一进院门,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便迎了上来,那妇人领着我和胡太医拐了几拐,便到了一间房门口。推门进去,室内的陈设极是简朴,除了一桌两椅,便只剩下一张没挂蚊帐的木头架子床。   一阵咳嗽的声音传来,那妇人赶紧行至床边扶起一个人。不用猜,床上之人定是我和胡太医此行的目标人物十三阿哥是也。   我好奇心大作,想一看究竟,却被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   此情此景,不需要对着康熙撒谎了。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十三阿哥养病。   是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把一个热血男儿折磨成这般模样?!形如枯槁,骨瘦如柴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十三阿哥了。那满头的白发,竟比四阿哥看着还老几岁。   我心下一阵揪疼,赶忙跑上前去从那妇人手里接过十三阿哥。那妇人也不推辞,嘴角挂笑地出了门。   “陈嬷嬷,我不是说过不吃……”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望着我,深陷的眼睛里面风起云涌。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他说道:“十三爷,我和胡太医今日是奉皇上之命来给你看病的。”   十三阿哥仍就目光呆滞地望着我,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口里却是只字不提。   我被看得一阵不自然,转过头赶紧叫正在一边摆弄药箱的胡太医来给十三阿哥看病。   看着胡太医着手卷起十三阿哥的裤管,我一阵揪心,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十三阿哥的脚细得比我的手腕粗不了多少,膝关节却肿得像个馒头,并且已经变形。肿大的膝关节上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脓泡,有的已经破了皮,正在向外冒着黄色的液体。   从我和胡太医进门那一刻起,十三阿哥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胡太医偶尔问一两句他脚的近况,他亦只是摇头或是点头。   看病的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我的心也纠结了半个时辰。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我的前身造成的,我占了她的身体,是不是应该替她向十三阿哥赎罪?   看完病,已经是过了午饭时间。刚才那陈嬷嬷准备了饭菜叫我和胡太医食用,胡太医却说要急着回宫向皇上复命,便留下我独自离开了。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子边上食不知味,心里面五味掺杂。   本来只以为前边那位正主和九阿哥有暧昧关系,却不想和十三阿哥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关系。我对前边那个乌雅.笙歌是越来越好奇了。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让十三阿哥甘愿为她触犯皇家禁忌?   端了饭菜进屋,十三阿哥已经下了床,正一颠一簸地在屋中走动,他脸上表情虽然痛苦却也透着一股倔强。我看他这样,便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   忽然,他脚下一颤,似要跌倒。我忙放下手里的饭菜,跑到他跟前搀扶住他:“十三爷,你怎么样?”   十三阿哥扶着我的手臂,面上虽是极力掩饰,可我还是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撑不下去了。   胡太医看病的时候告诫过他,必须在床上养一阵子。没想到这十三阿哥竟是如此一意孤行,胡太医前脚才刚走,他立马就强撑着下地走路。   扶了十三阿哥到桌子边坐下,替他摆好碗筷。他还是不说话,默默地拿了筷子吃饭。见他不说话,我也缄默着不开口,只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他吃饭。   半晌,十三阿哥放下碗筷,抬起头,目中茫茫,怔怔道:“病也看了,饭也吃了,你可以回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想了想,还是把俺家小十三放出来透口气。。。。关了那么久,够难受的了。。。。。 ☆、第七十七章   马车抵达西华门,已经接近酉时。一下马车,就看见李德全站在不远处候着,他一见我下车,马上就迎了上来,说是康熙要见我。   我叹气,这康熙还真是会折腾人。忙了一天,这好不容易回了宫,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去见他。他以为人都是铁打出来的呀?   李德全领着我走的不是去乾清宫的路,我也懒得理会,只想早点见了康熙回去睡大觉。这大冷的天,真后悔没有穿棉被出门。   拐过去拐过来,终于在一个名叫静安堂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李德全替我推开门,道:“皇上就在里面,格格进去吧。”   我听李德全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和我一同进去,便向他询问:“公公,敢问皇上召见笙歌所为何事?”废话,这个地方这么僻静,康熙在这里见我,绝对有猫腻。   李德全躬身给我行礼:“主子的事情我们做奴才的不好插嘴,请格格不要为难奴才。”说完还给我磕了个头。   我摆摆手,“恩”了一声,知道他们这些人言行举止一向谨慎小心,他既不肯说,我也不好一味的去追问。   进了院子才知道,这里竟是一座佛堂。正殿里供奉着两尊大佛像,佛像前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香炉,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香。此刻,那三柱香还在往上冒着诡异的青烟。   香炉前的蒲团上面跪着一个人,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康熙,于是赶紧上前去请安。康熙闻声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头看我,只说了声“跟我来”就丢下我先走了。   我自是得跟着康熙后面走,他带我到了一个装饰得十分简朴的小四合院。康熙推开一间房门进去,我也赶忙迈起步子跟着他去。   一进门,香蜡钱纸的味道铺天盖地,我赶紧用手在鼻子周边扇了扇,但味道太浓,怎么扇都无济于事。   康熙坐在一张桌案后头,伸手朝我递来一管玉箫,道:“丫头,给朕吹一曲。”   吹一曲?这康熙带我来这里就为了让我吹一曲?这也未免太诡异了吧!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吹箫的?   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眼下解决问题才是王道。暗自庆幸,我在二十一世纪好歹也还会两种乐器,好巧不巧,正好学过吹箫。接过玉箫,放到唇边试了几个音,便切入正题。   一曲《长相守》奏完,我自己都快要被感动了,抬眼看康熙,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眼神悲喜交加。透过桌案上那盏煤油灯微弱的光影,我看到他眼里面波光粼粼。   心下不禁一阵莫名的焦躁,只希望康熙快点放我离开这个地方。今天晚上的康熙太不寻常了,我见了他那么多次,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可今天,他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个失恋的男人。   这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彼此沉默了半天,康熙终于开口:“老十三的病情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我脑子里又出现胡太医卷起十三阿哥裤管那一幕,又想到四阿哥说的那番话,于是低声道:“皇上,十三阿哥的病情很是严重,如若继续在养蜂夹道呆着,只怕那双腿只能是彻底废了。”   默了稍许,康熙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额头,叹口气:“你先跪安吧。”   我见他放行,心思一阵跳跃,赶紧朝他福了福,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似乎又传来他的叹息声,可我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念我的床。   一番折腾下来,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书砚她们怕是已经备好晚饭等着我了,这样想着,还真觉得自己饿了。   推门进了院子,书砚和雪砚没有像往常一样到门口来迎我,心下没来由的起了一阵不安,拖着步子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一片漆黑,我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却被眼睛所见惊得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火折子。过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摸索着寻回火折子再次吹亮。   透过火折子忽明忽闪的光亮与坐在我正对面的男人对视,那双茶色的眸子里面一贯的平淡如水,却又冷若冰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屋子里?还是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书砚和雪砚又去了哪里?   沉默间,他从凳子上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紫色的袍服在昏暗的光影里泛着诡异妖艳的光。在我还处于震惊之中的时候,他已经拿了我手里的火折子去到桌边点亮了蜡烛。   突然的光亮让我有点适应不了,只觉得眼睛酸胀无比,赶紧伸出一只手挡住。   他点了蜡烛把火折子放到桌子上返回我身边,温声细语道:“走,去看看我写的字。”说完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书桌边。   “九爷……”我想说点什么,却终究只是吐出了这么两个字眼。   我呆呆地看着他拿起放在砚台上的毛笔挥手在宣纸上写下“爱新觉罗.胤禟”这几个字,眼泪瞬间滑落。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他从一旁放着的一摞帖子里拿出一张,然后与他刚才写的那张并排着放到一起,笑着问我:“看看,和老四写的一样不一样。”   我脑子昏昏沉沉,但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直漫上一股酸意,身体软绵绵的似要晕倒,却还是努力咽下嘴里面泛起的苦水,对他说:“九爷,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我们似乎没有关系。”   他脸上瞬间改变颜色,却是怒极反笑,把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冷冷道:“是啊,你和谁学写字,你要救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就没有关系,本就没有关系……”   看着那抹顷长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我心中怅然若失,顿感五内俱焚,眼泪开了闸一般源源不断。捡起他扔到地上的那团纸,把它展开铺平在桌子上,只觉得心都懒得再跳动了。   他不懂,他不懂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是……我又何尝真正的懂过呢……   我站在桌案旁边,大脑一片空白。风透过开着的房门吹进来,凉凉的,不由得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   恍惚间,我看到眼前的桌椅板凳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格格……”惊呼声传来。   看着跑进门来的两个熟悉身影,我终于陷入了不可预测的无尽黑暗之中……   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四周的景象,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一般,在重重白雾里面飘荡着。迷雾尽散,眼前的景象千变万化,竟全部都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穿着蒙古的衣服被他抱着坐在一架秋千上;我看到自己一边流泪一边吃着一串雪白的棉花糖;我看到自己和他坐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上,他把一块玉佩挂上我的脖子;我看到自己立在一座断崖边,眼泪奔流;我看见天上飘满五颜六色的孔明灯;我看见自己拿着一把黄金小匕首狠狠在手腕上划下伤口;我看见自己躺在他身边浑身浴血……   睁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书砚和雪砚泪流满面地坐在床前,见我醒来,两人都不由得合了双手感谢神灵。   我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伸手一摸,一片湿腻,竟然流泪了。   暗自苦笑。也许,那是属于乌雅.笙歌的记忆。我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偷窥着别人的过去,那些我无法企及却向往无比的甜蜜记忆……   梦为何物,独影意识。   “格格。”书砚和雪砚齐齐跪到地上。   我有点惊讶,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嗓子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格格,昨天晚上……”她两个齐齐道。   我摸摸额头,叹口气:“好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至于你们两个,我不怪你们,毕竟他是皇子。”   其实,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出了些头目,但我这个人懒,不愿意去猜测其中的缘由。一切就交给命运之神来决断吧。   年三十晚上的活动亘古不变——守岁。我加了件厚衣裳去陪太后老太太守岁,她自是非常高兴,离开的时候,还赏赐了一大堆有用无用的东西,我自是一律收下。没有人会嫌自己的东西多,我也不例外。   刚出了太后的屋子,四阿哥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五阿哥和十二阿哥。我给他们让路,顺道行礼。擦身而过的瞬间,四阿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皇阿玛已经让十三弟回府养病了。”   听四阿哥这样一说,我心里大感宽慰。现代那些专业人士的猜测竟然没一个正确。十三阿哥确实是被圈禁过,但既不是十年也不是十四年,只短短三年罢了。   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些整天想解开“十三阿哥圈禁之谜”的老教授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跌破了老花镜?想想就觉得开心。   瑞雪兆丰年,看着天上扑簌簌落下的鹅毛,来年必定是个丰收年。天空被五颜六色的爆竹照得透亮,不时还能听见人们欢笑的声音。   所谓辞旧迎新,就是告别过去,迎接将来。康熙五十一年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也将同天空中的爆竹一样,成为人们心中的过去。不管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都将成为过去,我们终将向前看。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啊,各种求,各种求。。。。你们不能看霸王文啊。。。。都出来冒个泡吧。。。。 ☆、第七十八章   正月里,宫里四处一直洋溢着过节的气氛,不管是谁,脸上总是挂着明朗的笑容,独独我一个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这热闹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看着别人热闹,看着别人开心,自己却怎么都融入不了。   紫禁城虽繁华,却终究不是我的归宿,热闹的气氛越浓烈,我离开的愿望就越强烈。可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以前走不了,现在走不了,那将来呢?我的将来又在哪里?   似乎已经习惯了用微笑和言语来掩饰自己,把自己心上的伤口掩盖起来。我不喜欢笑,脸上却总是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我不喜欢说话,却是经常开了闸就停不了。   上次来御花园还是秋末,如今再来,却已然是大雪纷飞。无意间听见书砚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我便一个人加了厚衣裳,抱了暖手炉独自跑来御花园赏梅。   今天,是我做林沛珊时候的生日,我不想伪装,只想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虽是白雪皑皑,含苞的梅朵却在风雪中偷偷开出了那样媚人的红花,异常秀美。雪花四处散了又聚集,最终还是落下,纷纷洒落在了那点点红色上面。红色的梅花枝上面挂着积雪,红白相间,美不胜收。   梅花的美,千古传颂。抱着暖炉徜徉在梅林之中,凛冽寒风中透出的幽幽花香扑鼻而来,清新微甜。此情此景,给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心情也难得的好了起来。   想摘几枝梅花回去插在瓶子里,手刚碰到梅枝却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朝这边来,于是赶紧跑到一棵常青树后面隐藏起来。   脚步声走近,透过常青树点点缝隙,我看到来的是两个宫女。估计是哪个娘娘宫里的,那些娘娘嫌冷不肯出门便干脆谴了宫女来摘梅花回去供自己观赏。   那两个宫女一来就开始动手摘梅花,一边摘还一边聊天,谈话的内容竟然大都是围绕着康熙的那两打阿哥。我暗自苦笑,想不到我林沛珊也有这个闲情逸致,偷听别人闲话家常。   “听说宜妃娘娘宫里的宝珠被九爷讨去做妾了。”一个宫女摘下一支梅花说道,语气透着艳羡。   “不会吧,前不久不是才讨了皇上身边的红棉吗?再说,九爷心心念念不都是宁寿宫的那位主吗?”   “得了吧,男人十有九色,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九爷。再说了,宁寿宫的那位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难不成还要九爷为她不近女色?”这话说得是极尽讽刺。   接下来她们又说了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那句“宜妃娘娘宫里的宝珠被九爷讨去做妾了”,心里面感觉凉凉的。   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娶了两房妾氏!那我呢,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他既然不打算和我再纠缠下去,又何必安排书砚和雪砚在我身边?   手中的暖炉仿佛被我捏碎,手心的温度很高,心里面却冰凉一片。可奇怪的是,我竟然流不出来眼泪了。   是习惯了吗?习惯了他的冷漠,习惯了他的花心?也许吧。   沿着永不褪色的红墙往宁寿宫方向走,脚步却越挪越慢,最后干脆停下来扶着墙茫然地望着前方。   沿着这红墙一直走下去,便是宁寿宫。宁寿宫是什么地方?牢笼还是归宿?都是?亦或者都不是?   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一捧雪,才发现雪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停了。暗自嘲笑自己,他对我的影响竟然达到如此地步了,光是听到他的传闻我就能轻而易举的忽视掉周遭的环境变化。   爱情,果真沾染不得。   突然,腰上一紧,一只很大的手掌从后面覆上了我的双眼,紧接着,我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手里捧着的暖炉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想挣扎,却被那人捉住双手带到墙边抵住了我的挣扎。我想尖叫,在发出声音之前一个温热的东西就俯了过来,覆到我的唇上,很有力度地碰撞与厮磨。酒的味道铺天盖地,我被熏得头晕脑涨。   熟悉的桂花香让我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觉得眼睛酸涩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住了,敏感的神经缠绕着早已经麻木的心脏。嘴里尽是不属于自己的唾液在涌动,甜蜜到窒息。   我很想看看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怎奈何,眼睛被他的手掌死死覆盖住,一丝缝隙也不留。   唇齿纠缠,暗涌无限。双唇被他狠狠地吮吸着,似乎连着我的灵魂也一并被他吸走了。浓重的呼吸和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是我所渴望的,可是,他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他?!   想到刚才梅林里那两个宫女的对话,心再次抽痛起来。狠下心咬住他伸进来的舌头,听到他的闷哼声,心一紧,于是赶紧放开。我伸出自己的舌头轻轻去舔舐他被我咬到的地方,他却是一阵颤抖,再次攻陷了上来。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腿间坚硬的男性欲望隔着算不上很薄的衣料抵着我的下面,蠢蠢欲动。   我脑子里早已经是一片浆糊,只想着一件事情:不知道下一次他这般对我又会是什么时候?   果真是爱情的弱者……   他的吻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脸颊,再到耳垂,最后又再次回到我的唇上长驻。从啃咬到轻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知何时,他放开了对我双手的禁锢。他将我的手带到他的腰上,我亦照着他的意思,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肢。他空着的那只手在我的腰腹间肆意游走着。仿若一道电流击在我的身体上,我的四肢开始瘫软,呼吸开始紊乱,却仍然不愿意舍弃这难得的温存。   就在我神思迷惘之际,他停止了吻我,放在我眼睛上的手却没有拿走。静默中,只余沉重的呼吸和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有我的,也有他的,竟是如此的合拍!   半晌,他终于轻轻转过我的身体让我面向墙壁,然后我就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估计他已经走远了,我终于有勇气转过身子。看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消失在红墙的尽头,我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   这算什么?!   一时的冲动?酒后的乱性?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装在玻璃瓶子里面的飞蛾,前途看似光明一片,却任我扑断翅膀也寻不到一条出路。到底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以为“我”忘了他?   用力地甩了两下头,貌似清醒了许多。抹去泪水,准备回宁寿宫。我现在真的疲累不堪,从身到心,只想快点缩回到自己的龟壳里再也不出来。   转过身,十三阿哥正站在离我五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我,眼神复杂难懂。我顿时觉得一阵心惊,就好像干坏事被人当场抓现行一样。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刚才的事情他又看到了多少?他看到了会怎么想?   我不安地抬头迎向十三阿哥的目光,只片刻,他脸上就有了笑容。那笑容很温和,让我有种春天提前到来的感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他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随即弯嘴一笑,踏着稳健的步子朝我走来。   虽然他走得稳健,但我还是看得出他的脚在微微颤动,于是赶紧上前去扶住他。他也不拒绝我的搀扶,反而主动抓着我的手腕,让我承受他一半的力道。一路上两人都是默默无话,还好,宁寿宫近在眼前,只一小会儿便到了。   今天是初十,康熙已经开印恢复了上朝。现在已经半上午了,十三阿哥身上还穿着朝服,想必是还没有来得及出宫。   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才出来几天就想着上朝,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照这样下去,不到雍正八年指不定他就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了。   进了我住的院子,书砚和雪砚迎上来,见到十三阿哥都是一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暗笑,这两个丫头进宫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被圈禁去了养蜂夹道,自是没有见过十三阿哥的尊容。   “这是十三阿哥。”我笑着给书砚和雪砚介绍。书砚和雪砚赶紧福身请安,然后都纷纷看向十三阿哥的脚。十三阿哥也不介意,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怎么不在家把病养好,上朝又不急在一时。”扶他到椅子上坐好,我帮他摘了海龙皮帽抖了抖红缨顶上的落雪,递给一旁的雪砚,然后我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碍事的,我这腿好好坏坏的,这些年也都过来了。”这话说得尽是自嘲的味道,想来他还是很想拥有一双正常人一样的腿。   “什么不碍事,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要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拼命十三郎啊?”虽然在他被圈禁之前我没有见过他,可能被康熙赐外号“拼命十三郎”的人,一定不会差。   十三阿哥哼笑一声,道:“也许只有你还记得“拼命十三郎”这个称呼了。”他的声音有点失落,有点不平,有点自暴自弃。   这些天我也辗转听说了,康熙虽然放了十三阿哥回府养病,也下旨恢复了他的俸禄,可就是对他不闻不问。想来康熙对十三阿哥是很失望的,自己宠爱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换做我是康熙,我也会觉得十三阿哥不成材,难当大任。   撇开以前的乌雅.笙歌不说,我其实对十三阿哥的印象很好。虽然连上今天才见过两次,可他却给我一种老朋友的感觉,我打从心底里想要去关心他,开解他。看着十三阿哥,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好,必须对他好。仿佛只有对他好,我才能够安心的住在这具身体里面一样。    ☆、第七十九章   真正的健康是身体和心理都健康,俗话说得好,积极向上的心态就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就会光芒万丈;消极低下的心态就像病毒,散播到哪里哪里就会遭殃。   走得最急的一定是最美丽的风景,伤人最深的一定是最真挚的感情。现在十三阿哥身体和心理两种健康都不达标,我相信,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乌雅.笙歌,她也不愿意看到现在这样一个颓废不堪的十三阿哥。   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乌雅.笙歌,可十三阿哥如今这样被康熙奚落全是因为乌雅.笙歌。我现在虽然不是以前的乌雅.笙歌,可我还是打心眼里希望十三阿哥能够振作起来,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对未来的希望。   “十三爷,只有享受冬天才能够迎来真正的春天,相信我,都会好起来的。”   十三阿哥不说话,从桌子上摆着的一摞书里拿起最上面那本随意翻了起来。虽然他手上动着,可注意力却集中在我身上。他的脸上带着笑容,那笑虽然很浅,但却让人如沐春风。他的目光眷恋无比,就好像我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心里面顿时一阵难受。都说女人善变的是脸,男人善变的是心,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待爱情会是如此的执着?   以前的乌雅.笙歌喜欢的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现如今的林沛珊喜欢的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都不曾为这个痴情的男人停留驻足过。他为什么还能够对着我一如既往的微笑?   十三阿哥低头去看手里面握着的书,貌似认真的样子。我探近点仔细一看,竟是我抄写的佛经,而且还是没有经过四阿哥“指点”之前抄的。   心下有点好奇,四阿哥说我的字是鬼画符,也不知道这位未来的铁帽子亲王会怎么评价我写的字。还真有点期待。   真不愧是四爷党,看我字时的神情简直和四阿哥如出一辙,那眉毛皱得,都快长到一起了。   不过,我的字真的有那么难看吗?我怎么觉得还勉强看得过去啊。   过了一会儿,十三阿哥放下手里面的书,望了我一眼,复又低头:“四哥的字楷书骨骼清秀、娟秀遒美、无躁动之气,大字草书笔墨酣畅、跌宕起伏、气脉贯通,没想到竟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果真如此!我就知道这位未来的怡亲王不会看好我的字。不仅如此,他比四阿哥还干脆,连评语都懒得下,直接说四阿哥的字有多么多么好,这简直就是一种变相打击。   我嗔怪看了他一眼,抱怨道:“四爷说我的字是鬼画符,没想到你也来打击我。”   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又拿起一本书翻起来,边翻边说:“我哪里是打击你,你看你这字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说完还故意把手里的书翻开到最大递到我眼前。   我抿嘴一笑,把眼前的“鬼画符”推开,道:“好了好了,这些字都是前阵子写的,现在我的字可是好着呢。”我拿起压在书本最底下的一摞字帖递过去。那是照着四阿哥的帖子临的,他要是再说不好,那就是说四阿哥不会教徒弟。   果真,他看了面上一张便是眼前亮了亮,弯着嘴角说道:“虽比起四哥的字少了份洒脱气势,但也还算端庄流丽,和四哥的字倒有五六分相似。”   我正暗自得意,却看见十三阿哥那一对原本漂亮的剑眉皱了起来,眉间形成一个川字。朝他手里面一看,我暗叹失策,世界末日要来了。   十三阿哥手里正拿着那人模仿四阿哥写的“爱新觉罗.胤禟”那张纸。记得那天我把那张纸捡起来后就随便放到桌子上的一堆纸里面,没想到今天竟被十三阿哥翻了出来,想必是书砚她们收拾书桌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和我临的帖子混到一起的。   十三阿哥会怎么想?那明明白白就是四阿哥的字迹,可傻子也能知道四阿哥绝不会脑残到去写那人的名字。而我的字又师承四阿哥处,看十三阿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他一定以为那字是我写的。   心下生出一阵内疚,伸手一把抢过十三阿哥手里的那张纸,快速折好放进袖子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满脸歉意地望着十三阿哥。   “今天是你的生辰。”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愁苦,有些低沉。顿了顿,又接着开口:“我给你带了礼物来。”   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有提刚才的事情。不过,他说今天是我的生辰,不会这么巧吧?这笙歌格格竟跟我林沛珊生在同一天!是机缘还是巧合?   不管真的假的,过生日有礼物收,谁不高兴谁傻子。接过十三阿哥递过来的蓝色长方形锦盒,我也不多想,直接打开来看,是一管通体翠绿的玉箫。玉箫小巧精致,我甚是喜欢,于是便抬起头朝十三阿哥会心的一笑。   十三阿哥见我冲他笑,也朝我弯了弯嘴角,接着他又说:“四哥昨个儿出远门办差去了,叫我把礼物带给你。”然后他又递给我一个淡绿色小锦盒。   我说那老古板怎么最近没来监督我练字,竟是被他老爹派出去公干了。呵呵,想着就高兴,最近一阵子都不会见到四阿哥了。   毫不客气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只精美的蝴蝶玉簪子。拿起来看了看,很快就发觉不对劲。那簪子看着完好精致,实则竟是几节拼成的,如不仔细看一定不会看出来。   “哼,堂堂雍亲王,竟送这么个寒酸的礼物!”我咂着嘴抱怨。   十三阿哥拿过那只蝴蝶簪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剑眉一挑就呵呵笑开了。“你这刁钻丫头,这簪子明明就是你摔碎的,还说四哥寒酸。如果四哥听到你这么说,非气死不可。”说完他复又把那簪子递还给了我。   我有点晕乎乎的。他说这簪子是我摔碎的,怎么可能?!   好吧,好吧,就算真是“我”摔碎的我也不知道,这簪子定是那真正的乌雅.笙歌大小姐摔碎的。   呵,没想到前边那位还有这胆量,连堂堂冷面雍亲王送的礼物都敢摔。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的这位前身了。   不好意思地冲十三阿哥笑笑,把那簪子放进盒子,和十三阿哥送的那管玉箫放在一起。   虽然不是我摔碎的这簪子,可好歹我现在也叫乌雅.笙歌,替她大小姐不好意思一下也是应该的。   又聊了一会儿,十三阿哥站起身来,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向着我道:“好了,快晌午了,我先回了,过几日再来瞧你。”   我见他动脚要走,赶忙招呼了外间的书砚取了他的帽子来,亲自替他戴到头上,又福了福身,才打趣着说道:“这位爷你路上可走仔细了,小心遇到豺狼虎豹什么的。”   他当即给了我额头一记暴栗,道:“十九岁的大姑娘一个,没个正形,竟调笑起爷来了。”   我摸着额头轻叫一声,送他到门边。他出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望了我一眼,一笑而去。我伸手扶着门框,眼看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穿过圆弧形拱门,渐行渐远。   送走十三阿哥,我转身回内间。书砚和雪砚两个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当视而不见。   我知道书砚她们两个在想些什么,她们如果想去那个人那里搬弄是非什么的去就是了,我无所谓。十三阿哥是我真心想交的朋友,我喜欢他爽朗大气的性子。   八爷党的人在十三阿哥走后也都派人给我送了礼物来。八阿哥送的是一对玉如意,小巧精致。十阿哥送的礼物有点奇特,是一碗长寿面。十四阿哥送来的礼物更是奇特,竟是一篮子红鸡蛋,我数了数,足足有十九个之多。再然后,德妃和太后也派人送了礼物来,郁闷的是,竟然又是两篮子红鸡蛋。   看着面前摆着的几篮子红鸡蛋,我黑着脸叹气。这些人是打算用鸡蛋谋杀了我吗?这么多的红鸡蛋,如果我全吃掉,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了。   叫来书砚和雪砚,把三篮子红鸡蛋扔给她们,谁知那两个丫头死活不肯接手,还跪到地上说自己身份低微,不配享用主子们送的东西。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从毛泽东思想说到□理论,最后连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扯了出来,那两个丫头总算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我递过去的鸡蛋。   还是十阿哥送的礼物好,这大冷的天,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比什么都来得开心。当即便叫书砚拿了筷子来,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碗长寿面。   面一下肚,果真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心下打定主意,下次见到十阿哥一定要当面好好感谢他。 ☆、第八十章   才进入二月,整个宫里上上下下就为了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忙碌了起来,一个个走路都飞快。平时那些个在后宫里闲散惯了的宫妃们也都一窝蜂忙活起来,不管是得宠不得宠的都四处奔走打点,宁寿宫的大门都快被踏破,好似讨好太后就能讨好康熙似的。   我仍然日复一日地过着乏味得连质都变不了的日子,去太后那里的时候除了能碰见后宫里的娘娘和那些皇子福晋外,偶尔还能碰上三两阿哥。根据和这一票人的熟识度,我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一样。熟悉的就多作陪,不熟悉的便以礼相待,然后找个借口走路。   五阿哥每次都是和七阿哥一起来,这两个和我不熟,没有什么话可说,我自然是礼数周全到位。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是哥俩好,每次都一起来宁寿宫。他两个偶尔也会到我的地盘上呆上一阵,四阿哥每次一来就是检查我的字有无进步,顺带“指点”两句;十三阿哥则坐在一边煽风点火,恨不得我被他四哥教训。   八爷党的人也见到过,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那个想遇见的人。想必是不想见我,故意和我错开了时间。   还遇上两回十二阿哥,他倒是挺随和。我闲来无事喜欢抄抄佛经,十二阿哥也是从小信佛之人,于是也能说上两句话。十二阿哥是个非常有才之人,每次和他聊天他总有本事把佛经讲解得一点都不枯燥,让我这个没什么佛缘的人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这天,一大早起来,太后屋里就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女人,自然是那些阿哥福晋。   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也只和四福晋那拉氏熟悉一些,其他的也只能是认得出是哪家的,于是陪着说了会子话便寻了个借口逃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才三月光景,树枝还是秃的,风还是凉凉的,却也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太阳暖洋洋地升在空中,我央着书砚和雪砚抬了贵妃椅到院子里晒太阳。那两个丫头先前死活不同意,说是近来天气变幻无常,怕我感染风寒。我好歹也是在几百年后生活过的,论起磨人的功夫,她们哪里是我的对手,几轮对阵下来就乖乖举白旗投降,乖乖帮我搬了椅子到院里。   这样的天气,闭目养神再合适不过了。拿了块帕子盖在脸上,躺到椅子上享受生活,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调。生活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美好。   忽然,透过雪白的帕子看到一大片阴影,接着便是站在我后面的书砚和雪砚请九福晋安的声音。   我拿开盖在脸上的帕子一看,九福晋正站在我面前笑盈盈地看着我。她的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步摇,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我从椅子上起身,福身道:“九福晋。”   董鄂氏伸手扶起我,抿嘴浅浅冲我一笑,道:“妹妹倒是会享受,这院子倒是清静。”   我和董鄂氏不熟,如今听她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除了愕然外就只能冲她笑了。俗话说得好,逢人三分笑,遇事难不到。我虽摸不清这紫禁城里的生存法则,但笑一笑总不会出错的。   好在这时候书砚端了屋里的小桌子出来,我便拉着董鄂氏坐下,自己复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多一会儿,雪砚就端了一壶茶水上来。   书砚和雪砚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便自己找事情做去了,九福晋端起茶杯轻啄一口,意味深长地道:“书砚、雪砚这两个丫头自小心思就缜密,有她们在你身边,我和爷也就放心了。”   “哐当”我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有一些透过靴子渗进去,烫得我只想尖叫。   “哎呀,妹妹你烫着了。”董鄂氏放下茶杯一惊一乍地站起来用帕子给我擦衣服。我低着头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和适宜的。   “妹妹你别慌,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董鄂氏擦干净我身上的水渍,把我按到椅子上坐好。我勾起嘴角冲她一笑,有点苦涩。   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没有别的意思你干什么要来我这里说这种话?是想来嘲笑我的痴心妄想吗?   时间虽是心灵疗伤的大师,可却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手,我这么些日子以来的伪装坚强竟被这董鄂氏的一两句话轻易就给粉碎掉了,连渣都找不到。   我一直都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放弃,却始终无法彻底从记忆深处拔离,它们默不作声地躺在你内心深处沉睡,冷不丁一下子清醒过来,让你心碎一场,感叹一场,然后又再次默默沉睡过去,让你找不出一丝丝痕迹。   虽然和这董鄂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她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在太后那里,就算所有的福晋都忙着讨好太后的时候她也只是不出声地淡出人群静静地笑着。我不明白,一向不动声色的她今天为什么会跑来找我说这番话?   虽然太阳公公当头照,可风刮起来,还是很冷。我的头开始疼痛起来,撕心裂肺。   董鄂氏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默默走回凳子上坐好。她端起茶杯抿一口,语气和善地说:“妹妹,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回过神,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蠕动了几下嘴角而已。   董鄂氏为什么会知道?我自认为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为什么董鄂氏今天会跑到我这里来说这番话?   书砚和雪砚是那个人安排在我身边的不错,可董鄂氏说有书砚和雪砚在我身边那个人便会放心,大错特错。放哪门子的心?他说过,我们没有关系。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福晋,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去缠着他了。”不管九福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我总是想她安心的,毕竟她才是皇上赐婚,那个人明媒正娶的嫡福晋。   董鄂氏摇头长叹口气,语重心长说:“妹妹,这么些年了,你竟还是不懂爷。爷心里的苦楚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落下,却砸得我的心口噼噼啪啪作响。心里眼看就要结痂的口子再次被硬生生撕裂,绝望且伤痛。   我当然不懂!因为我是林佩珊,我不是你们以为的乌雅.笙歌,我没有那段感情的记忆。   我曾试图去接近,可我得到了什么?不过是那些伤人的字字句句。我也曾试图去努力,可我得到的又是什么?不过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片片段段。   我是不懂那人心里面的苦楚,可又有谁懂我心里的痛苦?谁又愿意来懂我心里面的痛苦?   “妹妹,你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爷的。爷如今这般态度对你,多半原因是因为当日的那件事情。爷虽面子上看着花心,可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爷其实是个对感情非常专一的人,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人,便不会轻言放弃。”她隔着桌子拉过我的手,顿了顿,复又轻叹:“如果不是感情到了深处难以自禁,又怎么会这样子柔肠百转、冰冷如霜呢?”她的语气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我还是听出了些许苦涩和悲凉。   看吧,这就是宿命,女人的宿命!   宿命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们无法拒绝它的到来,纵使我们摒弃所有也抗拒不了。不管是哪朝哪代,女人都一个样,容易一往情深,容易为情所累。乌雅.笙歌这样,我这样,董鄂氏这样,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都这样。   不知道董鄂氏口里所说的“当日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过我猜得到,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把自己当成乌雅.笙歌,更不应该奢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千叟宴不比寻常宫廷宴席,是清宫中规模最大,宴者最多的盛大御宴;是康熙为显示他治国有方,太平盛世,并表示对老人的关怀与尊敬而举办的宴席。   三月十八,整个紫禁城里各处都已经是张灯结彩,一片闹腾。为庆祝活动搭置的彩棚,从西直门一直延伸到畅春园,长达20余里。礼部还特别作出规定:“今岁恭遇万寿六旬大庆,非寻常可比”,从三月初一至月终,京官都要穿蟒袍、补褂,打破只穿朝服七天的常例。最引人注目的是:康熙帝布告天下耆老,年65岁以上者,官民不论,均可按时赶到京城参加畅春园的聚宴。   用过午膳,我就跟着太后一起到了畅春园的云涯馆整顿休憩。看着宫女服侍着太后歇下,我也带着书砚进了另外一间屋子休息,为晚上的千叟宴提前补充精神粮食。   我是被一阵轻微的挠痒给弄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十三阿哥忍俊不禁的俊脸就在我脸的正上方。他见我醒来,终于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他手上握着一根类似鹅毛的东西,随着他笑声带动身体的起伏,那根羽毛正在我脸上泛滥成灾。   在我连打几个喷嚏之后,那位爷终于意识到了,赶忙扔了手里的羽毛回头朝我摊了摊手,样子就像个未成年的小男生。   我用手揉了揉鼻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然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口水坐下慢慢喝,并没有要理某人的意思。   被晾了一会儿,那位爷终是熬不住了,从床边下来,找了根凳子在我边上坐下。“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他抢过我手里的杯子讨好我。   我轻哼一声,夺回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剩下的白开水,故意酸他:“我哪里敢啊,您是谁啊,您是堂堂大清朝十三皇子,我不过一个小丫头,怎么敢生您老大的气啊!”   额头被迅速敲了一记,十三阿哥假装板起脸笑哼一声:“你个丫头,竟敢这么消遣爷。”说着自己都装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用握成拳的手轻捶桌面。   我也装不下去了,跟着他一起趴在桌子上笑起来,边笑边用手轻抚胸口,以免笑岔了气。   正笑着,房门发出一声巨响,被人猛地一下子撞开了。木门与墙壁碰撞发出的声音很大,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我和十三阿哥一起抬头朝门边看,这一看我不禁庆幸自己是坐着的,要是站着的话,我估计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了。   八爷党的人全都聚齐了,此刻正在门口排排站,脸上神色各异。   我忽略掉其他人直直朝那人看去,心瞬间猛缩,只为他眼里盛得满满的失望和不屑。   他看了和我一样呆住的十三阿哥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扭头走了。我如梦初醒般从凳子上跳起来追着他的背影朝门口奔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可我只知道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决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行至门边,十四阿哥冷着脸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八阿哥和十阿哥站在十四阿哥旁边,本就不宽的房门被他们封了个严实,只有十四阿哥手横着的地方可以过人,而那个地方正是刚才那人所站的地方。   我心急如焚,刚才我和十三阿哥笑得那么开心,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想?虽然他本就不想理我,可我还是想去见他,发了疯一般的想去见他,不希望他对我有一点误解。   求救似的看了八阿哥一眼,希望他可以帮我,可他眼神复杂地朝屋里某处望了一眼,最终把头偏向一边。   “笙歌,你可知道我和十四弟劝了九哥好久他才肯和我们一起来见你,可你却……唉……”十阿哥往屋里望了一眼,终是没有说下去。   看着八阿哥领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走远,我的泪点点滴滴在眼底模糊。吸了几下鼻子,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个样子?为什么每次刚才靠近一点就要狠心地转身离去?是我不够坚定还是你不够专心?为什么我明明能感觉到你浓浓的爱意你却总是选择用冷漠来把我们隔开到两个不同的境地?   一条雪白的帕子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十三阿哥叹口气,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昏昏沉沉,晕晕乎乎,此刻只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于是,我就一下子倒进了十三阿哥的怀里。十三阿哥浑身一颤,却没有推开我,只是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轻轻替我擦拭脸上的水珠。 ☆、第八十一章   申时一过,有史以来第一次千叟宴正式开始,玉盘珍羞,美酒佳酿,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我扶着太后入了席,自己也退到后面一桌坐下。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伸出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站在一旁的雪砚发觉了赶紧上前询问:“格格,身子不舒服吗?”我摇摇头,低头观赏摆在红木案几上的美味佳肴。   这千叟宴上每桌共有十道菜,每道菜与一个乡镇及特产有关,具体为金玉汤、寿桃、麻菇献寿、果汁鸡球、佛果酿、马蹄胶、常安宫丁、板峡竹鱼、锦寿面、福敬亲人,分别代表的是永福镇、桃城、百寿镇、三皇乡、龙江乡、苏桥镇、永安乡、堡里乡、广福乡十个地方。   宴会第一项自然是我们伟大的康熙皇帝发表演讲,台下一群人见康熙从座位上起身,自然也要跟着站起来。只见康熙慢着步子走到高台前端,他的样子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个六十岁的垂垂老者。明黄的龙袍加身,更加突显出了帝王的尊贵。   我虽迷迷糊糊,却也知道他演讲的大概。无非是对他前五十二年的工作做了个大致的总结,顺带再自恋地夸了自己一番,说现如今国运昌隆,四海奠安、民生富庶,他也不算白活了这一辈子了。   台上的人讲得慷慨激昂,台下的人听得全神贯注,一番演讲下来,竟过了大半个时辰。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肴,也不知道冷了没有。   我其实很佩服康熙爷的口才,如果叫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滔滔不绝地演讲,我怕是会紧张得腿肚子发软。   说到康熙的演讲,我不得不想到了以前上课讲历史上最著名的十大宴席时那授课的老古板教授点名叫许晶晶起来给大家讲讲对康熙千叟宴的看法。我那个从来都只是考试才上心的死党自然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于是,老古板便怒了,于是,我们全班同学就遭殃了。   老古板教育人的方法很有一套,那就是用他那犹如滔滔江水般的唾沫星子淹死你。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口水。   他把手里的教科书裹成圈,指着许晶晶发难。说是我们应该认真学习康熙同志在千叟宴上的讲话精神,我们应该认真学习,认真领会,掌握其精神实质,把握其主要思想;应该进一步提高我们的思想境界,提升我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增强我们把握大局的能力;应该用历史的、辩证的、唯物的观点看待我们所处的历史地位和我们的历史使命。   不知道那老古板发没发觉自己的唾沫星子在四处乱飞,反正我是发觉了,我们全班同学都发觉了。   演讲完毕,然后是敬酒。康熙举着郎窑红酒杯,望着台下朗声道:“朕御极五十二年,活了已是一个甲子,自秦汉以降,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绵长,无如朕之久者。这杯酒,朕要敬给今天赴宴的老同年们,没有你们,便没有这今日的大清盛世。朕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他说完,仰着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还不忘把酒杯对着下面的人倒了倒,表示自己已经一口干了。   台下的人,不论男女老少自是跪地三呼万岁,然后起身也拿起桌子上的酒一口喝干。   康熙嘴角弯起一一扫过台下的人,他的臣民,他的妃子,他的儿女,脸上显现出自信得意的神色。   我从后面看到太后掏帕子的动作,赶紧到前面去看个究竟。皇太后眼眶泛红,显然是已经流过泪了。   康熙虽不是太后的亲生子,但好歹这些年也扶持了一场,总是有些母子情分的。如今母子二人俱已是白发斑斑,自是禁不住感怀一番。   诸皇子、皇孙、宗室子孙年纪在10岁以上、20岁以下者按照康熙的旨意均出来为老人们执爵敬酒、分发食品,扶80岁以上老人到康熙面前亲视饮酒,以示恩宠,并赏给外省老人银两不等。   康熙喝了几杯兴致大起,竟一手从桌上提了酒壶一手拿了酒杯从御座上离开,下了高台在各桌之间穿行着亲手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倒酒、夹菜。   君臣同乐,场面一时间温馨感人。   我坐在那里一滴酒都不敢沾,只要一见到有人来给太后敬酒便第一时间冲上去挡酒。   太后其实今天挺高兴的,刚开始有人来敬酒的时候她都是来者不拒,可几杯酒一下肚便不行了。我见情势不对,赶快叫了太后的贴身宫女外加雪砚送了太后回去休息。   我去给太后挡酒,没想到那帮老头儿竟然起哄来给我敬酒,说什么我平时陪伴太后左右,理应帮着太后喝了他们敬的酒。   我心里极度郁闷,真是一帮子为老不尊的东西。   书砚上前帮我挡酒,却奈何那帮老头儿确实太顽固,意志力也非常人可比,竟死缠着我不放。   见书砚确实挡得艰难,我便伸手随便抢过一杯酒一饮而尽。酒一进口,顿时喉头苦辣难当,脸上的温度也急剧上升。   一个老头开口大声道:“笙歌格格好胆识。”接着,便又起哄给我递酒。   三杯酒下肚,我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那些个死老头儿还在一个劲儿地叫我喝酒。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帮子老头根本就是在借酒装疯,我没必要,也没有义务陪他们在这里发疯。   握紧拳头,正准备自己解救自己,一只手却先我一步挥开了挡在我面前的一众酒杯。   “各位大人,今儿个好像是千叟宴吧,理应我们这些小辈给你们敬酒才是。”十三阿哥顿了顿,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接着道:“胤祥在这里敬各位大人了,感谢你们为我大清所做的一切。”说罢,仰头喝干了酒。举手投足之间,竟是说不出的潇洒。   我一时间看得有点呆滞,以至于是什么时候被书砚拉着离席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个水池子边了。   刚才那酒竟然事后来劲,虽然我只喝了三杯,可这酒劲一上来,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晕晕乎乎地被书砚搀着在水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我觉得自己虚脱到了极点,只想蜷缩到一堆再也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   抬起头微眯着眼睛望着书砚,只见她一脸焦急地站在我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在和我说话。至于说了些什么,我确实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我头晕得厉害,急于找一个什么来靠一靠,于是一把环住书砚的腰,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面。   胃里面翻江倒海起来,突然就是一阵恶心。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从胃里上升到喉咙口了,并且还有继续往上升的趋势。   推开书砚,我踉跄着几步扑到池子边大吐特吐起来。可能是因为没有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竟全都是清水。有一只手在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知道,是书砚。   “格格,你怎么样?可别吓书砚啊。”   这次我总算能听见书砚说话的声音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样子是很担心我。   我摇摇头,一个翻身在地上坐下,两手撑着地面,呈向后仰的姿势。面前的书砚一见我这副摸样,脸都快烂了,一直试图拉我起来。   我难得这么借酒装疯一回,哪里肯这样子轻易就乖乖听话,几轮下来,书砚终于放弃,起身朝着那灯火辉煌的地方跑去。 ☆、第八十二章   书砚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把自己摆了个大字仰面躺倒在地上。地板是冰冷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它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天上的一轮明月散发出皎洁的亮光,释放出无限的柔情。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抹月色,总觉得很刺眼,似在嘲笑我一般。   忽然想起一首童谣,于是开口大声唱了起来:“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唱了两句忽然觉得不应景,于是又改口:“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唱了几句还是觉得不对,于是再改口:“让我爱你,然后把我抛弃,我只要出发,不要目的,我会一直想你,忘记了呼吸……”   越唱越觉得不对劲,可脑子一瞬间堵塞,再也想不出什么歌词来了,于是只能傻傻地望着那一轮清辉发呆。   明知道这样喜庆的夜晚不适合忧伤,可我确实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下午那个人甩给我的背影,始终在脑海里面挥之不去。刚才在席上,我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眼珠子没有四处乱看,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看就不会去想的。   脑子里闪过形形□的人影,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古代的、有现代的,每个人的嘴巴都是一张一和,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傻瓜!   头顶上冒出一个脑袋,那光光的脑门在月光下更显油亮,不知怎么的,我竟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躺在这里是打算等路过的野狼叼了回去当宵夜?”油光脑门说话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是四阿哥没错。可是,他从什么时候起也长上幽默细胞了?   或许我是真的醉了,也或许我是真的借酒撒风,反正我是拔了老虎毛了。   要是换作平时,给我N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勾冷面四的脖子,可这一刻我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不仅用手勾住了四阿哥的脖子,而且还使劲地往下拽。   “要不,你把我叼回去当宵夜吧。”我丢给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相信,这个笑容在这样的夜晚里,足够勾魂摄魄。   四阿哥勉强着稳定住身形,还给我一个白眼,就着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冲我说:“得了吧,你这宵夜我吃了怕是会消化不良。”声音虽然沉稳有力,可音量却不是很高。   “呵呵……”我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转身离开,却看见十三阿哥正站在不远处望着我和四阿哥,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愁苦。   我伸手猛拍了两下额头,也不去看十三阿哥,抬脚便走。走了两步,脚下一崴,顺势便要倒下。十三阿哥自然而然的英雄救美,在我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接住了我。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他扶着我询问。   我懒得回答,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就往他怀里倒。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味,我嗅了嗅,还是觉得记忆里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更好闻一些。   “十三爷,你把我打包走当宵夜吧。”我眯着眼睛说。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混乱的。若说我醉了,可我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若说我没醉,依照平时的我,又怎会干出持酒行凶这档子事情来?   这算什么?   勾引吗?   抱着我的人全身上下俱是一颤,然后他就很不绅士地使劲推了我一把。   “十三弟……”旁边的四阿哥突然开口大声道。   十三阿哥看着自己还摆在半空中没有及时收回去的双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可终究是没有上前来扶我。   “他们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怨妇,到了这一刻才肯面对现实。其实我压根就没有喝醉,我只是觉得自己心里面难过,想要借酒发泄一下抑郁而已。   臂上多出一个力道拽着我往上,一看是四阿哥,自是觉得羞愤难当,于是一把推开四阿哥转身便跑。   可是又可是的是,我昏昏沉沉的竟把地形给忘了。才动脚跑了两步,脚下便是一空,紧接着就是一阵下落。   伴随着好多个不同声音的尖叫,我终于华丽丽地掉进了水池子。   隐约间,我好像听见又是“咕咚”的一声,似乎又有什么重物落水。   被这看似温柔无力的水一接触,我只觉得全身都痛。眼睛就像上了502一样,分都分不开。   张嘴想要出口气,五脏六腑却都进了水,一时间只觉得呼吸道被阻塞。   说来也怪,就算我再怎么呼吸困难,可我的神智却是越来越清醒。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往下沉,我知道自己应该求生自救,可我的双手就像被绳子捆绑着一样,动不了。   本以为自己会被淹死,可身体忽然之间就是一轻,被向上举了起来。   身体缓缓向后倾倒,最后落进一个还算温热的怀抱里。脸上一阵疼痛,有人竟然在使劲地拍打我的脸。   “四哥,笙歌她怎么样?”十三阿哥的声音听着不远,他说话的时候我还听见一阵水声,想必是他跳进水池救我的。   “怕是水灌进口里面了,我刚才试着拍她的脸她都没有反应。”四阿哥的声音传来,竟也带着一丝难得的急迫。   我心里大骂,好你个四阿哥,竟然敢扇我耳刮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姑娘我缓过气来,一定要想法子把这几巴掌还给你。   脸上还没痛完,肩上又是一痛,紧接着,十三阿哥焦急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笙歌,我要你,我要你!只要你醒来,我明天就去求皇阿玛赐婚……”   我很想睁开眼睛告诉十三阿哥我刚才和他说把我打包回去当宵夜的事情是开玩笑的,可就算我使劲全力都还是睁不开眼睛。   两颊一痛,一只手强而有力地逼迫着我张开嘴巴,随即,一根手指伸进来四处转了转,我的呼吸似乎比先前顺畅了一点。   没想到在这大清朝还有人懂得急救常识,竟知道先给溺水者清除口里面的杂物。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背后一凉,我接触到了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   “四哥,你干什么!”十三阿哥惊呼。   “她灌了水,不想法子把水尽快排出来,会有生命危险的。”四阿哥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好像说的不是救人而是早饭吃的豆浆油条一样。   胸口传来一阵重压,我干咳着呛出几大口水,呼吸道总算觉得顺畅了。   试着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四阿哥正在给我做急救,动作专业且娴熟。十三阿哥跪在旁边,亦是一脸的焦急。   我其实很想问一问四阿哥是不是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可嘴巴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一阵困意袭来,我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之前,似乎听见了一声冷哼,熟悉到陌生的冷哼。 ☆、第八十三章   “宝贝,我爱极了你刚才的表情,‘梨花一枝春带雨’,叫我如何放得开你?”很是缠绵的话语。   这个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惊慌失措想要逃开。在黑暗中四处乱串一阵,终于接触到一抹亮色,心头一阵温暖,然后我就站在了一个很美很美的院子里了。   没有思考的时间,腰间忽然多出来一双手,耳边亦是一阵热流乱串。   怎么会这样子?这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如惊弓之鸟一样挣扎着转过身去,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能看见一双茶色的眼眸,带着浓浓爱恋的茶色眼眸。随之而来的是那温柔缠绵的话语:“真的已经把我忘了?嗯?”然后,他的唇落下,辗转厮磨,手臂沿着我的腰际缓缓上移。   “笙歌,我最爱的宝贝……”这挑逗来得如此的动人心魄,让人没办法忽略。声音因激烈的吻而微微沙哑,却也更添一□人的低沉。湿软的舌尖轻易的再次滑进我的嘴里面肆意妄为。   我能听见他急速跳动的心脏,以及他亲吻我时激烈的喘息声。   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一切,我知道,我沉沦了,为了那双茶色的眸子彻底沉沦了……   “嗯……”   我听见自己的低吟,然后,一瞬间清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找替代品吗?   对着那结实的胸膛使劲一推,刚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却又再次被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拉过去,随之而来的,是那人饿狼啃食一般凶猛的吻。   我的双手被捉住,动弹不得,但我的意识却很清醒,我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被人吃豆腐了,即使吃我豆腐的人长了一双和那个人一摸一样的眼睛。   可是,我觉得这个身体好像不是我的,它不听我的话。   那人不管不顾地吻了好一阵,放开我微微喘着气说道:“宝贝,这是我们两个的宿命,为什么要去抗拒它呢?”   什么?宿命?什么宿命?   来不及多想,我开口大声说:“你不要想用这些花言巧语来迷惑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看吧,我就说这身子不是我的,我本来想骂“你这个混蛋痞子”的。   “呵呵……花言巧语吗?那你刚才可否有动心?”茶色眸子紧紧锁定住我,那人虽然是笑着,可那笑意却未到达眼底,茶色眼眸带着一丝狠绝。   这眼眸太能蛊惑人,可我却怎么都移不开视线。然后,我脑子昏昏沉沉,只知道自己嘴巴在不停地张合,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我所想的。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叫我九贝勒,每次听你这么叫的时候我都想掐死你!”   然后,我就听见自己说:“好啊,那你就掐死我好了,反正我早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就应该死了。这样子活着,对我来说跟死了没有区别。我恨你!”   唉,这都是什么话啊?什么叫做自找死路,我算是知道了。   修长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顿时呼吸道被打了个疙瘩,顺不了气。本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手。   我被使劲地拉进一个怀抱,不是死神,终于得以新鲜空气。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宁肯死也不肯跟着我?你是想去老四那里享福还是想回老十三那里继续受苦?”这个声音有点嘶哑,声音里满是痛苦,好似我伤他有多深一样。   不过,这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说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为什么要去四阿哥那里享福?又为什么要去十三阿哥那里受苦?   “胤禟……”这两个字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该死的身子,到底是谁的?!   抱着我的手臂一紧,我听见那人的声音,他说:“宝贝,我在。”声音里满是难掩的激动。   我猛地抬起头,然后我就震惊了。   竟真的是他!爱新觉罗.胤禟!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做梦吗?对,一定是在做梦!   “你就当日行一善,放过我好不好?”我听见自己说。   他忽然哈哈大笑,有力的大手用劲地转过我的脸,狠狠地盯着我大声说道:“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我爱了你这么久,护了你这么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痛苦了这么久……博尔济吉特笙歌,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博尔济吉特笙歌?谁?我吗?   在我来不及弄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绪的情况下,就已经被摔到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强而有力的身体朝我压来,我想挣扎,可却动不了手脚。   我有点害怕,直觉告诉我,身上的男人正处于理智和爆发的边缘,如果我此时此刻拒绝了他,他就会像那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一触即溃。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听见他说:“宝贝,我爱你!”像是诉说,像是哀怨。   身体和欲望纠缠在一起,这种感觉很是熟悉。我被烫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这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人,他爱着这个叫博尔济吉特笙歌的女人,而我林佩珊,爱他。   昏暗中,他毫不怜惜地狠狠索要了一次又一次,像是生命里最后的盛宴,只有在此刻极尽了奢华,才能够无悔终生。我躺在他的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任他予取予求。   一股大力在拉扯着我,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叫嚣着冲破阻碍,要得到自由。身体一轻,我站在了一张床前。   床上躺着一男一女,我熟悉到骨子里的一男一女。男子微微皱着眉,已经熟睡。至于那女子,我却只想要尖叫。   细嫩的手腕上,三条伤痕触目惊心。我的视线停留在那一片刺目的鲜红上面移不开,那红色的液体随着纤细白皙的手腕缓缓淌出,仿佛淌在我的心上一般,刀刺一般的疼。   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好像是人的手。迷迷糊糊中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我哆嗦了一下,想要说话,上下嘴唇却已经黏在了一起。   那双刚才还在梦里的茶色眸子此刻正停在我正上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发现,此刻自己竟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   借着窗外面那一轮还算得上皎洁的月光,我看到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有着不真切的东西。像是恨,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用舌头分开黏在一起的上下嘴唇,我哑着嗓子呢喃着低唤:“胤……”他却用食指压住我的嘴唇,不让我继续下去。我只能闭着眼睛,暗自在心里面伤心、失落……和痛苦……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恨?”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扔到地上给她践踏?”   “你有没有试过飞蛾扑火的去爱一个人却总是被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爱下去?”   最后一个字眼才出口,我的唇便被狠狠地咬住,他的气息毫不留情的在一瞬间降临到我身上。浓重的酒气呛得我快要不能呼吸。   重重地碰撞,狠狠地啃噬,像野兽一般,一下一下,恨不得将我生生撕碎。   唇上撕裂般的疼痛让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对我浓烈的恨意。   他的吻稍稍减轻,却仍然犹如疾风骤雨,手也随即探入我的衣裙内,使劲地撕扯起来。   我被压制得喘不上气来,顿时心生惧意,慌不择乱地伸手去推他,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一把扣住我的手,使劲地箍到我的头顶上,不让我有丝毫动弹。   整个人好像一团棉花,轻飘飘的云里雾里,脑子里空荡荡的,看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   有泪水滑落,却不是我的。   可是……心……好痛……   泪水滑落在我们密不可分的唇齿之间,咸咸的。我轻颤着去回应他的吻,他顿了顿,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却越发重了起来。、   唇上的薄凉气息逐渐移到我的额头、鼻尖、脸颊、耳垂,虽是冰冷的,可我却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他的唇走到哪里,我哪里就滚烫得撕心裂肺。   “胤禟……”他终于肯给我唤气的时间,我一边大口呼吸一边低声唤他。   “别叫我……”他用手把我的腰稍稍拖起来,让我更加贴紧他,吻又一次不重不轻地降临到我那早已经麻木不堪的唇上面。   身上一凉,我的衣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除尽。他稍稍起身片刻,随即就是一片滚烫向我压来。   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心里那根弦已经紧绷到了极点。终于,这最后一刻还是来了……   “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唇移到我的耳边吹气,轻声细语地诱哄我。   我被蛊惑了,睁开眼睛刚对上那抹茶色,他便一下子疯狂地撞入我的体内。我刚想尖叫,他却一下含住了我的唇,重重的吮吸,将我所有的声音悉数吞下。   他的进入毫无阻碍,这身子在我来之前已然不是完璧了。   来不及思考,他的滚烫已经在我的体内动作了起来,一下比一下凶狠的撞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快要被他撞飞出去了。   身体被胀得满满的,我是真的一点快感都感觉不到,只知道瞪着眼睛望着头顶上那一片水蓝色蚊帐。   “放松点,你好紧……”他伏在我脖子处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落到我的脖子上,滚烫滚烫的。我感觉自己下面又是一阵收缩。   “呃……该死的……”他呢喃着低咒,然后我就感觉一股滚烫如岩浆般的液体射入我的深处。我被烫得忍不住出声尖叫,双手死死地环抱住他的后背。   我和他都喘息着平静下来,他不离开我的体内,发出一声闷哼,抱着我一转,已经改变了我们的位置。   我跨坐到他身上,双手撑在他光洁的胸膛上,随着他胸口的一起一伏,心慢慢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的脸色通红,喉结在不停地上下蠕动着,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厉害,看样子确实是忍得难受。   不知道刚才那一次有没有打击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想着想着,我不觉轻声笑了出来。   “哼……”随着一声长长的闷哼,我的头一下子重重地撞击到那片如火一般的烫热上面,后脑勺还被他轻轻拍了两下。   “你动吧……我放松就是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够厚脸皮了,这种话哪里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能说的。   他望着我勾起唇角微笑,然后,我就感到一只手在我□的后背上兴风作浪,随即慢慢游移到了臀部。   “别……呃……”刚想出声阻止他,哪知他的另外一只手却罩住了我胸前的柔软,轻轻地抚摸,慢慢地揉弄。   然后,我的脑子就进水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忘情的上下起伏。还好,有了先前的教训,我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他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他的身体就像沙漠里正午的阳光,在蒸干水分的同时也焚尽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轻轻颤抖着,□着,感受着这个我爱的男人带给我的爱和欲,只觉得幸福来得是如此的不真实。或许,是从来都不曾奢望过。   泪水流得又快又急。这一次,是我的。   他叹息着用手替我一一擦去,我却不争气地越哭越凶,仿佛是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流尽。   他发泄的态度变成怜惜的爱抚,仿佛就在一息之间。我心中暗自开心。或许,他还是在意我的。   我主动迎上他的唇,四片薄唇相抵触的瞬间,炽热纠缠。慢慢的,我的吻演变成他的吻。他双手捧上我的脸颊一遍一遍地描绘着我的唇,热切的,渴求的,希冀的……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同胞,若对本章开头存有疑问,不妨倒回去看一看第五十七章吧。。。。。。。 ☆、第八十四章   我本打算一直保持清醒的,可越到后来脑子就越是昏沉,最后竟在他那样强势的占有下华丽丽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衣冠楚楚坐在床边上了。当然,衣裳已经不再是昨天穿的那件了。   我看到他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里拿着一块叠成方形的毛巾,似乎正打算往我额头上盖。书砚端着一个脸盆站在他旁边,见我睁眼,脸上的神色也是轻松不少。   “这是哪里?”我虽然头昏脑胀,还是想起这个关键性的问题,这似乎不是我在畅春园的房间。   他轻哼一声,一下把手里的方形毛巾放到我的额头上。毛巾有点烫,我扭着头轻呲一声。   “格格,这里是九爷的别院。”书砚看了他一眼,替他回答我。   他的别院?我眯着眼睛揉了揉额头,记忆慢慢寻回。   我记得自己好像在参加康熙的千叟宴,有一群老家伙灌我酒,十三阿哥替我解了围,然后我好像又遇到了四阿哥,还落了水,再然后,好像是他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我又是怎样被带到这里来的?   “格格,你昨儿个晚上发了一夜的高烧,还说了一夜的胡话,可把九爷给急坏了。”书砚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晃荡了一眼,然后替他说好话。   我歪过头去看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书砚所说被我吓坏了,可他却歪过头不让我看,低声吩咐书砚出去给我端药。   “书砚,我饿了,要吃早饭。”我对着书砚的背影有气无力地大喊。然后,我就听见了两个不同音量的哼笑声。   “已经中午了。”他把毛巾从我额头拿开一会儿再覆上来。   我大囧,觉得脸上燃起了火山云。不过,我在发烧啊,肯定是晕迷了才会一觉睡到中午的。这样想着,也就没有什么窘迫的了。   我见他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我,便伸了手大着胆子挂上他的脖子。他被我拉着俯□,和我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他的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扎得我生疼,可就是不肯放手。或许,只有疼痛是来得最真实的。   “这招式你昨天对老四和老十三都使过。”他冷着脸咬了一下我略有点干的嘴唇,语气有那么点吃醋的味道。   我笑,心里开出一朵花。爱情,来得竟是如此的排山倒海。   不再花费脑细胞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既然我已经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还没有什么人找来,他必定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们都没有中招。”我丢掉额头上碍事的毛巾,嘻嘻哈哈地笑。   他稍稍起身,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在我脸上轻拍了两下,道:“就你这姿色,中招的怕是基本没有。”然后,他伸手在枕边捡起被我丢掉的毛巾欲替我覆到额头上。   我推他一把,自己也跟着爬起来把他扑倒,恨得牙痒痒:“你敢说你没有中招?”他完全是睁着眼睛瞎说话,乌雅.笙歌这种姿色要是都不算好的话,这大清朝怕是没有所谓的美人了。   吻犹如狂风过境般向我横扫而来,带着浓浓的桂花香。我头晕得厉害,哪里受得住他这般强势,逮到机会便不满地朝他大喊:“你想我死吗?”然后捂着胸口喘气。   “不。”他抱紧我,声音有点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个孩子一般。   我知道,自己犯了禁忌,犯了他心里那个不愿意被提起的禁忌。   梦中那鲜血淋漓的一幕我始终能够清楚地记起,鼻尖处仿佛还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浓重血腥气味。   不知道当他一觉醒来看到自己深爱着的人躺在自己身边浑身是血是什么心情?他当时会不会恨死了那个离他而去的乌雅.笙歌?   “这代表着什么?”我挽起中衣宽大的袖子,把左手举到他眼前,叫他看我手腕上那三条丑陋的痕迹。   他静静地凝视,抬起头吻了吻我的手腕,声音低沉:“代表你欠我……很多,很多……”他的唇落下,一下一下有力地吮吻,我再次被他压倒在床榻之上。   推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书砚的轻叫声,然后她便笑呵呵地解释:“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她把药和饭菜放到桌子上便逃也似的掩门出去了,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笑看了我一眼。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我娇嗔着大喊,然后推开他把自己整个儿裹进被子里,不留一点缝隙。黑暗中,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   他笑得颇为得意,沉默片刻后,我感觉被子一紧,他连着被子把我抱进了怀里。   他低沉性感的声音轻轻响起:“接下来的话,我随便说,你随便听。”   我靠着他笑得嘻嘻哈哈,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的话。只希望他的话不要说得太煽情,从某方面讲,我是一个感性的人。   “我爱你。”过了好久,他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硬是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瞧瞧,这就是堂堂千古一帝康熙的儿子,这就是那个被后人评价奸诈狡猾的毒蛇九。搞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结果就只有这三个字。不过,这三个字倒是来得实在,至少我爱听。   掀开被子,我依偎进他怀里,用手指着他的胸口轻声说:“以后这里只能想我一个人,不准想别人。”   他轻笑两声,低头在我唇上吻了一下,认真道:“没别人可想,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的宝贝笙歌。”   我握起拳头去捶他胸口,假装严肃:“真的只有我?那个红棉是怎么回事?还有你额娘身边的那个叫什么珠的又是怎么回事?还有……”   他捧着我的脸就是一阵深吻,直到我喘不上气了才肯放开我。然后低头贴着我的脸深情款款款地说:“在我眼里,十个红棉都不如你的半根头发丝。”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继续开口道:“我的眼睛从来就只看得到你。”   “那你为什么要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家里抬?别告诉我是弄回去当摆设。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仍然不依不饶,反正就是对封建时代的三妻四妾心存很深的芥蒂。   “要算账是不是?那我们今天就来一次性算个清楚。昨天晚上是谁想要跟着老四和老十三走的?又是谁总是对我置之不理的?”他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一只手伸进棉被挠我痒痒。我怕痒得很,三两下就举白旗投降,和他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疯着玩。   闹了一阵,我圈住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手在他背后乱扯他的辫子。   “昨天晚上你真看见了?”我以为昨天晚上自己听错了。   他轻哼,两手放到我两颊边轻揉两下,恨恨道:“要是我没去,指不定今儿皇阿玛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   我飞快在他脸颊上轻啄两下,可怜巴巴地说:“爱新觉罗.胤禟先生,你最好了。”   “贫嘴。”他笑着用鼻尖碰我的,我呵呵笑着躲闪。   闹了一阵,他下床端了药递给我要我喝,我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直摇晃脑袋:“看着恶心,想吐。”   “别任性,你在发烧。”他沉下脸用一只手揽过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然后舀了一勺子冒着热气的黑汤水喂到我嘴边。   我哪里肯乖乖就范,扭动着想要挣扎出他的控制范围。他盯着我意味深长一笑,然后仰脖子猛灌了一口那黑东西。   他把药碗放到一边就要来捉我肩膀,我暗叫不妙,却没能够挣脱他。   嘴里被强行渡进那难喝到极点的中药,我被呛了个半死,他腾出一只手轻拍我的后背,我边咳边用手去拽他胸前的衣襟。   等到缓过气来,我端了搁置在一边的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完,然后便转身去扯他衣裳上的盘扣。他刚才那样,分明就是想害死我!   剥橙子一样剥开他的衣服,我俯身上去对着他的脖子就是几下狠咬,然后是肩膀,再然后是手臂。   他的身材我也算见识过的,可如此近距离且清醒着接触还是头一遭。别说,这人的身材还真不赖。光滑的皮肤、完美的胸线、紧致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际,哪一样都有足够的条件让我妒忌。于是狠下心使劲掐了一把。   他的呼吸早已经乱七八糟,手有好几次想要来抱我,可握了握拳终究还是忍住了。看他这样,我玩得更是起兴。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捉住了我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手,横抱着我坐到桌边,硬是逼着我吃光了两碗米饭,三碟子下饭菜。我瘪瘪嘴以示不满,可也不敢太放肆。   我问他博尔济吉特笙歌是谁,他只摇头不肯说话。我又问他我失忆之前的事情,他仍然不肯告诉我,只说我要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必须得自己想起来。   他守了我一天便要离开,说是还得回畅春园伴驾。临行前,我亲自替他整理好衣服,送他到门口。   看他脸上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我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安慰他:“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后悔的。”   是的,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是不被认同的。如果康熙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也不至于十九岁了还待字闺中,而那个可恨的宜妃也不会在太后面前给我保媒了。   他抓过我的手,越握越紧,瞪着眼睛说:“你要是敢后悔,看我不打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咧开嘴角笑。都到如今这一步了,怎么还会后悔?   他前脚一走,我呆了半天也紧跟着收拾好离开。   即使是他的别院,即使装修得精美豪华,可没有他在,比茅草屋还不如。   按理说我应该回畅春园的,可胤禟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过,说我落了水病没有好利索,千万回宫找太医给瞧瞧,太后那边他会想好说辞的。   他还叮嘱书砚和赶车的小厮,说是路上千万别让我出马车吹风。我见他像啰嗦老太婆一样念叨了一大堆,只顾摇头晃脑晕乎乎,心里面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回宫的马车上,我问书砚那天晚上的事情。书砚说那天晚上我被那群老头灌醉了然后就开始发酒疯,倒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没办法便折回去找胤禟,哪里知道胤禟来的时候我却和四阿哥、十三阿哥在一起,还落了水。书砚还说,那天我昏迷后,要不是四阿哥和八阿哥分别拉着,胤禟就和十三阿哥打起来了,就为了十三阿哥要去求康熙赐婚。   我捂着嘴巴偷笑。早知道就不要喝酒了,错过了那么一场好戏。我们英勇无敌的九贝勒英雄一怒为了我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红颜,真想知道那天晚上是怎样子收场的。   “那我又是怎样子到他的别院的?”我支着脑袋接着问。   书砚看着我想笑却又未笑:“被九爷抱过来的呗。”我扑上去打她,这死丫头,越发是没大没小了。   事实上,确实如书砚所说,我是被胤禟抱过来的。据说那天晚上胤禟把我从十三阿哥那里抢过来后我便抱着他不肯撒手,一个劲儿的说胡话。他们那一大群人都没办法,只能先瞒着其他人把我运到了胤禟在畅春园附近的别院。   我问书砚我迷糊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书砚呵呵笑着给了我三个字:棉花糖。我又问她胤禟听见我叫棉花糖是什么反应,她说的原话是:九爷听见格格你叫“棉花糖”便当着众人的面在你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我脸红的同时心跳也加速跳动,那人怎么那样子呢。 ☆、第八十五章   爱情或许真的会让人变成痴呆儿,打从回宫后我的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了,没事儿的时候总是爱坐在镜子边傻笑。   雪砚伺候着太后回宫就说觉得我变了,我和书砚相视而笑,雪砚那天晚上被我派去服侍太后了,自然是错过了那一场英雄一怒为红颜的好戏。   “格格,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总是没事成天对着镜子笑啊?”在我第N次坐在镜子跟前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时候雪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我自然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告诉她我心潮澎湃,犹如江河泛滥。她见我不说实话,又跑去央书砚,书砚也不多说,只说我吃到棉花糖了。雪砚是何等聪明,立马明白,自然也为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感到开心。   也不知道胤禟和四阿哥他们是怎么跟太后说的,反正是没有一点破绽,太后只以为我不慎落水,被送回宫养病了。老太太从畅春园回来后还宣了太医来替我把脉,我暗笑,这都多少天了,病早好了。   回宫没几天,一个叫小林子的太监送来一只鸟笼,里面装的竟是我那次在瑞雪轩偷听胤禟和十四阿哥谈话时捡到的那只两个头的比翼鸟。那小林子说,是胤禟吩咐他把这鸟儿给我送来的,临走时留下两口袋饲料,说以后每月会按时再送来。   我和胤禟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他总是很忙,每次都是一大早我还在被窝里的时候来看我,要不然就是天黑了宫门快下钥的时候来坐上一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我只是个小女人,没有力挽狂澜、改变结局的本事,只想要陪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一起到老、到死。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自打千叟宴后就很少见面了,偶尔在太后那里遇到,也只是他们点头,我福身请安打个招呼而已。   四阿哥再也不会来监督我写字了,十三阿哥再也不会和我开一些无拘无束的玩笑了。   我知道,我失去了两份弥足珍贵的友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情和友情如果注定不能够两全,我宁愿选择一份深入骨髓的爱情。哪怕最后只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盛宴,我亦绝不后悔。   日子开始过得飞快,六月初的时候康熙奉皇太后北上避暑。我高兴地帮着书砚和雪砚收拾东西。太后老太太就是好,出门也不忘捎上我。   眼看着就要出发,德妃趁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把我拉到半边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嘱咐我到了塞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帮着书砚和雪砚收拾东西,才把桌子上那一堆大包小包的零食打包装好,胤禟就来了。   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拉着我就往门外走,全然不顾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心里哀叹不已,。今儿晚上可有我最爱吃的麻婆豆腐啊。   我直追问胤禟究竟要带我去哪里,他抿着嘴深沉地笑,只说到了就知道。   我心里也很开心,这次出行胤禟也在随驾名单里面。宫里面毕竟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到了外面,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会多一些。   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和他已经身在我以前的住处听雨轩的大门口了。我小心翼翼睁大眼睛私下里瞅了一番,还好,周围半个人都没有。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和永和宫挨着,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们两个鬼鬼祟祟的,传到他老爹耳朵里,以康熙那个猜忌多疑的性子,我两个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把我脸颊边上的丝丝头发替我别到耳朵后面,轻轻笑道:“放心吧,皇宫是我家,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我清楚着呢。再说了,咱俩又不是在偷情。”   我伸手去捶他胸口,他却顺势握着把我按到门板上吻了起来。我虽也很思念他,可这里毕竟不是个好地方,心下有点害怕,却又舍不得唇上辗转的柔软。   还好他只是吻我,没有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待他吻够了,才拉起我的手推门而入。   来不及欣赏院子里那些桂花树便被他拉着直奔我以前的房间。这里虽已经闲置数月,但处处都是纤尘不染的样子,好似我从不曾离开一样,想必是有人按时来打扫过。   他把我按到床边坐好,一个人跑到梳妆台那里翻箱倒柜。捣鼓了许久,他终于返回床边。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希望他快点结束放我回去解决温饱问题。   “你干什么?”感觉他套了个凉凉的东西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低头,只一边询问一边用手去摸脖子上的那抹凉意。   顺着绳子往下滑,最后停留在一块圆形的玉器上面。那玉凹凸有致,纹理清晰,从形状上判断,应该是玉佩之类的东西。   低下头去看手里握着的那块玉佩,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   脑子里迅速把穿越后的日子快速过了一次,猛然间想起了这块玉佩便是当日醒来时挂在我脖子上的那块。记得当时我不甚在意,把它随意丢弃在了梳妆匣里面,不曾想竟是这样重要。   玉佩自然是精美的,一面刻着一个“九”字,另外一面刻着胤禟的名字。   “这代表着什么?”我把玉佩举到他面前,饶有深意地问。   他拉过我的手,把玉佩放到唇边轻吻一下,道:“我爱你,很深,很深。”最后一个字才出口,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上了我的唇。   他似乎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吻当中,吻得很是认真,很是细致。随着呼吸之声渐渐加重,我暗叫不妙。我还没吃晚饭,他倒是先来吃我了。   “不行,我饿……”我逮住机会,推开他可怜巴巴地撒娇。   他哼笑一声,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将我抱到他的腿上坐好,他朝门口轻叫了一声:“何玉柱。”然后,门就开了,他的近身太监何玉柱已经毫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我见有外人,赶紧着想要从他身上离开,他却不肯放过我,死死箍紧我的腰,然后云淡风轻地吩咐何玉柱出去觅食。   吃了晚饭,他又叫何玉柱进来收拾东西。临走时,何玉柱趴在他耳朵边上悄声说了两句什么,他点了两下头便叫何玉柱下去了。   我起身拍拍肚子作势要走,他走过来揽着我抱到床边坐下。看着他越贴越近的嘴唇,我有点紧张,于是偏过头躲开了。   “你不想我?”他低沉着嗓子问。   我摇头。   当然想!怎么可能会不想!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面,我能想的,也只有他罢了。   可是,我们如今这种关系,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放不开。就好比现在,皇子是不能私自在宫里面留宿的,他如今这般为我以身犯险,我心里很是没有底。   他轻轻抬手转过我的脸,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柔嫩的脸颊。我垂下眼帘遮掩眼睛里面的茫然无助,靠着他叹息:“胤禟,我害怕。”害怕他会出事,害怕我们会没有将来。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他抬高我的下巴,伸手一一擦去它们,深邃的茶色眼眸注视着我,轻哄道:“乖,不要怕,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我顿时震惊,睁大眼睛去瞧他。他说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康熙不同意他还能抗旨不成?   他揽我入怀,头靠过来挨着我的,低语:“什么都别想,今天晚上就让我好好疼你一次。”   他眼里面有浓浓的思念之情,还笼罩着一丝欲望的雾气,我有点不好意思,伸出手紧紧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   沉沦,就在一瞬间。   那一夜,我最终没能回宁寿宫去,他也没有出宫去。我和他就像两颗孤星,在黑暗中相遇、相吸、相撞,最后爆出千万火花。   每一次到了极致的时候他都会俯在我耳边问我爱不爱他,我用尽全力点头,然后他就抱着我一起在黑暗之中沉浮,一轮再一轮…… ☆、第八十七章   “明儿个集会,咱们也去赶赶热闹吧。”我随口说着。   “宸儿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明天出门恐怕有点……”奶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嘴看向院子外面。   我把手里的书本随意扔到一边,笑了笑,也跟着朝院子里某个方向看:“你看看,这要是再不出去找点乐子,只怕这院子会被他给拆掉了。”我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小祖宗蹲到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花盆想也没想就“砰”一下摔到地上。那声音可不是一般的清脆,竟然把我们一向患有好动症的林墨宸小少爷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奶娘瞧见了吓得不得了,慌慌忙忙跑出去,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睁着大眼睛装天真无邪的宸儿,从腰间掏了帕子仔细给他擦脸。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子吗?”奶娘抱着宸儿边往屋里走边拍着宸儿身上的灰尘。   宸儿双手挂在奶娘脖子上,小身子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扭动,边扭边奶声奶气地大叫:“奶娘坏坏,宸儿要妈妈,要妈妈。”   奶娘当场无语,一边固定住怀里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一边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我一直微笑看着这一切,扮演好旁观者的角色。   把某个脏娃娃抱进屋来放到我面前后奶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出去给小祖宗准备洗澡水了。   我从贵妃榻上起来,宸儿站在我跟前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张开胖乎乎的一双小手冲我喊:“妈妈,抱抱。”   我不得不扭过头才能勉强压下心底的那股子心酸。那双眼睛,那种颜色,我看了这么些年竟还是不能习以为常。   “林墨宸小朋友,你不闹腾了?嗯?”我蹲□一把抱起宸儿,在他胖嘟嘟的屁股上轻轻捏了两下,他顿时扭动起来顺带着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妈妈坏坏,妈妈坏坏……”小祖宗这一番闹腾,我也跟着成了泥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还算正常,我总算是放下心来。   宸儿当年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待他,胎里便落下了病根,打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特别是换季的时候,天气冷热交加,小祖宗愣是没让我省过一回心。这几年我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算是把他养到了三岁半。   杭州最近天气变化得太明显,时冷时热,小祖宗自然是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外带发烧咳嗽。我和奶娘两个人是不眠不休地轮班守了两天两夜总算是再一次把他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哪曾想,小祖宗刚一停药便又变成了孙行者,一天到晚到处给我找麻烦。   出门的时候外面自然是一片狼藉,我特地去陶瓷店定制的小花盆几乎全部惨遭林墨宸小祖宗的毒手。花的尸体和花盆的碎片撒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滩不明来历的水渍,看得我脑袋发晕。   “林墨宸,林家家规第十条是什么?”我板起脸问在我怀里直扮鬼脸的罪魁祸首。   “不可以轻视生命。”怀里的小东西答得诺诺,说完还朝我吐了吐小舌头。   我彻底崩溃了。这句话自打林墨宸小祖宗一岁零三个月学会说话开始我听了不下N次,可没有哪一次管得到用,我花费心思培养的花花草草都逃不过被残害的命运。   三岁半的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我不太清楚,但我怀里的这个三岁半的小东西我可以说是清清楚楚。刚学会爬的时候,家里的锅碗瓢盆几乎是平均每天一换;刚学会走的时候,我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用来为他清除挡在他面前的那些障碍物;刚学会跑的时候那更是不得了,奶娘养在后院的鸡鸭鹅几乎全被他拔光过毛。   我每次被气得找不到法子对付的时候就很想四阿哥出现,想当年,蛮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到了四阿哥府里还不是变成了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抱着宸儿进浴房的时候奶娘已经备好了洗澡水,见我进来,便冲我说:“沛珊,明天去集会要不要提前通知彦波一声,免得到时侯他忙起来又见不到人影。”   奶娘姓陈,她口里的彦波是她的独子,现年25岁。我当年初来杭州,人生地不熟,还带着个活累赘,原本只是想找一家客栈歇脚,却没想遇到了彦波母子。他们当时正准备把祖上三代传下来的客栈盘出去,我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想着不能坐吃山空,便把客栈盘了下来。   我自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便提议让彦波当明面上的老板,自己则躲起来当幕后黑手,赚的钱五五分成。   奶娘和彦波本就是看客栈没有生意才打算卖掉的,听着我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自然是爽爽快快答应了下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盘下客栈点的第一把火便是大搞装修。整整整顿了三个月,花了我几乎所有的存款,最后的成品总算是可以和五星级酒店媲美了。   再然后便是给客栈改名字,毕竟“金银客栈”四个字离我的标准差得不是一般的远,于是很果断地把客栈名字改成了“WaitingBar”,虽然也没有什么新意,但总好过“金银”两个俗气的字眼。   “不用,我们只是去逛街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我把宸儿剥光了丢进浴池里,接着道:“再说,有这个磨人的小祖宗在,我们哪次在彦波那里多呆过。”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赏,泥娃娃终于变回了原来白白净净的样子。白嫩的皮肤,茶色的眼眸里干净而又纯净,高挺的鼻梁,狭长的凤眼……从上到下纤尘不染的样子好似从天国堕入凡间的天使,看得我的心微微发疼。   怎么就长得这么像呢?!   想想,我们母子两个也算是同去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和塔几乎把草原上所有的医生和接生婆都找了来,好不容易生出来我却又大出血。还好我命硬,要不然现在已经回二十一世纪当白领去了。   “妈妈,咱们晚上吃什么啊?”小祖宗赖在我怀里不肯离开,手挂着我的脖子仰头问我,那样子,好像我饿了他三天三夜似的。   我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翘挺的鼻尖,故意吓他:“小没良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把院子弄成那个样子,你觉得今晚上奶娘还会准备你的饭吗?”   小祖宗还真给我吓到了,马上在我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嘴甜地哄我:“妈妈别急,趁现在还没有天黑,宸儿这就去把院子打扫干净。”说完还真扭动着要从我怀里下地,大有要大干一番的志向。   我赶紧按住他,要真让这祖宗下了地,我那几盆稍稍大一点的盆栽只怕也会命丧他手了。   晚饭过后,奶娘收拾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屋子里就剩下我们娘俩了。宸儿和彦波一向处得很好,小祖宗自打刚才在饭桌上听说我们明天出门去玩后便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直闹着要去见彦波。   当了一天混世魔王,宸儿早就昏昏欲睡。我把他放到床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了句晚安便转身朝院子里走。   “妈妈,明天记得早点叫我起来。我们每次去都是中午,彦波忙得都不来陪我玩。”宸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宸儿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我摇头轻笑,这孩子,一直跟着我没大没小叫彦波,偏彦波宠他宠到了心尖上,很乐意被小祖宗连名带姓地叫。   为了让宸儿学会独立自主,他满三岁后我就让他一个人睡。奶娘和彦波多次劝我说孩子还小,要独立也得慢慢来,我都只是一笑而过。   出了门,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照得外面一片亮堂,我干脆在走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回忆往事了,可我竟找不到可以回忆的事情来,不得不叹声可笑。   这些年,历史仍然走得按部就班。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十七日,蒙古吴喇忒、阿霸垓、蒿齐忒等部大雪,牲畜倒毙,部民饥困。康熙帝谕示理藩院派遣善骑司官三员分别出张家口、古北口、喜峰口,问明各旗牲畜倒毙伤损情形。   康熙五十五年正月,准噶尔部策妄阿喇布坦派遣大策凌教多卜率兵一万人驱逐侵入额尔齐斯河地区的俄国军队。当时,俄国政府派遣中校军官巴赫尔慈率领三千人自托皮尔斯克出发,沿额尔齐斯河上溯,企图寻找金矿,并建立亚梅什堡作为侵略据点。准噶尔兵反击获得了胜利,俄军毁亚梅什堡后撤,但又建立了鄂木斯克要塞,派兵驻守。   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我国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策安妄阿拉布坦派遣大将大策凌敦多布率军六千,启程进扰西藏。   至于那些个争得你死我活的阿哥群体,我只能闭着眼睛慢慢回忆。   四阿哥为巩固势力于五十三年娶了年羹尧的妹妹做侧福晋;十三阿哥近年来仍然不受康熙重视;八阿哥最惨,五十三年的时候他遣太监送了两只将毙之鹰给康熙,康熙极为愤怒,召诸皇子至,重责了八阿哥。八阿哥于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奏折诉冤,第二日再受康熙严责。自此,八阿哥便一病不起到五十五年底。   我当年生下宸儿后便偷偷离开了科尔沁,几经辗转来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的杭州定居。三年来,从没有人来找过我,我带着宸儿跟着奶娘和彦波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   不是没有怨过,可怨愤有什么用?它除了让我更加厌倦生活外给我带不来半分好处。   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怪只怪那场地震来得太猛烈,凭空让我到了这个地方经历一段本就不属于我的历史。   迷糊过也清醒过,奢望过也绝望过。或许,从此萧郎是路人是我们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林墨宸小朋友是棉花糖小时候的写照哦。。。呵呵。。。偶是在YY小时候的某贝勒了,大家一起来YY吧。。。。。 ☆、第八十八章   一大早宸儿就跑到我屋里来催促我:“妈妈,快起来,我们去找彦波。”   我翻翻眼皮极度不愿意坐了起来,宸儿拉着我被子的一角正准备干坏事。还好我阻止得及时,不然又得是一场灾难。看来,这一场病是真把他给憋坏了。   托宸儿小祖宗的福,我们全家人是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在大街小巷乱窜一通。宸儿一个人在前边跑得飞快,他身子板小,在人群里可谓是穿梭自如,奶娘跟在后面追,生怕出了什么事。   我慢条斯理走在后面,笑着对奶娘说:“随他闹吧,反正现在街上人还不多。”   奶娘回头看着我直摇头:“这怎么行!你这个当娘的不心疼孩子我还能不管了?要真摔出个三长两短来,又得是一番折腾。”奶娘说完又转身去追跑远了的那道小小身影。   我看着奶娘的背影苦笑,她总是抱怨我不关心宸儿,可天底下哪有不疼孩子的娘呢,我只是不想去约束宸儿小孩子的天性罢了。   “沛珊,咱们得去庙里走一遭。”奶娘待宸儿好,每次宸儿生了病,她都要去寺庙里烧高香,等宸儿病好后再带着宸儿一起去还愿。   我看一眼天还早,便点头同意。烧完香又捐了香油钱,我拉着宸儿跪着给那神通广大的如来佛祖磕了几个响头,最后还去求了一个玉如来给宸儿挂在脖子上。   “妈妈,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宸儿胡乱扯着脖子上玉如来的红绳子,显然是不习惯脖子上多出的东西。   我给他正了正玉如来的位置,哄他道:“这可是个厉害的东西哦,孙大圣就是带着它打妖怪的。”我给宸儿讲过西游记,他特别崇拜上蹿下跳的瘦猴子孙悟空,常常拿一根擀面棒到处打妖怪。当然,他打的妖怪都是奶娘养在后院一听是孙猴子带着打妖怪的东西,宸儿一下子便对那玉如来爱不释手,还现场摆了几个孙猴子的经典Pose。   等我们到WaitingBar的时候也不过半上午。还在大门口就看见彦波在柜台前向负责收钱的小李交代着什么,小李听了连连点头。   彦波长相很英俊,再配上完美的身形,要是再穿上一身白色礼服,估计就是王子了。此刻,他正用右边侧脸对着门口,简直完美到了极点。可是又可是的是,这样一个拥有完美侧脸的俊美男人,脸上竟然会有着一条手指长度的疤痕。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无完人”吧。   因为WaitingBar怎么看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而不论生活在哪朝哪代的人都拥有好奇心,而这些“好奇心”便是我要的商机。所以WaitingBar自打开业那天起便是门庭若市。   宸儿自然是一马当先最快一个飞进门的,还没跑近就“彦波”、“彦波”地叫起来。彦波才一回头,宸儿已经和他的腿来了个熊抱。我心里暗暗自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了那什么忘了娘?   彦波把宸儿从地上抱起来往门口走,边走边低头和宸儿说话:“小宸儿,最近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啊?”   宸儿点头如捣蒜,“吧唧”一声送了彦波一枚“香吻”,笑着说:“宸儿乖乖,听妈妈和奶娘的话。”   我和奶娘相视而笑。所谓一物降一物,这小祖宗,也只有彦波才能降得住。如果某个小孩现在在我这边,我一定毫不留情揭他老底。   什么叫乖乖听话?乖乖听话难道就是有事没事把那些价钱绝对不低的物件当垃圾般一样往地上扔?!   彦波招呼我和奶娘进店,店里面热闹非凡,有吃早饭的,有订午饭的,还有预订场地办婚宴的。店里面的员工个个都忙得跟飞起来似的。   看着这一派热闹的景象,我心里暗自一阵好笑。当年开店的时候我基本上是完全没有概念,想到什么就弄什么,慢慢的,就形成了现在这个快餐店和婚宴酒店于一体的古代五星级客栈。   “老板娘来了。”小李笑着上前和我打招呼,这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一直以为我和彦波是夫妻关系,宸儿是我们生的儿子。   我笑着冲他点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本来嘛,彦波都不介意,我还装矜持干什么?   我的人生太潦草,快乐和幸福总是在门外面绕来绕去。这么些年,我放任自己的身心在外面漂泊流浪,可我也会觉得累,在身心皆累以后我也想要拥有一个家,一个疼我爱我的丈夫,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生活中有太多的无奈,我无法去改变,也无力去改变。然而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彦波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得不说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虽然他从不提起,可他对我的那点意思,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宸儿和他处得来,他填补了宸儿生命里缺失的那个角色。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生活能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和彦波组成一个家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奶娘进厨房去张罗吃喝,彦波抱着宸儿领着我上二楼雅间,一路上,员工都亲切地和我打招呼,自然还是那句几年如一日的“老板娘”。   豆浆加油条,营养又实惠,我吃完抹抹嘴,奶娘也放了筷子准备收拾碗筷。再看另一边,宸儿坐在彦波腿上,正仰着头吧唧吧唧地吃着彦波喂给他的鸡腿,别提多享受了。彦波眼里面满是宠溺,时不时还用手替宸儿擦擦嘴角的油渍。   这样的画面,和谐到不容被破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父子俩。   眼睛有点酸涩,我爬到大开的窗户边透气,顺带着提醒自己,向前看,向前看。   时至中午,客人已经络绎不绝,彦波把宸儿交到我手里,说道:“沛珊,你和宸儿先在此间稍作休息,等忙过了中午这一阵,我陪你们到街上去逛逛。”   我看一看外面的天气,确实还蛮适合外出的,于是便点头应允。   街上人声鼎沸,各色小摊位比比皆是,叫卖声此起彼伏。我和彦波却没有什么闲暇去慢慢逛,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宸儿弄丢了。   宸儿个头小,到了街上又不肯让人抱着走,总是喜欢独个在人来人往里穿来跑去,一个没看住便会没入茫茫人海里。   小祖宗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竟然跑了一个下午,把我累得直冒热汗。相比之下,抱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彦波比我好了不知多少,他竟还有精力去和宸儿闹着玩。   “彦波,你悠着点,这小祖宗才刚病愈,不折腾一番是不会罢休的。”我在两人身后喘着粗气说。   “没事,难得他今天高兴,在外边折腾够了我回家就不会折腾你了。”彦波回头冲我笑,眼里隐隐有着怜惜。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看自己脚上穿着的绣花鞋。彦波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把关心表达得直截了当。不过,我倒是很欢迎他这种含蓄的关心,这样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很尴尬……   最后回去WaitingBar稍作休整,吃了晚饭又喝了一壶店里新进的茉莉花茶,总算是缓过气来。   彦波抱着已然熟睡的宸儿送我和奶娘上车,马车临走时,他拉开车帘对奶娘说:“娘,宸儿今天吃得有点过,沛珊今天也累了,您多留个心眼。”   奶娘看看我,再看看彦波,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我也低着头笑,为这个男人温暖人心的关怀。   马车才刚动,宸儿忽然睁开眼睛,“妈妈,你刚才脸红了。”   我有点愕然,这小祖宗,竟然没真睡。   “林墨宸小朋友,你又装睡。”我凑近宸儿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装睡是宸儿惯用的招数,只为了让彦波多抱他一会儿。   宸儿在我怀里蹭了蹭,笑得咯咯咯。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忽然仰起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我问:“妈妈,为什么隔壁小柱子有爹爹宸儿没有?彦波为什么不是宸儿的爹爹啊?”   呃,我的错,我当年不该把他生下来。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这么些年,我一直以为宸儿有彦波就够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一天会被问及,现在被宸儿这样子突如其来一问,顿时勾起了我深埋心底的内疚。   拉开车帘,这寡独的夜晚,有点寒凉,我的心在这几年里第一次尝到了孤寂的滋味,我能感觉到它的叹息。   摇摇头,眼里面滑出点点水迹,奶娘赶紧从我手里接过宸儿,哄道:“好了,小祖宗,折腾一天了,你不累啊?”   宸儿看看我,忽然就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扭出奶娘怀里朝我扑来。他一双小手不停地在我脸上蹭,一边哭一边替我擦眼泪,嘴里还不停地说话:“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宸儿再也不要爹爹了。”   我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紧紧抱着怀里面小小的身体,仿佛那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一样。 ☆、第八十九章   初冬就像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公主,飘扬着她那神秘的面纱,给人间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院子里那几颗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了顶的老头儿,好似受不住冷风的袭击,不停在寒风中摇晃着身子。   这样的天气,呆哪儿都是冷飕飕的。宸儿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边追着一群鸡鸭鹅乱飞边大声喊叫着。   怪我,不该去求了那玉如来给他戴,更不该胡乱忽悠他。这下好了,他扮孙猴子扮上瘾了。   我很无奈,有时候看小祖宗这样子无法无天的跳脱,真恨不得把他再塞回肚子里去。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不是宸儿每天这样子闹腾,这些年我怕是也撑不过来了。   奶娘拿了顶厚厚的绒毛瓜皮帽追着过去给乱飞乱舞的小魔头戴在头上,小魔头扔了竹竿扑进奶娘怀里,笑声清脆、响亮。   院门被推开,彦波一身风尘走进来,他手里拿着WaitingBar的专用外送袋子,看起来似乎很重。   我正蹲在花圃边摆弄新进的一批虎皮兰,见彦波进门,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上去迎他。   宸儿自然是一早就扔了杆子朝门口飞奔,他跑得飞快,彦波被他撞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扶住门框,他自己也因为冲力太大向后摔在了地上。   “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随了谁。”奶娘把宸儿抱起来,看着我直摇头。   进了门,我接过彦波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给他倒了杯热茶,随口问道:“回来也不叫个人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刚吃过午饭。”   彦波摇头笑了笑,一只手抱着宸儿一只手接过茶杯仰头灌了一口,对我说:“我还赶着回店里呢,今天回来是打算和你商量点事情的。”   我点头,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等他的下文。   WaitingBar的事情我一向很少过问,一般的事情都是交给彦波全权处理的,这大冷的天他特地跑回来说有事情和我商量,那么事情一定不简单。   “沛珊,我有位朋友今天刚从京城来到杭州,他发了帖子邀我今天晚上去他新置的宅子聚一聚,你……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去?”他说完头已经低到不行了。   我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虽然知道彦波平常喜好结交,可我实在是没想到清朝竟也流行赴宴带女伴。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叫陈彦波的男人了,虽然他不怎么住家里,可相处三年下来,我自认为也还算了解他了。   彦波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会事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对待老弱病残更是好得没话说。这些在那些从小受皇权熏陶的阿哥身上不一定具备的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彦波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彦波不是“三妻四妾”的拥护者,平时的相处中我们谈的大多都是WaitingBar的管理问题,或者是研究研究书法,要不就是宸儿的教育问题。   可今天,这个在男女之事方面一向腼腆的男人竟然主动邀我和他一同去赴宴,我要是不奇怪那就不对劲了。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朋友身份不同,而且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他以为我成亲了,一定要见一见你。”他解释得有点急切,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我点头表示理解,顺带着生出些许愧疚。这几年,彦波为了我的名誉,一直都任由外界误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我简单明了给了他答案。   我和彦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宸儿不跟着一起闹腾,我们上车之际,宸儿窝在奶娘怀里冲彦波大喊:“彦波,记得我的棉花糖哦。”   我苦笑,这孩子,打小就爱吃棉花糖,为了那甜到腻的东西可以签下一切不平等条约。   下午的时候,宸儿知道我和彦波要出门,要死要活闹着要跟去。一听彦波说回来给他带棉花糖,立马便不闹了,还有精神欢欢喜喜送我们出门。   马车在西湖边上一座新建的大宅子门前停下,门匾上题着“歌飞小筑”四个字,灰墙碧瓦,大门两边各吊着一盏红色灯笼,照得周围透亮。   宅子四周种植着大排大排的桂花树,树枝上挂着许多淡紫色的轻纱带子,在夜色的隐蔽下,随风起舞,真可谓是婀娜多姿。   宅院的名字,桂花树,会是巧合吗?   我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彦波再怎么交友广阔,但毕竟也是个汉人,天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的。   挽着彦波,我挂上淡淡的微笑跟着他往里面走。不管怎样,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把戏演好。   才跨进院子,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我看见鱼贯而出的一群人里面,为首的那人,正是那个让我沦落至此的人。   原来彦波口里的那个多年未见、身份不同的朋友竟然是他!   爱新觉罗.胤禟!   我总共只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不是我已经修炼到了六根清净的地步,而是因为那人怀里揽着的红粉佳人。   他的笑容和之前一般无二,对于在这里见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惊奇,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只不过停留了一秒钟。   很明显,他选择了形同陌路。   彦波既然说他这个朋友身份特殊,显然是知晓那人的真实身份,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参拜,只是拱手略施了一礼,笑道:“劳烦殷兄亲自出来迎接,小弟真是该死。”他不称那人“九爷”或是“贝勒爷”,竟以兄弟相称,看来二人关系确实匪浅。   彦波给我们做了简单的介绍。介绍那人时,只说是多年不见的好兄弟,介绍我时,自然说的是他的妻子,   我朝那人微微福身,道一声“殷公子”,那人眼角扫了我一眼,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呵,早就听人说过,莫名其妙开始的爱情必定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收场,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纵使相逢应不识,说得还真是贴切。   我跟着他们进入大厅,只觉得如芒在背,以至于坐立不安。庆幸的同时也懊悔不已,真是不该一时心软就答应彦波随他前来,不过还好,宸儿没来。   彦波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拘谨,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轻声细语道:“沛珊,殷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在他面前你大可随意一些,不必太拘谨。”   我刚想点头说好,怎料那从进门就挂在那人身上的妖艳女人却突然开了口:“陈公子真是好福气,夫人生得美艳绝伦,跟仙女下凡似的,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她说完还顺势偎进那人怀里兀自笑开了,边笑边仰头给那人喂酒。   接着,我听见她问那人:“爷,你说是不是啊”那人虽没有说话,可我还是听见了他那一声带点嘲讽的冷哼。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怎么知道我生过孩子?!   心里一紧,抓起茶杯喝茶。本是想缓解情绪,却不料没端稳,茶水反而撒了一身。   彦波掏出帕子立刻过来帮我擦拭,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他声音里的着急谁都听得出来。   我摆摆手,对他说:“我没事,你别着急。”   我虽是低着头,却还是感觉到了那道射在我身上的迫人视线。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睁着一双茶色眸子死死地盯住我,那个一直挂在他身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我有点吃惊,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我措手不及。我看见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彦波的后背刺来,来势凶猛。   彦波虽然会些防身术,可他此刻正低着头专心给我擦着裙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危险。   “彦波小心!”大呼一声,我本能地冲上去挡住那道剑光。然而,那剑却在离我心口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退下!”那人的声音透着怒意,听起来随时都可能爆发。   站在我面前的黑衣蒙面人得到命令,恭敬地答一声“是”便在一起一落之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显而易见,这黑衣人不是什么杀手之类的,而是那个男人刻意安排的。   彦波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冲到我面前一下把我揽进怀里,焦急问:“有没有被吓到?”我摇头,感觉到落在我身上的那道视线更加灼热了。   惊魂未定地坐下,我发现,坐在那人旁边的女人已经没了影,此刻,大厅里除了两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外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对面那人端起茶杯轻啄一口,勾起唇角浅笑道:“彦波,你的警惕性降低了。”   彦波也笑起来,边笑边说:“想不到过了这么些年,殷兄竟还保持着这个习惯,总是一见面就试探我的功夫。”   呃,这下我知道自己出糗了。我以为的生死对决,只不过是人家兄弟间常玩的小游戏罢了。   场面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我小心翼翼朝对面看一眼,很不巧,正对上那人一瞬不瞬盯着我的视线。   心在不停地打着颤,我赶紧低了头,拽着彦波的衣袖犹如救命稻草,轻声道:“彦波,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第九十章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梦到自己极度不愿意回想起的一些事情而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醒过来。我想,我就正在经历这件让人痛苦不堪的事情。   我听见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轻声念叨:“如我所闻,或信可言,是事如是,谓如是法我昔所闻,此事如是,则此当说,定无有异。”   痛苦一波一波袭来,以至于快要窒息。四面八方都是一些零碎的影像,它们一直转一直转,转得我头晕目眩。就在片刻间,那些零散的碎片忽然凝结成一张严密厚实的大网,狠狠地朝我砸来。   是今生?是前世?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十三阿哥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我还是个盲女,他带着一阵毫无防备的笑声突然就蹿进了我的生活。我仿佛听见他叫我小丫头,一声一声,满是深情;我仿佛听见他对我说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后悔。那样一个给我春天般温暖感觉的男子,我却总是在辜负他。   还有四阿哥,那个在我不知道的时侯就已经爱上我的冷漠男人。印象中,除了那一次对我用强外他似乎从来没有对我表明过他的爱意。他总是选择默默的守护,不管是我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   还有他,那个让我痛到麻木的男人。他曾说会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也曾经一度以为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到这里来遇见他、爱上他,可是,时光荏苒,爱恨经年,我和他终究是彼此辜负了   我的记忆从草原穿到紫禁城,再从小蛮跳到蛮儿。她们两个都曾经是我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可我却食言了。小蛮被人指正“不守妇德”惨死,蛮儿被我丢给了四阿哥。   这样子的我,真是失败!   耳边有人声断断续续地轻声呼唤:“妈妈……妈妈……”是宸儿。   我蓦然惊醒过来,彦波正坐在床边满脸焦急,宸儿则在他怀里呜咽着哭泣,还有奶娘,此刻正端着药碗立在床边急得不行。   看着水蓝色的蚊帐顶,我无力地苦笑。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现在到底算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更加恨他,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   奶娘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我出去把这药热一下,都冷了。”说完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宸儿一下子挣脱彦波朝我扑来,我赶紧伸出手搂住他,眼睛却盯着彦波,他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   彦波满脸内疚,望着我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去赴宴的。”我现在才发觉彦波的样子很憔悴,好像三天三夜没合眼似的。   我摆摆手,清了清嗓子,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彦波还没有开口,宸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妈妈,你不乖,彦波说只有不乖的小孩子才会天天只想着睡觉。”   我望着彦波无奈地笑,也猜出了个大概,估计我是昏睡了好几天了。心里还是有点疑问,对于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和彦波出了那个叫“歌飞小筑”的宅子,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双手搂着宸儿准备起身,彦波忙按住我,他说:“你已经不吃不喝昏睡四天了,身子现在还虚弱得很,娘已经出去准备吃食和药了,你还是先躺会儿吧。”然后他又连哄带骗把宸儿从我身上哄开了。   看着宸儿的小脸,我又一次忍不住将它放大,放大成那张我记忆里铭心刻骨的俊脸。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失忆之后我会那么轻易的、毫不犹豫的爱上他,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是一种本能,超越一切的本能。   奶娘说,我是因为供血不足而晕倒的,还说近段时间要好好给我补补身子。我只是笑,哪里就是供血不足了,明明就是神经绷得太紧所致。   从彦波口里知道,那人这次来杭州是因为他在杭州的商号有事情要处理,并且已经于三天前启程回京了。   呵,这就是我爱上的男人。   虽然早知道他是不可能只有我一个的,可时过境迁了这么些年,每每想到他搂着别的女人走向我的那一幕,连心都懒得再跳了。或许,我已经全身都麻木了,只有胸口那个地方还会有知觉吧。   都说“吾日三省吾身”,可我已经加倍努力了,每日里七醒、八醒,怎么还是忘不掉那个男人?每一次的回忆,都疼得我撕心裂肺。   认识他是在康熙四十六年,到如今,已是整整十年的时间。十年,就是再醇美的咖啡也该淡了味,可我却仍然对他念念不忘,即使他已经换了好多站,而我却仍然孤单。   毫无征兆的,康熙五十六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我怀里揣着暖炉站在窗子边看着宸儿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堆雪人。宸儿不像我,他一点都不怕冷。   我看见宸儿起身朝我挥手大喊:“妈妈,把我放你屋里的那三根红萝卜给我拿出来,雪人没有鼻子。”   知道他是急性子,我赶紧跑到桌子边的篮子里拿了红萝卜往外面跑,刚一接近,就被某个坏小孩扔来的雪球击中。   “林墨宸,你不想活了是吧?!”当机立断,我马上也砸过去一小团雪球作为反击。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没正形的人便在冰天雪地里玩开了。   院门被推开,奶娘买菜回来,一见我和宸儿玩得欢天喜地,捂着额头无力道:“你们再这么疯玩下去,估计我又有得忙了。”   我知道奶娘是担心我大病初愈身体会吃不消,她只要打开了话匣子,那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停下来的。   抱起宸儿转了个圈,冲奶娘吐吐舌头,然后趴在宸儿耳朵边轻声说:“儿子,妈妈的任务可是完成了,奶娘就交给你了。”说完我就把宸儿放下往屋里溜。   “奶娘,宸儿中午想吃小鸡炖蘑菇。”背后传来宸儿的声音,嗲得可以和台湾偶像剧媲美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奶娘就吃这一套呢。   宸儿在厨房缠着奶娘瞎闹,我揣了暖手炉继续站到窗子边发呆。院墙边上宸儿堆了三个雪人,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视线触及到刚才一时情急丢在地上的三根红萝卜,于是又风风火火跑出去给雪人安鼻子。   我知道,宸儿其实非常想拥有一个家,至少他在心里是这样想的。或许是彦波把他教得太好了,他从来不会像别的单亲小孩一样天天吵着我要爸爸,可如今,这三个雪人却把他的想法直白的表达了出来。   每一段不得不完结的关系,只不过是欠缺一种选择罢了。   我想,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哪怕是为了宸儿。   正发呆间,宸儿已经从厨房出来,他挥着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一一给我解说:“这个大的是彦波,中间的是妈妈,最小的是宸儿。”他顿了顿,又仰起头问:“妈妈,宸儿可以在心里叫彦波爹爹吗?”   我一惊,随即问:“为什么要在心里叫?”   宸儿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彦波说过,不让在妈妈面前提爹爹,还说只要宸儿提起爹爹妈妈就会哭,宸儿不想让妈妈哭,可是宸儿又好想有个爹爹。”   我有点心酸,很想告诉宸儿,他是有爸爸的,并且他的爸爸还不是一般人,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说了又怎样?那天晚上那一张冷淡疏离的脸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第九十一章   南方很少见雪,那日的雪不大不小的连着下了两天,之后便再没有下过。天地间仿佛只余下冷,浸入骨髓的冰凉仿佛要把人世间所有温暖都抽走一般,只留下如干絮般散漫的寒冷。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银装素裹,却永远都呈现出一片萧条之色。天气很冷,却不带一丝湿润之气,没有一丝生命的动感,只能用“死寂萧条”四个字形容。   我裹着厚厚的棉衣立在窗边,轻轻朝外边嘘一口气,一团白雾夹杂着一份暖意袅袅升空,在半空中散开,氤氲,半晌又汇入了干冷的空气当中,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宸儿前几天和隔壁的小孩子出去玩,不小心掉到水缸里面,自然而然又是大病了一场,此刻,大夫正在给他诊治。   听见响动,我回过身,老中医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药箱了。   老中医把桌上的药方递给我,慢声慢语道:“夫人,小少爷只是受了凉,再加上先天体质弱,脾胃不好,老朽开几幅冬虫夏草的药物调理一下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奶娘领着大夫去结钱顺带抓药,我坐到床边去看宸儿,才刚坐下,宸儿就掀开被子带着一身寒凉扑进我怀里。“妈妈,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这屋里已经有三个炉子了,并且日夜不断火,宸儿竟还会觉得冷。我赶忙去看他的脸,果然是在哭,想必是真的病得很难受。   我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我不懂得怎么哄小孩子开心,只能解了绒毛披风把宸儿小小的身子裹住,希望我的体温能让他暖和一点。   “咯吱”一声,门开了,彦波领着两个人抬了一个很大的紫铜暖炉进来,看见我,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暖炉放置好后,彦波又亲自给暖炉里添了烧得火红的碳,屋子里顿时温暖如春。宸儿许是感觉到了暖意,咳嗽了两声从我怀里探出脑袋,看到彦波,自然是欢天喜地,连寒冷都被丢弃到九霄云外了。   小小的身子还没有落地,就被彦波接住。“听说前两天掉隔壁小柱子家水缸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彦波抱着宸儿在床边坐下,拿了被子盖在宸儿的后背,然后把宸儿的小手放进自己胸口替他暖和。宸儿偶尔咳嗽两声,却开心地笑着。   我走到桌子边倒了杯热茶递给彦波,他接过却没有喝,而是把宸儿的小手覆到上面。宸儿的手轻轻在茶杯壁上挪动,嘴里不停地念着“好暖和”。   彦波宠溺地嘱咐宸儿小心,别把茶水打翻,然后又轻声对我说:“沛珊,你屋里我也加了一个炉子,现在天冷了,你又畏寒,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多加点碳火。”   我默默点头,看一眼彦波。外面一定很冷,他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而这大冷的天,他特地赶回来,却只为了给我和宸儿多加一个暖炉。   这个男人,对我们母子实在太好。   他明知道我有过一段情伤还是对我这般好,即使喜欢也只是藏在心里。更难得的是他对宸儿如亲生子,疼爱的程度让我这个当娘的都自愧不如。   我想,有夫如此,是我林沛珊此生莫大的幸运了。我应该把一切都抛开,好好试着去接受他。   “彦波,我们成亲吧。”我说。   彦波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眼里面讶异和兴奋共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问。   我低头说道:“知道。”   他看一眼怀里的宸儿又看一眼我,顿了顿,微笑道:“你开心就好,我一定做到最好,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了解他话里面的意思,于是答道:“谢谢你,我相信自己不会后悔的。”   时间接近晚上,彦波说店里面晚上有人包场办婚宴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晚饭后,奶娘端了药来,我接过好哄歹哄才让宸儿把一碗药水喝下。放他躺下,替他盖被子的时候,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下午我和彦波的话他听见了。   “宸儿,妈妈和彦波成亲好不好?”虽然知道他不会有意见,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他一声。   宸儿点头,然后问我:“妈妈和彦波成亲后宸儿是不是就有爹爹了?”   我微笑、点头,宸儿也跟着微笑、点头。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烧已经完全退了才替他盖好被子回自己房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随手关好房门,点亮烛火准备洗漱。想必是彦波走的时候交代过奶娘,我屋子里的三个暖炉早已经加满了碳火。   解开最外层的蓝色披风,然后脱去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裙,只剩下一件米黄色的丝质长裙。踱步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我伸手一一取下发饰和耳环,然后散开肩膀两侧编着的辫子,最后才解开束马尾的那条水蓝色发带。一时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尽数落到肩膀上,柔顺、黑亮。   将头发理好,又用红木梳子梳了几下,无意间抬头瞥见镜中的影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桌子上的烛火幽幽跳动,炉子里的碳火燃得正旺,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就站在我的背后,他的脸用黑布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此刻正犀利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我飞快瞟一眼房门,大开着,奶娘就住我隔壁,我刚要开口大喊,那人却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嘴,然后飞速将我横抱起来,飞掠出门,纵身越过院墙。   那人已经放开捂着我嘴唇的手,而我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院墙外停着一匹黑马,如果不仔细去看,定会把它和黑夜融为一体。黑衣人抱着我向上一跃落到马背上,一手揽着我,一手握住缰绳纵马飞驰。   寒风徐徐,我衣衫单薄到不行,坐在马上冷得瑟瑟发抖。背后的人察觉,一挥手,一件厚实的狐裘已经严严实实裹住了我。   背后的怀抱很暖和,很坚实,身上散发着我熟悉的香气,如同我梦里好多次和他相拥一样,干净、清爽。   我曾经几度以为这样一个怀抱会是我流浪生涯的终结点,然而我却错了。他风流潇洒、他阴鹜桀骜、他冷漠不已、他气场张扬,这么多面的他,我都爱,可他的这么多面里没有一面会把我当成是他的唯一。    ☆、第九十二章   在这样的季节里,什么东西都会被冻僵,情爱之类的东西也会在刹那之间被忘却到九霄云外,哪怕偶尔有所渴望,也会很快被丢弃到记忆的角落里。   我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大声喊叫:“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放开我!”可是,无论怎么挣扎,我还是不能如愿挣脱捆着我的那双手臂。   挣扎不过,我情急之下低头一口咬住横在胸前的手臂,他吃痛,手臂却更加使劲地抱紧我。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臭脾气。”他哼笑着说。   我大惊,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决不能和他相认。我现在是林沛珊,陈彦波的未婚妻,不是他认识的博尔济吉特笙歌。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我假装害怕地出声问他。   他解开脸上的黑色面巾,扬手扔到风里,在我还没有将他的面容看清楚之前低头顺势吻住了我。我全身一震,惊讶到不行,只能紧闭嘴唇,睁大眼睛瞪着他。   他见我不让他进,伸手到我的下巴上使劲一捏,我吃痛,被迫张开了嘴。   他含住我的嘴唇,舌头在我的口里面极尽挑逗,渴切之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一如往昔般缠绵悱恻。   我在他怀里面拳打脚踢,他干脆扔了缰绳两只手一起来控制我,一只手捉我的两只手,一只手捉我的两只脚踝。我动弹不得,只能使劲咬住他的舌头,他愣了两秒,随即反击,轻咬住我的舌尖。   我不停地使劲挣扎、抗拒,他不停地控制、惩罚,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来惩罚我?!他有什么资格?!   直到马儿跑累了停下来,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我的双唇,“不必再装了,就这摸样,就这倔强的性子,你是想骗谁?”他咬上我的耳朵,接着说:“认识你这么久,你的一言一行早已经烙进我心里面了,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你认出来。”   我两颊泛红,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同时,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现在才来说这些,有用吗?我的心在他面前早已经不会跳了。   “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冲他大吼。   黑暗中,他低头凝视我,随即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面颊。他的手有点粗糙,而且温度高得出奇,烫得我又是一阵轻颤。   他的笑声很响亮,穿过黑夜进入我的耳朵,我听见他说:“宝贝,给我一小会儿,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我当然不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便开始新一轮的对抗。自然,论蛮力,我是赢不了他的。输掉的后果是,我的双手被死死捉住举到头顶,他的另外一只手探进厚厚的狐裘隔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衣服在我大腿处游移,随时都有向上的趋势。   我气急,卯足劲向侧面一偏,他措手不及,于是两人双双从马上滚落下来。落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使劲把我转了个方向,随着一声闷哼响起,他英雄救美成功。可是,我不会感激他。   我趁乱从他身上翻爬起来转身便跑,心里只希望他不要那么快追上来。可是,老天爷似乎不那么眷顾我,他一个凌空翻身便稳稳落在了我前面。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看得出来,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完了。   我哼声冷笑,心上滑过一阵灼热的疼痛。在他看来,这一切竟然都是我的错!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就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望着他平静地说:“我已经和彦波成亲了,你最好还是放我走。”   他脸上的神情稍变,厚厚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声音带点慵懒:“成亲?小东西,骗到我头上来了?那我问你,成了亲你怎么成天还梳着少女的发型?”   我暗叹失策,只能对他扯谎:“就算没有成亲又怎样?我下午的时候已经和彦波商量好了,过几天就把婚事给办了。”   他的眉头皱到一起又快速分离,挺了挺脊背说:“你觉得我会放你去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我也绝不会给别的男人机会得到你……”   听他说起这个问题,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绝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我?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失忆了?当年四阿哥还不是一样对我用过强,那时候他怎么不这样子说?!   我凑近他轻声笑道:“别太自信,我早已经是彦波的人了。”   他脸上的神色刹那间凝固,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拉向他,愤怒至极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不知道他究竟使了多大的力气,我疼得眼泪直掉。我心里其实有点发虚,毕竟把他惹急了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可是,如果不把话说绝了,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吸了两下鼻子,我忍痛大声重复:“我说,我和彦波已经……”话未说完,他已经把我紧紧揽进了怀里,他的声音嘶哑,满是骇人的气息,狠狠吼道:“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看着他这样痛苦,我的心里也不好过,本能的想要去安慰他,可嘴巴张了几张,愣是没有挤出一个字来。   他周身被寒气笼罩,茶色眸子里布满伤痛,紧接着,抱着我纵身一跃,再度策马扬鞭。这一次,无论我如何的对他拳脚相向,他都不再理睬我。   马儿在一座豪华宅院前停下来,正是歌飞小筑。此时的歌飞小筑灯火辉煌,门前亮如白昼。门口除了四名守门的小厮外还站着一个人,近了一看,是何玉柱。   何玉柱见了我们,急忙上前牵住马头,恭声说道:“爷回来了。”说完还朝我瞟了一眼,我赶紧把头埋进狐裘里面。   那人抱着我跳下马,脸上带着强烈的怒意,眸子里的茶色逐渐扩大,愤怒着大声吼道:“都给爷滚!滚远点!”   所有人闻声立马跪到地上,他也不理睬,一脚踢开何玉柱便抱着我往里走,直到进了一间房间,才轻轻放我下地。   屋子里面是一片海洋一样的水蓝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做工精致的红木桌子上面放着一套茶具,想必那茶壶里的茶是刚才泡上不久,除了溢出丝丝茶香外还在冒热气。   他自顾自脱下一身夜行衣扔到一旁摆着的屏风上面,然后拿起一件深蓝色常服套上,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外面林寒洞肃,屋里却燃着三个火炉,温差不是一般的大。我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温差转变,一时没忍住便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走到桌子边,翻开一个倒扣着的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我,说:“喝杯热茶暖暖吧。”   我看一眼他,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狂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能感叹,爱新觉罗家的人就是会演戏。明明我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他还能装得这么的若无其事,不去当演员,简直是浪费人才。   我接过茶杯,使劲往地上一摔,大声道:“我不喝。”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刚才强自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蹿上来,愈演愈烈,直至燃烧成熊熊烈火。   他快速回到桌边翻开一个杯子再度倒了一杯茶,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我看见他把小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尽数倒进茶杯里,然后仰头猛灌一口朝我走来。   他的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于是赶紧转身朝门口跑。但他的动作远比我快,在我的手碰上门把的一瞬,他已经欺身上来,把我转过去面对他,死死地压在了门板上面。    ☆、第九十三章   “你要干什么?!”我瞪眼怒视他。   他不说话,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即便俯□子贴近我。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他的唇就预料之中地印了下来。   嘴里涌进一股热流,他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全数过渡到我的嘴里,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些混了不知名药物的茶水就已经咕噜咕噜顺着我的喉咙进了肚子。   目的达到,他终于离开我的唇,我清楚的看到有两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眼角流出,划过他的面颊。这幅摸样,倒是不像我以前见过的九阿哥了。   他抱紧我,把头置于我的肩胛处,沉痛且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恨我……”   我的心猛然颤动,他这句话来得是如此突然,我丝毫没有准备,几乎就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恨吗?那只不过是爱找不到出口时候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我的心现在只想沉寂,现在的生活我过得很自在,每天养花煮茶带孩子,我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再不愿意卷入什么勾心斗角里了。   勉强压下心头的伤痛,我微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恨你,真的,一点都不。可是,我也不再爱你了。”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滚烫,可我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   他的身子一颤,随即抱起我就朝床边走,眼神坚定且绝决。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想挣扎,可是全身竟然使不上一点劲了。猛然反应过来,是刚才他灌给我喝的茶水,那瓶子里的药现在起作用了。   他伸手快速扯去我的衣裙和贴身肚兜,然后把我放到床上,最后一下覆上我的身体,毫不怜惜地伸手握住了我胸前的圆润。   我吓傻了,没想到他竟会气到如此地步,只能拼命尖叫:“不要……你放开我……你是疯子……疯子……”   他不理会我,修长的手指在我全身上下不停移动,从胸前移到腰际,再从腰际移到小腹,最后是那双腿间的私密之处。   他的手指在我腿间试探了两下,却没有继续向内挺进。他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激动的大声说:“我就是疯子,想你想到快要死去的疯子……”   我是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的力气,只能喘着粗气泪如泉涌。他滚烫的唇舌在我脸颊边不停移动,吸掉我的眼泪,轻声哄道:“别哭,是我错了,我本以为当年把你留在科尔沁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不曾想又一次害你伤了心。”   我的心情很乱,想要听他继续往下说,却又害怕他再说出什么改变我初衷的话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继续说:“你知道,自从一废太子后八哥便不再受皇阿玛重视,可那时候他为了他的额娘良妃还是会去竭力争取,直到良妃薨逝,八哥便彻底被击垮了。五十三年的时候又遭人陷害送了皇阿玛两只死鹰,皇阿玛很生气,狠狠责难了八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八哥是辛者库贱妇所生。我欠八哥的太多,不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弃他而去。”   这段历史,不必他说我也知道,说不定有些地方比他还清楚是怎么回事。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康熙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胤禩原该随侍在旁,但因当时恰是其母良妃去世二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前去祭奠母亲,未赴行向康熙请安,只派了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皇父一同回京。这原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太监带了两只将死的老鹰送给康熙,令他极为愤怒,认为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责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然后又说:“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次年正月二十九日,康熙谕胤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   身上的人一只手撑在床板上,一只手抬起来竖起三根指头作发誓状:“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向你起誓,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再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顾,再不会让你的心彷徨无助,再不会让你伤心绝望……”   药力似乎越来越强了,我双眼开始模糊,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一滴苦涩的水珠落到我的唇角,我用舌头去舔,满是苦涩。   思想、理智、仇恨之类的东西,仿佛在一夕之间都已经不复存在,我只觉得心如针刺,忍不住仰起头去吻他的眼睛,吸去他更多的泪水。   他身体颤动起来,双唇再度袭上我,脖子、胸口、小腹、肚脐,一个也没有漏掉。我的身体就像要燃烧起来一样,烫得发晕,也跟着他一起颤抖起来。   他粗糙的手掌不停地在我身上抚过,近乎疯狂地吻着我,我惊慌失措地承受他的索求,忍不住出声唤他:“别……你轻点……啊……”   他的动作轻柔了一点,伏在我身上叹息道:“好美的身子,宝贝,我抗拒不了这具身子……”紧接着又是一阵狂野,我只觉得浑身像被车碾过一般,疼痛难耐。   我使劲摇着头,呜咽着乞求他:“你别这样,我难受……”   他随手从我头边抓了一个枕头垫到我的腰肢下面,我被迫弓起身体紧紧贴上他。他轻笑一声,,在我额头、鼻尖、嘴唇各吻了一下,然后用膝盖轻轻分开了我的双腿。   “宝贝,乖,放轻松一点,马上就不难受了。”他轻声诱哄。   我紧紧抓住他的双臂直摇头,说道:“不要……”   他似乎又说了什么,忽然一个挺身进入了我。虽和他有过很多次,可这样子突然被他完全涨满,我还是觉得痛,并且很不习惯,总是想把他给挤出去。   他不停地吻我,连续地叫着我的名字,慢慢的,我似乎不那么痛了,便伸出手抱紧他。   他从我身体里面退出去,然后再次进入。他的动作不似先前一般狂躁,小心翼翼地试探,动作轻柔缓慢,一点点推进、最后才慢慢一点点深入。   暗夜中,我的身体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他的灌溉下,慢慢的流光溢彩。在他的索取和给予中,我忍不住出声唤他:“棉花糖……棉花糖……”   他动作一滞,随即动作缓了下来,却并没有停止,“宝贝,你……”他喘着气问我。   我的神智早已经迷糊,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只能抱着他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他轻柔的将我的身体翻过一面,继续在我的深处撩起更烈的火焰。   一切早已经偏离了我原本的轨迹,我早已经窒息,他是天,他是地,我却不再是我自己。   我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沉沦……    ☆、第九十四章   有“沙沙”声不间断响起,似乎是从房顶传来,又好像是从窗子边传来,听起来清脆动听、娓娓动听。我知道,那是雨润万物的声音。   慢慢睁开眼,觉得有点模糊,然后又闭上,隔了几秒才再次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方的蓝色纱质蚊帐,然后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扭头一看,屋子里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枕边放着一套叠好的粉紫相间的汉式衣裙,和我平常穿的差不多是一个款式,只是这一套质地更好,做工更精良。伸手一摸,被子里的我果真没有穿衣服。   使劲摇了摇脑袋,昨天晚上的记忆逐渐回归。   我被那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人给挟持了,还被他下了让我神志不清的药物,然后迷迷糊糊好像又和他发生了那种关系……   一个激灵,我猛然翻身坐起来,却只是长久的默默发呆。   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喋喋不休,不停地骂着我:傻瓜、蛋白质、猪脑……   一颗心在剧烈的颤抖着,沉默良久,屈辱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伴随着巨大的伤心和失望。   爱新觉罗.胤禟!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用这么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们前仆后继跌落在窗沿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道闪电划破阴霾,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雷声震天,震得人心惊胆颤,耳朵发麻。   床边不远处炉子里的碳火燃得正旺,我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心里越来越悲凉,忍不住趴在被子上面大哭起来。   隐约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饭菜可口的香味。一个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格格,九爷吩咐奴婢伺候您梳洗。”   我闻声抬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双手不自觉的来回绞缠着。我见她似乎想要伸手去拿放在我边上的衣物,便抢先一步抢了过来。   穿好衣服,梳洗完毕,然后在那个丫鬟的战战兢兢中一个人默默吃完早餐,然后便不再理会那丫鬟起身迅速朝门口走。   那丫鬟本来在收拾碗筷,一看见我要走,竟在我跨出门之前飞奔过来拦住了我。   “格格,外面天凉,九爷嘱咐过,叫您就呆在屋子里面休息。”她小声的说着,眼里面满是乞求。   我当然知道她在乞求着什么。清朝是一个奴性社会,更何况她还跟了一位脾气那样暴躁的主子,如果我怎么样了,吃苦遭罪的永远都会是她。   看着她为难,我也于心不忍,可我必须见他,现在、立刻、马上!宸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如果早上起床找不到我,家里必定又是一场灾难。   我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对那丫鬟说:“我要见他!”这个他,不必道明是谁。   小丫鬟许是看我态度强硬,最后还是拿我没办法,不甘不愿给我让道。一出门我便不顾那丫鬟的喊声飞奔起来,那丫鬟害怕我迷路,只能跑得比我更快。   一口气跑到目的地,我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屋里面不止一个人,他们貌似正在谈事情。   房门微微敞开,我透过门缝朝里看,昨晚挟持我的男人正低头翻阅卷册,对站在面前的何玉柱说道:“我说过,京里的消息除了八哥和老四的其他都不必向我汇报。”   何玉柱略微躬身,说道:“奴才知道爷你心里记挂着笙歌格格,可离京前皇上召见诸位爷面询建储之事,皇上很生您的气。现在爷您又私自离京,京里虽有八爷、十四爷帮忙瞒着,可这总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知道爷您是假装生病的话又得给人落下话柄了。”   那人哼笑,满脸无所谓地说:“不过就是个贝子的爵位,他要怪罪就怪罪,大不了革了爵位像老大、老二一样终生幽禁。要真是被幽禁了,我倒是乐得自在。”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然明白。康熙五十六年冬,康熙帝召集诸子,面询建储之事。皇九子胤禟的陈奏使其大怒,以致深夜不眠。次日云谈闻知,大为恐慌,假称有病不敢上朝,又暗地抱怨:“不过革此微末贝子耳”,“如大阿哥、二阿哥一例拘禁,我倒快乐。”   原来,我知道的那些并不是历史,他之所以会被说成那样,全都是因为我。他私自离京,还称病不上朝,只为了来杭州见我。   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摆,随时都有倾斜的可能。就在这时,何玉柱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道:“爷,奴才求您了,咱们还是赶紧回京吧,秦师傅来信说,福晋……”   那人一下把书摔到桌子上,冷声道:“下去。”   “可是爷……”   “下去!”声音更冷一分。   何玉柱躬着身子出门,自然而然看见了我,他轻轻咳了一声,打千向我问了声吉祥,然后匆匆忙忙退下。   屋里面的人闻声抬头,再度拿起桌上的书卷,换上笑脸,望着我问:“你醒了?”   我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僵立在门边不动脚,想着他刚才和何玉柱的谈话,正视他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他弯起嘴角笑得勾魂摄魄,柔声对我说:“好啊,到我身边来,到我身边来我就和你好好谈。”他说着拍了拍他旁边的一张椅子。   他那一句“到我身边来”让我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上帝在我面前开了一扇天窗,忽然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提起脚朝他的方向走去。   他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看着我一步步走近,那笑意逐渐变浓。我本打算走到他刚才指的那张椅子上去坐,哪知道他却在我离他两步远的时候突然起身,然后雷厉风行的把我拉起跨坐到他的腿上。   “你要干什么?!”我惊得尖叫。   “要你!”他说的意志坚决,揽住我的腰身把我死死压向他,并且以飞快的速度低头吻住了我。   他身体的热度隔着厚厚的衣物依然将我烫得无力,极力挣扎,想要躲避他如雨点般落下的热吻,却怎么也不能如愿。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尽数破灭,瞬间消失得灰飞烟灭。   我本以为他是笑着的便会变成我熟悉的那个他,我本以为他心平气和的便会同我好好说话,原来我错了,而且错得很是离谱。我终究是不再懂他。   我们之间虽说开始得很早,可中间总是兜兜转转、聚少离多。和他纠葛了十年之久,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年。以前我没有把他彻底看透,现在更是觉得他陌生,面前的这个他,早已经不再是我爱着的那个棉花糖了。   滚烫的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含弄我耳朵上的坠子,深深浅浅的呼吸拂在我的耳边让我觉得麻木,于是受不了的把头侧向一边。   他用手强硬的把我的头扳回来,目光深得像千丈寒潭,低头顺势吻上我的锁骨,手也覆上我全身上下的曲线。   “怎么,昨晚上你不是挺热情的吗?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态?是嫌我把你伺候得不够好?”讽刺的话,但从他口里面说出来却像极了调情。这就是他的本事,他一个人独有的本事。   他不提昨晚还好,一提我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停止了摇摆。使出全力推开他,身子挪离开五步远。   “爱新觉罗.胤禟,你他妈混蛋!”我气得冲他大吼,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   他没有从椅子上起来,坐在那里安稳如山的和我对视,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从惊讶到愤怒,从愤怒到愤恨,最后终于都在他爆发出的一阵大笑声中如潮水一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   “你竟然,真的,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他的声音就像一把用冰凝结而成的利剑,刺痛我的同时也一并冻结了我的所有。   他不理会我的错愕,继续说:“你不仅和别的男人有过那种关系,而且你们还生了孩子……哈哈……博尔济吉特笙歌,到底是你这颗放荡的心没有男人就得不到满足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我心惊,不仅仅是因为他用如此难听的话语来伤害我,更因为他竟然知道宸儿的存在。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的痛苦我看得清清楚楚,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在我面前流光溢彩,只余无穷无尽的漠然。   这不是我希望的吗?我不是希望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吗?怎么现在他用这种漠然的眼神看我我却又承受不了了呢?   他从椅子上起身,带来气势如虹,我害怕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只能挪着步子向后退。这样子一进一退,我的背终于抵到墙上,无路可退了。   他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墙壁上,一只手使劲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仰起头看他,却只能看见那双不再熟悉的眸子里面射出的寒光利刃。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为陈彦波生过孩子?”   他的声音还是寒彻骨血,却透着一股子不自信,仿佛害怕我的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一样。可透过他的那双眼睛,我知道,他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之于我犹如攀登蜀道一样艰难。我现在的心情很矛盾,既不愿意说实话让他高兴也不愿意说假话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无奈之下,只能豁然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的呼吸声从浅到深,再从深演变到浅,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我知道,他已经从我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并且这个答案不是他希望的那样。   静默,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我和他之间也会出现这两个字。印象中,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有办法逗我开心,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就算是我当初拒绝他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他如今日一般失控。   场面竟然失控到了这个地步,本来最应该理直气壮的那个人是我,结果却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认为我背叛了他,我觉得他对不起我。   我们这样子两个傻瓜,真可怜!   他忽的离开我数丈远,对着门外大声唤何玉柱进来。   再不多看我一眼,他毫不留恋地抬起步子往门口走,边走边冷声说:“你的男人在外面等着你,你可以离开了。”   我心惊的同时也恍然大悟,他口里的“我的男人”说的无非是彦波。难怪他会知道宸儿的存在,原来是彦波来找过他。   长出一口气,捂着额头暗暗在心里叹气。彦波究竟都跟他说了些什么?竟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第九十五章   早上起床,意外地发现外面竟然又下雪了,而且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杭州下这么大的雪是几乎是见不到的,至少我在这里生活的几年里,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这样的天气,我担心宸儿的身体受不了,于是便决定去他屋里查看一下。甫一拉开房门便是一阵凉风扑面砸来。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色,雪花像一粒粒洁白的珍珠,晶莹剔透,像一片片轻盈的鹅毛,纷纷扬扬。   世间万物仿佛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冬衣,地上、树枝上、屋顶上,都是铺天盖地的一层白色。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雪花轻轻飘落的声音,寂静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对面厨房的小窗户口露出奶娘那一张略带沧桑的瘦脸,她看到我便说:“快去叫醒你儿子,今儿早上有他央了我好多天的小鸡炖蘑菇。”于是我赶紧点头应着朝宸儿的房间前进。   到了门外,刚想伸手推门便听见屋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不必猜,自是林墨宸小朋友昨天晚上又使了一计,让彦波留在了他的屋里。   自打上次把我从歌飞小筑接回来过后彦波便搬回到家里住了。WaitingBar离我们家还是有点距离的,每日里起早摸黑的,倒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乐意,反而还经常给我们带宵夜吃。   对于上次的“被劫”事件,彦波除了那天早上见到我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来接你回家”外便不再提及了。回到家里也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他早已经把宸儿安抚好了,至于用了什么法子,我是不清楚,倒是常听见宸儿向我抱怨说我一个人出去玩儿都不带上他。   这段时间,我和彦波两个人仍然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我知道,事情的本质已经变了。他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一早就知道了,毕竟他和那个人是年少旧识,宸儿又和那个人长得是如出一辙,世界上没有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巧合。   陈彦波是一个好男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知道并且相信,他答应了娶我就一定不会食言,他如今这样沉默着不表态,只不过是想让我自己作抉择罢了。   “彦波,我什么时候才能叫你一声爹啊?”宸儿的声音,透着天真无邪外带着一丝丝期盼。   只听彦波轻笑一声,道:“这个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宸儿可有想过你的亲生爹爹?”   一阵静默,屋子里没了声响。我的心被针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再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转过头望着天,不知道是谁说过,想哭的时候就抬头望望天,那样眼泪便会顺着泪腺流回心里面最隐蔽的那个角落。   雪,仍然在不停地下着。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的雪花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一样不停地在天空中旋转、翻飞,迟迟不肯跌落到地面上,一如我的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不得不承认,雪是一种能够令人产生很多种情绪的东西。看着那成群结队涌落下来的大片白色,那些一直被深深藏在心底的情绪就好像潮水一般在不停涌动着。   你不仅和别的男人有过那种关系,而且你们还生了孩子……哈哈……博尔济吉特笙歌,到底是你这颗放荡的心没有男人就得不到满足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那个人的话在我的耳朵边不停回荡着,一如既往的难听,一如既往的伤人,一如既往的不留余地。   记得当年在听雨轩大门口他误会我和十二阿哥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博尔济吉特笙歌,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是他当年给我下的定义。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变。他老早就给我定了罪、判了死刑,我还能说什么呢。   在心里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林沛珊,情执是一切苦恼的根源,只有放下情执,你才能够活得自在。   谁说不是呢?爱情本就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请,说得通说不通的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大团,如想不受伤,最好还是遵循古人的谆谆教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估摸着差不多可以笑脸迎人了,我才推门进去。屋子里,彦波早已经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乱,此刻正坐在床边给宸儿穿衣服。许是听见推门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齐齐向门口看来。   “外边下雪了,我来看看宸儿。”我说。   彦波笑着点头,继续给宸儿穿衣服,动作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我不禁摇头,这样子宠下去,还不得上天去?“林墨宸,今儿早上的小鸡炖蘑菇你是不想吃了?”我假装板起脸说。   还真不愧是我生出来的,我们视“小鸡炖蘑菇”为一切的林墨宸小朋友立马明白了我的话外音,赶紧推开彦波自己动手扣起扣子来,可惜扣子扣错了位还不自知,仍在那里努力奋战着。   彦波这才回来几天,小祖宗连衣服都不会穿了,我以前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和彦波相视一笑,然后我就摇头在床边坐下,彦波则重新开始帮宸儿穿衣服。   饭桌上,奶娘说既然我和彦波已经决定成亲了就应该快些把日子定下来,拖拉了好几年,也该是时候正式成为他们陈家的人了。我和彦波对视一眼,彼此都点头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奶娘扔了碗筷跑去翻老黄历,把日子定在了年后的元宵节。   日子一晃便到了腊月二十八,宸儿听说店里找了舞狮队去庆贺新年便死缠活缠跟着彦波去了,彦波叫我也跟着去瞧热闹,我摇头如捣大葱。舞龙舞狮见得多了便不觉得稀奇,最重要的一点,这种鬼天气,我没那兴致。   奶娘要出门去置办年货和婚礼要用的东西,我叫她顺带帮我带点香蜡钱纸回来,她说家里大把现成的没必要再买,我只摇头,并且嘱咐她一定要到城里最好的“通乾铺”买。   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气逼人,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的景象,就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缩紧了身子。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就像一个秃了顶的老头儿一样,迎风蹲坐在那里。枝头上有一只鸟儿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打开门就是一阵寒风灌进来,我的一张脸被冻得有些发紧的同时还有些发痒,于是赶紧关上门回屋。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便泡上一壶热茶仰坐在贵妃椅上慢慢享受。有的时候,品一盏茶,如同品一段人生,淡中有思,思中有悟,点滴回味,点滴人生。   算算日子,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了吧。透过紧闭的窗户往北京城的方向遥望,我想,紫禁城的这个年,过得应该不怎么热闹。   中午的时候,奶娘带着一身风尘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替她拿东西的矮个头男子,看穿衣打扮,应该是某个杂货店的伙计。   奶娘收拾好东西,我倒了杯茶递给她,她伸出手来接,淡淡地说:“皇太后没了。”她的声音听上去风轻云淡,却惊得我一下子掉了手里的茶杯。   奶娘埋怨我毛手毛脚的同时自己动手收拾起地上的残局,顺带着继续念叨。她说,官府已经贴出了告示,全国上下不得大肆庆祝,还说我和彦波的婚事可能要延后。   我静静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虽早有准备,可这消息确实来的不是我预期的时候。   竟然,这么快……   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我也知道当初她是受了宜妃的怂恿才让我搬到宁寿宫去的,可她对我很好,这点是不可否认的。   她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的一生称之为传奇也不足为过。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她从一个十四岁的懵懂少女逐渐变成统领后宫的睿智女人,再慢慢演变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看着一代圣君康熙皇帝一步步从稚嫩的少年成长为英勇的青年,再成为英明决断的皇帝。然后,她看着他有了儿子,她看着孙子们慢慢地成长,见证了他们从兄友弟恭的感情慢慢变成明争暗抢的对手……   我仍然记得那年冬天她对我的照顾有加,记得她的慈眉善目,记得她伸手替我把头发别到耳后时的关切话语,记得她被我的笑话逗笑时候的笑容灿烂……   在那个冬天,那个我失去记忆和爱情的冬天,她是那样真心诚意的待我,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奶奶一般看待了。然而,她还是走了,去见她作为女人的那一片天——那个狠心抛下她出家而去的男人,那个被后世传为“千古情痴”的男人。   跑到窗子边一下子打开窗户,只见外面天际寥寞,大地苍茫。伸出手去窗子外面,我仿佛看到从紫禁城里飘来的雪花,仿佛听见了紫禁城中那长鸣的丧钟,还有那些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的呜咽声……    ☆、第九十六章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春天来得真是好快,悄无声息的,不知不觉的。当你恍然间发现冬天已经渐行渐远的时候,花儿开了,草儿绿了,枝条发芽了,屋里的炭火炉已经熄火了。   屋里的窗户再也不用像冬天一样整日里紧闭着,清晨的时候,微风穿过窗户徐徐吹进,带来一阵泥土混合着不知名野花的芳香,沁人心脾。   春天是一年的第一个季节,一年之计在于春,自然界在此刻是最为生动的。万事万物都赶着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使尽一切招数展示着生命的可爱和诱人。   春光明媚,带来了暖意和舒心,点燃了心中的希望,激发了人生的热情。到处照射着明媚的阳光,到处闪耀着五颜的斑斓,到处回响着悦耳的虫鸣鸟叫,到处散发着陶醉人心的香气……   这样子的春天,怎能不活泼?怎能不动人?怎能不狂热?   突然明白,春天之所以如此美丽动人,只因为它能让人的心情在这个鸟语花香的季节里变得毫无负累,只剩温馨。   阳春三月,干什么最合适?自然是沏上一壶茶,然后躺在贵妃榻上享受日光浴了。当然,前提条件是没有旁边的小捣蛋鬼在。   “妈妈,走吧,走吧,咱们放风筝去。”宸儿拉着我的袖子第一百零一次求我。   翻个身,不理他,继续闭目养神。   都说了好多次了,把李煜的《虞美人》背全了就带他去,可这小祖宗想要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宸儿又闹了一阵,见确实没戏唱便不再缠着我,一个人坐到一边背书去了。   我的宸儿是一个早慧的小孩子,天生的聪慧再加上彦波有事没事就爱拿着书本教他,所以他如此年龄便能认识许多字。   宸儿背书的声音传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声一声,稚嫩却清脆,和着鸟儿闹上枝头的声音,竟是出奇的好听。   宸儿到底还是背会了《虞美人》,所以第二天我便带着他和那只他提前好几天就叫彦波扎好了的大燕子风筝出门了。   虽是春光明媚,可依着我的懒散性子还是不想出门的,怎奈何事先答应了宸儿。我这都奔三的人了,总不能对一个小孩子言而无信吧?再说,我得谨记古人的训示: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得给自己儿子做个好榜样不是?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城隍山,按照我的意愿,本是想随便找个小山把风筝随便放放就了事的,可宸儿不肯,只因为听彦波说山上有庙会。小祖宗虽然很好哄,可倔起来却一点不给我面子,只能随了他去。   城隍山还真不愧是杭州的名胜古迹,果真是块风水宝地,林木葱郁,鸟语花香,洞泉遍布……   山上很热闹,大多都和我们一样是趁着天气好出来踏青的。除了游人,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也很多,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买了一大堆小零食,我和宸儿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下。在草地上铺上提前准备好的桌布,然后把我们的一堆零嘴一一陈列摆好。宸儿吃了一串糖葫芦便闹着要去放风筝,我无奈,只能收拾好东西带着他去了一块人烟比较稀少的草地。   跑了两圈,我累得已经快要忘记怎么喘气了,可那体形过大的燕子风筝就是不肯上天。宸儿拉着风筝线站在另一端急得直跺脚,有路人经过看见,都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我大笑着不顾形象坐到地上,结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才刚挨地,宸儿也扔了风筝线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阵风吹来,宸儿咻的一下子跳起来,“妈妈,快,风,有风……”他朝我大喊,自己也跑过去捡线。   我无奈,当时做风筝的时候宸儿小祖宗非闹着要做一个大个儿的,这飞不上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唉,如今他这般来折磨我,真是生出来一个磨人的活宝。   我认命走过去,刚要俯身去捡风筝,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先我一步把风筝捡了起来,并且配合着宸儿举着风筝慢慢跑了起来。   待看清来人的背影后,纵使我这些年修身养性的够好了还是忍不住大声尖叫了出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回头冲我灿烂一笑,然后转过身继续跟着宸儿的节奏走。可那风筝做得确实只适合拿来观赏,他也不在意,反而一个劲儿把风筝往天上举。我下意识去看他的腿,果真有点打颤。   “好久不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下我比刚才还要震惊了,竟然是四阿哥!   “你……你……你们……”我发觉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只能用眼睛在面前的人和远处的人身上打来回。   如果说刚才见到十三阿哥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现在确实是被大大的惊吓了一番。   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神,远处便传来宸儿的一声大叫,我马上看过去,原来是跑得太急摔跤了。   提脚快速跑过去,十三阿哥已经把宸儿从地上抱了起来,此刻正蹲在那里帮宸儿处理身上的灰尘。宸儿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反而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人家看,貌似很认真的样子。   我有点哭笑不得。宸儿从生下来便这样,见着谁都不觉着生分,陌生人他也照样和人家打得一片火热。彦波以前就笑过,说是如果有一天宸儿被人骗去卖了,估计他还会问人家把他卖了多少钱。   我在他们旁边蹲下,拍了一下宸儿的脑袋,问道:“林墨宸,林家家规第六条是什么?”。宸儿一下子扑进我怀里,用稚嫩的童声响亮地说:“对人要有礼貌,不可以盯着人家一个劲儿地乱瞧。”   我彻底无语了,这算不算是明知故犯?   “他真的很可爱,和九哥小时候一摸一样。”十三阿哥的话让我巨惊,他竟然知道宸儿是谁的孩子!而且还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   我两秒钟不到就接受了现实。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后来分了党派,可毕竟天天都要见面的不是?不说其他的,单单就宸儿的这双眼睛,我就不能把事情说清楚。   迟钝地想了片刻,我淡淡地开口:“你误会了,宸儿不是他的孩子。”   十三阿哥笑了起来,对正迈脚朝我们走来的四阿哥笑道:“四哥,你快过来看看,你来说说这是谁的儿子。”   四阿哥闻声便加快了脚上的步子,他走过来果然认真打量起宸儿来。我本能地想要把宸儿藏到身后,可这小祖宗却不配合我,跑到四阿哥跟前,仰着脖子道:“妈妈,你快来看,这个伯伯的脸和隔壁小柱子的木头人偶好像啊。”   呃,好吧,我第N+1次后悔,真不该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猴子生出来。敢在四阿哥头上动土,你妈我都不敢呢。   被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说长得像块木头,换做是我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但毕竟是修养良好的皇子,被宸儿这样子洗刷四阿哥竟然没有一点异样。反观十三阿哥,他可没四阿哥修养好,他只愣了两秒钟,突然就爆发出一阵大笑,边笑边说:“四哥,哈哈……木头人偶……哈哈……”   四阿哥见十三阿哥确实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出声制止他:“十三弟,别忘了这次来杭州的目的。”于是十三阿哥马上不笑了,看一眼四阿哥,脸上换上一副哀怨深深的表情,比川剧变脸还要快。   宸儿的膝盖受了点伤,于是我把他抱了起来,打算和四阿哥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地球毕竟不是方的,偶遇这种事情随处可见,我没有必要看得太重。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家给宸儿的膝盖上药,宸儿于我,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笑着和他们说了两句客套话,我抱着宸儿便打算转身走人,哪里知道刚转过身四阿哥的声音便紧跟着追上来。四阿哥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我还是听得清楚明白,他说的是“有人想见你。”    ☆、第九十七章   我顿住了步子,打算继续听下文。四阿哥这样子郑重其事,我有预感,他说的这个人,一定很重要,而且还和我有关。   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和我有关人,会是谁呢?又是什么人会让他们这两个天天忙着争皇位的人这样子亲力亲为呢?   我并没有等到下文,只好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刚才还忍俊不禁、想笑不敢笑的十三阿哥此刻已经恢复了正经摸样,四阿哥脸上也是一贯的肃面朝天样。   四阿哥见我转身便也跟着转身抬脚走人,只不过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已。十三阿哥从我手里接过宸儿,然后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指了指,也跟着四阿哥去了。我会意,亦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不多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他们带着我进了一座宅院,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最终来到了一个很是幽静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的布置是我喜欢的风格。四季常青的树木,郁郁葱葱,一阵清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一阵响声。花圃里面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随着微风慢摇摇摆动身子,看上去煞是可爱。更讨喜的是院子边上的那一架秋千,被青藤和鲜花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可以说是这个院子里最养眼的景观。   宸儿一进院子便扑腾着一双小手闹着十三阿哥带他去荡秋千,十三阿哥看我一眼,见我点头才抱着宸儿往秋千那边走。   “进去吧,她在里面等你。”四阿哥对我说。他把手伸到我的头顶上方,似乎是想要拍我的头,我立刻睁大眼睛看他,最终,他的手落到了我的肩膀上面,轻轻的。   手刚放到门板上,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子咳嗽的声音。莫名的,心里紧了紧,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不远处传来十三阿哥和宸儿的笑闹声。   “小宸儿,十三伯伯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你的脚在流血。”十三阿哥的声音。   “不要,我要荡秋千!你快推高点……”宸儿的声音。   “十三弟,带他去上药,拖久了会发炎。”四阿哥的声音。   于是,接下来,一阵静默……   推门进去,床头上倚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此刻,她正闭着眼睛。   床边上站着一个摸样乖巧的婢女,那婢女见我进门先是一愣,然后便激动的朝那闭着眼睛的妇人指手划脚起来,口里面还不时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原来是个哑巴。   看得出来,那妇人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人。虽然她现在因为过度的消瘦整个人完全变了形,脸色也形如枯槁,但却依稀能辨出年轻时候的风貌。   见妇人睁开眼睛,那个哑巴婢女冲我笑笑便端了床头柜上的药碗出去了,走的时候还细心的带上了房门。   那妇人睁着眼睛默默看了我良久,最后,我听见她的声音混杂着空气徐徐传来:“格格,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霎时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嘴巴下意识张得老大,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刻,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全身上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真是一个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震撼……   怔怔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从缺乏打理的头发到毫无生气的脸颊,然后是盖在被子下面的一双脚,最后再回到那双已经失去往日神采却隐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砰、砰、砰,一声响过一声,一下快过一下。然后我几乎是仓皇失措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碰到桌子边的凳子,眼看着就要跌倒,却被人从后面给扶住了。   转过头无助且急切地看着来人,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最后的答案,半晌,终于清楚地看到他略微朝我点了点头。   竟……真的是她!   那个被人说“不守妇德”、“勾引阿哥”的女子,那个我本以为去世已久的好姐妹小蛮!   “为什么……”我的视线在四阿哥和小蛮之间来回转动,好一会儿才喃喃问出一句话来。“大夫说,她或许就这两日了。”四阿哥徐徐开口解释给我听。   我的身子禁不住晃了晃,慌忙伸出一只手扶住桌子。   我一边捂着胸口重重喘气一面鼓着眼睛愤然怒视着四阿哥,紧咬下唇,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小蛮已经死了?为什么……   四阿哥看一眼床上的小蛮,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然后起身慢慢朝外边走去。   “格格,求你过来。”小蛮费力地抬起手,气喘吁吁招呼我过去。   一个箭步,我飞奔到床边,然后在床边坐下,颤抖着双手抓住小蛮那双同样颤抖着的手。   我的眼睛疼得厉害,却并无半滴水珠渗出来,只能用力睁着眼睛盯着床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害怕她下一刻便会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   “格格,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也欠九爷很多。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一定很怪我,是我让你误会了九爷这么多年,是我让你们蹉跎了这么些年……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可在这弥留之际,我仍然厚颜无耻地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看向我的目光满满溢着感伤和歉疚。我的脑子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弯,特别是听到她说“弥留之际”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一阵寒凉……   良久,我终于开口:“你说。”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   她咳嗽两声,继续道:“我原本以为可以自己找到她的,可现在的情况,只能拜托格格了……”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赶紧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帮她理顺气息,然后听她继续道:“我的女儿……希望格格帮我找到我流失在外的女儿……咳咳……咳咳……”   我无法开口去问关于她女儿为什么流失在外,因为她确实咳得很厉害。当我看到那一丝血迹从她嘴角溢出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凝固了。   我点头答应她,她眼里面立刻有了光芒,是那种很多年前我在她眼里面见过的光芒。   待呼吸稍微顺畅一些,她接着对我说:“我的女儿……她……她的后背上有一个‘祥’字……咳咳咳……那是我在她一岁生辰的时候亲手刻上去的……”   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咳嗽,一时间竟无法接受她即将要死去的事实。她说她在她女儿的后背上亲手刻了一个“祥”字,那么,她对十三阿哥……   我的眼眶愈发的涩了,鼻尖一酸,差点当着她的面哭出来,可到底还是没有。   “以前都是你帮我梳头,现在我也给你梳一次吧。”我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去,用手梳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颤抖着为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最后从自己头上取下发簪插入固定。   我刚停下手,小蛮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随即便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着这样子的小蛮,我呆呆的将背抵在床柱上面,只感觉自己全身的温度已经全部流失掉了。   心口像是突然被利刃挖走一大块似的,空落落的,痛得撕心裂肺。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顺着眼眶流了出来,伴随着轻微的呜咽声。   我的小蛮,一路跟随我从科尔沁去到北京城后又流落至此的小蛮,我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的小蛮,她……就要死了吗……   对于死亡,我没有经历过太多。以前也曾干过两次傻事,可那时候是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只想着自己死了就解脱,从没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现在看着小蛮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走才体会到那种肝胆欲碎的痛苦。   擦干眼泪,静静转过身去,伸手替小蛮把被子盖好,然后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把脸上的水痕擦干净。   她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我默默站在床边听着她几不可闻的呼吸,看着她那一张黄如纸的瘦脸,心情沉重且泛着苦涩。   对于死神,我不能阻止他的到来,只能握着那双枯瘦的手轻声保证:“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女儿。”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面,然后转身,面容平静地往房门外走去。   出了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竟然都等在外面,却不见宸儿。   “宸儿玩累了,我叫人带下去休息了。”十三阿哥解释给我听。   我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平静道:“我要回去了。”说这话时,我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眼睛只是直直目视着远方。   他们两人皆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的平静。好一会儿,十三阿哥便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想必是去接宸儿了。   “马车已经备好了。”四阿哥的话适时想起,语气平静无波,答案简短明了。我有点讶异,他似乎早知道我会是这样的态度,竟然连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再多说话,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却迷了路。院子里有下人走动,可我懒得去问,绕了两个圈子才找到正门,于是迈脚出去,果真有马车停在门口。   站了一会儿,十三阿哥抱了宸儿出来,他也不看我,抱着宸儿径直上了马车。许是见我站着不动,十三阿哥回过头对我说:“不是说要回去吗,怎么还不上来?”我点头,跟着迈脚上车。   马车不是先前来的那一辆,却很大。十三阿哥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件厚厚的毛毯铺好,然后把熟睡的宸儿放上去,又找了一件披风给他盖上。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得轻车熟路、自然无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马车行得很平很慢,我却觉得压抑,仿佛急于挣脱某种束缚一般,只希望马上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   “你别怪四哥,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十三阿哥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愧疚感。   我怔了两秒,机械般点头。   怪了又怎样?不怪又怎样?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我不仅不怪四阿哥,我还打心眼里感谢他。当年的形势那般严峻,他肯以身涉险救下小蛮和小蛮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荒烟迷漫的年代实属难得。我为什么不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小蛮压根活不到现在,我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回到家已经天黑,院门前灯火通明。每次家里只要有人晚归奶娘便会在大门口点上两盏灯,她总是想得很周到。   才下车,十三阿哥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他淡淡的叫我的名字:“笙歌!”   这一声久违了的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我身子一僵,顿住了脚步。   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缓缓转过身,听见十三阿哥说:“笙歌,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你……”   我抿着嘴朝他摇头。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怎么样的。   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的世界里,前有十三阿哥后有四阿哥,现在又来一个我不忍心伤害的彦波,我想,我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想清楚一些事情。   从康熙四十六年到现在,这中间隔了那么多的岁月蹉跎,那么多的爱恨纠葛,事到如今,不是单单用“误会”两个字就可以一笔抹除的。   过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美好。   关于将来,我暂时失去了方向。    ☆、第九十八章   一个人的离世,犹如一朵花儿的无声凋谢,绿暗红稀、沤珠槿艳,带着淡淡的哀愁。   死亡,来得是如此的悄无声息,毫无预警。   我没想到小蛮会走得如此之快,就在我们重逢后的第二天。   悬崖边上,我从十三阿哥手里面接过那个白色的磁罐,静默着凝视了良久,始终都觉得这个不像是能装下一整个人的东西。   毕淑敏说过:死亡必定会在某一个不可知的时辰与我们正面相撞,无论多么伟大的,都要屈服于它的麾下。   里尔克也说过:死亡很大,我们是他嘴巴里,发出的笑声。当我们以为站在生命中时,死亡也大胆地在我们中间哭泣。   我还听过一句话:活在活着的人的心里,就是没有死去。   如果人死了真的可以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么,我亲爱的小蛮,我只愿你去到的地方是快乐的。   十三阿哥到家里来通知我小蛮离世的消息时,我没有难过,也没有流泪,只是告诉他我希望将小蛮的遗体火化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个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惊世骇俗的决定,在看到十三阿哥错愕的神情时我什么也没有解释,因为根本无从解释。我只是不愿意让小蛮长眠在冷冰冰的地下,我宁愿她随风而去,自由自在飘洒在天地间。或许这样,她的灵魂就能够得到自由了。   白色的骨灰粉末和着粉色的花瓣飘飘扬从我手里面滑出去,在空中不停地打着转,越降越低。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伸手去抓住点什么,抓住的却只有空气。也许,我从来就不曾真正抓住过什么。   “是我对不起她。”   “她喜欢你。”   我和十三阿哥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又很有默契的一起沉默。   良久,十三阿哥长叹口气,望着远方的山峰说:“我知道。”然后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四哥怕我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来这些年一直瞒着我,直到她快要走了,向四哥要求见我最后一面四哥才肯告诉我真相。”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哀愁。   我点头,不忍心看十三阿哥黯然神伤的表情,只能继续撒骨灰。   由于山很高,也很陡,我们必须得先步行下山,然后再伮沓怠2叫械哪且欢问奔湮液褪⒏缂负跏且宦肺藁埃易咴谒懊妫咴谖液竺妫谖铱煲さ沟氖焙蛩嵘焓址鑫乙话选?br>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可因为地势不是很平马车行驶得也不平稳,偶尔一两下抖个老高,怪吓人的。   十三阿哥仍是一脸愁云惨淡外加疲惫之色,嘴唇紧抿着,似乎铁了心不打算和我说话。可我却觉得受不了了,马车抖得我已经心烦意乱了,如果再不找些话题来说的话,我想我会疯掉。   “你和四爷怎么知道我恢复记忆了?”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恢复记忆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我自认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并且我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们两个见到我一点不觉得意外不说竟还二话不说直接拉了我去见小蛮,就不怕我认不出小蛮?   坐在对面的人扯起嘴角丢给我一个淡淡的笑容,说:“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和失忆之前一样了。虽然你失忆那段时间和我也相处得很好,可那时候你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赎罪”两个字。”   “那你们怎么会找到我?”我继续追问。   他看着我,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两声,有些犹豫:“九哥知道你在杭州的时候我和四哥就知道了。”说罢,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扭头拿起小案几上的书做掩饰。   听着他说这些,我只是笑。   不笑还能干什么呢?   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是是非非、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非验证了那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那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只要知道八阿哥和四阿哥的消息,而四阿哥他们却也随时注意着八爷党的动向,还真不愧是同根生出来的种。   这场战争眼看着已经到了尾声,却似乎才刚刚开始,战况愈演愈烈,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特大爆炸。   而我,不能够做些什么试图去改变。历史只能是历史,它必须按着原定的轨道走下去,一旦走偏一点点,后世都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笙歌,你不要这样子笑,我看了心里难受。”十三阿哥放下书过来抓起我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很不适应,想要挣脱却因他抓得太紧没能如愿。   “没事,我只是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而已。”我恬然微笑,却词不达意。   他抓住我的手紧了紧,眼神难掩伤感迷离,嘴角勾出一抹自嘲似的笑纹,开口道:“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们这一群兄弟,为了争夺那个位置我们可以不折手段、手足相残,甚至可以娶一大堆自己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女人回府。”他的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的,带着属于他的味道。   我怔怔地听着,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他们兄弟了?他们争皇位是他们的事情,他们愿意不折手段愿意手足相残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暂时寄住在这个身体里的一抹孤魂,只不过暂时充当一下博尔济吉特.笙歌这个角色而已。   他们一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凤子龙孙,他们都有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姓氏,可谓是意气风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一个来自几百年后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   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十三阿哥叹息一声继续说起来:“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都是得过且过,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不想得过且过了。每每回府看到我的那些福晋,我都在想她们为何都不是你,为何没一个长得像你,为何不能让我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为何我不愿意为她们去做一些不求回报、荒唐可笑的事情……”   “不要说了……”我猛然握紧他的手。   他摇头,眯了一下眼睛,又开始说:“这席话我早就想倒给你听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你就当我在发疯吧。”   他神色黯然,兀自笑了两声:“我们这些兄弟自懂事起便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活,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么过了,最后也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可皇阿玛把你带进了我们这一群人的生活,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们兄弟哪个不是对你另眼相看?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何当年明明是我先遇到你,是我先爱上你的,可为何你最后却和九哥走到了一起?”   我凄凄然一笑,眼睛有了湿意。   其实,我也常常在想,为什么我最先遇到的是十三阿哥,可最后为何爱上的却是另外一个呢?   爱情是什么?   是你浑身长满嘴巴都说不清楚的东西。   有的人认为爱情等于幸福,而幸福就是饿的时候有人给你一个肉包子吃;也有人认为爱情便是网住对方的心,具有亲密、情.欲和承诺的属性;还有人认为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千百年来,谁又能真正领悟出爱情的真谛呢?   “对不起。”中华文学博大精深,有那么多的千言万语,我却词穷到只剩下这三个字。   或许是命运他老人家童心未泯吧,我们这一群本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却因为命运的捉弄被纠缠到了一块儿。就像是一部电影,谁都想把它演好,可谁都不想按照原定的剧本去演,最终拍出来的,只能是一出闹剧。   十三阿哥脸色惨白,眼中尽是心痛爱怜。他放开我的手去挑窗帘,许久,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怕听到你对我说这三个字?因为每次你一说这三个字,你的心都不是向着我的。”   看到这样子的十三阿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记忆深处那张满是笑容的俊脸如今已被伤感失落所取代,再也找不回往昔的容光焕发。   我很想告诉十三阿哥不是他想的那样,我也是个人,我也有七情六欲,对别人的付出我也会感动。可感动就是感动,它不能变成感情,更不能变成爱情。这一生,我注定要亏欠他许多。   之后的一路,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他望着马车外边的景物发呆,我则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发呆。好在路途不算长,很快便到了。   下车前,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和四爷这一趟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东道主,我觉得应该请他们去WaitingBar吃顿饭,顺道向四阿哥表达一下谢意。   “你怎么会知道?”十三阿哥做惊讶状。   我但笑不语。我当然知道,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实在是太对不起“M大历史系才女”这个称谓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告诉十三阿哥这些的,如果说了,指不定他会怎么怪力乱神呢。   近年来,准噶尔的策妄阿布拉坦叛军越来越猖獗了,在清朝军队多次讨伐不力的情况下,康熙三月初授十四阿哥胤禛王爵,任抚远大将军,准备十月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希望尽快平息西北地区的战火。   康熙对这次出征看得很重,出征的队伍也很是庞大,这队伍庞大了,吃的喝的用的穿的自然也得跟着一起庞大起来,所以才有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趟差事。   十三阿哥顿了顿,对我说:“我和四哥只负责督促下命,其他的事情都由地方官员全权负责。”他看我一眼,继续说:“我们明天就回京城了。”听得出来,他的口气多少有些伤感。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好歹也还来得及,于是便对他说:“那今天晚上我请你和四爷吃饭吧,就在我家的WaitingBar。”   十三阿哥难得的笑了起来,他用手拍了拍我的额头,笑道:“你既然猜到我和四哥这次来杭州的目的,怎么就不知道今晚上那些官员会给我们践行呢?”   我错愕,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话。看来,我这个东道主是当不成了。   想到他们明天便要回京,这一别不知道再相见会是何年何月,我情不自禁的拥抱了十三阿哥一下,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句“保重”便飞快跳下了马车。   跑了两步我忽然转过头,对上十三阿哥直愣愣的眼神,冲他笑笑,我再次转过了身。    ☆、第九十九章   阴暗的黑室,四面围以高墙,蝇蚋遍地,尽显破旧。墙角放着几盘发了霉的饭菜和一个木桶,均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人蹲坐在屋子中间,只见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表情痛苦难当,就连嘴角都在不停地抽搐。   那个男人,竟然是他……   我脑子里面的文字开始打架,仿佛听见一个飘忽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浅语低喃。   雍正四年正月,雍正宣布将胤禟与胤禩等人一并开除宗室籍。四月,奉旨由青海押解回京,并改其名为"塞思黑”。六月,胤禟被解往保定□。胤禟被羁押在直隶巡抚衙门之前的三间小房里,四面围以高墙。胤禟入居后前门即被封闭,设转桶供传递饮食之用,院子四周由官兵昼夜轮班看守。   胤禟在此□期间的日用饮食之物都是按犯人之例,而不像一般被软禁的宗室贵族那样可以享受较好的生活待遇。当时正值酷暑季节,过惯了养尊处优贵族生活的胤禟很快就被折磨得病弱不支。到当年的七月二十五日胤禟已不省人事,看守人员不请医生调治。八月二十七日卯时,胤禟凄惨地结束了一生,时年四十三岁。   我想要冲上前去,手脚却被突然之间生出来的绳子给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禟疼得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我想要出声喊叫,可嘴巴张得再大都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呜声。   我看到胤禟的嘴角开始溢出白色的液体,越来越多,最后他终于倒在那里不再动了。   于是我的心开始纠结,生生的发疼。   拼尽全力大喊一声,终于得以解脱。翻身坐起,看着熟悉的房间,原来是一场梦。可是,竟然是那么真实,那么符合历史。   开门的声音响起,我下意识朝门外看,彦波和奶娘站在门口齐刷刷看着我,都是满脸焦急。   “做噩梦了吗?”彦波走到床边坐下。   我摇头,伸手抹了一把满是汗水的额头,尽量让自己的气息顺畅一点。可是,做不到,怎么都做不到。   我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亦是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连带着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彦波皱了皱眉头,伸手把我揽进他怀里面。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最终覆水难收……   隔壁传来宸儿的哭喊之声,奶娘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快速朝隔壁走去。   彦波把我放到床上躺好,拉过被子给我盖好,我见他转身要走,一下抓住他的衣袖。他转过身,轻轻说:“我不走,去给你倒杯水。”我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全是梦里面的场景。彦波紧紧握着我的手,时不时安慰我两句,可这些都不足以安抚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惧。不想他太担心,我便把头朝向里面,眼睛却始终大睁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宸儿却又突然发起了高烧。如此短的时间里连续承受两次这样的惊心动魄,我顿时方寸大失,失去了思考和正常行为的能力,只觉得两眼发黑,世界末日快要来了。   彦波又要安抚我,又要照顾宸儿,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连店里都没有去。   一整天,家里就没有消停过。请大夫、抓药、熬药……还好,傍晚的时候宸儿总算是退了烧,我总算跟着松了一口气。   哄着宸儿吃了药,然后再给他加了一床棉被我才放心离开。刚回到自己房间,彦波就敲门进来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把一个信封递到我手里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一眼信封,写着“笙歌亲启”四个字,是十三阿哥的字迹。立即动手拆开,信笺带着淡淡的墨香,字迹确实出自十三阿哥之手,只是有些地方的墨汁晕开了,有点模糊不清。   信中写道:笙歌,我和四哥已经离开杭州了。请原谅我不能亲自来向你辞行。相见争如不见,以我现在的心态,很难做到和你心平气和的道别。   有时候想起来其实挺可悲的,我爱你你却爱着我的哥哥。碍于兄弟情面,我不能和他去争夺你,可是我想,就算我和他撕破了脸你也还是不会选择我,正如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抛弃他一样。   一直没有告诉你,认识你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不停叫嚣的魔鬼。“太想爱你”这个念头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我曾经一度想要把你的喜怒哀乐占为己有,可是你早早的征服了我的心,却终究不会属于我。   四哥说,你是一丝虚无缥缈的光线,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能将你抓得住。   我原本不相信的,可事实证明,四哥的话是正确的。你的确是一丝光线,灿烂夺目却触摸不到。你对我来说太过美好,美好到我不敢将“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美好到我不敢用“爱情”这两个字将你束缚住。   可是,我不敢做的事情有人却敢。我的九哥,那个我从小就看不起、那个成天只知道流连花丛的异母哥哥,他就敢爱你,并且他还对你交付了我曾经一度以为他没有的东西——感情。   这些年,我看着你的喜怒哀愁被他一个人占据着,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生、为他死……我看着你们在这个不以常理而论的红尘俗世中苦苦纠缠,我看着你们爱得那么的旁若无人,看着你们之间的深情和绝情……   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一句话:究竟是什么让你爱上了他?是他比我对你好吗?还是他比我更爱你?亦或是他懂得怎么把一个女人紧紧抓牢吃死?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只有忘记了我自己,我的心才不会这般痛入骨髓?是不是只有像你刚进宫时那样把自己伪装起来,我的心才不会这般苦不聊生?   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九哥来了一趟杭州,他回来没两天皇阿玛便召集所有已成年阿哥商议立储之事。大家都是沉默以对,唯独九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向皇阿玛请旨,让皇阿玛批准他休了他的嫡福晋董鄂氏,还求皇阿玛给你和他赐婚,让你做他的嫡福晋。   皇子的婚姻大多都是和政治有直接关联的,皇家的媳妇哪是说休就能休的,更何况还是嫡福晋。皇阿玛气得直接拿茶杯砸他,骂他不成气候,可九哥却怎么都不肯服软,还说如果皇阿玛不同意休了董鄂氏便削去他皇子的爵位。皇阿玛更气了,气得一夜都没能合眼。   后来近一个月九哥都称病没有上朝,虽然明面上对外宣称是在府里养病,可所有知情的人都知道,他是来杭州找你了。   呵呵,说了这么多,你肯定觉得我啰.嗦了,可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倒苦水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觉得我话多,那你就当我在发疯。   上次九哥从杭州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可他不肯让太医为他医治,甚至一个人提了斧子顶着狂风暴雪跑到听雨轩去砍桂花树,把宫里闹得可谓是鸡飞狗跳。还好当时皇太后病危,皇阿玛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时间管他。   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让我那个视女人如无物的九哥变成了一个狂徒,一个为爱而狂的囚徒;它让我遇见你,爱上你,却不肯让我拥有你。   好吧,我彻底认输了。   既然命中注定我不能够拥有你,那么,我只希望我最深爱的小丫头能够得到一生幸福。   笙歌,回去他身边吧。虽然九哥为人风流不羁,可有一点我还是敢肯定的,这些年,他是真心待你的。如果他能够给你幸福,我情愿忍心伤了我自己,我会站在远处默默的祝福你们。   最后,我要说一句你可能不想听的话:小心陈彦波。我和四哥去过WaitingBar,见识过他做生意的手段,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无论是哪方面。总之,你一个人在外面,多留个心眼终归是不会错的。   爱新觉罗.胤祥亲笔   十三阿哥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他的事情。折好信纸,我脸上已是一片火热,伸手抹一把,湿的。   他第一次在杭州见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份是彦波的妻子,那时候他掩饰得那么好,好到我都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可他竟然跑回去求康熙赐婚,还要休了董鄂氏。   他称病不上朝的那次应该是他把我劫走的那一次。那一次我气他给我下药,故意默认宸儿是彦波的孩子,故意把他气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大病了一场,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跑去我住过的地方砍桂花树。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刻?亦或是这段感情根本就发生在了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时空?   静静想了许久,总觉得是十三阿哥多心了。彦波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究竟哪里不简单了?他这几年不求回报照顾我们娘俩,要是想打什么坏主意还会等到现在?    ☆、第一百章   也许越害怕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越会来缠着你,打从那次以后,一连十多天我每天晚上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我自己也跟着日渐消瘦。   下着绵绵春雨的夜晚,我再一次哭喊着惊醒过来。如同往常一样,彦波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的衣服穿得很整齐,我知道他又没有睡。   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我的心跳渐渐恢复到原来的速度。彦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倒水然后揽过我柔声安慰,他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凝视我。   “行礼和盘缠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说,声音和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却清晰无比。   “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放低了视线看地面,良久,叹口气说道:“笙歌,回去吧,回去他身边。”   我震惊。彦波竟然叫我笙歌,这个他一早就知道却从来没有叫过一次的名字。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叫我沛珊的。   他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还叫我回去,回哪儿去?   待想明白他的话后,我立即摇头,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现在就连彦波,他也不要我了吗?   “我们不是说好要在宸儿四岁生辰那天成亲的吗?”我拉着他的衣袖看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他却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只是摇头,淡淡的笑看着我,深吸一口气:“我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做一个决定,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能下定决心了。”   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只知道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彦波在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良久,他叹了口气,轻声说:“没想到当年我的一念私心竟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做错了。”他用他的一双大手包裹住我的双手,俯身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我已经混乱到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彦波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样子郑重其事过,如今这第一次,我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他的一念私心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究竟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彦波放开我走到窗口去打开窗户,他背对着我眼睛看向远处,低着声音继续说:“其实那年你带着宸儿来杭州之前殷兄就已经找人送来了你的画像,并且嘱托我在江南这一带帮他留意你的消息。”他摇摇头,回头勾起唇角朝我苦笑一下,然后又转过头伸手到袖子里面掏东西。   由于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掏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坐在床上静静等待他的下文,或许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下文。   他并没有转过身面向我,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面拿着的东西,后背挺得笔直。过了很久,又才重新开口:“还记得当时我第一眼见到你的画像便呆住了,不只为你的倾城美貌,让我呆住的是你那双眼睛,那双像寒潭一样清澈透明却又望不到底的水眸。”   他终于肯回过身来面对我了,我看到他手里面拿着一张画像,可能因为放的时间有点长了,纸张有点泛黄。   他慢慢走到床边,把手里的宣纸递到我手里,我握着薄薄的一张纸,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毫无意外,画中人是一个绝美的蒙古女子。艳若桃花的笑脸,清澈似水的眼神,辫角飞扬,画像右侧写着我在这个时代的名字——博尔济吉特.笙歌。   “我当时就被蛊惑了,明面上假装答应下来,心里面却有了另一番计较。我早早就安排了人在江南一带打探你的消息,也许是老天眷顾,你带着宸儿来了杭州。呵呵,其实初见面的那次我并不是真的要把客栈卖了,客栈也并不是真的没有生意,这一切都是我事先计划好的,连娘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能说不难过的那是圣人。是啊,这真是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事实,就连当初知道小蛮还活着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子难过过。   当初我几乎是走头无路之下找到的柳暗花明,他现在竟然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刻意安排的一场骗局。信任了他这么多年,依赖了他这么多年,却原来只是一场有意而为的骗局,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相顾无言良久,彦波起身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下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一把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我急切道:“你别撵我走,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和宸儿,我哪儿也不去。”心里面百感交集,眼泪开了砸扑簌簌往外滚落。   前面的人轻叹一声,回过身轻轻抚摸我的鬓发:“沛珊,这些年你和殷兄之间的事情我也隐约知道些,我想告诉你,一辈子看似很长实则很短暂,岁月是经不起蹉跎的。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愿意再让你继续逃避下去了。你去吧,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   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吸吸鼻子,费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不起,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真的做不到。同时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和宸儿这么久,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守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场预谋的镜花水月。   人在漫长的一生当中最无法掩盖的便是感情,越想隐瞒,就越显得欲盖弥彰。爱情,是一世难解的缘分,而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下过属于我的那份缘。即使口口声声说着那些伤害的话语,可心是诚实的,它每跳动一下,都是在向外界宣布,住在它里面的是一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人。   彦波说得对,人生苦短,没有再多几个十年可以来给我们蹉跎了。我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它再也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我必须紧紧抓住老天爷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不惜一切代价。   黄昏的渡口,我牵着宸儿站在船头向彦波和奶娘挥手告别。彦波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见我朝他挥手,也举起手朝我使劲挥了两下。奶娘站在彦波的旁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里面闪着水光。   宸儿松开我的手,环在嘴边使劲朝彦波大喊:“彦波,你可得把我的弹弓收拾好哦,我回来还得和小柱子比赛呢。”   我无奈苦笑。宸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当知道要去京城新鲜地儿的时候拍手跳得三丈高,我没有告诉他我们还会回来,可他却惦记着和小柱子的比赛。   船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我最后朝岸边挥了挥手,让彦波和奶娘回去。宸儿许是觉得好玩儿,也模仿我做着同样的动作,口里面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着岸边的两个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我的眼睛有点酸涩,眼前开始迷糊起来。转过身,带着宸儿向船舱内走,再不看渐行渐远的那两道身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十三阿哥和彦波都选择了放手,成全我的执着,我选择了我的放不下,选择了我的忘不掉,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四月的晚上,淡月笼纱,月明星稀。宸儿已经熟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跑到船头坐着吹凉风。   船是彦波特地包下来的,没有其他乘客,安静得有点可怕。我盘着腿坐在船头上,仰头看着天上时明时暗的月亮,吹着属于四月的微风,静静想念着远方的那个人……   我和他有着同样的倔性子,总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他在主动追着我的脚步走,这一次,换做我来。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我爱他,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永不会变。    ☆、第一百零一章   出了门右拐再左拐最后直走,是一条看上去极为气派的胡同,门口是两尊石狮子,威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   胡同不短,也不是很长;不窄,也不是很宽,是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死胡同。这条胡同后来成为了北京城里面最老的胡同之一——铁狮子胡同,也是九贝子府的所在地。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除去近几个月的日日光顾不说,很多年前我就来过一次,只是那时候来也匆忙去也匆忙,压根就没时间留心这个地方,现如今时间倒是有了,却又是这样一番光景。   时至初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味,我大口呼吸,只为那熟悉的味道。   不得不说是世事无常,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和宸儿赶来京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随圣驾巡行塞外。   我本以为能够赶在他离京之前见上一面的,可还是迟了那么几天。   看吧,这就是造化,总是爱捉弄世人。   我来铁狮子胡同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可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我想他想到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深,来这里远远看上一眼,即使知道见不到他,可看着他留下过足迹的地方,心里的疼痛似乎也能够减轻不少。   我不知道自己固执等待着的究竟是一个人、一颗心、还是一段舍而不能的情,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等待,必须得等待。   我从繁花盛开的四月期盼到秋高气爽的八月,虽然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回京了,可我们之间的重逢却依旧迟迟不愿来临。   说我是傻瓜我举双手承认,明知道过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美好,却还是日日来铁狮子胡同等待。   爱情和勇气在这么多年的纠缠中早被磨得一干二净,如今剩下的只是一点爱情熊熊燃烧之后的灰烬罢了,即使这一点火星再次燎原,我也不能确定它究竟能不能感动他那颗早已经对我寒彻心扉的心。   所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懦弱,虽然想他想到快要不能呼吸了,却一直不敢踏出那真正关键的一步。   我不仅懦弱,我还害怕,害怕我们这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重逢后不能如我所愿拥抱在蓝天白云之下,害怕他会以一种我所想象不到的强硬态度不留余地拒绝我。   云中烛火,顾盼依稀如昨。今晚的九贝勒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隔着高高的院墙都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今天,是康熙五十七年的八月二十七,是他三十五岁的生辰。   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十年前一样。我想起了那些落雪的时节,想起了那些微冷的初秋,想起了他饱含深情的茶色眼眸。   终于守到酒阑人散,我终于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这是他回京后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就离我那么近,近到我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我差点转身落荒而逃,可是我到底没有。   我看着他带着董鄂氏在大门口含笑一一送客,依然是多年前的样子,笑得兄友弟恭,可眼神里的淡漠是怎样都掩盖不了的。我努力睁着眼睛,只想要看清楚他留在昏暗烛火下的丝丝痕迹。   十四阿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追着八阿哥和十阿哥离开了。   不期然的,他朝我藏身的方向看来,我如临大敌一般缩回脑袋将自己死死藏匿在黑暗当中,只觉得心快要从口里面跳出来了。   再次探出脑袋,我看到他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眼神有点迷离,好看的剑眉蹙了蹙,然后弯起嘴角苦涩笑了笑。直至他转身进门,董鄂氏一直都默默跟在他的左右。   转身准备离开,天空稀稀落落洒下细雨。我没有伞,却能在雨中悠然漫步,感受着自己一个人的孤寂,似乎那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往事都可以被遗忘一般。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心内霎时紧张起来。该不会是遇到打劫的了吧?我闭紧嘴巴不敢大声呼吸,赶紧加快步履飞跑起来。京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要是真遇上打劫的那可就麻烦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我不敢掉以轻心,又加快了步子。没跑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停下。”声音冷冷的。我顿时被施了定身术,紧握拳头站在原地做不出一丁点动作。   待回过神来,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刚抬起脚,背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博尔济吉特.笙歌,我叫你停下!”于是,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停了下来。风平浪静的湖水,忽然间暗潮汹涌。   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我站在原地久久不敢动作。   到底应该转过身去,还是再次飞奔离开?略微踌躇了一下,我终于做出决定,咬咬唇,再不犹豫缓缓转过了身体。   事实无常,过去的和将来的都太过遥远,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好好把握现在。机会是不会敲第二次门的,既然老天爷已经断了我的退路,我只有抓紧眼前这一块求生的浮木。   他就站在不远处,以青石的围墙和远处微暗的烛光作背景,双手随意垂放在两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转过身来。   雨还在下,微风夹杂着桂花香气轻轻拂过他,衣抉飘飘。那双幽潜的眼睛,眸色暗沉异常,犹如无边无际的黑夜一样,没有尽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仿佛透出一丝飘忽的情绪却又显得那样的无边复杂。   “为什么来?”他平静如水地问。   我顿时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两步,只觉得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来?这个答案我天天都在问自己,可答案永远都扑朔迷离,我只知道,只有来了这里,我的心才不那么痛了。   我踏着青石地板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越走越近,却无法泯灭掉那些早已经成为回忆的过往,那些无法释怀的爱恨情仇,随着我和他之间距离的缩短终于都一块儿拥挤而至,越来越近……    ☆、第一百零二章   从转身看到他到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他,我用的时间很短,短得似乎只有一瞬间。目光与他无声的对上,看着他眼中分明的冷淡和疏离,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对不起。”这句话我欠了他十年,现在才有勇气亲口对他说出来,“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误会你。”   “我不要听这个。”   “我恢复记忆了,我知道小蛮的死和你无关。”这是直接造成我们之间感情裂缝的原因,如今提起来,只觉得悔之不及。   “我不想听这个。”他看着我说,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忍住即将奔出的眼泪,我再次开口:“我知道当年我做傻事的时候你在御花园为我流过眼泪,我知道你为我伤害过自己,我知道你为我在听雨轩种了许多的桂花树,我知道几年前你托彦波帮忙找过我,我知道那张画像是你亲手画的,我认得你的字迹……”   “我不要听这些!”他一把将我推压至身后不远处的围墙上,酒的味道铺天盖地将我淹没。   下一刻,他略显焦躁地低声开口问:“告诉我,你今晚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眼里再次升起雾气,我抓紧他胸前的衣襟低低反问:“那你呢?又是为什么要追来?”   他的眼神一下子狂风蝶乱,右手撑着我背后的墙壁,左手伸到我颈子后面倏然一下握住我的脖子,力道重了又轻,轻了再重,仿佛在极力压制一般。   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侧过头避开他如火一样的眼神。   最后,他松开了握着我脖子的手,顺势将我的头摆正过来。他俯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嘶哑得犹如陷入绝境的困兽:“就只有三个字,一点都不困难的,乖,快点告诉我。”所有的感情都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面体现了出来,逼迫、诱导、恳求、渴切……   残存的一丝懦弱和倔强终于被他夹杂着痛楚和渴望的声音击碎,我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上他的腰,颤抖着声音说:“我爱你……一直都爱你……过去、现在、将来……”他的身体刹那间静止不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寸线条都变得极其僵硬。   我紧紧伏在他的胸前,泪水早已经开了砸,打湿了他的一身锦衣华服。   “不论我如何告诫自己要放下你,可我还是忘不掉你;不论我去到哪些地方,不论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哪些人、发生过哪些事,你始终都是我人生里不舍翻过的那一页篇章。在这个时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我的不信任,我们蹉跎了这么多年,如果我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   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我下意识抬起头想要离开,他却不轻不重一下将我再次压回他的胸膛。他终于伸出手环住我的腰,把我紧紧箍在他的怀内,力气大得似乎想要将我箍死一般。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夜色静谧。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鸟叫,伴随着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之音。   我慢慢止住了眼泪,隔着一层不厚不薄的衣衫紧紧贴着他身体的纹理。他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一声一声,都敲打在我的心尖上。   他终于开口,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说这番话等了多少年?”他侧过头哼笑一声,并不等我的答案又兀自开口:“答案是,十年。”   他的手抚上我的发鬓,声音飘忽得遥远无比,“这么多年,我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一个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我小心地等着,谨慎地等着,失落的等着,愤恨的等着……我爱得毫无退路,给得毫无保留,可你仍然还是选择抗拒我,我在你耳边乞求你听不见,我在你面前流血你看不见,对你来说,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便是忽略我的存在。”   “不要再说了,我……”脸颊擦过他滚烫的唇,他一下堵住我的嘴将我再次狠狠压上墙壁。   后背被这一下凶狠的冲击撞得生疼,疼得我直掉眼泪。伸出手试图把他推开一点点,哪知这轻微的抵触却成了导火线,他在瞬间爆发,把我的手分别按压在墙壁的两侧几近发狂地开始卷咬起我的唇舌来,猛烈到让我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一阵冰凉的风灌进脖子,我冷得直打哆嗦。他已经用嘴咬扯开了我衣服上所有的盘扣,改用一只手控制我的双手,另一只手伸到下边开始解我的裙子。   冰凉的感觉迅速传递到被他强硬抬高的大腿,我很害怕,只能颤着声音哀求他:“你别这样……”希望能唤回他远去的理智,可是没有用,他早已经混乱了,根本不理会我在说些什么。   □□柔软之处被他逼张到最大限度,然后便是一寸一寸无情的推入,直至完全涨满。没有前.戏,我痛得无以复加,只能试着掂起着地的那只脚的脚尖试图舒缓这突来的疼痛,冷不防他却忽然抽.动起来。他的刚硬牵扯紧贴着我的内壁,自然引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撕痛。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了,忍不住再次出声:“胤禟……我痛……”   “你也知道痛?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他痛心疾首的反问让我顷刻间泪如雨下,只能伏在他胸口不停颤抖。   他松开控制我的那只手,用双手死死抱住我,我被勒抱得呼吸越发的艰难了,只听见他极度愤恨的嘶哑声音在我耳边响着,“为什么现在才肯回来?”“为什么总是让我等待?”“为什么总是在我下定决心不要你的时候跑回来撩拨我?”   “胤禟……”我痛得尖叫,听着他那些指控我的话语,只觉得心如刀绞。意识被他下边的抽撕击得涣散迷离,只能用一双早已经没有一点力气的手来试图推拒他。   “别动……”他激烈喘息着一瞬间停下所有的动作,良久,开口:“一件事情。”   “什……么?”我问。   “答应我一件事情。”   “呃……好……你说。”   “这一辈子……都不准再离开……”   我微怔,不准离开?不准离开什么?他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亦或是另有所指?   不待我反应,他身下已然开始动作,恨恨道:“快答应!”   “别……”我刚开口,他的动作便猛然加剧,“别废话。”声音没有丝毫的耐心。   我的思维被他一上一下震得没有办法集中,虽没有先前的撕扯疼痛却因为他故意加快的速度而难受至极,无力地用双手攀住他的肩颈,唯一的反应便是应承了他的心意,“好的,我答应你……”   他的唇边终于勾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来,也终于肯缓下节奏放我一马。吻上我的耳朵,他的声音委婉动听却魅惑至极,“宝贝,我也爱你,生生世世……”    ☆、第一百零三章   不知道是谁说过,爱情就是个火坑,一旦跳下去了,将尸骨无存。   这个道理我知道,并且在这十年里面也切身体会到了,可火坑又如何,我仍然愿意陪着我爱的他一起往下跳,纵使飞蛾扑火,也要宁死不屈。   此刻,我们已经置身于另外一处宅院,这里除了守门的一个老人家以外再没有其他人,想必某人不是常来此处。那老人家见了我们刚要跪地迎接,抱着我的人却开口制止了他。   胤禟并不同我说话,只是抱着我一一走过外院、花院、长满爬山虎的垂花门,最后进入到内院。   内院不大,看起来却很温馨,还是两层式的楼房,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竟然和听雨轩布置得相差无二,种了很多桂花树,也有秋千和摇椅吊床。   想到他府里面的“盼歌院”和杭州的“歌飞小筑”,再看看现在这个地方,我努力睁着眼睛才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这个爱我的男人啊,他总是这个样子,一切事情都以我为先,就连住的地方都是和我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他是那么的爱我,而我呢,我都做了些什么?   逃避、误会、怯懦、不信任……   我带着宸儿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不肯给他一点音信……   我曾经两次当着他的面自杀,我甚至还想要和别的男人结婚,甚至骗他说宸儿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肯承认,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么的深。   寂静中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他顿了一下,抱着我沿着楼梯逐级上楼,最后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带着我进了一间睡房。   他把我放到挂着水蓝色纱帐的大床上,回身走到桌边去点亮蜡烛,然后顺手拉了一根凳子在床边坐下。   他就坐在那里一只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我,嘴角没有一丝弧度,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我不能从他的面相上判断出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两个人只能在烛影摇弋中默默对视。   这一份猜不透的无法把握让我内心的恐慌无处躲藏,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后悔了?”欲望是人行为的主要动机,我并不能确定之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情到深处的水到渠成还是他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胡作非为,更何况,他还喝了酒。   许久,他终于缓慢开口:“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和我说实话?”   “什么?”该说的见到他的时候我都说了,不知道他究竟还要我说什么。   他从凳子上起身坐到床沿上,眸光落在我的脸上,黯澹而伤痛。“去年回京后我曾派人调查过你这几年的行踪,从你离开蒙古开始。”他微凉的手掌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慢慢移到锁骨处。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还在介意我和彦波的事情,即使他早已经找人把我这几年的生活调查得透透彻彻了,可他还是想要我亲口告诉他。   “我没有和彦波发生过那种关系。”我坐起身扑进他怀里轻声解释给他听。   他用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脸颊紧紧贴着我的额头,声音几乎是杳不可闻,“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笑,仰起头在他嘴唇上轻吻一下,“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他清冷地哼笑两声,猝不及防低头在我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恨恨道:“纯洁?哼!我看你们是纯粹的男女关系吧?!”   我吃痛,笑着用手轻捶他的胸口,却被他一下子握住顺势将我压在了床榻上面。他紧紧将我抱在怀里面,柔缓地抚摸着我的后背,静默良久。   “冤枉啊,我和彦波我们一清二白犹如小葱拌豆腐。”我识时务举白旗投降。   半响,软烫的唇瓣擦上我的耳垂,“孩子……”他终于问出了悬在他心上的那根刺,声音里透着微微的不确定。   “你的,是你的。”我被他蹭得有点呼吸急促,开始飘飘然起来。   他趴在我的颈子处笑出声音来:“我知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府门外的?”我问。   他又笑开了,肩膀一上一下颤抖着,“我说过,你离开蒙古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   我忘了,他是心计高深莫测、为人绝不肯吃一点亏的九阿哥了,可是,如果说我从蒙古离开后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那他不是早就知道宸儿和彦波没有关系?那我离开杭州的这几个月他不是也了若指掌?   他早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切却不愿意再一次主动走向我,他知道我要来京城找他也不愿意多等我几天,他回来那么多天了,也知道我这几个月天天到铁狮子胡同晃悠,却还是迟迟等到今天才肯现身。   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急得团团转而置我于不顾的。   这个狡猾的男人!   这么多年,我的生命中除了他还是他,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是我的整个世界,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别的什么人,除了他以外的别人。   这是逃不脱的执念,也是永生永世的劫难。   我知道,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我可能会死得很惨。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愿意。   爱情就是男女双方互相算计的一场战争,开始容易结束却很难。这世上死不悔改、执迷不悟的人多了去了,多我们一对又何妨呢?   “棉花糖,我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以前听许晶晶念叨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整个胃都在泛酸,此刻不经意间说了出来,竟也不觉得矫情了。   他微愣,随即伸手三两下打散了我的头发,没有任何预警的开始用蛮力使劲拉扯我的头发。我强迫自己忍着,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开口逸出轻微的痛呼声。   头皮被他扯得发麻,我似乎可以听见头发断裂的声音。“你别这样,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艰难解释,“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懂我了?”他淡淡勾起唇角。   我用手去细细描绘他脸颊的轮廓,仿佛用尽了自身所有的力气。   如果爱不曾来过,如果恨不曾出现过,如果心和心不曾分开过,那么,你,是否还是当年那个深深爱着我的你?   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自然是得不到答案,我只是捧着他的脸去亲吻他的嘴唇,“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可我知道,那都是我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了解你?”   “这个以后再说。”他啃咬我的唇,急躁不安地挤进我的腿间,虽然很瘦却还是压得我喘不上气。我看到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悬浮着凌乱和急切,“继续,宝贝,继续说点别的什么。”   “你眼睛的色彩,是我浪迹到天涯也忘不掉的海。”我吻上他的眼睛,“这些年,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厌倦的时候,我都会放任自己的心去想你,想到你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命运强加给我的一切。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我还想听……”他□紧紧贴着我慢腾腾摩擦,嘴唇在我的脖子上落下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吻。   “太多的故事没有起因,太多的结局没有言语,可上天还是让我遇见了你,还是让我爱上了你,从今以后,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我的手抚上他的胸口。   他终于心满意足,以极快的速度扯开我所有的衣物,然后也跟着除去自己的衣物,找准入口以极端折磨人的方式一点一点将自己沉进我的身体。   他吻上我的额头、眼睛、嘴唇,像一片羽毛那样轻,那样柔,那样细致详细,无声地安抚着我不安的情绪。   我慢慢安了心,伸出舌头羞涩着慢慢回应他,唇舌纠缠中他火热的手掌游弋过我全身的肌肤,情动之余带着无限爱怜却又存在着故意逗引之意,我被他惹得娇喘着连连呓语。   他抬起上身的同时托着我的臂部往上一抬,□骤然进入到最深处。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引来我的连连尖叫,刚想伸手推他他却早料到似的一下捉住我的手十指相交扣于枕边。   我无错地抓紧他的手,睁着眼睛气息迷乱地开口:“你这个坏蛋……呃……”他猛然挺动一下。   “你…还爱不爱我?”我趁他留口给我呼气的时间问,他哼笑,趴在我耳边动情呢喃:“我不是正在爱你吗?”声音该死的性感,该死的好听。我被蛊惑了,正打算骂他不正经,他却逐渐增加了速度和力度。   再度唇舌想接,他迫不及待撬开我的牙关与我深深缠吻,腰下也越来越强势。这种体验太过美妙也折磨得人要发疯,然而却走火入魔一般不舍得逃离开,只能抱着他一起沉沦,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最终归属。   酣畅淋漓,愈演愈烈,极致的快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最后只能演变成一声声动情的**。   沧海桑田、浮云淡薄,随之逝去的都将成为过眼云烟。默数往事,欢笑点滴,过去的竟如梦如幻亦如影……   忽然就想起了大二那年许晶晶翻译给我听的那首《stilllovingyou》:如果我们能再一次从头一起走过,我会努力去改变那些埋葬我们爱情的东西;如果我们必须要再走一遍以前曾走过的所有道路,我将会尽全力去改变那些埋葬我们爱情的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有诗云:八月的空气桂花飘香,八月的天空诗情画意,八月的气氛温馨浪漫。如今虽已经是八月的尾巴了,可冬天毕竟还没来,走在我前面的男人脸上那表情也太冷峻了点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咬了咬唇,讨好他:“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一定要就“宸儿失踪”事件来追究谁谁谁的责任的话,那也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追着我出来,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一整夜缠着我,我能一夜不回客栈?我能把宸儿弄丢?   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唇,微眯着眼睛沉声对我说:“博尔济吉特.笙歌,这事儿没完!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拂袖朝前走,走了两步回头看我没有跟上去,又开口:“怎么?还要我背着你去找儿子?”于是我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其实我并不是太担心宸儿,我从小就训练宸儿独立,这几个月他也经常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玩,附近这一带他基本上已经混熟了,只要不是遇上什么坏人,应该不会出事的。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们看到宸儿一个人出门也没有多加留心,只当他又偷溜出去玩了。   我和其他人这样想并不代表某位还没有见过儿子的爸爸也这样想。某人从早上跟着我去客栈发现宸儿不见了后就一直黑着一张俊脸不理我,先是用他贵为皇子的权利把人家客栈里面吃早餐的客人全部赶走,然后又派了二三十个人在人客栈门口守着,规定人家今天一天都不准开门做生意。   见他这样子紧张宸儿,我都有点吃醋了。照这样看来,估计等找到宸儿后我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将会缩小一半。   天已经快要黑了,宸儿还是没有找到,留在客栈守着的何玉柱也没有消息传来。宸儿还是没有回客栈,这下我也开始跟着一起着急了。   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穿着九贝勒府侍卫服的人跑到胤禟耳边说了几句,我赶紧跑上前去看究竟,只见某人的眉头皱了又皱。   那侍卫离开,胤禟停下步子站在那里抬头静静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良久,略带愤懑道:“老十三……”   我听他提到十三阿哥,语气又是如此的不友善,赶紧问:“关十三阿哥什么事?”   他悠的一下抓过我的手握紧,拉着我朝客栈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盯着我,“不关他的事?那是谁以前和我抢你现在又跑来和我抢儿子的?”   我总算明白这人先前先后情绪变化的原因了,想必是宸儿跑出去玩遇到十三阿哥了,然后那小猴子自然就乐不思蜀了。   宸儿总算是找到了。我高兴之余不禁埋怨,宸儿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跑出去逍遥法外了,难道就不知道他亲爸亲妈会急得到处找他?风筝飞了好歹还有根线拴着,这小祖宗要是长上双翅膀还不得飞上天去了?   还没走近客栈,何玉柱远远就迎了上来,请完安后,他道:“爷,十三爷已经把小阿哥平安送回客栈了,只是小阿哥现在正哭闹不止,吵着要找……妈……妈妈……”   “什么?”某人似乎不太明白。   “宸儿是在找我。”我替他解惑。   未进客栈便听见宸儿的哭喊声,“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接着便是众人哄着宸儿的声音,有客栈老板的。   “唉,我说小宸儿,你那妈妈指不定现在在哪儿逍遥快活呢,怕是想不起你来了。”   十三阿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玩笑气息,我不禁咧开嘴笑起来。这个十三阿哥还真是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去哄骗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不过,站在我旁边的某人似乎不高兴了,丢下我黑着一张脸直接进了客栈,我也只好讨好他跟着一起进去。   在这间客栈住了几个月,和客栈的老板、老板娘、伙计早已经混熟了,他们一见我进门都拍着胸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都很有默契地看了一眼我旁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某人,马上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十三阿哥抱着宸儿在原地转圈圈,见我们来了,朝胤禟点点头,喊了一声九哥,然后再冲我笑笑,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宸儿等不及十三阿哥将他放下来便扭着挣脱下地,飞扑进我怀里,小祖宗哭得那不是一般的委屈,“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宸儿了?”   看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明明激动到不行却还在强装镇定的男人,我强忍住爆笑的冲动平静地开口安慰宸儿:“没有,没有,妈妈怎么会不要宸儿呢,妈妈只是被一个坏蛋给缠住了。”   “博尔济吉特.笙歌!”某人发怒,一直站在一边没出声的十三阿哥跟着爆发出一串响亮的笑声。   “是不是蜈蚣精啊?”宸儿不知死活开口问我,某人的脸顿时结冰了,十三阿哥的笑声更响亮了。   “十三弟,你很闲是不是?”某人开始下逐客令了。   宸儿还在不停追问我蜈蚣精的事情,我无奈,只好开口敷衍,“是啊,是啊,现在没事了,妈妈被人救了。”   害怕怀里的小祖宗再问出“是孙悟空救的还是观世音救的”“蜈蚣精死没死”之类的问题,我赶紧哄他:“小宝贝儿,妈妈明天带你去天桥玩好不好?”宸儿连连拍手叫好,还一个劲儿地说要吃什么什么,于是话题很快被转移开了。   十三阿哥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多做停留,随意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走了。离开前,他用唇语望着我说了两个字,我知道,他说的是“嫂子”二字,于是笑着瞪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   宸儿看着马着脸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某人,趴在我耳边轻声问:“妈妈,这个黑着脸的伯伯是谁啊?”说罢又探出脑袋悄悄看了一眼。   呃……是谁?   难道现在就要告诉宸儿这就是他想了那么多年的爹爹?   没等我想好,某人已经从我手里接过宸儿,然后用手捏了捏宸儿粉粉嫩嫩的小脸,柔和了声线道:“我是你阿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男人真是的,这个时候说这种事,也不怕宸儿接受不了。   我赶紧给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缓点再说,哪里知道人家看也不看我一眼,抱着宸儿大步流星就朝外面走,还云淡风轻地吩咐何玉柱上楼去收拾我的行李。   “阿玛是个什么东西啊?”我隐约听见宸儿的声音。   “阿玛就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亲的人。”   “比彦波还亲?”   “……是的。”某人回头瞪我一眼。   “比妈妈还亲?”宸儿表现得有点兴奋。   某人又回头看我一眼,弯起嘴角哼笑一声,大声道:“比妈妈还亲。”然后我就听见了宸儿发出的一连串比风铃声音还好听的笑声。   难道这就是父子亲情?   即使之前从没有见过面,但因着血脉相连的那一份亲情,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也能够毫无隔阂地聊到一起。   这个狡猾的男人!   他欺负宸儿不懂满文,我敢保证,如果他告诉宸儿的是“我是你爹爹”的话,得到的恐怕就不是如今这种待遇了。   都这副场景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咬咬牙齿暗骂林墨宸重爹轻妈。    ☆、第一百零五章   时间没有教会我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去追忆过去的似水流年,已经翻过去的那些日子,能不重翻就不要去重翻,以免泛起的灰尘迷了眼睛。   爱情是精神上的奢侈品,我们无法证明自己能够逃开爱情,于是只有勇敢地投身于爱情的怀抱。   因为美好,才会去品尝;因为伤害,才会刻骨铭心;因为感动,才会用心去深爱。   偶尔意识到现在的年月,我便会深深地告诫自己:爱一个人,只能想他的现在,绝对不能去想他的将来。   十月的早上,我难得的站在阁楼上呼吸新鲜空气,刚才举起两只手打算伸个懒腰却忽然被从后面伸出来的两只手臂抱了个结实。   来人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身,把头置于我的脖颈上,哈着热气开口:“昨晚睡得可好?”   我用手去袭击他的肩膀,不满道:“睡得好才怪!”说出来才发现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娇嗔。   我说的是实话,自打这次重逢之后他对我有着不可思议的强烈欲望,搬过来住不说,除了我不方便的那几天外,几乎是夜夜笙歌。这不,好不容易趁早上这点时间来呼吸点新鲜空气,他也一路跟着缠来了。真不知道他家老头子怎么会同意他隔三差五请病假不去上早朝的。   他笑声浓郁,嘴巴含住我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环,轻轻吮吸,“呵呵,以后我会注意的。”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无限的怜惜和爱恋,可我知道,他绝对做不到他说的那样,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了。   本想给他立立规矩的,可只要一对上那双满是缠绵爱恋的茶色眸子,我的心就沦陷了、变软了。唉,算了吧,好不容易才能够在一起,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吧。   我想,董鄂氏和那一众我见过或者是没见过的女人一定很怨怪我,她们一定都在背后骂我是迷惑男人的狐狸精。可那又怎么样,爱情本就是自私的,我允许她们进九贝勒府可没打算真把自己的男人让出来。   某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男人沿着我的耳朵一路点火,转过我的身子试图引诱我与他一道那个啥,哪里知道,楼道口突然冒出一个对于我来说等同于天籁的声音,“阿玛,你昨晚上说今天陪我到天桥去看斗蛐蛐的。”是我们可爱到爆的林墨宸小朋友。   某人哀叹,即使再不舍也得放开我。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好面子,在自个儿儿子面前失了面子那可不是件小事情。更何况,他还是个二十四孝的好阿玛,除了不让宸儿和我们挤一个屋子外,活生生一个儿子奴。   我在心里暗笑。谁叫他一天有事没事就把宸儿带在身边显摆,连去八阿哥那里也带着宸儿,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多出来个儿子似的。   许是血脉相连,也或许是宸儿自来熟的性格使然,他们这一对陌生的父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磨合,亲密程度令我妒忌。   “宝贝儿,你一起去?”某人抱起儿子饶有兴致地笑着问我。   我摇头的速度堪比小鸡吃米,“坚决不去,我得睡觉。”白天不养足精神,晚上怕是应付不了他的随时兴起。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十四阿哥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率领大军援藏。十六日,康熙又命护军都统吴世巴等率领第一路于十一月十五日起程,驻扎庄浪;副都统赫石亨等率领第二路于十一月二十九日起程,驻扎甘州;抚远大将军胤祯率领第三咱于十二月十二日起程,驻扎西宁。二十六日,康熙又命十四阿哥领兵前去,该旗纛,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凡不出兵之王,名选护卫三员,贝勒、贝子各二员,公各一员,随十四阿哥军前往。   胤禟似乎很高兴,天天带着宸儿走街串巷疯玩,宸儿的要求一个不落下,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弥补这么多年的父爱缺失还是为十四阿哥有望继承大统而高兴。   虽然足不出户,可我知道,阿哥们之间的夺嫡斗争愈演愈烈,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了。自打十四阿哥任了抚远大将军以后,那些以往在朝堂上支持八阿哥的官员都纷纷把目光投向十四阿哥这张后来居上的王牌,仿佛都认定十四阿哥会是将来的皇帝一样。   胤禟倒也没表现得有多么的显山露水,除了平日里上朝和跟八阿哥、十阿哥议事外几乎天天和宸儿腻歪在一块儿。八阿哥和十阿哥有时候也会过来找胤禟,八阿哥喊我“弟妹”十阿哥喊我“嫂子”,纵使我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的。   这一趟回来,我只不过是多出来一个四岁的儿子,怎么他们一个二个就都把我当成是他们家人了?   随着冬天的到来,还有一件事情让人觉得有点接受不了。我的妹妹,博尔济吉特.宁宣,她和我遇到了同样的命运,康熙八月底回京的时候把她也一道带回京了,并且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受封宣妃。   胤禟原本是不想我知道的,可那好歹是我妹妹,他还是告诉了我。   我一直都知道博尔济吉特家要出一个宣妃,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会是我,而且康熙还曾经说过要纳我为妃的。实在没有想到啊,历史上的宣妃竟然是小我十岁的妹妹。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那名义上的妹妹今年才十五岁,康熙他还真是不怕后人笑话,竟然做出这种老牛吃嫩草的事情来。   不过,这下辈分问题就不好算了。我的妹妹成了康熙的妃子,那我不就成了康熙的大姨子?那我比胤禟不是要高出一个辈分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好歹这件事情倒是影响不到我。满人的婚姻本就存在着好多扯不清的关系,想当年那满蒙第一美人孝庄皇太后大玉儿不也是和自己的亲姑姑嫁的同一个男人,像我们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茶余饭后,我经常拿这件事来取笑胤禟,偶尔也逼着他叫我姨妈,结果每次他都是用自己那一套办法把我降服。被他反攻几次之后,我便再不敢提这件事情了。   在一场场冻死人不偿命的大雪中,康熙五十八年悄然而至。   正月初六,大雪。   胤禟一下朝回来就被宸儿拉出去了,午饭也没有回来吃。下午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我正打算抱着炉子去捂被子何玉柱就来了。   “格格,您劝劝爷吧,自初四开宝后爷每天都给皇上上一份折子,说的都是要休了福晋娶你做嫡福晋的事情,皇上看了很是生气。”何玉柱跪到地上哑着嗓子哀求我,这情景让我想起了那一年胤禟病得快死掉的那一次。   这样的天,冷得放肆,冷得让人想放声痛哭。   整个人呆呆的全然失去了反应。胤禟他竟然瞒着我做这种事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以为这几个月我已经逐渐找回了以前的感觉,我以为他再不会变得陌生,可我竟还是弄不懂他,他也不是什么都会跟我讲。   女人是用来观赏的,男人是用来猜想的,这句话说得真是好。   可是,就算他给了我机会,我仍是猜不透他。   打发走何玉柱,我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发呆。任风雪尽情砸来,全然忘记了一切事情,直到晚上胤禟带着宸儿回来。   晚饭后,我哄着宸儿入睡,回到房间,刚在床边坐下胤禟便过来抱我。我轻轻推开他,用无比郑重的口气和他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没想过要名分。”   他愣了愣,眸子立刻转成了深黯的黑色,沉声问:“是谁告诉你的?”   我伸手抚平他紧蹙在一起的眉峰,用手环着他的脖子语重心长道:“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休了董鄂姐姐,她是你的嫡福晋,是皇上亲选的儿媳妇。”   “不休了她,你和宸儿怎么办?”他吻上我的眼睛。   “我不是说了嘛,我可以不要名分的。”   “可是我想要。”他的语气很坚决,透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情绪。   我知道他是认真想要给我和宸儿一个名分的,我也相信他的心里是只装着我一个人的,可有些事情真的做成了,并不一定会像预想中的那样开心。   如果我真成了他的嫡福晋,那我势必要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他、争抢他,我不敢保证到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他又会不会喜欢那个时候的我。我宁愿像现在这样子没名没分和他厮守在一起,这样好歹我还可以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他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第二天上午胤禟下朝回来,我偷偷问何玉柱胤禟还上没上折子,何玉柱一脸凝重地朝我点头,还说康熙说了,我和胤禟要怎么闹他不管了,可绝不允许休福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家。   我知道胤禟是打算和康熙打一场持久战,他想要赶走他身边所有的女人,他只想要我做他的嫡福晋。他有这份心我很感动,可谁都知道,嫡福晋是绝对不能休的。他觉得目前这种安排委屈了我和宸儿,他想要把最好的都给我,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和他平平安安守在一起罢了。   “九爷是不是认识一个名叫穆景远的葡萄牙传教士?”我问,何玉柱赶紧答是,说胤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经常要和洋人打交道,偏这个穆景远对他的脾气,两人颇为聊得来。   离我的生辰还有三天的时间,如果办得简单一点,三天的时间来准备也足够了。悄悄交代了何玉柱,叫他瞒着胤禟暗地里替我去打点诸多事宜。   既然他想要名分,那我就给他一个名分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计划婚礼流程、画服装设计稿、发请帖、去教堂安排相关事宜……我觉得自己生日的前三天堪比平常人的三年。当然,我做这一切都是瞒着婚礼的准新郎的,希望到时候某人不要说我是抢婚才好。   正月初十,年还没过完,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家家庆贺,处处喧阗,大街小巷均是一片繁荣景象。要不是有要事在身,我都想去逛街狂扫一番了。   马车行得四平八稳,偶尔有点颠簸摇晃,却也影响不到我好到不行的心情。一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我捂着砰砰乱跳的一颗小心脏兴奋到不行。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不知道第几次开口问我。   我冲他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直到他的眉宇间隐约显现出一个“川”字才开口说话:“今天我生辰,一切得听我的,你只管服从就是了。”他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揽着我终于不再追问了。   马车停下,何玉柱在外面提醒我们到了,见胤禟起身要下车,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黑色长带子,“等一下,你得把眼睛蒙上才能下车。”   他拦着不让我去蒙他的眼睛,有些不解的微微眯起眼睛,开口问我:“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们说好的,今天一切都得听我的。”我朝他撒娇,相信此刻我的脸上一定是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不忍心拒绝的表情。   他收回手叹气,在我把带子蒙上他的眼睛之前,他开口笑话我:“还知道今个儿是自己生辰,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尽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在何玉柱的帮助下,我一边牵着胤禟往前走一边转着眼珠打量北京最大的天主教堂——西什库救堂。   才进门我就不禁感叹,这还真不愧是名留青史的西什库教堂,怎么看怎么有感觉。灰白的哥特式教堂配上两座红柱黄瓦的中式亭子,高低的搭配,风格迥异,强烈的对比中不乏和谐,相映成趣。   教堂里建有四个高高的尖塔,三个尖拱券入口及主跨正中圆形的玫瑰花窗,塑造出庄严绚丽的立面,在青松翠柏的环绕之中显得洁白挺拔。   眼看就要到点了,我冲何玉柱轻咳一声,用眼神问他一切是否准备妥当了,他指指大堂的方向,然后拍着胸口冲我肯定的点头。   进了更衣间,一路上都没有开口的新郎官说话了,“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我捂着嘴偷笑,心想,你经常到这里来,要是不熟悉那才奇了怪了。   何玉柱从柜子里取出两套白色的礼服和婚纱递给我,我仔细翻看了一下,做工还算精细,可有些地方还是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不过毕竟只有三天的时间,而且还是在古代,能做成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伸手去解胤禟的腰带,他惯性的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我自然还是那句话,我的生辰我最大,一切都得按照我的意愿来,他只有服从的份。   亲自给他换好衣服,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一番。白衣白裤,蓝色领结,黑色帽子,这套行头把他本就顷长好看的身形衬得越发的完美至极,看上去要多英俊有多英俊,要多绅士有多绅士。   我拿着婚纱到另外一个隔间换上,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化妆品自己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头发也简单做了一个比较韩式的造型,最后再戴上纯白色的花环,一个明艳动人的新娘子出现在镜子里。   为了更好的衬托出婚纱的效果,我提前准备了一双还没有进化的高跟鞋——花盆底。换上鞋子,对着镜子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提着裙摆缓缓朝外面走去。   何玉柱朝我投来惊艳的眼神,但也许是身份使然,他也只是在我刚拉开门的那一瞬间看了我一眼,其余时候都低着头。   我走过去牵起胤禟的手,柔声笑道:“白马王子,我们走吧。”   “我想我大概猜到你要干什么了。”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声音里难掩激动,顿了顿又开口:“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不让带宸儿啊?。”   我欢快的笑出声来,不是我不让带,而是宸儿早在我们出门之前就被何玉柱安排的人提前带到这边来了。   宸儿今天要扮演花童的角色,要是让那个口没遮拦的小祖宗同我们一道,恐怕今天这事儿就没有悬念可言了。   我让何玉柱先去大堂准备,自己牵着胤禟一步步慢慢走,心情激动多于紧张。   这可是在大清朝啊!我估计这样的婚礼在这个时代怕是空前绝后的了。记得以前我就经常和许晶晶开玩笑,说自己如果结婚一定要去拉斯维加斯的小白教堂,还要在头上披一块十米长的头纱,找两个小孩儿在后面给牵着,要多浪漫有多浪漫、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唉,虽然没有拉斯维加斯的小白教堂,没有十米长的头纱,可是在三百年前举行一场未来式婚礼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胤禟紧紧握着我的手,想是第一次穿这种西式的衣服,他显得有点拘谨,好在他很快就恢复了淡然自若的常态,边走还边和我说话。   大堂门口,何玉柱牵着穿着灰色小礼服的宸儿和一个穿着白色蓬蓬裙、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女孩儿在门口等着。我知道,那个外国小女孩儿便是穆景远的女儿Adela,我来找穆景远讨论婚礼流程的那天她恰巧没在。   “妈妈,阿玛怎么蒙着眼睛啊?”宸儿跑过来拉我的裙子撒娇,我看到胤禟的嘴角弯翘了两下,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俯身在宸儿的脸上亲了一口,低声哄他:“宸儿乖,之前妈妈教过你怎么做的。”   宸儿冲我做了个鬼脸,伸手接过何玉柱递的花篮,然后牵着那个Adela按我事先教他的走到我和胤禟身后站着。   一切准备就绪,我踮起脚尖趴到胤禟耳朵边轻声对他说:“爱新觉罗.胤禟先生,我要你做我后半生的终身依靠、长期饭票。”然后动手解开了覆在他眼睛上的黑色带子。   许是蒙得太久了,黑布一离眼他便眯着眼睛用手挡了一会儿日光,当他朝我看来时,顿时目光凝滞。   我就知道他看了会是这种表情。当然,他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因为我的婚纱有多么的露点,我知道,他是被我这一身装扮给震惊住了。   为了顺应时代,我设计婚纱的时候并没有设计成二十一世纪惯用的抹胸款式,仔细思考之下,婚纱上半身采用了现代改良版旗袍的样式,下半身设计成前短后长的大蓬蓬裙,加上两只长长的白纱水袖,简直就可以自成一派了。   我和胤禟互相凝视,谁也没有开口,仿佛都舍不得打破这一刻两心相印的迷离。直到何玉柱推开大堂的门,直到我事先安排好的那首《梦中的婚礼》飘进耳朵,我们才相视而笑。   “你总是有这些怪异大胆的想法,放眼整个大清朝,怕也只有我才受得了你。”他用手替我顺了顺耳边的头发,说话的语气极为宠溺,听得我是心花怒放。   “是是是,放眼整个大清朝,就你对我最好了。”我恭维他,发自内心。    ☆、第一百零七章   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走进大堂,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座位两边是青一色的白色花篮,红地毯的另一端,和我身后走着的Adela一样金发碧眼的穆景远已经在祭台前等候我们了。   我扫视一圈,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只给几个比较相熟的阿哥和福晋发了喜帖,该来的都来齐了。   胤禟看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时候捏着我的手一紧,脸上的神情也紧跟着严肃起来。   “别这样,是我请他们来的。再说了,我当着他们的面嫁给你你不是挣足了面子?”我压低了声音安抚想要发飙的某人。   “我还需要挣面子?哪次不是我赢?”话虽如此说,他好歹和颜悦色了起来。   待我们走到台前的时候音乐声也随着停止,穆景远朝我们友好地笑笑,翻开案上摆着的厚书本,望着台下一众人等用他那有点蹩脚的中文大声念道:“各位,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殷禟和林沛珊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名字?”胤禟小声问我。   “我发过誓,绝不做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是的,不做.爱新觉罗家的人,不想和爱新觉罗家扯上关系,我的丈夫自然不能姓.爱新觉罗。   这里毕竟是清朝,现代教堂婚礼那一套基本上用不上,好多没有必要的程序都被我一一省略了。   穆景远看一眼手里的厚本子,又望着我和胤禟开口,“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要记住任何人的结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话语,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穆景远的话音刚落,十三阿哥就举手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看我们一眼,笑着打趣:“他俩用假名,算不算阻碍结合的理由?”引来众人哄笑。   这个十三阿哥,还真是会没事找事,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拼命十三郎要是故意要整什么人,那没有不成的。   看一眼旁边某人的脸,都快要赶上抹桌布了,我赶紧朝四阿哥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他抿着嘴似笑非笑,“十三弟,最近十三弟妹害喜还像头阵子那样严重吗?”   十三阿哥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摆摆手坐下,有意回避我朝他看去的眼神,讪讪道:“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连四哥都帮衬着你们,我惹不起。”   听了四阿哥的话,我心里一阵高兴。看来十三阿哥是真的放下了,他终于知道谁是真正值得他爱的人了。想起当年在养蜂夹道,十三福晋的那句“我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再一次伤害爷。”我知道她是深爱着十三阿哥的,现如今他们家和万事兴,我打从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婚礼继续,穆景远转向胤禟,“殷禟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林沛珊小姐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胤禟抓着我的手紧了紧,露出一个坚定无比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大声说:“我愿意。”引来台下一阵狂热的掌声。   穆景远又转向我,“林沛珊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殷禟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按照上帝的法令与他同住,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我抿嘴微笑,轻轻在胤禟脸上印上一个吻,举起我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转身对下边坐着的众人大声宣誓:“我愿意!”下边先是一阵抽气的声音,然后又爆发出一阵比先前更大的掌声。   穆景远用小铁锤敲击桌面,一锤定音,“好,我现在以圣灵、圣父、圣子的名义宣布:新郎新娘结为夫妻。”   本来后面还有一句“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的,可是这里是大清朝,这场婚礼已经是惊世骇俗了,我可不敢再做出什么超出这一大群皇室贵胄心理承受范围的事情来,亲吻的环节自然是被扼杀掉了。   接下来胤禟带着我去向在座的阿哥福晋们致谢,因为不确定他们接不接受得了这种西式的婚礼,所以这个环节完全是按照中式规矩来的,我给他们敬茶,他们给我拿红包。   按照阿哥们的排位顺序,敬茶先从四阿哥开始。我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盏,倒了一杯茶递给四阿哥,轻声道:“四哥请喝茶。”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轻啄一口便递给旁边的小厮。   我去接四阿哥递过来的红包时,他突然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今日的选择带给你的会是幸福。”他虽没有明说,但我却知道他的意思。现在是康熙五十八年,不是康熙二十八年,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早已经无药可救,他和十三阿哥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已经是破天荒了。   接下来是五阿哥,他是胤禟的亲哥哥,我还没有敬茶给他他就已经摸出红包递到我手里。喝了茶,他笑着道:“为兄恭喜九弟、弟妹了。”   后来的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等都学着五阿哥的样子先给红包再喝茶,最后都真心实意说了恭喜。   最后轮到十三阿哥,我以为他会像先前的阿哥们一样先给我红包,可他却迟迟没有表示,我只好去给他倒茶,哪里知道他却先一步抢过丫头手里的茶壶自己倒着喝了两口。他喝完把茶壶放回丫头处,抹抹嘴,玩笑道:“我可没他们有钱,没红包给你,所以自己倒茶喝。”所有人都笑了。   这一天,一切都尘埃落定。   殷禟的妻子,这便是我以后唯一的身份了。   是的,唯一的身份。   与皇九子无关,与爱新觉罗这个姓氏无关,我只是殷禟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第一百零八章   婚后的日子很平淡,也很温馨。这样的幸福很难让人觉得是真的,很多时候我都不能相信,我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嫁掉了。   宸儿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胤禟要找专人师傅到家里来授课,我想了想,觉得孩子这么小就搞特殊难免以后会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便好说歹说说通了胤禟。他虽同意宸儿到学堂念书,可这个学堂必须得由他来选,我自然是欣然同意。   时间悄然溜走,转眼又是花团锦簇的四月。   胤禟要跟着康熙去巡塞外,走之前,我摊着手向他要一个店铺做生意。他开始蹙着眉头拒绝我,无论我怎么缠着他都不同意我出门去抛头露面,还拿我在杭州开WaitingBar的事情来说事,说我搞出个独树一帜的客栈,抢了他不少生意,结果最后我人倒是嫁给了他,WaitingBar却落入了他人之手。   我被他气得愣是整整五天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最后终于妥协,离京前一天把一家手饰店的地契交到我手里。   我接手的珠宝店自然是要大大的改造一番的,改造的过程比较漫长,等到大清朝的“金至尊珠宝”开张的时候已经时至中秋。   为了把前期工作做好,在店铺开张之前,我专门花钱请街上的那些流浪孩子去帮我走街串巷搞宣传,几天下来效果还不错,好多人路过店门口的时候都要翘首企盼一番。   金至尊定在中秋节当天开张,为了得到更多的固定客源,我特地开办了会员活动,办一张会员卡所有商品打八折不说还送白玉梨花簪一支。   如我预想的一样,我的珠宝店和WaitingBar一样,在这个时代红了,其火爆程度更胜WaitingBar。   因为是中秋节,我提早了一个时辰关店。想着时间还早,便去学堂接宸儿,结果那个老得掉牙的教书先生说宸儿半下午的时候就被人接走了。   我心里大概猜测到了什么,于是加快脚步朝家赶。果然,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真是胤禟回来了。   我飞快的跑进内院,看见胤禟和宸儿正在院子里疯玩。宸儿手拿一根马鞭骑在胤禟的肩膀上张牙舞爪挥动着,口里还不停地喊叫着。胤禟看上去亦是非常开心,双手伸到肩上固定住宸儿的身体,带着宸儿在院子里不停打着转。   皇家讲究抱孙不抱子,胤禟现在竟然这样子屈尊降贵给宸儿当牛做马,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宸儿。   我倚在门边看着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觉得有点委屈。他们竟然谁都没有发现我。   我故意咳嗽两声,那两人终于发现了我。   胤禟把宸儿从肩膀上抱到怀里朝我走过来,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刚回来就到这边来和宸儿厮混了。   “林墨宸,学堂的先生说你下午逃课了。”我故意板起脸看着宸儿。   宸儿看着他阿玛,眼神清澈且无辜。胤禟把宸儿放到地上,轻轻拍拍他的脑袋,柔声哄:“自己先回屋里去做功课,阿玛和你妈妈有话要说”宸儿朝我扮个鬼脸、吐吐舌头就飞快的跑进屋子去了。   “你总是这样子宠他,将来还不得……唉……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他抱起我就朝楼上走,压根不打算理会我的喊叫声。   一进门我便被他压在了门板上,他那带着些微凉意的薄唇不依不饶朝我印上来,我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他已经含住我的唇开始重重地啃咬起来。   他的舌尖伸进我口里面带动我同他一起纠缠,极尽撩拨,瞬间将我带进了属于他的气息里面。   “你是不是在哪儿受刺激了?这光天化日的,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勉力推开他,极力喘气。   他的手紧紧环住我的腰,听见我损他又加了两分力道,抵着我的额头坏笑:“几个月没见,可想死我了。”   “呸。”我拿拳头去砸他。这人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还像个小孩子,光看宸儿我就能猜到他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还一走就是这么久?”我打趣他。   他勾唇浅笑:“本来早就回京了,陪着皇阿玛在畅春园住了几天,这不,今儿中秋,我不是特地赶回来同你和宸儿合家团圆了嘛。”   他说完低头又要来吻我,我伸出食指挡住他袭上来的嘴唇,推着他在床边坐下,要笑不笑在他脸上轻拍一下,“我得去做饭了,宸儿待会儿得叫饿了。”   他使劲拉着我在床边坐下,一张俊脸尽是闷闷不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丫鬟婆子一抓一大把,就你偏不让找。”他抓起我的手举到我眼前,用很不赞同的口气说:“你难道不觉得这双手用来洗衣、做饭、提扫帚简直就是在暴遣天物?”   我不开口,只是冲他笑。他大男子主义思想太严重,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想法。我想要过没有地位尊卑、没有旁人干扰的普通夫妻生活,当然不能让丫鬟婆子来这里伺候,我情愿自己辛苦点也不愿意让其他女人给他洗衣服做饭。   站起身刚打算离开,他却又把我拽回去拉到他的膝盖上坐下,手开始轻轻摩挲我颈子上的肌肤,凉凉的。   “今儿中秋节,皇阿玛说……他想见见宸儿。”他咬上我的一只耳垂,手指放到另外一只耳珠上面轻轻拨弄,一下连着一下。   我全身颤抖一下,从头到脚的线条都在瞬间僵硬起来。扭动着要从他身上离开,他三两下稳定住我,紧紧将我箍在他的两臂间不让我再动弹。   “听我说宝贝,皇阿玛已经默许我们了,他只不过想见见宸儿,什么都不会做。宸儿始终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脸上的表情怜惜无比,停了两秒,再次开口,“还有你那妹妹,皇阿玛的宣妃娘娘,她想见你。”   我听他说康熙不会再为难我们,心情稍微好了点,于是不再挣扎,柔顺的倚在他的胸口。   “宁宣?她见我干什么?”我问。   我和我那个妹妹年纪相差比较大,我们又不像别的姐妹那样子天天腻在一起,几乎就是两个陌生人,她如今为什么要见我?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它这几个月想你可是快想疯了。”他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眼睛里面闪着促狭的光芒,笑容很是欠揍。   我抽回手嗔笑着在他的胸口上捶了几下,骂他:“去去去,这么大年纪了还老不正经,一张嘴坏得跟什么似的,宸儿就是被你教坏的。”   他一下把我压倒在床榻上,俯身一口含住我的嘴唇轻吮慢舔,“更坏的还在后头呢?想不想体验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更加痞气了。   我当然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什么,自然不会让他得到如意的答案,用手指去戳他脑门,“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不是说进宫吗,还不起来……唔……”   他再度咬住我的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好半天才放开我,狡黠笑道:“皇阿玛的中秋宴设在戌时,现在是酉时,我们还有一个时辰。”   我哭笑不得,他竟然连时间都算好了,真不应该提前回来。   他的一只手紧紧箍住我的腰肢,一只手探进我的领口,三两下解开我所有的纽扣,唇舌开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肆虐,异常火热。   我颤抖着迎合他,我们两人都是贪婪的,贪恋彼此身体的气息,从身到心。手足相缠的抵死缠绵,一味的索取和给予,直至天崩地裂,海潮汹涌。   他今天提起康熙,无疑是把我从梦境中拉了出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能过一时是一时吧,这样的一晌贪欢要是能让他开心的话,我愿意配合他。我只想要他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都是快快乐乐的。    ☆、第一百零九章   阔别六年之久,我又一次穿梭在紫禁城的深宫大院内,可是心情却再也激不起半丝波澜了。   胤禟带宸儿去乾清宫赴宴,我则直接去翊坤宫见宁宣。胤禟开玩笑说我和宁宣还真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虽不常见面却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不愿意去乾清宫,宁宣也不愿意去。   把我送到宁宣住的翊坤宫,宫门口已经有一个小宫女侯着了,见着我们来,赶紧福身行礼。小宫女红着脸看一眼抱着宸儿的胤禟,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格格请随奴婢进去,萱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离开前,胤禟千叮万嘱叫我别乱跑,宴会完了他来接我。他还真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好歹还在这个地方生活了那么久,还能走丢了不成?   小宫女把我带到一间挂了许多淡紫色轻纱的房间里面,透过一块很大的纱帘,我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剪影,猜都不用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我那个宣妃妹妹。   “娘娘,笙歌格格来了。”纱帘后面的人轻轻应了一声,那小宫女便弓着身子退下去了。   这个宁宣,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见面就见面,竟然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刚想上前去拉开那一块遮挡的纱帘,一阵清脆悠扬的萧声就从里面传出来。我瞬间完全震惊,呆立当场。   竟然是……《沧海一声笑》!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人吹奏完,待回过神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竟然在这个时代能听到这首歌!竟然有人同我一样遭遇了穿越的命运!   “小明的爸爸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叫什么?”里面的人开口问。   我压抑住心里面的激动情绪,颤抖着唇开口回答:“叫小明。”   纱帘一下子被掀开,一个紫色身影朝我飞扑过来,“林沛珊,你还是那么笨,万一小明要是个女的怎么办?”抱着我的人开口问。   这下我更震惊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鸭蛋,却只能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符来。   竟然是她!我的死党,许晶晶!   这个脑筋急转弯以前许晶晶就问过我,我当时的回答和刚才一摸一样。她问我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回答叫三毛,我回答她说大毛、二毛加小明,刚好是三个儿子,她听了骂我笨,非要说小明是个女的。后来的好多年关于小明是男是女的问题我们讨论了N多次,可是都没有得出统一答案,于是一致认为是这个脑筋急转弯有问题。   “怎么,傻了?”她抬我的下巴帮我把张开的嘴巴合上,然后顺势在我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一下抱住面前这具娇小的身体,哭着呜咽:“晶晶……晶晶……晶晶……”他乡遇故知,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我泣不成声。   “我说林沛珊,你够了啊,姐妹儿还好端端立这儿呢,你哭个啥?”她拉我进内间,把我按到一张贵妃榻上坐下,随手扔了块帕子给我,“快快快,把你这一串金豆子给我擦干净了,不然待会儿九阿哥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他的心肝宝贝呢。”   我拿着帕子三两下把眼泪抹掉,总觉得一切不太真实,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盯着许晶晶看,生怕她消失似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不开心?”许晶晶伸手拍我的额头,一如在二十一世纪一般亲昵。   我缓冲了好半天,缓缓开口问:“晶晶,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笑:“我倒霉呗。地震的时候所有人都跑出教室了就你这个傻子还坐在那里发愣,我只好杀回教室去找你,结果还没碰到你的衣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恢复意识醒来见到的都是一群古人,我一问时间,才知道自己竟然穿到了顺治十一年。”她说得是手舞足蹈,脸上的表情有点夸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果真是我认识的许晶晶。   不过,她说她穿到了顺治十一年,现在是康熙五十八年,而且她现在还是我的妹妹,时间上不对。   “你说你穿到了顺治十一年?那你现在……”我用眼睛打量她周身上下,难道她和我一样都不会变老?可是也不对啊,我穿过来的时候宁宣才几岁,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女子明明就已经过了及笄之年。   许晶晶捂着嘴边笑边说:“好了好了,我不卖关子了,我其实是穿越了两次。”   啊?这下我更震惊了。穿越就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她竟然还穿越了两次,难不成穿越还穿一送一?   不等我反应过来,许晶晶又凑到我跟前兴奋地冲我说:“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穿成了谁?”   我茫然摇头,下意识开口问她穿成了谁,她又拍了一下我的额头,“还是那么没有幽默细胞,配合我一下会死吗?”她停了一下凑到我的耳边悄声道:“我第一次穿成了苏麻喇姑。”   “啊?!”我一下从贵妃榻上站起来,哪知道没有站稳又歪歪扭扭坐了回去。   许晶晶和苏麻喇姑竟然是同一个人!这……有可能吗?   人苏麻喇姑可是康熙皇帝的启蒙老师,人家骑射功夫一流,人家通满蒙两种语言,人家写得一手漂亮的字……   虽然许晶晶也会骑马,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过几天满语,可无论我怎么想,都不能把一向神经大条的许晶晶和一代奇女子苏麻喇姑联系到一起。   许晶晶拉了根凳子在我边上坐下,撅着嘴看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很不适应,可幸运的是,之前那个苏麻喇姑的大部分记忆都留给了我,所以我才能成为一代奇女子的。”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近前一步拉着徐晶晶问:“那你和康熙,呃,我是说现在的皇上是什么关系?”   许晶晶笑得花枝乱颤,“切,我是他的宣妃,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跑过去使劲挠她痒痒,大声说:“我说的不是现在,我说的是你当苏麻喇姑的时候。”她明明就是明知故问,她知道我很好奇苏麻喇姑和康熙的关系,偏偏故意卖关子让我着急。   我们两个像以前一样在屋子里追着跑闹作一团,欢笑声溢了满满一屋子。等闹够了,她才拉着我到屋子里的大床上并排倒下,把她如何从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女演变成为倍受皇帝及其家人尊重的奇女子的故事一一告诉给了我。   康熙皇帝年幼时,孝庄文皇后便选定换过魂的苏麻喇姑做他的启蒙老师,顺治十二年十一月,清宫流行天花,皇帝和诸皇子凡没出过天花的人全都到紫禁城外避痘,当时还是三阿哥的康熙也到宫城外一处宅邸避痘。这期间,许晶晶奉命每天骑着马到孝庄文皇后的住所和康熙的避痘所之间,按照孝庄文皇后的要求对康熙施教,手把手地教康熙书写满文。她在生活上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康熙,在学业上也是耐心引导,精心教诲,使幼年的康熙懂得了很多人□理,掌握了很多蒙学知识,尤其是康熙那一手好字,就是她给打的基础。   本是再自然不过的师生之间的相处,没想到这样的朝夕相对中,我们伟大的一代圣君康熙皇帝竟然在情窦初开之际爱上了我这个聪明伶俐、活泼开朗的死党。   他们两人年龄相差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康熙是“苏麻喇姑”的孙子辈儿,两人要是想在一起,那可是天理难容的事情。所以最后就成了康熙一个人的苦恋,而且这一恋就恋到康熙四十四年,“苏麻喇姑”逝世。   当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许晶晶自然也是喜欢康熙的,只是她还算理智,没有和康熙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年龄恋爱。   可还是有一次失算了。那是康熙大婚那一晚,两人都喝醉了,最后做错了事。许晶晶怀孕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忍痛偷偷把孩子拿掉了。本以为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可最后还是被康熙知道了。然后两人开始冷战,这一战就是几十年。   苏麻喇姑的身体死掉后,许晶晶本以为自己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哪知道一睁眼,又被告知到了康熙五十八年,而且还成了蒙古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和塔的小女儿博尔济吉特.宁宣。   她现在变得年轻了,自然是想要回到康熙身边,于是想办法让和塔同意他在康熙巡赛外的时候当众献艺。她吹的是《长相守》,自然是被康熙认了出来,然后两人相认,她就成了宣妃。   唉,原来如此。早知道苏麻喇姑是个穿越人,可没想到兜了一大圈苏麻喇姑竟是我的死党。毕竟做了多年死党,我的性格和许晶晶还是有共通点的,难怪康熙会把我误认成他心里爱着的那个苏麻喇姑。   “那你怎么知道我也在这儿的?”我问。   “你还不知道你在这个皇宫里面有多出名吧?你和那风流多金、潇洒不羁的九阿哥的事情只怕是连这座紫禁城里面的空气分子都知道。我才来就听好多宫女太监私下里摆谈,说你们两个情比金坚、真爱感动天……还有你们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宫里面可是早就传开了,我听说当时的场面……啧啧啧……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后来听说你又开了金至尊,你以前就说过,如果要开珠宝店,一定得开金至尊。这不,我今天不就来确认了吗,没想到还真是你林沛珊。”   两人又聊了一阵,外间有宫女通报,说是胤禟来接我了,许晶晶赶紧推我出门,催促道:“快走快走,你老公来了,我可不敢多留你。就你老公看人那眼神,和冰块四有得一拼,我可惹不起。”   我本来想趁此机会去看看德妃的,可又想到时间晚了便作罢。回去的路上,胤禟说康熙很喜欢宸儿,希望宸儿以后能时常进宫陪陪他。我想到许晶晶刚才的话,又想到康熙已经时日无多,于是点头答应。    ☆、第一百一十章   中秋节后,胤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竟然把书砚和雪砚从宫里面弄了出来。惊讶的同时我也很高兴,更感动于胤禟的良苦用心。   不得不承认,胤禟是这里最懂我的人,同时也是最能抓住我软肋的人。他心疼我每天家里家外两头忙,几次三番闹着要请佣人,奈何我执意不肯,他就瞒着我把书砚和雪砚找来,他知道我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一直把书砚和雪砚当姐妹看待,而且她们两个以前照顾了我那么久,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两个丫头见到我的时候那是欢天喜地外带又哭又笑,我问她们这几年的遭遇,说是自打我离开后,她们两个便被分派到御膳房当差去了,上次中秋宴听说我要进宫,本说是要见我的,没曾想事情多给耽搁了。后来她们求了胤禟,胤禟也不知道走了哪条路子就把她们俩给弄我这里来了。   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的勤快了,什么事都抢着干。如果我要洗衣服,她们俩的动作绝对比我快;如果我要进厨房,她们俩便会齐心协力把我轰炸出来。见了宸儿那更是不得了,一口一个“小阿哥”地叫,宸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直追问我她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日子对我来说开始过得飞快,我每天管理珠宝店、安排宸儿和胤禟的日常起居,忙得是不亦乐乎。   康熙似乎真的如胤禟所说很喜欢宸儿,隔三差五便会差人来接,一去少则几天多则半月,弄得宸儿学堂都没法子去,最后干脆在宫里跟着那些小阿哥们一道上起了学。宸儿似乎和康熙处得也挺好,每次回来总是围着我说皇玛法这样皇玛法那样的,听得我极度郁闷。宸儿现在似乎不太依赖我了。   胤禟不但不安慰我反而还笑话我,他说我是在吃干醋,我问他难道就不怕宸儿忘了他这个阿玛,他大笑,把我抱到床上扬言要再生一个。   珠宝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胤禟总说我有经商的天赋,他自叹不如,但他却从不插手珠宝店的生意,也从不开口让我帮他打理生意。   至于死党许晶晶,康熙极其宠爱她,给了她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所以她隔三差五便会溜出来到珠宝店帮我的忙。   许晶晶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人也日渐消瘦了。我知道她无非是在担心康熙大限将至的问题,可我从来都不安慰她。我自己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怎么去安慰她?这都是我俩自己选的路,我们必须得自己走,旁人想扶也插不上手。   人生天地之间,仿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时间就像是放在那里慢慢蒸发的水,悄无声息的流走,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恍然大悟之间,好几年已经不在了。   这几年胤禟越发的忙碌了,还经常出远门,一两个月见不到人那是常事。我知道他在忙什么,无非是赚钱和笼络朝臣,好去支持十四阿哥夺位。他每次回来都很是疲惫,我有好几次想叫他不要这样为十四阿哥奔波,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能说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十四阿哥一定会继承皇位,我说什么只会徒增矛盾罢了。   因着当年生宸儿那场劫难,胤禟一直想再添一个孩子的愿望都没能实现。我知道他是真心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我知道,我几乎是不可能再怀孕了。每次看到他失落的表情我就特别愧疚,可我越是愧疚他就越是自责,直骂自己当年做错了。   这几年我还暗中进行着一件事情——寻找小蛮的女儿。可是由于线索实在是太难发现了,一直未果。总不能见着一个年龄相符的女孩子便叫人家把衣服脱掉,然后去看人家后背上刺没刺一个“祥”字吧?   至于朝政,胤禟没有刻意瞒着我,他和八阿哥他们偶尔会在家里议事,见了我也没有要刻意回避的意思。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移师穆鲁斯乌苏,以宗室延信为平逆将军,领兵进藏,以公策旺诺尔布参赞军务。命西安将军宗查木驻西宁,平郡王讷尔素驻古木。   二月,授护军统领噶尔弼为定西将军,率四川、云南兵进藏。调都统法喇于打箭炉驻防。   三月,靖逆将军富宁安进师乌鲁木齐;散秩大臣阿喇衲进师吐鲁番;我阿爸与祁里德、傅尔丹领一万五千兵马分别从布娄尔、布喇罕,同时进击准噶尔。   十月,诏抚远大将军胤祯会议明年师期。皇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为世子,皇五子胤祺之子弘升为世子,班俸均视贝子。定外藩朝觐年例。   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帝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五月,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移师甘州。丙寅,台湾奸民朱一贵作乱,戕总兵官欧阳凯。癸酉,以署参将管永宁协副将岳锺琪为四川提督。乙亥,改思明土州归广西太平府。戊寅,诏停本年进兵。以常授为理藩院额外侍郎,办事西宁。乙酉,以年羹尧为四川陕西总督,赐弓矢。发帑金五十万赈山西、陕西,命朱轼、卢询董其事。   十月,诏抚远大将军胤祯回京,授明岁大举进剿方拢。   十一月,从川陕总督年羹尧奏,西安府知府徐容、凤翔府知府甘文煊以亏空银米论罪如律。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举行千叟宴,康熙帝赋诗,诸臣属和,题曰《千叟宴诗》。   三月,康熙帝两次至皇四子胤禛邸园饮酒赏花,甚是喜爱其子弘历,命养育宫中。   四月,从阿喇衲言,富宁安大军移驻乌鲁木齐,命抚远大将军胤祯复往军前。   七月,以年羹尧属下四川巡抚尔图、西安布政使塔琳赴藏助防。   各股势力纵横交错、拔剑张弩、暗潮汹涌,都在积蓄着自身的力量,等待最后一刻的爆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走到了康熙王朝最后的一个冬天了。   也许是知道这一年将会离世一个伟大的帝王,才刚进入初冬,天气便是整天飞雪,扬洒不止,如棉似絮。   十月中旬的时候,我正在店里给客人介绍珠宝,突然便看见一个淡粉色身影从门口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绛紫色人影紧随其后。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子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甚是娇俏可爱,男子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寻常人所没有的贵气。总的来说,可谓是郎才女貌。   那女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伤到了脚,店里面客人有点多,她又走得有点急,被人撞到是情理之中的事。千钧一发之际,后面的那个男子自然是英雄救美,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那女子不停用手推攘着男子试图分开,男子抱着女子死也不肯撒手,还不时低头在那女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抿起嘴微笑,这对小情侣多半是吵架了。   “你放开我,我恨死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女子挣扎了好久都没能如愿从男子怀里离开,便开始对男子发起脾气来。这一声大吼,店里面的客人纷纷侧目观看。   “我错了!我错了!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碰其他女人了,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男子着急的做着保证,可似乎看起来作用不是很大。   那女子的泪珠子开始啪嗒啪嗒往外掉,呜咽道:“前年你嫡福晋进门的时候你这样说,去年你儿子出生的时候你也这样说,事到如今你第二个女儿都出生了你竟还是这样说,爱新觉罗.弘时,你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大骗子!”说罢开始大哭起来。   好一阵子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女子刚才喊那男子爱新觉罗.弘时,那他们是……   再看两人一眼,年龄基本上对得上号,不会这么巧吧?   还未对自己的猜测做出证实,弘时就再次开口了,“蛮儿妹妹,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意愿,额娘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能不遵从吗?求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真的只是最后一次,相信我,我决不会再伤你的心了。”   果然……   天下间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蛮儿大吼,一下从弘时怀里面挣脱出来,因为冲力太大,她没能站稳,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我顾不上其他,赶在弘时之前冲到蛮儿身边去把她扶了起来,“伤没伤到哪里?”我关切询问。蛮儿浑身一颤,愣住了,站在面前的弘时也愣住了,和蛮儿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紧接着,蛮儿一下推开我朝门口冲去。   看着我错愕的表情,弘时对我说道:“姑姑,这事儿我以后再给您解释。”然后便去追蛮儿了。   看着双双消失在门边的两个身影,我不禁苦笑。其实不必解释什么,我知道蛮儿推开我的原因,她是在恨我,恨我抛弃了她这么多年。   望着门边摇摇头,回身继续做生意。   宸儿如今从宫里回来也不再念叨他皇玛法这样好那样好了,他总是埋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一次他告诉我,说是康熙现在走路都要人搀扶了,而且有时候就连说话都会睡着。   我知道,这恐怕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改朝换代的时间终究还是到来了。   心下不禁有些害怕。马上劫难就要来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敢做。历史一旦出现偏差,后果将不堪设想。   胤禟进宫的次数越显频繁了,有时候整夜整夜地泡在八阿哥府里议事,脸上的神色也日渐沉重起来。   许晶晶依旧风雨不改来珠宝店帮我的忙,可说是帮忙,她却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有时候还会掉眼泪。   现如今康熙卧病在床,我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出来得这么频繁,无非是想要摆脱皇宫里面压抑沉沉的气氛,她不想看到自己深爱的人离开人世。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七,大雪漫天。   许是天气实在是冷得厉害,店里面基本上没有客人,许晶晶又来闲坐,我便泡了一壶热茶和她坐着一起发呆。   看着外面的雪花飞落,我不禁叹息,这样的平静日子很快便会成为奢望了。   “皇上委派四阿哥后天代他到天坛行冬至祭天大礼。”许晶晶突然开口。   “我知道啊。”我啄一口茶,回答得没有丝毫波澜。   “你难道就不知道代天子祭天代表着什么吗?”她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声音也较平时大了两倍。   我拉着她坐回原位,给她添了一杯新茶,慢声道:“晶晶,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学什么的了?难道你觉得历史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可以被改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对四阿哥的好感与日俱增。近两年,在日常政务活动中,经常委派他调查皇族案件或代天子行祭祀大礼。这些本也没什么,可这一次的祭天尤为重要。康熙缠绵病榻,他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已决定传位给四阿哥了,所以才会派他去祭天,大概是想让上苍看看这位未来之君吧。   我当然知道许晶晶是在担心我。我如今跟着胤禟,隶属八爷党,不管以往和四阿哥他们有多交好,四阿哥终究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而放过八爷党的。还记得那一年十三阿哥被圈禁之时他亲口说过,他说他绝不会放过八阿哥他们的。他说的话,很快便会成为事实。   别看康熙现在极其宠爱十四阿哥,可四阿哥成为皇帝无可厚非,不管那道让后世争议颇多的遗诏是真是假。   四阿哥在军事上有集四川、陕西等地重权于一身的年羹尧,地方上有历任福建知府、道员、四川布政使戴铎,还有九门提督隆科多,他只要下令将京师九门一关,京城内包括康熙在内谁也甭想出去。最最重要的还有一直以来对他忠诚不二的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曾在丰台大营带过兵,虽然他现在失势,可只要他站出来振臂一呼,还是会有许多旧部誓死相随的。   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要说四阿哥当不上皇帝怕是天理都难容了。   “唉……”许晶晶喝口茶,长叹一声,“你说命运怎么就这么的捉弄人呢?”   我望着外面的远方发呆,有些话,说与不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而生命的最终归宿永远只会是消亡,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是宴席散场之时,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会随着生命的消亡而灰飞烟灭。腻在一起时候的幸福快乐,生离死别时候的冷清与凄凉,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定数,谁也无法去更改什么。时间终于走到了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这一天,胤禟已经去了畅春园三日未归,我毫无心情做事,所幸关了珠宝店呆在家里坐着等那一刻的到来。   宸儿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先是不停地追问他阿玛去哪儿了,然后又一个劲儿地问我他皇玛法为什么最近都没有派人来接他,我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情去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把他丢给书砚和雪砚。   黄昏时分,院门被急促敲响,我以为是胤禟,赶紧飞奔去开门,门一拉开看见的却是一个太监扮相的中年人。   “奴才魏珠,见过格格。”接着便施以一礼。   魏珠?康熙末年得宠的魏珠?他不在畅春园呆着干什么跑到我这里来?   难道是……   我的心立刻缩紧了起来。   眯着眼睛不明就里地看着魏珠,他立刻低下头恭敬着说道:“皇上不豫,想见小阿哥。”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胤禟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刺骨的寒风中,马车一路跑得飞快,颠簸得人很是难受。魏珠一声一声赶马的声音响亮而急促,似乎是真的着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了。   我将宸儿抱在怀内,用自己的披风紧紧裹住他,试图安抚他不断发抖的身体。   撩开车窗帘子往外面看,放眼望去,大雪如席,多如牛毛。亭台楼阁均被白雪覆盖,世间万物俱是一片洁白静谧。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旧的旅途即将结束,新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   杂七杂八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面纷繁交错。我仿佛看见了四阿哥身穿明黄龙袍坐上那张烫金龙椅的威严样子;我仿佛看见了八阿哥失望落魄的样子;我仿佛看见了胤禟和十阿哥在康熙遗体前为八阿哥据理力争的样子;我仿佛看见了十四阿哥纵马飞驰在回京路上的样子……   纠缠了这么多年的所有所有,都将在今天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做出了断、尘埃落定吗?那了断过后呢,又将是怎样?   “妈妈,我害怕。”宸儿紧紧抱着我,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我更加抱紧他,一只手轻轻拍他瘦弱的后背,安抚道:“宸儿不怕,你不是说想阿玛和皇爷爷了吗,妈妈这就带你去找他们。”宸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可身体仍在不停地发抖,两只小手死死环在我的腰上面。   牵着宸儿踏下马车,望着多年未来却仍然气势恢宏的畅春园,心里突然就生出万千感慨来。是畏惧,是期待,还是不愿意进去,我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还未进入康熙的寝殿便看见许晶晶蹲在外面独自哭泣,我让魏珠看着宸儿,慢慢走过去把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我和许晶晶之间虽不说默契十足,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个拥抱胜过一切安慰的话语,她不会不懂的。   直到魏珠过来提醒,我才牵了宸儿跟着他一道进了大殿。   大殿内烛光微暗闪烁,以往那个威严肃穆的康熙皇帝此刻正躺在床榻上面不住地咳嗽。殿内除了跪着一众皇子外还跪了许多朝廷要员,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胤禟。   我牵着宸儿在那些跪着的人后面站定,魏珠躬身上前去向康熙禀报:“启禀皇上,笙歌格格带着小阿哥来看您了。”   几乎是立时,所有人都齐齐回头往后看,这其中也包括胤禟,他看我的眼神里面满是惊奇和担忧,想来是不知道康熙会召见我。   康熙摆手吩咐众人退下,众人起身朝外面走,我这才发现除了被派去祭天的四阿哥和征战在外的十四阿哥外,十三阿哥也不在。   心下生出一股不安来。我知道,十三阿哥此刻应该在丰台大营,指不定这会儿兵权已经到他手里了。   胤禟经过我的时候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朝他点点头,回以微笑示意他放宽心。   牵着宸儿一步步缓缓朝床边走,才走了一半宸儿便一下挣脱我的手飞跑到床边,他抓着康熙的手腕哭道:“皇玛法,你生病了吗?”   康熙抓着宸儿的手在李德全和魏珠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急促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压着嗓子开口:“小宸儿乖,皇玛法不会有事的。”他捂着胸口咳嗽一阵,又低声道:“小宸儿,皇玛法还记得你答应过的,要笑着送皇玛法走的。”说罢又是一阵咳嗽,宸儿哭得更加厉害了。   我只觉得诧异无比。康熙竟然和宸儿有过这样的约定,而宸儿竟然还答应了,真是很难想象。难怪这几天宸儿总是问我他皇玛法是不是死了,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仔细打量着床榻上那已然油尽灯枯的一代帝王,现如今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威严肃穆,有的只不过是满腔的慈爱罢了。   身在帝王之家,他必须先是皇才是父,他的儿子们都小心翼翼地待他,他可以说是没有享受过子孙承欢膝下的快乐,所以他才会和宸儿如此投缘。   看着看着,我不禁失了眼眶,以前对他的那些埋怨也消失殆尽。   康熙抱着痛哭的宸儿眼睛却朝我看来,片刻后,有些无力地嚅嗫道:“丫头,你给朕生了个好孙儿。”   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浑身上下开始发起抖来。半晌,哽咽道:“谢皇上赞赏。”   康熙很是苦涩的笑了笑,又问:“丫头,朕当年那样对你,你可恨朕?”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泣不成声,只能不停地摇头。   他当年虽然百般阻挠我和胤禟在一起,甚至还用死亡来威胁过我,可他最后终究还是一念仁慈成全了我们,而且他这些年对宸儿很是宠爱,我不想也不能恨他。   默然良久,康熙眉间紧拧,黯然低声道:“丫头,这天下明朝怕是就要改朝换代了,你跟着老九,只怕是……”   我心中顿时大骇,脑中轰然作响,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只能跪倒在地以表决心。   康熙悠然长叹,两眼茫然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语带愧疚道:“丫头,这些年,朕心里面一直觉得有愧于你。要不是朕当年自私的把你从科尔沁带回来,你也不会卷进这一场纷争中来。”   我只是跪在那里流着泪不停地摇头。也许是真的曾经怨怪过他,可如果不是他把我带进宫我也不会遇到胤禟,那样便会错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还会错过很多很多。   床上的这个老人,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任他再怎么傲视一切,再多的丰功伟绩,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你的来历你妹妹已经告诉朕了,你可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他问,我点头,默了半晌他又问:“真的不愿意听朕的安排?”我继续点头,不管他安排的是四阿哥还是十三阿哥,我都不愿意。我只愿意守着我的胤禟。   又是沉默无话,整个大殿只余宸儿嘤嘤的哭泣之声和康熙偶尔的咳嗽声。康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灰白,气息也跟着不匀起来。他颤抖着咳嗽了一阵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李德全忙不迭冲上前去撑住他,着急地哭喊道:“皇上!皇上!”守在门口的魏珠也是又惊又怕,只见他跪到地上磕了一个头,颤抖着牙关急切喊道:“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奴才这就去传太医。”然后便急急转身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我急忙上前去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宸儿从床榻上抱下来,只听得大殿外面一阵骚动,似乎发生争执了。   心里不禁替床上这个病危的老人难过。都到了如今这一步了,他们难道就如此的心急如焚吗?竟然就那样在外面大吵大闹了起来!   康熙倒下去好一阵才顺过气来,他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忽的一下抓住李德全的手腕,冷冷道:“叫那一群不孝子都给朕滚进来!”已然是接近盛怒,李德全赶紧领命朝门边急急跑去。   我拉着宸儿跪到地上给康熙磕了三个头,然后默默退出。与那一群各怀心思的皇子阿哥错身而过之时,虽然是低着头,我却能感觉到有很多目光投向我,我只是稍稍侧过身子给他们让路,没有看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一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了门,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听见宸儿道:“妈妈,我答应过皇玛法的,可是我都没有笑。”   我蹲□子,掏出帕子擦干他的眼泪,柔声哄他:“没关系的,皇玛法是不会和宸儿生气的。”“真的吗?”宸儿追问。我苦笑,捏捏他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很是肯定地说道:“真的。”   我四处寻找许晶晶的身影,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于是只能带着宸儿在走廊上坐下等胤禟。   待会儿他们出来之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这一群人争了这么多年,抢了这么多年,很快,一起终于都将结束了。   改朝换代,另立新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康熙刚才的话明明白白就是要立四阿哥为帝,可八爷党暗中运筹帷幄了那么多年,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就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场面一定会很混乱,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想陪在胤禟身边。   一片哭叫声自殿内传出来,魏珠这时候刚好领着一群御医匆匆赶来,一听殿内的哭喊声,御医们个个都神色凝重的一拥而入,连门都没有来得急关上。   我见魏珠立在门边呆愣着,便把宸儿交给他,叫他帮忙找一个人把宸儿先行送回家去。宸儿哭闹着怎么都不肯上马车,我哄了一阵没用后就干脆放任不管了,直到看着马车跑远了才稍稍舒了口气。   站在畅春园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刚要转身进去,远远便看见一人打着马急急而来。马上的人,是四阿哥。   这几年我很少碰到四阿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种态度,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勒住马,然后跳下马把缰绳扔给早已经迎上去的小厮。   我正要给他请安,他却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脸无奈的耸肩朝他笑笑,“皇上让我来的。”   “皇阿玛……还好吗?”他朝大门里望了一眼,犹豫着问我。   我这才想起康熙危在旦夕,于是赶紧冲他摇头,他见我摇头,顿时沉了脸色,然后拔腿就跑。我愣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也追在他身后跑起来。   当我再次跑回去的时候,大殿里面早已经是一片混乱了。所有的御医都围着康熙急救,有的行针,有的掐人中虎口,有的吸痰……半晌,扶脉的那个御医松开了康熙的手,目光呆滞地盯着大殿内的皇子和官员,哭着道:“万岁爷……驾崩了!”顿时,殿内殿外齐哭乱嚎,越发乱成一团。   在一团凄惨的哭嚎声中,康熙王朝彻底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启程,一个新的帝王即将诞生。   一阵钟声骤然响起,在这样一个飘着大雪的夜晚,一声一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凄哀。   一群人把持不定地哭闹了一阵,一个官员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不疑有他,这官员必是张廷玉无疑。   张廷玉虽眼角挂泪神色却已经镇定了下来,只听他开口款款对下面或站着或跪着的一众人说道:“各位阿哥请节哀,先跪回原位。廷玉奉大行皇帝遗命善后,咱们眼下应该先定大事。”张廷玉话音甫落,所有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张廷玉也不理会那一群心思各异的阿哥,吩咐太监将殿中的炉火尽数撤去,方才道:“各位阿哥稍安毋躁,大行皇帝的传位遗诏在乾清宫,新任上书房大臣隆科多会同侍卫已经去取了,少时就来。”忽然,十阿哥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他冲到张廷玉跟前大吼:“张廷玉,你是要欺君乱政么?方才皇阿玛亲口说传位给十四弟的,哪里又来的传位遗诏?”   “十哥,我怎么没听见传位的话?”十六阿哥也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十阿哥掉头满面愤怒朝十六阿哥大吼道:“你没听见是你耳朵聋!对了,你是出了名的十六聋!”   十六阿哥受了侮辱自然不肯示弱,冲到十阿哥跟前就是两脚,十阿哥也非善类,于是两人就在康熙的遗体前大干了起来。十六阿哥说传位于四阿哥,十阿哥吼传位于十四阿哥,喊一句就攻击对方一下,场面立时又是一阵乱嘈。   我倚在门边苦笑不已。这就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子?康熙尸骨未寒,他们竟然就在病床前打起了架,果真是康熙生的好儿子啊!   除了正在打架的十阿哥和十六阿哥外,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我默默看着胤禟跪得笔直的背影,心内尽是苦涩。   他和八阿哥他们忙了那么多年,等的也不过就是今日。以往看康熙重用十四阿哥他便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十四阿哥身上,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他心里面是何感想。   我很想上前去抱抱他,告诉他我会一直守着他,支持他,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他,可是我不能。是的,我不能。   胤禟,这也许是我记忆里最后一次看到你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了。过了今日,你的骄傲、你的自信、你的菱角、乃至你的生命都将在以后短暂的四年时间里被现实磨得一干二尽。   这结局,早已经注定……   十阿哥和十六阿哥的争斗还在继续,可没有人上前去阻拦,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扭头一看,竟是十三阿哥。   我站在大殿门口呆看着十三阿哥气宇轩昂的大踏步走过来,脚下的马刺碰得佩剑丁当作响。他路过我进门的时候我刚要开口喊他他却朝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十三阿哥的陡然出现,终于让十阿哥和十六阿哥停止了打斗,大殿内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朝一身风尘的十三阿哥看去。   十三阿哥就那样拿着佩剑依门而立,我以为他会进去帮着四阿哥据理力争,他却只是径自当门站定。看着屋内神态各异的一众人,他的嘴角弯出一个似嘲笑似讥诮的弧度。   静默了一会儿,张廷玉看了看十三阿哥头上戴着的红缨帽,急忙上前哽咽着道:“十三爷,请除了吉服摘下红缨,万岁爷已经龙驭上宾……”   十三阿哥其实应该早就看清了殿内的情势,可看样子他还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盯着张廷玉好半天才开口:“是……么?”然后便神色木讷地除去自己身上的吉服和红缨,把手里的长剑随手放到门边,然后默默走到四阿哥旁边跪下。   TA共获得:评分共:0 条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有脚步声响起,我一看,是去取康熙遗诏的隆科多赶回来了。我赶紧侧身躲到一根大柱子后面,待隆科多一行人进去以后才又出来。   “各位阿哥请节哀,上书房大臣,钦差宣诏使臣隆科多已经到了,请阿哥们跪好听命。”张廷玉的声音传出来。   隆科多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走近康熙的箦床,默默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最后起身准备宣读遗旨。   “各位阿哥,臣隆科多奉旨宣读大行皇帝传位遗诏。”然后便着手展开了诏书。   十三阿哥朝四阿哥靠拢一点,我看到他和四阿哥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悄悄朝门边靠了几步。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如果待会儿那遗诏里不是四阿哥继承大位,他们便会立即夺路杀出畅春园。   八阿哥侧头和十阿哥对视一眼,我清楚的看到了他们两人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胤禟侧头看八阿哥一眼,脸上的神色却是稍显凝重,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隆科多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徐徐念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于皇四子胤禛。钦此!”   大殿中顿时寂无人声,哨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早已经撤去炉火的大殿,一阵呼呼作响。   殿内众人纷纷转头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明显是松了口气,八阿哥僵直着身子,愤怒得眼中火星迸射,死死盯着隆科多。至于胤禟,他还是刚才的样子,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十阿哥忽然冲上前去抢过隆科多手里的遗诏,睁大眼睛仔细研读起来,许久,冷着脸大吼:“我不信!皇阿玛刚才明明白白说传位给十四弟的,隆科多你竟敢假传遗诏!”说罢便抡起拳头作势要上前去打隆科多,却被十三阿哥上前拦住,只能作罢。   经过十阿哥这一闹,所有人一下子回过神来,有的跪地参拜新君有的和十阿哥一样闹说隆科多假传圣旨。看来,这些阿哥是真打算在康熙的遗体前大闹一场了。   再看胤禟,他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四阿哥,而且脸上的表情越变越难看。最后,他的目光狠狠锁定住十三阿哥,大有将之大卸八块之意。   我心里着急到不行,都这个时候了,胤禟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忽然,我想起他前些日子曾暗中传见过丰台大营的提督成文运好几次,而十三阿哥又刚刚夺了丰台大营的兵权……难道胤禟他们原本计划让成文运率领全军到畅春园来勤王护驾?难道十三阿哥夺的便是成文运的权?那岂不是……   张廷玉已经挪过椅子请了四阿哥上坐,他看一眼屋里面那些闹成一锅粥的阿哥,叹气道:“大行皇帝仙去,应以国事为重善摄龙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日之事,上有先帝遗命,下有群臣拥戴,各位还是先向新帝行三跪九叩大礼才是”   张廷玉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那些先前说隆科多假传圣旨的官员还不得见了台阶就下,于是纷纷跪下给新君行礼。   八阿哥顿时面容灰白,看样子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和胤禟他们一起站在大殿中央,而且都侧着脸不正视四阿哥,似乎并不打算给四阿哥行礼。   隆科多盯着直直站立在大殿中央的三人冷声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三位是不打算奉先皇遗诏么?”   “我们不是不奉皇阿玛的遗诏。”八阿哥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镇定,只听他强忍着怒意大声道:“十七弟还没到,是否把他找来听旨?”   十三阿哥突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缓缓走到八阿哥身边,道:“十七弟正统率整个丰台大营的军马在园子外面宿卫呢,怕是没空。”   “老十三,你动作倒是挺快!”胤禟突然上前一把抓起十三阿哥胸前的衣襟,咬着牙恨恨挤出一句话,眼里面猛然升起许多的火星。   十三阿哥一下打掉胤禟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不以为然地说道:“也不是很快,只不过是比九哥派去的人早了那么一小步罢了。”   接下来情势越来越不妙,我只来得及看到两道身影飞快从我眼前掠过,接下来便是一阵拳脚相向的声音。屋内众人已经追至门口,我在他们出来之前飞快藏到了柱子后面。   胤禟伸手到腰间一摸,手上立时便多出来一柄发着寒光的长剑,十三阿哥见状,返身到大殿门口拿起刚才进门前放下的宝剑。   “九哥你先是暗中串通成文运企图举兵谋逆,现又在新皇面前如此大动干戈,既然如此,休怪做弟弟的不留情面了!”十三阿哥神色冷清道。   “哼!没人叫你留情面!”胤禟持剑冷笑,面上全是不屑之色。十阿哥见状,也拿了兵器加入战争。   三人刚要动手,和众人一道追出殿来的四阿哥却开口了,“九弟,你若现在罢手,今日之事朕概不追究。”   胤禟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视线越过众人朝大殿内看了一眼,直面四阿哥,冷笑道:“皇阿玛尸骨未寒四哥便称孤道寡起来,就不觉得不孝吗?且不论皇阿玛临终前的口谕和所立遗诏,我只问你一句,若皇阿玛当真要将皇位传于你,为何会让我们这些年长的阿哥三天前便随驾来此却独独没有通知你?”   四阿哥脸色立时惨白,看似想要发脾气却又握紧拳头极力隐忍,“皇考传位的遗诏乃是隆科多大人亲述,你们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这里所有的兄弟也都是共知共见,岂容你在此间怀挟訾怨,造作蜚语,肆行诬捏!”   正在这时,园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号角声,随即便有烟火被点亮,照得天空耀目一场。众人皆是纷纷抬头往天上看去。   是十七阿哥要率兵进来了吗?我只觉得心已经被揪紧到一定程度,除了担心就是惧怕。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仿佛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   十三阿哥见了那烟雾信号弹,转头与四阿哥对视一眼,对胤禟道:“九哥,十哥,你二人真的还要负隅抵抗吗?”   胤禟还未答话,八阿哥便开口道:“九弟、十弟,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你们还是放下兵器参拜新君吧。”说罢自己跪到地上给四阿哥磕了三个头。   “八哥,你……”十阿哥开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看到胤禟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戾气剧增,他抬头向天仰视良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也罢,既然八哥已经放弃,你们想怎样就随意吧。”说完随手扔掉了手里的长剑,目光在一大群人身上流转,忽的就穿破了重重的人丛,竟然就那样毫无预期地怔怔望见了我。   我们就那样隔着人海怔怔对视,天地间的事物仿佛都已经被无限虚化,只余下我们两个。脸颊上一片火辣,我只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千百回。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就知道我的胤禟会输得一败涂地,可如今切身体会了才知道,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被逼至走投无路,竟会是这样一种心痛到说不出来的感受。   胤禟抿嘴朝我微微一笑,我再也支持不住,沿着柱子虚脱倒地。倒地的过程中,我看见胤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要来接我,可他的脚始终都没有挪动过半步。   在场众人见状发出一阵嘈杂声,面面相觑后,都顺着胤禟的视线向我的方向看来。他们似乎对于我出现在此处很不能置信,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我瞧。   我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伸出早已经冻得僵硬的一双手,轻声唤:“胤禟……”   胤禟脸色白得可怕,怔了两秒才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拨开众人朝我的方向急奔而来。他揽我入怀,颤抖着牙关唤我:“宝贝,我在……”   这一声犹如天籁,把我从无助的泥潭里面解救出来。我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哀声道:“胤禟,回家,我想回家……”纵使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不认同你,你还有我,还有宸儿,还有家。不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   胤禟眼神茫茫恍惚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人等,柔声对我说道:“好,回家,我们回家。”说罢,再不看其他人,拦腰抱起我便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康熙六十一年的整个冬天都是在大雪覆盖下度过的,直到腊月二十日这一天,偌大的北京城里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至的阳光。   阳光很好,气候也算暖和,可总是感觉缺少一些热力,连花草树木投落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都是淡淡的,枯萎不振的,就好像是被月光折射出来的。   我打算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于是索性以装修之名关了珠宝店。   搬了桌椅独自到阁楼上落座,一个人静静地翻阅着残冬的诗篇。忽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四处一看,是一只云雀落在了屋顶上面。   云雀落踏在盖满积雪的瓦片上的足音甚是好听,就像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一样,听起来甚是舒心。   心中的暖意慢慢聚集到了一起,于是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房跳跃的微小声音,一下一下,很是清晰。   院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人一身朝服,隐约的阳光洒落在他显得有些疲惫的身上,我看得有些恍惚走神。   一早就在等他回来的宸儿飞扑进他怀里,欢快地唤着阿玛,他一把抱起宸儿在宸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父子俩说笑间,宸儿开始咳嗽。他皱着眉头替宸儿紧了紧衣服,然后叫书砚去把宸儿的药端给他。   从畅春园回来后宸儿的身体就时好时坏,他找了好多大夫来都作用不大。宸儿先天不足,娘胎里就带着病,服再多的药物都是治标不治本。   “在想什么?”沉思间,他已经从身后抱住我。   我微笑,回身投进他怀里,问道:“回来了?”他轻声嗯了一声,抱我抱得越发的紧了。我知道他心里烦闷,也紧紧回抱住他,只希望我的拥抱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扰人的纷争。   雍正在康熙驾崩后的第二日就举行了登基大典,又于同一日夜里将康熙的遗体匆匆装殓入棺,殡殓仪式也办得极为仓促。   那个曾经步步为营的雍亲王四阿哥,终于翻开了他人生最辉煌的一页,成为了历史上的一代君王。而他也正把当年在听雨轩对我说过的那番话慢慢变为事实,已经开始一步一步逐渐打压八爷党。   守丧期间,以八阿哥、十三阿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晋八阿哥为和硕廉亲王,十三阿哥为和硕怡亲王。以户部尚书孙渣齐暂理工部事务。   八阿哥对于一切事情似乎都已不再上心了,对上面交下的差事更是不甚在意,被雍正训斥几次之后干脆称病不朝。   十四阿哥回京之时康熙的遗体已经入殓进棺,他没能见到康熙最后一面,于是在灵堂大闹了一场,最后亦是大病了一场。雍正气他在灵前失仪,革去了他大将军王的封号,降为固山贝子,谴回府去养病。   雍正在诸多的压力之下开始反击,而他反击的第一步便是此刻紧紧搂抱着我的他。而这第一步的第一步,是他的额娘宜妃。   宜妃称病坐四人软榻见雍正而受训斥,这件事在整个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宜妃本人不便制裁,雍正就在她的下人身上做文章。就在前两天,雍正以宜妃的亲信太监张起用违禁做买卖为口实,下令将其发往土尔鲁耕种土地。雍正在命令里还说,如果他不愿前往边地,就让他立即自尽,但在其死后,仍要将其骨头送往被发谴地去。   第一步过后便是第二步紧紧跟来。雍正下旨将何玉柱发往黑龙江给穷披甲人为奴,并没收了所有的家产;一直在九贝勒府当差的另一个太监李尽忠也被发往云南边地当差;还有一直帮着九福晋料理家务的礼科给事秦道然亦以仗势为非作歹的罪名被逮捕。   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权利和地位都是物质上的奢侈品,可生命却又是如此的脆弱无比,根本没有办法承受那么多的奢侈。信念之于你犹如雄鹰的翅膀,如今你的翅膀受伤了,我不知道你痛到什么程度了,可我愿意陪着你一起痛,只希望我的怀抱能成为你的避风港湾。   “禟……”康熙离世过后我便这样叫他,一直不愿意在前面加那个陌生的“允”字。我知道他心里有无限的不平和憋屈,我知道他讨厌这个新的名字,于是不愿意去增加他的烦恼。   “什么?”他轻轻应我,头枕到我的颈脖处。   “你还有我。”这天下虽然输给了别人,可你至少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哭、陪着你笑、陪着你煎、陪着熬,不离不弃,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进我的领口,是一个男人悲伤无助的眼泪。   从畅春园他丢掉武器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失去的还会越来越多。   禟,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无论我从何种角度来解读你,你都是完美无缺的。现如今千帆过尽,你也褪尽了风华,可在我眼里面,你依然是没有缺陷的,永远都是那个尊贵骄傲的皇九子胤禟。   一日午后,胤禟去看重病的八阿哥,宸儿去了学堂,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仍然坐在阁楼上面翻阅书籍,才刚看了两页院门便被敲响。是书砚开的门,待看清来人之后便跪地行礼。   放下书起身静静看着楼下的男子,他如今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当年那个爽朗不羁的男子,那些本可以建功立业的年月,只因为一场镜花水月的孽缘一误再误。今时今日,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成功了,成为了雍正皇帝最得力、最信任的帮手。   细数门前的落叶,倾听窗外的雨声。与他相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回过头去看往昔的岁月,才蓦然发现十五年的时间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划过了。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经过畅春园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些谈笑风生的日子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待我整顿好情绪走下楼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坐在大厅里面喝茶了,看到我,他放下茶杯冲我温和一笑。   今日的十三阿哥与我那日在畅春园见到的时候截然不同,一张脸明显凹了进去,露出高高的颧骨,脸色在一身雪白的孝服下白得有点可怕。   我靠着门站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走进去,从容道:“给怡亲王请安,王爷吉祥。”心里却在猜测他这次来找我的目的。   他怔怔地看了我两秒钟,走过来伸手想要扶我,我先他一步侧身闪开,他的手在半空中愣了好久方才收回去。   “你竟也开始和我拘起礼来了。”他叹。   我亦是叹一口气,稍稍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看着他浅浅笑了笑:“今非昔比,你如今身份已与往日不同了,还是按规矩来的好。”不可否认,我的话语之中暗藏了对他的一丝芥蒂。   他黯声笑了笑,语带苦涩道:“想不到我们之间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可是,不管你信与不信,那日在畅春园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九哥他们的。”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   你不为难他们他们便会反过来为难你,你若一时心软他便会越发心狠。这便是紫禁城里面的生存法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至死方休。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抬头问:“不知王爷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他皱眉,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你竟还是不肯原谅我。”他转过身去长出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了。今日我来是受皇兄所托,皇太后不肯搬去宁寿宫,更是坚决不肯接受‘皇太后’的封号,皇兄使尽了一切法子都无济于事,遂让我来接你进宫去劝劝她。”   我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心里却是有点为难了。   德妃是我义母,待我极好,我理应进宫去劝解,可如果我进宫去的话胤禟肯定会知道,以现在这种水火不相容的情势来看,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正在两相权衡之际,十三阿哥开口轻声道:“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去的。”   “我去。”我几乎是和十三阿哥同时落音。   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年时间而以,一晃眼就过去了。德妃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见一面也就少一面。   进了西华门,我打开车帘朝外面看,迎面正好驶过来一辆不是很起眼的马车。与那辆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一阵风吹开了那辆马车的车帘,我无意识朝里面看了一眼,竟吓得尖叫着拉下了车帘子。   那辆马车里面的人,竟是李德全!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李德全的尸体!他的眼睛死死睁着,嘴角还挂着一丝乌红色的血迹,样子看起来很是恐怖。   十三阿哥急忙过来安抚我,“怎么了?怎么了?”   我瞪大眼睛看了十三阿哥两秒钟又飞快拉开车帘子,探出脑袋往外面看,可哪里还有那辆马车的影子。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十三阿哥有些着急了,一下掀开车帘往外看,稍许,回过身硬是抬起我的头让我正视他,问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很想回答他,我很想告诉他我看到了李德全惨不忍睹的尸体,可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抱住膝盖不住地颤抖。   良久,我终于缓过来,开口淡淡地回答十三阿哥:“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只死老鼠罢了。”他皱眉,摆明了不信我的话,但终于还是舒了一口气。   刚才走进永和宫,便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额娘!”接着便是一阵哀嚎,是十四阿哥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脑子里面只有三个字:来迟了……   十三阿哥拉着我快速进屋,德妃静静的躺在床榻上面,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高贵矜持,仿若只是熟睡过去而已。   屋里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除了十四阿哥外还有另外一人,正是当今皇上雍正,十三阿哥见状赶紧拉着我一起到床边跪下。   十四阿哥不住地放声痛哭,一个劲儿地重重磕头,边磕边哭道:“额娘,是儿子不孝,儿子不孝!”雍正则只是静静跪在那里,他的眼角也渗着丝丝的泪痕。   我心里面很不好受,史书上记载的明明德妃是雍正五年去世的,可现在还不到雍正元年,德妃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怎么会这样?   以前总想着时间还长,所以每一次都找借口说服自己不进宫来看德妃。如果早知道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我应该早来看她的。可这世间哪里有早知道,如果真有的话有些遗憾就不会发生了。   在这样一个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冬日下午,德妃离世了,至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从永和宫搬走,亦没有接受“皇太后”的封号。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时,十四阿哥突然冲到雍正面前抬手朝着他的面部就是一拳,雍正本就跪在地上的,现如今硬生生挨了一拳,顺势倒在了地上。   屋内一时间鸡飞狗跳、一阵忙乱,还混杂着太监宫女们的哭喊劝慰之声。   雍正拒绝了太监的搀扶,他从容地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平静道:“十四弟,如果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你,这一拳就当是我还你的。”   十四阿哥试图再次冲上前去,却被十三阿哥拦腰困住,“十四弟,这里是皇宫,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十四阿哥死命挣扎,“十三哥你放开!”然后又用手指着雍正忿忿然道:“你这个不孝的混蛋,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额娘!要不是你,额娘也不会去。这一切都是你这个不孝子造成的!”   十三阿哥患有腿疾,哪里困得住常年带兵身强体健的十四阿哥,只几下,便已经被十四阿哥推倒在地上了。   眼看着十四阿哥抡起拳头马上就要冲到雍正面前,我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之间,十四阿哥一愣,瞪大眼睛看我,拳头来不及收回,结结实实砸在了我的胸口上。   十三阿哥惊呼,我退着脚步向后倾倒,雍正忙伸手扶住我,冲十四阿哥大吼:“十四弟!”又低头望着我焦急寻问:“怎么样?很痛吗?”他开口叫人去传太医,我拽着他的袖子冲他摇头,他沉思片刻,同意。   我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勉强把那股钻心的疼痛给压了下去,推开扶着我的雍正,站直了身体,朝床榻的方向看一眼,平静道:“你们兄弟要打要闹我管不着,但可不可以让额娘走得安宁一些?”   沉默间,十四阿哥突然崩溃大哭,冲到床榻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不看其他人冲了出门。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次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听雨轩的房间里面,床边坐着的人一身明黄色龙袍,他的背影本应该是器宇轩昂的,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苍凉孤寂。   我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床边之人被惊动,忙不迭转过身按住我,有些急切地说道:“太医说你需要躺着休息。”   十四阿哥那一拳恐怕是使尽了全力的,我的胸口疼得很是厉害,于是听话的躺回去不再动弹。   两人相对无话,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笑意,我只看得到无尽的黯然神伤。我静静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他竟然会变得如此的没有话题可聊,相对而视,却陌生到了一定的程度。   往事历历在目,初见时御花园帮我在康熙面前说情的他,我十四岁生辰那天半真半假说喜欢我的他,十三阿哥圈禁时对着我发脾气说要报仇的他,我求他帮忙救人时抱着我索取代价的他,教我写字时严肃认真的他……   这么多个他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可记忆里面的无论哪一个他,都不能与眼前这个九五至尊的他重合到一起。   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是时间改变了他还是我仍然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为什么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了?   对视良久,他忽然俯身隔着被子紧紧抱住我,在我还未作出任何反应之前颤抖着声音道:“所有人都说我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安排人下毒害死皇阿玛的。额娘不肯受‘皇太后’的封号,亦不肯搬去宁寿宫,十四弟甚至说额娘临终前喝的那碗药我也在里面下了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所有人都在等着瞧我的笑话……”   我听得清楚明白,他说的是“我”而非“朕”,看来这个皇帝他当得确实是不太顺畅。也幸亏他说的是“我”而非“朕”,要不然我敢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被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我心里莫名的有些感伤,竟然完全忘记了挣扎。   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可是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反抗他,连他的生母和同胞弟弟也不愿意相信他。康熙本来就是将皇位传给他的,传位诏书也是早就拟好了的,至于为什么要在弥留之际把他一个人派出去祭天,只不过是康熙使的障眼法罢了。康熙不想让自己选定的储君过早的暴露在人前,他不想让自己选的继承人成为第二个废太子,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下一任皇帝,没想到反让四阿哥成了众矢之的。   我不太擅长安慰人,而且还是一个九五至尊的皇帝,想了好半天,终于开口:“四爷,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没有谋权篡位。”   我终究没有给他冠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称呼,我知道,现如今“皇上”两个字于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讽刺。   他浑身一僵,稍稍抬起头看着我,良久,方才开口:“为什么?”   我冲他微笑,当然是你那已经归天的皇阿玛告诉我的了。不过,我是不会说的。   “四爷,不管传位诏书到底是真是假,现在这个天下已经是你的了。别人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别人自然会对你改观,后世亦会还你一个公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未必;九份耕耘一份收获,必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圣祖爷对你的期望,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   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希望我费劲脑子想出来的这些安慰人的话能起点作用,不管怎么说,我是打心眼里希望他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他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坐直身子,伸出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我浑身一僵,变得心惊胆战起来。   这个人,该不会还没有忘掉旧情吧?   他愣了愣,忽然冲我一笑,收回手,轻声道:“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刚才逗你玩儿的。”   我顿时长出一口气。会开玩笑了,看来心情好了不少。他刚才那个样子,搞得我差点以为他老人家想要以权谋私把我弄进宫里来当娘娘呢。   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趁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退却之际赶紧道:“我帮你挡了十四阿哥那一拳,你得谢我。”   “我可是皇帝。”他不满。   我白他一眼。是谁刚才抱着我哭来着?才一会儿就开始用身份压人了,还真是过河拆桥。   我用手捂上胸口,脸上摆出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望着他哀声道:“哎呀,我的胸口好痛,非常痛,极度痛,痛死了。”   这招果真有效,才两秒钟他就受不了了,朝我摆摆手,“好了,受不了你了。说吧,想要什么?”   听他答应,我不假思索便把三根手指头举到他面前,道:“三个愿望。”   没想到这个时候《神雕侠侣》竟也能派上用场。只希望眼前的这个人能同那神雕大侠杨过对郭襄一般,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那你说说看,你都有什么愿望?”他问。   我摇头。不是没想好,只是现在还不能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并没有追问。   敲门声响起,一个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启禀皇上,和惠公主前来探望笙歌格格。”   我疑惑不解。和惠公主?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公主?   “叫她进来。”刚才孤独脆弱的男人又变回冷若冰霜的皇帝,时间之快,我有点不能适应。   门被推开,我好奇的探出脑袋朝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看,惊得不得了,进来的竟然是蛮儿!   蛮儿明明不是他的女儿,而且还和弘时两情相悦,这个人竟然封了蛮儿做公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马上朝已经站起身背对着我的人看去,很想对他破口大骂,可是不行。他现在是皇帝,刚才那脆弱的一面只不过是压抑久了的一通发泄而已,什么都证明不了。   “蛮儿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蛮儿俯身行礼,眼神却专注于地面,温顺得犹如一只小绵羊。   变回皇帝的人点点头,回身看我一眼,“十三弟已经通知了九弟,你可以安心在此处养病。”然后便甩给我一个背影快速朝门边走去。   门一合上,蛮儿便飞快扑到床边,“姑姑怎么样了?还疼吗?”还未等我回答便又马不停蹄抱怨起十四阿哥下手没轻没重,听得出来她很担心我。   心里很暖和,蛮儿终究还是原谅了我。我笑着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坐起身来,抓过蛮儿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许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会这样?”   蛮儿极其苦涩地笑了笑,用手环着我的脖子,整个人缩进我怀里面,许久,低声道:“前几日弘时哥哥带着我去求圣上赐婚,哪知道第二日我便成了公主。”   皇帝不同意弘时娶蛮儿?为什么?难道是嫌弃蛮儿没有优厚的背景?   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我本来一直就不赞成蛮儿和弘时在一起,毕竟弘时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注定的姻缘拆不散,本想着他二人能够幸福就好,没想到皇帝却给了蛮儿这样一个身份。   我没有开口安慰蛮儿,只是紧紧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体。这世间有多少的红颜悴,多少的相思泪,然而,所有的伤口都会痊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宅院,倍感亲切。向送我回来的十三阿哥挥手道别,我赶紧提起步子进门。几天没见到宸儿,不知道他想我了没有。   匆匆进了内院,才刚推开院门便看见书砚和一个背着箱子的老大夫正朝门边走来。那大夫正在朝书砚交代着什么,书砚不停地点头,没有看到我。   宸儿生病了。这是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   我飞奔上前,抓住书砚的袖子急问道:“宸儿怎么样了?”   书砚愣愣地看着我,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个时候回来,直到那个老大夫背着箱子告辞离开,她才开口:“格格,小阿哥他……”“快说。”我催促她,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安感觉。   书砚跪到地上,“是书砚失职,小阿哥昨日不小心从楼梯上……”没等她说完我已经夺路匆匆朝楼上跑去,没空理会背后响起的叫喊声。   果然,我才刚一上楼便听见宸儿的哭声。心里一抽,赶紧推门而入。   雪砚正端着碗哄宸儿喝药,宸儿坐在床上两只手胡乱晃动以示抗议,边哭边对雪砚破口大骂。宸儿的左脚上缠着雪白的纱布,隐约看得见一丝红色。   两人听见推门声都朝门边看来,接着宸儿便推开雪砚要下床,我在他落地之前跑上去扶住了他。   “妈妈,你去哪儿了?阿玛去哪儿了?你们怎么都不回家?宸儿痛……”宸儿扑进我怀里大哭。   我听着宸儿的哭声,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紧了,只能抱着他不停地哄。楼梯那么高,伤得一定很严重。   好容易哄着宸儿喝了药睡下,我出门,书砚和雪砚都在外面走廊上等我。看她们两个满面愁容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九爷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回来?”我记得刚才宸儿问我他阿玛去哪儿。   书砚和雪砚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干脆都低了头默不作声。我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一颗心慢慢地冷却下来,惊痛之下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   进宫的前几天我就觉得他心里有事情瞒着我,时不时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的,还经常在书房一坐到天明。现在想来,原来他很早就在计划着离开,怪只怪我对这份感情太过自信。现如今我在宫里面住了几天,还替皇帝挡了一拳,他终于还是找到借口把我从他身边推开了。   我知道他是想要保护我和宸儿,可他却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陪着他一起经受苦难。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掉,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难道我就只能赚钱同他同富贵而不能在他落难之时和他共患难?   我知道他有许多的不甘心,我知道这些日子他在暗中部署着什么,我曾有好多次想劝他放弃一切,削爵也好,幽禁也罢,我都会陪着他。可是我知道,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根本就不能忍受那种非人一般的生活。   我对他有信心,对这份感情有信心,可他却对我没有信心。这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对不起谁?   春节过后,天地万物渐渐复苏。   辞旧迎新,这个时代翻开了崭新的一页篇章——雍正元年。   因为是国丧期间,所以这个年过得并没有什么热闹而言,整个京城都被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着。   我把珠宝店的生意完全交给书砚和雪砚打理,没有时间更不愿意花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只一门心思呆在家里照顾宸儿。   等到宸儿的腿彻底好利索时间已经进入四月,这期间没有人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和书砚、雪砚之外的任何人接触过。宸儿多次哭闹着要找阿玛,我开始还要哄他两句,久而久之,就任由他去闹了。   我带着宸儿到天桥散心,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推开宅院的大门,我回身四下望了望,除了茫茫夜色什么都没有。自嘲地摇了摇头,拉了宸儿进门。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气味。挣扎良久,终于做出决定,起身穿戴整齐匆匆下了楼。   出了大门,转头一看,不出意外的在不远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墙而立。   他看上去轻减了不少,浑身上下透着疲惫,可眉目却依旧清冷。他就那样子和着夜色低头站在那里,似在思考着什么,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我顺着院墙的甬路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晚风凄凉,顷耳希声。虽已是四月,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不由得伸手拢了拢领口。   我的脚步声不算小,他不可能听不到,可他却仍然把头低着不看我。   我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默默地看着他清俊的侧面。   上帝赐予我们时间无非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的等待,四个月我都等过来了,更何况这一小会儿。   直到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看我。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对视,只一眼,仿佛已经是沧海桑田。   心中酸楚之际他却忽然逼上前两步,我正要后退却被他一股大力揽进怀里,“你……”才刚开口他却已经攫住我的嘴唇不顾一切地狂烈肆虐起来。   我挣扎,他却倾身将我压到墙壁上动弹不得。他的一只手捧起我的脸逼迫我承受他极具渴切的热吻,他的唇舌辗转于我唇上的每一处,舌头灵活得就像水里的鱼儿。只一瞬,我紧闭的牙关便被他诱撬开了一条缝隙,下一秒便被全然进占。   当一声似满足似喟叹又似渴求的轻吟传入耳中,我猛然间惊醒,顿觉羞耻难当。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那熟悉的眉眼,一颗心瞬间冰冷,随之一点一点慢慢结冰。   感觉到我的异样,他的吻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也越来越深,越来越专注,甚至还带点诱哄的味道。   我被困在他滚烫有力的怀抱里使不出一丝力气,脑子晕晕乎乎,羞耻的同时又似乎有着无法言语的愉悦。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就像干枯的花儿得到水分一样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即使这是折磨,只要是他给的,都希望永无止尽……   他还是放开了我,脸贴在我的脸上和我对视良久,最终是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你混蛋!”我使尽全力冲着他的背影大吼,这一声包含了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愤怒。   他没有停下来,甚至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反而加快了脚步。我想要追着他去,可想想又觉得可笑。   本来以为他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想通了,舍不得离开我和宸儿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惨淡的结果。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抛弃我,抛弃了这份感情。   翌日下午,十四阿哥来家里找我,我正坐在院子里给宸儿缝衣服上掉了的扣子,见他来,赶紧端了凳子让他坐下。   我知道十四阿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坐回原位继续缝扣子,顺道等他开口说事。   静坐良久,他把一封信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九哥临走之前交代我转交给你的。”   我手指一颤,尖利的针头紧跟着刺进皮肤里,顿时痛得无以复加。   十四阿哥看着我手指上冒出的血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愣了好久,方才放下手里的衣服,缓缓拿起桌面上的信封,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拆开。   信封连带着信纸从手中滑落,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抓起桌上的针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背。方才刺了一下已被十四阿哥捉住了手腕,“你不要命了?!”他大声吼我,一张脸愤怒难当,立马从我手里夺过针线连带着桌子上宸儿的衣服一起扔得老远。   我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纵声大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来。   今爱新觉罗.胤禟,有妻博尔济吉特氏,因其不守妇德,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他竟然写了休书!   原来,他昨天晚上竟然是来做最后的告别的。   纠缠了这么多年,爱过,恨过,聚过,散过,本以为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厮守在一起了,没想到他给我的结果竟会是这样!   我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他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九哥这一去前途渺茫,他是怕连累你和宸儿。”十四阿哥安慰道。   我不禁失神一笑,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发呆。   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所拥有的多不过付出的一切,既然爱情没了结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些什么。   见我不作声,十四阿哥起身对我说:“这些年我一直征战在外,竟没能叫上你一声嫂子。”   我收回游离的视线看他,他原来那一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里如今已染上了风霜,经过这些年的磨炼,他是真正成熟了。   “皇上为了避免我们几个和八哥接触,以前线军中需人为名,命九哥前往西宁军中效力,明里是普通的差事派遣,暗里却是将九哥远调京师。”他苦笑一声,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叹:“皇上已经下旨派我去遵化给皇阿玛守灵了,明天就走。”   我恍恍惚惚的,直到十四阿哥出了门才把精神完全集中起来,想着他这一去我们恐是再无相见之日,于是快步追出门去冲他的背影大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十四爷,珍重。”他身形一顿,回过身冲我咧嘴笑了笑,继而转身大踏步离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桂中天夜色寒,青光皎皎影团团。   夜,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心里面空荡荡的落寞。   玉盘似的月亮在云层中不停地穿行着,泛着淡淡的微光,洒着冷冷的清辉。月光像一张用银丝线编织而成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世界的所有角落,白晃晃一片亮堂。   将昏睡过去的宸儿抱上马车,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转身下车,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骨肉被生生剜离开一样,心痛难当。   下车看到站在马车前暗自抹泪的书砚和雪砚,我毫不犹豫的跪到地上,她们二人见状,也同我一起跪下。   “格格,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吗?”书砚哽咽着问我。   我摇头,强忍住眼泪拉起她们二人。   把一封书信交到书砚手里面,我嘱咐她:“书砚,这封信到了杭州后你去WaitingBar交给一个叫陈彦波的人,他看了自会安排好你们的。”然后又递给雪砚一个包袱,同样嘱咐道:“雪砚,这里面是两千两银票和能够让宸儿昏睡的药物,你记得千万收好。”   书砚和雪砚声泪俱下,我硬推着她们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催马启程。   宸儿,请原谅妈妈的自私,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不想和你分开,可妈妈必须要留在这里等你阿玛回来,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妈妈不能丢下你阿玛不管。   待马车终于从视线中消失,我终于忍不住,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天地间,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孤独,比寂寞还悲哀的孤独。   过了月余,彦波写信说宸儿已经平安到了杭州,并且书砚和雪砚他也做好了安排,叫我不要担心。   收到信的当天我便重开金至尊,开始全副心思投入到工作上面,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并不觉得有多累。   许晶晶跟着十四阿哥去遵化给康熙守陵了,她走之前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我们这一对难姐难妹以后将要散落天涯永无相见之日了。   不去店里的时候,我会泡一杯茶在阁楼上独坐一天。偶尔抬头仰望黄昏的四角天空,静看风吹云动,流光飞舞。偶尔也想去回忆些什么,可打开记忆的砸门才发现,那些曾经发生的故事早已经被荏苒的过往给覆盖住了,竟是不敢去揭开岁月的面纱。   雍正元年的春节热闹无比,像是要把去年的都补回来一样,从腊月二十八那天开始,大街小巷便是鞭炮声不间断,不分黑天白夜。   除夕夜,我自己下厨煮了一桌子菜,还特地买了一坛酒。盛饭的时候竟然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连着盛了三碗,待反应过来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竟是毫无食欲,于是便只顾喝酒。可似乎老天爷不怎么待见我,连喝口酒都被呛着了。   趴在桌子上咳嗽好一阵,眼睛一片模糊,我干脆再拿起酒坛子仰脖子大喝一口,如愿的再次被呛到。眼里的水蒸气终于凝结成水珠滑落出来。   不知道被呛了几次,手里面的酒坛子被一只略显消瘦的手拿走,我抬头望去,来人正目不斜视地看着我,眼里面的愤怒和怜惜对半分。   “棉花糖……”我扑进他怀里面,感觉到他浑身一颤,手里的酒坛子应声落地。   就像在野外流浪多时的旅人终于找到出路一般,高兴之余尽显疲惫。我脑子里嗡嗡一片响声,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此刻靠着的胸膛滚烫而且令人安心。   埋在心底的哀疼随着意识渐渐散去,我似乎听见了一声绵长的叹息,似乎听见有人在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可我无心理会,身子轻飘虚浮,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似的,只觉得自己已经越走越远,直至无法回头。   我又陷入了那个梦境,秋风萧瑟的季节,锦衣华服的清朝男子,苍凉孤寂的背影,刻着一个“九”字的圆形玉佩……   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识,男子依然悲伤地念着那首《锦瑟》,“胤禟……”我出口喊他,那背影却突然一下消失了。我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却是脚下一空,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吸引着急速往下坠落。   四周都是黑乎乎一片,我张开口想要喊叫,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全身上下都被挤压得生生发疼,仿佛活生生被人剜肉剔骨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黑暗中那个背影再次出现,他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亮光,他依然是那个背朝着我的姿势,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却怎么都靠近不了……   我挥舞着手臂胡乱挣扎,总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些什么,总觉得此刻如果不抓住,那么以后将永远都留不住。   脑袋似醒未醒之间手臂被一个人紧紧握着,随即便是一阵呼喊:“笙歌,快醒醒,快醒醒啊……”   费尽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十三阿哥满脸焦急的看着我,见我睁眼,握着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直到我皱眉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收了力道。   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十三爷,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他抢过话头,于是两人都不再提昨晚上的事情。   我和十三阿哥认识那么多年,有些话,不必说亦是明白的。   我生了一场重病,在家里足足养了半个月。在这一场大病中,我度过了三十岁生日,正式迎来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生辰当天,蛮儿出宫来看我,她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大济,而且是和以前很不一样的大济。   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我激动万分,同时也很困惑,连忙追问事情的缘由。   原来那一年大济母子被四阿哥从刑部大牢救出去后刘大婶就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是四阿哥收留了大济,还给他改了名字。最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大济竟然就是那个邬思道。   我隐约记得那一年四阿哥生辰,在雍亲王府里有一个人在我哭的时候给了我一块手帕,还安慰我不要哭。那时候我失去记忆什么都给忘了,现在想来,那个人不就是大济吗。   蛮儿缠着叫我进宫去陪她,我几番推辞不下便也应了她。再过不久,弘时就要出事了,我去陪陪她也好。   进宫前,我找到十三阿哥,把金至尊的地契交给他,叫他转交给九福晋董鄂氏。   现如今九贝勒府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董鄂氏是个好女人,她一个人要养那么一大家子人,我理应帮帮她。    ☆、第一百二十章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   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那里啊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   春秋和冬夏   ——《那些花儿》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停滞不前,就算下一刻天地即将连成一线,岁月的齿轮仍会继续转动。   雍正二年的春天,十阿哥受命护送泽卜尊丹巴胡图克图返喀尔喀,托辞不行,居张家口,私行祝祷,犯大不敬罪,被削爵终生拘禁。   我提笔给皇上写信,写好后让十三阿哥转交,过了两天十三阿哥回复说皇上改了主意,十阿哥已经被派往偏僻处不经传召不得返京。   我微笑着向十三阿哥致谢,正感叹三个愿望少了一个之时他又开始做起来了说客。   “笙歌,你就见见皇兄吧。皇兄他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都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了。”他说。   已经记不清这是十三阿哥第几次这样说了,我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只是摇头。相见不如怀念,到了如今这一步,见或不见已经没有分别了。   雍正三年二月初的上午,我和蛮儿正在屋子里跟着宫女学绣手绢,弘时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拉起蛮儿就朝外面走,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不说什么。这几年我是看着他们过来的,想爱而不能爱的滋味我是懂的。   蛮儿去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她一进门什么都不说就抱着我大哭。她领口的一颗扣子松了,我伸手去替她扣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她那原本洁白如雪的脖子上有一个暗红色印记。一下扯开她的领口,果然,从她的脖子到胸口的地方全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   我盯着那些暧昧的痕迹看了许久,蛮儿发觉后先是一惊,然后立马慌乱无比的赶紧合上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哀声道:“姑姑,别……”   良久,我叹口气,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蛮儿今年已经十七岁,这种事情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怀里的人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姑姑,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不知礼仪廉耻……”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尤其是最后一句,我几乎听不见。   我又是一阵心疼,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姑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们如今都已经这么亲密了,可否想过将来?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蒙上几分羞涩,复而又染上一丝恐惧,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欲言又止,最终说道:“姑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的,你可不可以去见见皇阿玛?皇阿玛喜欢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怎么了?”我有点不安。进宫两年,我是一次都没和皇上见过面。每次十三阿哥来当说客劝说我都被我挡了回去,如今蛮儿开口让我去见他,应该是弘时出事了。   “下午的时候弘时哥哥带我去求皇阿玛赐婚,当时皇阿玛正在和几个大臣议事,他跪在养心殿怎么都不肯起来,皇阿玛盛怒之下将他放逐出宫去给十二叔做儿子了。”   果然如此!   看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真要着手处理自己的儿子了。   蛮儿轻哭出声,我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安慰。这个可怜的傻孩子,她和我选择了同一条不归路,喜欢上了一个不被认同的人。看她如此痛苦,我即使知道不会成功也决定去试一试。   我没有立即去面圣,而是稍微等了那么几天,估摸着那人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去的。   到了养心殿,苏培盛告知皇上正在和廉亲王议事,我便只好在旁边屋里稍作等待。   一壶茶水伴随着隔壁屋子传出的怒骂声进了我的肚子,终于坐不住,不顾苏培盛的阻拦冲到那扇紧闭的房门跟前。   正犹豫着是转身离去还是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然后便是八阿哥缓缓走出来。他的眼神茫然空洞,走路颤颤巍巍的,出门时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多亏苏培盛及时扶住。   八阿哥看到我似乎有点意外,但他只是朝我点点头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以前无论哪一次见到八阿哥都是温文儒雅、举止得体的样子,现如今见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倒是头一回。   “格格,里边请吧。”苏培盛替我开门,我收回视线,叹口气迈脚进门。   几年不见,那做了皇帝的人看上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容光焕发,反而越显轻减。他端坐在那里两手放在桌案上面,看着我嘴唇紧抿,眼里面的神色复杂难懂。   我给他请安,他不叫起身,我也懒得等他开口,自行直起身子。   地上落着一本散开的折子,我俯身捡起来看了看,竟是让八阿哥休妻的折子。折子现在在我手里,看来八阿哥是不打算依旨行事了。   苦笑一下,把折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   两人相对无话,我看着那桌案上摆着的一摞折子发呆,他则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两颗琉璃珠子低头把玩起来,整个屋子里只听得见两颗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的“碰碰”声。   “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情。”我决定主动打破沉默。   半晌,对面那人终于抬起头来,他将手中的琉璃珠子重重置于桌上,眼里面的惆怅一闪即过,冷冷道:“如果是蛮儿和弘时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可能!”   他莫名奇妙的脾气刺激到了我,又听他说蛮儿和弘时的事情不可能心里面更气,于是直视他的眼睛大声反问为什么,他盯着我看了两秒悠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道:“没有为什么!”   “那我要说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呢?”我问。   “那也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就回答我,而且态度坚决无比。   我有点困惑了。十阿哥的事情他都答应了,按理说,他应该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和我多做纠缠。蛮儿和弘时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暗生情愫他不可能不知道,蛮儿和弘时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究竟为什么他宁愿封蛮儿为公主也要拆散二人?   我三步两步走到桌案前,稳住心神,道:“我要知道原因。”我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相信他也听得出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他眯着眼睛看我,两眉间距邹然缩短。我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心里主意已定,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对视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他收敛了神色坐回椅子里面,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良久,方才道:“蛮儿……是十三弟和小蛮的女儿。”   我彻底傻了,他的话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蛮儿是小蛮生的女儿,也是十三阿哥的女儿,现在还是皇家的和硕公主,她身上流的是爱新觉罗家的血,所以他和弘时不能够在一起……   可是,我明明是在京城遇到蛮儿的,她怎么会和远在杭州的小蛮扯上关系的?   有很多的事情想不通,于是看向坐在那里的人,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也只有他能给我这个答案。   他似是明了,叹口气,解释道:“蛮儿两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不断派人暗中寻找,可是一直未果。你出事后九弟把蛮儿送至我府上,我开始本来也没有留意,后来皇后告诉我说蛮儿的后背上有一个‘祥’字我才知道的。”   这么说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蛮儿是十三阿哥的女儿了。   “十三爷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知道。”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那你们为什么瞒着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充满了气的气球,所有的怒气都聚集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这个人,他明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蛮儿,却瞒着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知道小蛮是康熙下旨赐死的人,蛮儿的身份不能曝光,可我和小蛮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会害她的女儿?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又问了一次,刚才的怒气已经被强制压了下去。   “蛮儿的身份特殊,一旦被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冒不起这个险。”他低头看向桌面,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现在知道的人怕是不少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我继续追问。   他用手捂住额头,略微有些迟疑,“八福晋,这事儿就是她捅出来的。本来所有人都只以为蛮儿是我收的义女,可老八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暗中派人到杭州去调查了一番。现如今皇家的阿哥和格格不顾伦理纲常暗里私通一事已经在京城里面传开了。”   我一阵心紧,刚才他和八阿哥的谈话我隐约听见了一些,好像和八福晋有关又好像和弘时有关。现在想来,说的怕就是蛮儿身世一事。   他才登基三年,皇位可谓是还没有坐稳,如今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来,只怕是落了某些有心之人的口实。这些天宫里面没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开,怕也是他下了严旨禁止的。   难怪刚才八阿哥出去的时候那么落寞,他的福晋不顾后果捅出那么一档子事来,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赔进去了,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转身匆匆从养心殿离开。   回去后蛮儿问我情况,我只是摇头,看着她的脸从充满希望演变成绝望,我有点于心不忍。   有那么一瞬间真相差点脱口而出,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蛮儿要是知道和自己的亲堂哥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定会崩溃的。   数日过后,有消息传来,八阿哥最后还是奉旨休了嫡福晋郭络罗氏。据说,八阿哥是含着泪写的休书,然后一病不起。   没过两天,一个更为轰动的消息在京里炸开了锅,八福晋被休回家后,在娘家里纵火自焚了。   所有人都盛传八福晋刁蛮无理,脾气急躁,善妒成性,都说八阿哥不敢纳妾是因为畏惧悍妻,就连康熙也说她是大清朝“第一悍妇”。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被大家认同的女子,她在八阿哥意志消沉的时候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她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爱情的真谛,她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无字的挽歌。   人活一世,至少应该有那么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却世间所有,不求有结果,不求得到对方的回报。   有些人不需要刻意去摆弄姿态,也能够让人过目惊鸿。八福晋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真正的奇女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雍正四年正月,八阿哥允禩、九阿哥允禟先后被削夺宗籍;允禩被改名为“阿其那”,圈禁于景山寿皇殿;允禟被改名为“塞思黑”,以“僭妄非礼”,革去黄带子,除宗籍,逮还京师。   二月光景,天上仍在不停撒落着雪粒子,万事万物皆是白茫茫一片。我跪在养心殿门前一动不动,仿若一尊石化了的雕像。   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似的挂在檐前,闪着青白色的冰光,它们是那么亮,那么光辉,我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想要流泪。   天地间寒风呼啸,冷得我直打哆嗦,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朝看来,可只是一眼便转过头匆匆离开。   “格格,皇上说了,不会见您的,这大冷的天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苏培盛在一旁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劝说我,可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予理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觉得自己已经头昏脑涨的时候只见一人缓缓迈着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一步步朝我走近,蹲□静默看了我一会儿,眼中带着怜惜与痛楚,轻声问道:“老九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为了见他一面你竟连命都不要了……”   我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刚想开口问他皇上愿不愿意见我的时候脑中却是一痛,眼看身子就要软倒下去,面前的人伸手及时稳住了我。   他稳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我围上,然后用手摸摸我的额头,皱眉道:“连续十天来养心殿门口跪着,可真有你的……”   我无力地笑,问道:“十三爷,皇上还是不肯见我吗?”   十三阿哥默然良久,黯然道:“九哥这几年在西宁很不安分,他不仅撒下大把的钱财在民间收买人心,而且还采取秘密方式与八哥、十四弟通信,他甚至还暗中招兵买马,扩张势力。皇兄本就对他极为不满了,现如今你又为了他这般模样,皇兄心里难免会有些火气。”   我苦笑。就算他在西宁暗中进行着什么那又能改变什么?年羹尧不是紧跟着就被派去西宁了吗?一切不都在那个身在高位之人的掌握之中吗?他不是在雍正三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夺封爵,撤佐领,于西宁软禁了吗?   十三阿哥不说话了,只是扶着我一步一步在雪地里慢慢行走着。我失了神智一般茫然地看着远方,一双脚似有千金重,步子迈得毫无章法。   有时候,沉默比什么话语都来得有力量。   我脑中一阵嗡嗡作响,浑身上下开始哆嗦起来,只觉得呼吸再也难以维持。十三阿哥发觉异常,立即询问我的状况,我不语,只是笑着摇头。   蹒跚走了两步,终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喷出一口鲜血,两腿跟着一软,终于朝地面扑去。   十三阿哥惊叫着来扶我,“笙歌,笙歌,你怎么样了?”   我早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眼睛仿佛被人吊了一块石头一般,恨不得立即闭上再也不睁开。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一个明黄色身影匆匆跑了过来。   我做梦了。我梦见自己身处于一个长长的黑漆漆的走廊里,走廊里面烟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   走廊不是很宽,左右两边都是漆黑的墙壁,前后两个方向延伸到我的视线以外,我似乎还隐约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脑子里面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我迈着脚步朝前走,仿佛只有朝前走才能寻到出路一样。走了很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团亮光,心下一阵激动,赶紧向着那团亮光小跑而去。   就在我马上快要接近亮光之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宝贝,你真就这样走了吗?你不要我和宸儿了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透着无限的眷念和哀伤,我忍不住停下步子回身看,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正专注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个男子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他是谁。友好地朝他笑笑,我打算转身继续朝前走,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宝贝,不要走,我爱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柔情,无限的爱恋,就像在倾吐遥远而绵长的思念一般。刹那间,我只觉脑中一痛,那些坎坷波折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面转了一万八千遍过后终于成功重组。   记忆的画面清晰无比,那些爱恨交织的纠缠一一回到我的脑子里面。我终于记起了这个男人是谁,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   想转身奔向他,却听见一个遥远飘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沛珊,只要朝前走,你就可以抛开所有的一切回到你自己的时空了。”   我犹豫了。朝前走可以回到自己的时空过单纯美好的生活,而如果转身回去的话,就还要继续去完成那未完成的爱恨纠缠。   在清朝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儿,我想回到他们身边去承欢膝下。可在这个时空里也有两个我至亲的人,我如果走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抉择?   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回到自己原来的时空。   不顾身后人的呼喊,我抬脚开始慢慢朝前走,每走一步心就碎掉一片,最后麻木不堪。   光源触手可及,我却久久不敢伸出手去接近。   往事如潮水一般在脑子里面翻腾着,那些爱和恨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让我躁动焦心过。意志开始动摇。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似是什么落地的声音。我只觉得心内一阵凄楚,再也不犹豫,转身朝倒在地上的人狂奔去。   禟,如果这是一场命定的生死轮回,我愿意留在此生此世,留在有你和宸儿的时空。生活是一场四季轮回的交替上演,而你,就是每个季节里面最美丽的音符。失去了你,我的生活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仿佛听见一声来自岁月的长长叹息,我知道,那是它在替我惋惜,可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一点也不。   有人在耳边不停呼喊着我的名字,似乎是十三阿哥的声音。   嘤咛一声,睁开泪湿的眼睛,不无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听雨轩的大床上。视线上方围了许多脑袋,有光脑门的,有梳一字头的,见我醒来,所有人脸上都出现喜悦的神色。   “可算是醒了,我马上去找太医来瞧瞧。”十三阿哥大喊着风一阵跑了出去。   “妹子,你终于醒了。”大济高兴道。   “姑姑,你昏迷一个月了,可吓死我了。”蛮儿喜极而泣。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对大济和蛮儿咧开嘴笑了笑。蛮儿说我昏迷了一个月,那肯定是病得很严重,一定把他们都吓坏了。   听见一声凳子移动的声音,我转过头朝发声的地方看去,竟看到了他,那个我不顾风霜雨雪在养心殿门外跪了整整十天都没能见到的人。   他也在看我,眼里面满是担忧,一如当年的四阿哥。看得出来,他似乎想要过来却又在犹豫。   蛮儿和大济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然后我听到大济说:“妹子,你好生歇着,我和蛮儿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说罢就拉着蛮儿出去了。   我睡着不动也不说话,隔了好久,我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接着便是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伸进被子来握住我的手,温度不低,我却感到那手在颤抖。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憋着眼泪,只恐下一秒便会放声痛哭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你了,可你回宫的这几年我才明白,爱情不是随便的什么东西,说放下就能放下。我假装你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可当你说出你相信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要放下你根本就办不到。”   他的声音很嘶哑,带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我终于眼泪成珠。   就连十三阿哥都已经选择了成全,他竟然还选择念念不忘!他对我,究竟是爱得有多深?   “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虽然你每次来见我都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可我还是很开心。我只要知道你还在这皇宫里,只要每天偷偷藏在暗处看看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出声阻止他。   他摇头,苦涩地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很自私,用皇权来压迫你,不让你见老九。可我心里害怕,怕你见着他就再也不愿意呆在这个皇宫里了,我怕以后要一个人独自面对无边无际的孤独……”   我回握住他的手,望着他黯然神伤了许久。   爱,直至成伤,之后就是永远。   这个我打从一开始就选择忽略掉的男人,我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怕是永远都结不了枷了。   “第二个愿望。”   “什么?”   “用我的自由交换他的性命。”   他久久凝望着我,眼神显得有些恍惚,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愤懑。良久,终于对我点了一下头。   可我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我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合上了疲惫不堪的眼睛。耳边有人在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鱼洗净撒干水分,在鱼头和鱼尾下部分别切上一刀,抽出鱼腥线。鱼身改刀,切瓦块片。撒盐、撒料酒,腌渍一刻钟。鸡蛋一只、水、面粉,调成糊,洒在鱼身上。放入锅内,烧至六成熟,加上由白醋、糖、料酒、盐、味精调成的酸甜汁液,最后加入淀粉勾芡。   我把自己关在厨房忙活了好半天,一道“糖醋脆皮鱼”终于新鲜出炉。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以前总是嫌麻烦只在他生辰的时候做给他吃,他总是抱怨吃不够,所以今天我特地挑了一只体积很大的鱼。   出了厨房,十三阿哥看着我神色凝重:“笙歌,你真的决定了?皇兄当日答应你只是气不过你用自己来交换九哥,你可有想过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微笑着点头,把饭菜整整齐齐放进食盒里面,回答他:“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和你玩游戏?”   我自然是决定了的,早在来保定之前皇帝让大济把那药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就算是天地坍塌了我也要那么做,所谓生死五五分,醒得来我就认命,醒不来就抱着一块儿死。   十三阿哥知道我的决定后惊讶之余只是劝慰,并没有把事情告诉给他的四哥。这点,我很感激他。   马车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保定直隶总督署门前。十三阿哥下车伸手来拉我,我闭上眼睛叹口气,终于把手递给了他。   刚下马车,一众人等早已经跪地迎接,十三阿哥对那领头之人问道:“胡什礼,可都安排妥当了?”   那胡什礼小心谨慎地看一眼站在十三阿哥身后的我,低头答道:“回王爷,都安排好了。不过……”胡什礼再度朝我看来。   “本王带来的人你也敢怀疑,活得不耐烦了吗?!”十三阿哥厉声道,那胡什礼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跪到地上磕头赔不是,然后亲自给我们领路。   到了那个院子门口,十三阿哥停了脚步,说在门口等我。我点头,跟着胡什礼进了院子。   我仔细数了数,门上的铁索足足有十把之多,不光这些,还有拿着长戟站在门口的两打精干侍卫。   我的眼睛开始酸胀起来,看那胡什礼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一一打开那些铁索,心情越发的汹涌澎湃。   抬脚就准备往里面走,胡什礼却上前伸手将房门挡住,他看一眼我手里的盒子,恭敬道:“笙歌格格,请恕奴才无礼,奴才必须得检查这盒子里的东西。”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胡什礼竟认得我。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随即冷冷冲他一笑,打开了食盒的盖子,讽刺道:“我杀人一般用刀子的。”胡什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神情颇是尴尬,恭维了两句便大步走开了。   屋子里又闷又热,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难闻气味,想必来之前十三阿哥就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   房间虽小却由于没有一样家具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屋内之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袍子坐于一堆枯草上,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我。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的样子,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消瘦得非常厉害。想必这些日子是吃了不少苦的。   “你来了?”他说得非常轻松,就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好像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隔着四年多的岁月一样。   我咧着嘴微笑,慢慢走到他面前坐于地面,打开食盒把饭菜一一摆到地面上。因为是夏天,饭菜都还是热的。   拿出筷子递给他一双,他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微笑道:“你做的糖醋脆皮鱼最和我心意,没想到此生还能再吃上。”然后便端起饭碗开吃,一如当年一样   我心里面很是酸楚不堪,却是极力的控制住眼泪,端起饭碗陪他一起吃。   不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这都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餐饭了,我不能让眼泪成为主角。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他的嘴角却一直都是上扬着的。   “为什么不恨我?”他边说边放下碗筷。   我也吃完了,待把碗盘收拾回食盒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恨你?”   “我记得走之前写了休书给你的。”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像梦里面做过无数次一样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记得自己嫁的是殷禟,不是爱新觉罗.胤禟。”   他的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揽过我紧紧抱着,热气呼在耳畔我觉得有点痒,双手却死死环住他的腰不愿意放开。   “真是个痴傻丫头,总有办法让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低沉,我却听得清楚明白。   “那用你的性命来偿还如何?”我开他的玩笑。   他想也没想,“好啊”两个字脱口而出。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我竟是愣住了。   我不敢用力气呼吸,只怕连微弱的呼吸也会牵扯到心中的痛苦。闭上眼睛把头置于他的胸前,只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沉默良久,我仰起头问他:“你后悔吗?”我虽没指明问的是什么,可他一定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情。   他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淡淡一笑:“我爱新觉罗.胤禟这辈子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心中除了苦涩再也没有其他。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以他的聪慧才智,大可不必屈居人后,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一辈子都对八阿哥不离不弃,甚至于现在落到这步田地还坚定地说自己不后悔?   他轻轻叹气,把我的头再次按压在他的胸前,轻声问:“知道八哥为什么只有弘旺一个孩子吗?”   我的心一紧,猜到了什么,于是便抬头望着他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   他并没有等我说完就点头了,眼神里面满是愧疚。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飘忽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等了好久,终于开口道:“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因为一次意外,八哥为了救我被马蹄踏重□,从此再不能……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意外是八哥事先设计好的,他约我出去遛马,又暗中找人对我的马做了手脚,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我知道八哥这么做是想要拉拢我,我当时也很气愤,可他为了救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当时我就决定,穷我一生之力也要帮他得到他想要的。”   我一直都参不透为何胤禟对于八阿哥的夺位之心会这么的支持,原来一切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竟然因为八阿哥一个小小的计谋便甘愿放弃一切,我敬佩不已,也只有这样有担当的男人才值得我林沛珊为他不顾一切。   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伸出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呵呵笑起来,“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把头转向一边,吸一下鼻子红着眼睛道:“谁哭了,是沙子跑进眼睛里面了。”   他低笑着用手转过我的头,俯身尽数吻干我的眼泪。他的唇在我的脸上辗转游移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叹一声终于覆上我的嘴唇。   他的吻很是轻柔,轻柔得就像是在吻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样,不带一丝亵渎。我缓缓回应他,静静享受这离别之吻。   我和他,我们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仿佛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在我的脑子里面已经模糊了影像。   二十年的时间弹指间一去不复返,匆匆流年,那些争夺,那些哀伤,那些爱恨,那些所有的所有都已然成为荏苒岁月里的一抹抹过往,偶尔翻开看看,只会觉得人生不过一梦罢了。   走出院门,阳光依旧灿烂得不可方物,十三阿哥靠着一棵大树等我,见我出来,一脸紧张迎上来扶住我。我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药性还没有发作呢。”   十三阿哥笑着摸摸头,接过我手里的食盒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厮,肩并肩和我走在一处,时不时还转过头观察我的情况,活像我下一秒便会倒地而亡一样。   出了直隶总督署我们便直接往京城赶。这是我和另外一人的约定,我来保定见胤禟最后一面,然后回宫再也不离开。   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宫里那位知道了我瞒着他也服了那药会不会大发雷霆?如果我醒不来了他会不会气得将我挫骨扬灰?   到了半夜的时候药性开始发作,我只觉得冷到极点,里里外外裹了好多层却还是哆嗦得厉害。慢慢的,鼻子里面开始流出腥甜温热的液体,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伸手抚上脖子的地方,想要找寻原本一直戴在上面的东西,可一摸才知道,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把玉佩还给了他。   十三阿哥脸色煞白,红着眼眶把我抱进怀里,他不停地用帕子给我擦鼻血,不停地哽咽着重复道:“笙歌,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十三爷。”我艰难地出声唤他。   他把耳朵凑近一些,我继续道:“他……就拜托你了。”他听了不住地点头,眼眶泛红,嘶哑着声音道:“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管怎样,一定会把九哥带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赶紧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十三阿哥,喘息不稳地说道:“十三爷,如果……我醒不过来了,替我把这封信交……交给皇上……告诉他,这是我第……第三……三个……”   我终于倒在十三阿哥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的呼喊声我已经无力去回应,除了累还是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发现自己踩在一朵看起来很软很大的云层上面,身子虚飘飘地在高空中不停的移动着,而且还越升越高。   身边飘过无数的云朵,散了聚聚了再散,就像那些已经远去的故事,想抓都抓不住。   更神奇的是,我竟然是穿着现代的衣服,竟然做回了林沛珊。   不知道往上升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白发白须却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老者,他手轻轻一点,我脚下的云朵终于停止了移动。   “你是……月老?”我记得古装片里面月老都这副装扮的。   那老者用手理了理胡子,笑呵呵的朝我点头,轻轻地回答我:“我是月老。”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急追问:“那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唇角轻轻抿了抿,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执着于“情执”二字罢了……”   他念的是我十四岁那年在月老祠求的签文,还记得当时解签的师傅就说我命格奇特,注定了这一生的情路艰辛。回首我在清朝的这一生,还果真就印证了那签文。   “是你把我带到清朝的?”我问。   他再次理了理胡须,轻轻摇头:“能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只有宿命。”   我顾不上什么宿命不宿命的,只急切地追问,“那我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变回了林沛珊,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回去二十一世纪了?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情执是一切苦恼的根源,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纠缠还会继续下去,如果你选择离开,一切都将结束在此。”   他的话说得意味深长,我似乎明白却又好像没有完全弄懂,“那如果我离开了,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之中带着悲悯,却摇头不再说话了,似乎在等我做决定。   良久,我艰难的对着他点头,道:“我愿意离开。”既然留下来还要继续纠缠,不如就此放手,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所有的人。   月老慈祥的冲我微笑,他轻轻朝我挥了一下衣袖,我便一下子由高空跌入万丈红尘之中。急速下落间,他略显虚无的声音从高处飘落下来:“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   新。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有多少的风花雪月被埋葬,有多少的爱恨痴情被遗忘。我们微笑着,哭泣着,想要禁锢时间,想要安然的度过一世春秋,到头来才发现,我们的执着不过是在一段岁月的流失中毁掉了自己。   浮华一世转瞬空,只有寄希望于下一场轮回,希望在下一世的轮回里,所有的人都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番外:长相思(禟)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长相思》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这一天是我四十三岁生辰,而我也知道,这一天也将是我的祭日。   来保定之前,现在的皇帝以前的四哥曾屈尊降贵到牢里来看过我。他告诉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他身边,如果哪一天我和她再见面,那一定就是我的死期到了。   前一天我就见过十三弟了,他安排了人来打扫屋子,然后又找人抬了水给我洗澡,还给我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十三弟虽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我的死期到了。   那个傻得为了见我一面宁愿连续十天在养心殿外面跪着的傻女人,那个我这一辈子都抛不开的傻女人,我知道,是她要来了。   她真的来了,带着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来给我庆祝生辰。如果我们的时间足够多的话,我一定要亲口告诉她,这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辰。   她说要我用自己的生命来弥补对她的亏欠,我本以为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她说的竟是真的。   那天半夜,药性发作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很难受,可心里却是轻松的。没有惊动外面守着的人,就这么静静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忽然很想纵声大哭,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很是难受。   无边的往事历历在目,一幕一幕,清晰犹如昨日。   开心的、失意的、荒唐的、放纵的……   一桩桩,一件件。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年没有去招惹她,我这一生会不会过得不一样,该笑的笑,该闹的闹,不会无端端生出诸多顾忌来。   在遇到她之前,我是自命风流的皇家阿哥,论起玩女人来我敢说兄弟当中没有一个赢得过我。我曾经当着兄弟们的面说女人不过是衣服边角上的一丝花纹,作用不大,可有可无。我也经常派人去搜罗各色美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有时候还会往其他兄弟府里送一些。   十四弟问我如果哪一天我爱上一个女人怎么办,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会亲手掐死她,可事实证明,那个时候还真是年少轻狂啊。   爱情是陷阱,爱情是武器,爱情是让人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明知道却还是不顾一切掉了进去,并且掉得心甘情愿。   她总是不听我的话,几次三番用死亡来逃开我。她的这种做法把我伤得几乎是体无完肤,可却仍然放不下对她的感情。   她跳崖后我过了一段非人的日子,我始终不相信她会狠心抛下我自己离去,于是便天天等天天等,从开始的希望到慢慢的绝望,最后终于把对她的感情转化成了恨,一种爱到了极致的恨。   她在养蜂夹道出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可我没有立马去见她,因为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十三。   心中的恨意更深一层,我暗自发誓,如果她回到我身边,一定要是她自己主动走到我身边来。   我天天晚上去养蜂夹道偷偷看她,好几次都被老十三发现,可那又怎样,我看自己的女人难不成还要事先知会他?   额娘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觉得她身上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像个野丫头。其实我知道,额娘不喜欢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因为我是真的爱上了她,额娘不希望我为了一个娶不到的女人不理府里面的那些女人。   不知道额娘是怎么知道我夜夜去养蜂夹道看她的,竟然派了杀手去刺杀她,还好我及时赶到,要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是回到了我身边,却是带着算计来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不管怎样,只要她在就好。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我有多介意她和老四的那一次,我的女人为了救其他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打包给那个我最讨厌的人,那是我爱新觉罗.胤禟这一辈子最恨的一件事。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回了曾经的幸福,可猝不及防的,她又一次选择了死亡,而且还是用老四送的那把匕首。   难道爱我就真的那么难?难到她宁愿死也不愿意面对我而活?   醒来的时候看见躺在身边浑身浴血的女人,我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到了极点,一颗心石化到再也不愿意复活,只想抱着她的身体和她一起永久沉睡下去。   老四带走她后我一直过得混混沌沌,八哥十四弟他们用尽了一切方法劝说我作用都不大,直到知道她失忆了,我终于在大醉一场后开始慢慢振作。   我决定恨她,如果遇见她一定要狠狠伤害她。我以为自己做得到,可在御花园见到失忆后的她时,却发现我根本就是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二废太子的时候皇阿玛带她去畅春园无非是为了试探,试探我的同时也试探她。皇阿玛何等精明,她失忆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皇阿玛都必须得试探一下。   我知道皇阿玛暗中找人监视我,于是就随便找了几个女人逢场作戏,只是没想到会被她撞见。   失忆后的她会爱上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可我始终忘不掉她满身是血躺在我身边的样子,于是不断地提醒自己应该恨她。   她去给老四过生辰,她帮着老十三在皇阿玛面前说情,她跟老四学写字,她跟老四和老十三有说有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很生气,可生气的同时又发了狂的想她。   千叟宴那天十弟和十四弟好说歹说了大半天,我终于决定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想她,非常想。可当我去找她的时候老十三竟然在她的房间里面,而且他们二人笑得很是开心。我转身便走,只觉得自己痴傻得可笑。   她喝醉了,书砚来找我,我匆匆赶去竟然看到她在勾引老四和老十三。我气得想杀人,一把从老四手里抢过她,刚想破口大骂,可所有的怒气全被她那句“棉花糖”瓦解、尽碎。   上辈子真是欠了这个女人的,不然我不会爱她爱到恨却还是放不下,不会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扔到地上给她践踏,不会甘愿忍受她的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番外:长相思(禟)   我知道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都很害怕,其实我也很害怕,害怕皇阿玛哪天会突发奇想的给她指婚。   为了不让皇阿玛给她指婚,我必须得想法子把她从紫禁城里面给弄出来。正苦无办法之时,收到他阿爸和塔的来信,她的额吉病重。我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四十八年我奉命送芯蕊回蒙古翁牛部落的时候见过一次和塔,和塔当时以为她跳崖身亡了,望着我良久,只叹气说那都是她的命。那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的苍凉和无奈。   后来她平安回来了,我派人给他阿爸送了消息,过后的好多年也会时不时把她的消息给蒙古她的家人送去。长此以往,来往也就多了起来。   犹豫再三,我终于派亲信往蒙古送了一封密函,暗中交涉好了一切。密函一送出去我就开始后悔了,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只能这么做了。   没多久,和塔果然给皇阿玛上了折子,事情也如我所料,皇阿玛和太后商议之下决定送她回科尔沁。   本以为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本以为用不了多久我和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一起了,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我还来不及告知她我的计划皇阿玛就已经把她送走了。   皇阿玛就是皇阿玛,我们做的事情,就是再隐秘也没一样能瞒过他老人家的法睛。想来这些日子,他是故意按兵不动的。   和她分开之后,和塔会不时写信告知我她的近况,知道她每天都在等着我我恨不能马上抛开一切冲到她面前去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我爱她。可为了不让计划胎死腹中,我必须得压制住对她的浓浓思念。或许再等上几年,皇阿玛就不会反对了。   我一直都想不通和塔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怀孕的事情,如果早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就算是拼了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和她分开的。   和塔来信说她失踪了,我急得几天几夜没办法合眼。恨不能长出一双千里眼,只想马上见到她。   她竟然一声不吭就失踪了!为什么?!   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都没能找到她,后来才知道,我之所以找了几年都没能把她找到,完全是因为一个叫陈彦波的男人。   我和陈彦波即是生意上的搭档也是相交多年的知己,认识他是在我十六岁那一年,那时候他家是开客栈的,我跟着皇阿玛南巡。皇阿玛微服住进他家的客栈,我本也对他没多少留意,可某一天忽然听见小小年纪的他在给他的父亲出主意做生意,于是便渐渐开始留意。观察后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少年天才,对经商有着不一样的见解,我也是从小就对经商兴趣浓厚,于是两人顺其自然成了知己好有。   只是没想到,我一直当知己看待的人竟然会在背后捅我刀子。我叫他帮忙找人,他竟然把人给我金屋藏娇了。   探子告诉我她在杭州并且已经嫁人的时候,我气得想杀人,杀光所有的人。可除了踢翻面前的桌椅板凳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得知实情,我匆匆赶去了杭州。那时候我和陈彦波已经多年未见,会旧友是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在“歌飞小筑”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陈彦波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夫妻,即使她装得再像可还是忽略了最重要一点,头发。试问有谁成了亲还会梳着少女的发髻?   不过是一场事先安排好了的试探游戏,可看着她不顾一切冲上去为陈彦波挡刀子,我的心裂了好多道口子,生疼生疼的。   她竟然会为了别的男人如此的舍生忘死,那我呢,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呢?我和她之间到底算什么?   我知道她恨我,可没想到她竟然和陈彦波生了一个儿子,即使后来查出那是我的儿子我还是觉得自己那一颗不知道碎了几次的心被狠狠刺痛了,只因为她的不坦诚。   她总是有本事把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降低到零,我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也许真的应验了那句话:在爱情里谁付出的多一些就注定是输家。在她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输家。   所以,当她来找我,抱着我哭、抱着我对我说她爱我的时候,我又一次选择了原谅。   爱了这么多年,还共同拥有一个儿子,我不选择原谅她还能怎么样?   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是我主动,从来都是我一次又一次追随着她的脚步在移动。我在她身后跑得跌跌撞撞,也曾三番四次的绝望过,支撑着我的,不过是对她的那一份放不下的牵念罢了。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时间就像是从指间流出的细沙,轻轻一瞥,二十年的时间已经从生命里面滑过,风过无痕。   面对死亡,我一点都不惧怕。可我竟然舍不得就这样死去。我还想再抱抱她,她走的时候我忘了告诉她我爱她,我还没有看着我们的宸儿长大成人,还没有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手中的玉佩是她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么多的岁月过去了,它仍然光鲜依旧,靓丽无比。送她玉佩,好像还是昨日之事一样,可我们却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时间。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在毫无防备之下醒来,已经是前世今生,一切再难回首。   鼻子里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我颤抖着身体倒在那一堆枯草上面。疼痛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意识,可却仍然不愿意丢开手中的玉佩。   我知道,死亡也许就在前方不远处了,我仿佛已经看见它在和我招手了。   闭上眼睛,最后吻了吻手里的玉佩,终于在疼痛的海浪里慢慢失去了知觉。   笙歌,我最爱的宝贝,这一世我们错过的太多,没关系,下一世我会找到你,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抛开一切来专心爱你。下一世,天上人间,我的世界,只你一人而已。    ☆、番外:最后的最后(一)   雍正五年正月初十,天气又阴又晦,高空中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厚云。北风吹得呜呜作响,世间之物均被厚厚的积雪遮盖着,看起来没有一丝活气,显得很是萧索。   傍晚时分,紫禁城内的听雨轩大门紧紧闭着,可门口却站着一个人。许是由于连日来持续降大雪的缘故,那人被冻得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搓手的同时不停在门口转着圈走动。   一阵脚步声在雪地里响起,守在听雨轩门口的那人闻声望去,待看清来人之后立即上前行礼:“奴才见过怡亲王,王爷吉祥。”   来人一身绛紫色锦缎雪裳,外罩一件黑色羽缎披风,看似尊贵无比可身形却消瘦得很是厉害,面色如纸,尤其是他的双腿,走路的时候有些颠簸。他正是当今皇上的十三弟,和硕怡亲王允祥。   允祥走至门边站定,看了一眼闭着的院门,对先前守在门边之人问道:“苏培盛,皇兄还是不肯出来吗?”说完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苏培盛低着头恭敬答是,允祥望着茫茫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紧闭着的院门。   院内种着很多的桂花树,只是北京城正值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树枝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和长条的冰棱子,完全寻不出一丝绿色。   一棵树下跌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袍服的男人,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很大的酒坛子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他的周围还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有的立着,有的横躺着,姿态各不相同。   允祥在离那人五步远的地方静静站立良久,终于还是摇摇头走上前去抢过那人手里的酒坛子,语重心长道:“皇兄,笙歌她已经不在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就不要再和自己过不去了好吗?”被允祥称作皇兄之人正是当今的雍正皇帝。   雍正听了允祥的话神情微怔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望着允祥神情悲戚道:“可是她明明答应过我的,她说过,只要我放过老九她就陪在我身边一辈子的。她明明就答应过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她竟然瞒着我也服了那药,她宁愿跟着老九一起下黄泉也不愿意守在我身边……她竟然就那样死了……就那样死了……”一席话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了。   允祥俯身很是艰难的把雍正从雪地上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劝道:“皇兄,忘了她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相信她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雍正木然的将头靠在允祥肩膀上,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面已经随着那个名叫博尔济吉特.笙歌的女子的离世变成了一片空洞,除了无情的冰冷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任何。   他当初会答应她用自由交换那人的性命有一半原因是在和她赌气,气她为了那个人不惜牺牲自己。可后来心里还是有点暗自庆幸的,他坚信,只要自己一直守着她,一直爱着她,总有一天她会将过去的那段感情全部忘掉的。   他已经将他们未来的生活计划得完美无缺,可没想到十三弟从保定带回来的竟然是她早已经冷透了的尸体,她除了“勤政爱民”四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   或许,这就是宿命,它带着你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起点。那些自欺欺人的美好画面,那些原以为会属于自己的甜蜜憧憬,不过是奢望罢了。   允祥看着自己的皇兄痛苦难当的摸样,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日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了。如果皇兄知道笙歌和那人都还活着,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允祥记得,那日自己把笙歌的遗体运回京之后,皇兄就彻底精神崩溃了,他只好独自料理笙歌的身后事。封棺之前,他去和笙歌做最后的告别,握上她手的那一刻却惊奇发现原本还冷冰冰的身体神奇般竟然有了温度,紧跟着也有了心跳。他兴奋不已,以为她会活过来,可眼巴巴守了整整五日她依然还是沉睡摸样,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权衡再三,他吩咐所有知情人隐瞒事实,替她建了衣冠冢,然后悄悄把她送到了打从醒过来就一直迷糊不清的九哥那里。他会这样做,为的不过是希望她用生命换来的结果不被辜负罢了。   过去的一段,不过是浩瀚时间撒下的渺茫点点,它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只占了边边角角,而我们,终将向前看。   人生不过是一场浮华而不真实的盛宴,欢声笑语,迎来送往。等到宾客散尽后,回头观望才忽然明白,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好的展望未来。   雍正五年八月末,正值秋风萧瑟的季节,一个身穿深蓝色棉布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苍凉孤寂,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孤傲不凡。他背在身后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块通体翠绿的圆形雕花玉佩,玉佩露在外面的那一面刻着一个“九”字。他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那男子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当风而立的那个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后站了人,后来的男子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他也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表情看不出多少变化。   前面的男子抬头仰望天空,继而出声缓缓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悲凉,那是让人心疼的悲凉。   吹来一阵凉风,后面的男子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前面的男子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他盯着咳嗽的男子眉头微微蹙到一起,然后缓步走上前去,低声询问:“十三弟,还好吧?”听得出来语气里面透着关切之意。   被唤作十三弟的男子咳了好一阵终于缓过气来,他有些无所谓的笑着摆摆手,轻声道:“九哥,好久不见。”然后两人相视而笑,慢慢移动步子走向迎风的悬崖边上。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默了许久,那十三弟出声问道:“九哥,你已在这山林之中闭世一年了,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被唤九哥之人望着远方的群山翠林缓缓叹出一口气,平静道:“这一年在这深山野林之中过着真正意义上的平静生活,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决定去杭州接宸儿,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离开这里。多走一些地方,多看一些大夫,也许哪天她就醒过来了。”然后他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再度眺望远方,脸上的神色似在回忆着什么,接着道:“想想咱们兄弟,前半辈子为了那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的,现在回头看看,自己都觉得可笑。”   “是啊,以前总觉得只有得到那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可现在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东西。”   那一日,两名男子立于高高的悬崖绝壁上慢慢细数着过往的一切,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静默、时而眺望,直到日暮低垂方才离开。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重温旧梦,故人已去。人生有多少个白驹过隙,记忆最深刻的,永远都将是时光荏苒所铸成的那一抹哀伤。   也许闲暇时,我们会忍不住扪心自问:到底是时间在捉弄世人,还是我们的记忆将与时间长存?   雍正七年十一月,怡亲王允祥病情加重,卧床不起。雍正帝加倍关怀,时常亲自去怡亲王府探病。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怡亲王允祥薨逝。雍正帝伤心不已,下旨恢复其本名胤祥,并亲临怡亲王府至祭送灵,葬礼上因诚亲王胤祉“迟至,无戚容”大发雷霆,哀愤交加,回宫后病倒。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帝驾崩,享年五十八岁,庙号世宗,乾隆二年三月,葬于清西陵。 ☆、番外:最后的最后(二)   时间:2008年八月   地点: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某间病房   收拾好东西,我坐在床边等着许晶晶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来接我出院。左等右等,第N次看表后,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起许晶晶来了。   那个死丫头,她昨天明明拍着胸脯说今天十点钟准时来接我出院的,结果都已经十一点一刻了,我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见到。   许晶晶为了救我也是受了伤的,只不过她伤得不重,不像我,因为被坍塌的房梁砸断了一条腿在医院整整躺了三个多月。这期间,我先是无缘无故连续不间断昏迷了二十天,醒来后还没缓过气又被匆匆转院到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我老爸老妈均是爱国之人,许晶晶告诉我,说是地震发生后没几天他们就把我扔给刚病愈的许晶晶照料,夫妻俩双双争当志愿去了。   许晶晶还说,我们是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被救援队搜救出来的,当时救援队刚把她给弄出去就发生余震,是一名志愿者不顾余震之身犯险把我从阎王殿给拉回来的。巧的是,那个救我小命的志愿者竟是她从高中时代起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的完美天神表哥。   等到十二点,病房的门终于被推开。许晶晶站在门口双手捂胸气喘吁吁,眼里面满是悔不当初的神色。   我抬起头刚想发飙,一个巨人,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为了维持我淑女的形象,我不得不把那些损人不利己的字眼咽回肚子换以温柔的微笑。   许晶晶风一样冲到我面前抱住我,大声道歉:“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记错时间了。”   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本来的怒气已经随之消除了一大半,但还是鼓大眼睛使劲瞪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把头偏到一边不予理睬。   死丫头一头扑倒在病床上,眼巴巴望着我欲哭无泪,开始对我实行疲劳轰炸:“呜呜呜……沛珊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让聪明可爱的你坐在这里苦等我两个小时之久,我该骂、该打、该杀、该被林沛珊小姐唾弃……”   我暗笑不已。这死丫头,每次都是这样,竟说一些让人生不起气来的话。好吧,看在她这大热天不辞辛苦来接我出院的份上,本小姐就暂且原谅她一次好了。   我出声笑起来,伸手去使劲捏她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苹果脸,“好了,再说下去的话,我倒是觉得你可以直接拖去菜市口问斩了。”她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跳起来,大声道:“哇,几个月没用了,没想到这招对付你还是这么管用。”说罢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两人正在床上闹作一团,冷不丁从头顶上传来一声咳嗽,我闻声一把刨开许晶晶挡在我眼睛上的头发。一个长得可以和韩国巨星李准基媲美的男人正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面满是促狭的笑容。是刚才站在许晶晶身后面的那个男人。   我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许晶晶起来,还来不及开口,那个俊美的男子便说道:“表妹,这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个知书识礼、温柔可人的死党?怎么……”他盯着我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是想笑未笑的表情,很明显对自己刚才的话有所怀疑。   我伸手在许晶晶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这个死丫头,我这么多年用心良苦竖立起来的淑女形象都被她给破坏掉了,连一点渣都不给我剩下。   死丫头厚脸皮的冲我歉意苦笑,然后指了指那个长得极其妖孽的男人对我道:“沛珊宝贝,这个妖孽男是我表哥肖恺寒,他就一神经病加智障,咱不必理他。”   某妖孽在许晶晶头上拍了一下,指着许晶晶抗议道:“喂,我说许晶晶同志,你表哥我好歹也是一绝世美男子,怎么到你这儿就成神经病加智障了?”随即收了手看着我笑得很是欠扁,“林妹妹,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小许同学早年间就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他忽然凑近我,“而且,我电脑里面还有好多你的照……”许晶晶扑上前去捂住了肖恺寒的嘴巴,很及时的止住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反映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肖恺寒说的事情,大喊着许晶晶的名字跳下床去追早已经跑出门的身影,跑了老远还能听见身后肖恺寒那欠扁的大笑声。   许晶晶之前跟我说过,出院后住他表哥家,并且还以毛爷爷的名义发誓说她那个表哥一周七天里有六天半的时间都不在家。可见到肖恺寒本人以后,我宁愿在天桥下安家也不愿意住在一个不良分子的家里。怎奈何那个卑鄙无耻的妖孽男肖恺寒,他不顾我的反对硬是把我连带着我的行礼一起塞进了他那辆招摇炫目的跑车里面。   奥运会的时候,妖孽男肖恺寒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乱了,竟然带着我和许晶晶去看了开幕式。看开幕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任劳任怨给我和许晶晶当牛做马。可也仅仅限于开幕式那一天罢了,后来又恢复成他原本的痞子样了。   某一天,我用肖恺寒的电脑上网,无意间一瞥,看到一个名为“猪宝贝”的文件夹。在好奇心的怂恿下,我打开了那个文件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被肖恺寒命名为“猪宝贝”的文件夹里面竟然全都是我的照片,足足有两百多张。   看了一下照片上的时间显示,最早的竟然是05年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我也称得上是千姿百态,可就是没有一张眼睛是看镜头的,明摆着,我被偷拍了。   打电话去质问肖恺寒,他很不义气的把他的表妹我的死党许晶晶同学给出卖了。我匆匆跑去隔壁房间把许晶晶从被窝里揪起来拷问,可怎么摇都把她弄不清醒,于是转身冲去电脑前把所有的照片全部删除。   后来被肖恺寒知道了,我以为他会怎么样,没想到他只是告诉我他还存了备份档案。   我把家里的三台电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所谓的备份档案,肖恺寒又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急得团团打转,后来还是许晶晶告诉我的。   我气得恨不能拿刀把肖恺寒那个妖孽男一刀劈成两半。他竟然把我的照片存在了他公司用的电脑里面!   奥运会结束后,许晶晶提议说在北京找工作,我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试试运气,于是便天天跟着许晶晶一起跑人才市场。   在肖恺寒的公寓里住着,那个许晶晶口里面一星期有六天半不应该在家的妖孽男我几乎是每天都可以碰到,而且他每次见到我都不忘调笑几句。要是遇上我面试失败,他笑得更是大声。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我得出一个结论:许晶晶以前夸她表哥的那些话纯属扯淡!妖孽男肖恺寒简直就是我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的克星!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准备彻底放弃历史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一所重点中学聘用我当了历史老师。   许晶晶早在找工作受挫之初便转了专业,现在一家大型化妆品公司做销售,貌似发展得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她没有双休,这就意味着我周末的时候要一个人面对那个妖孽男。我觉得有必要等领了工资后自己出去找房子住。   周末的早上,我正捂着被子闷头大睡之际房门便被敲得震天响,下狠心不去理会,怎奈何敲门的人发挥了许三多“不抛弃、不放弃”的革命精神,我只能掀开被子去开门。   “今儿周末,咱们去故宫玩吧?”肖恺寒依门而立,脸上的笑容即可恶欠扁却又透着一股子真诚。   “肖大公子,有你这样的总裁,你那家规模不小的广告公司怎么还不倒闭?”我马着脸说完便不理会他回身继续上床捂着被子睡觉。   一阵脚步声从门边踏过来,被子的一角被人拉开,肖恺寒把脑袋探进来,玩笑道:“你要是再睡下去,我不介意扮演王子的角色把你吻醒。”   我懒得理他,翻身朝向另外一边继续睡觉。心情不爽到了极点,好好的一个周末,全被他给搞砸了。   “我真吻了啊?”背后的人还不放弃,我闭着眼睛继续不理他。   毫无防备的,整个身子被一股大力搬回另外一侧,紧接着,唇上便被覆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猛然一下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我是又惊又怒,立刻开始拳脚相向。   “肖恺寒,你这个大色……唔……”刚挣扎着说了两句他的唇又覆了上来,这一次可谓是来势汹汹。他翻身紧紧压制住我,三两下就轻易化解了我本就对他构不成多大威胁的抵抗。   他的吻又深又急,带着无限的狂热和眷恋,舌尖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追逐着我不停躲闪的舌头,直至我放弃抵抗,跟着他的节奏一起舞动起来……   一吻结束,我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意识朦胧间,耳边传来他微微带着喘息的声音:“宝贝,你的小嘴儿可真甜,和我想象的一样甜。”   他的话让我猛然失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是什么都没能够抓住。   迫于肖恺寒那个大色魔的淫威,我还是跟着他去了故宫。看着那张妖孽到极点的脸我心情就好不起来,于是便假装听不见他的喊声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很快便如愿和他走失了。   穿梭在古色古香的红墙黄瓦当中,我走得很慢,生怕错过沿途的美景。伸手一路抚过那一排排略显斑驳的宫墙,总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沧海桑田,仿佛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这气势恢宏的紫禁城是历史的见证者,曾经有多少英雄豪杰穿梭在这一条条青石甬道之上,他们或快或慢地行走着,走过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段历史。   脑子里忽然冒出“爱情”两个字眼,不禁思考,这一道道红墙是否也见证过那些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会是什么身份?皇帝?王爷?阿哥?格格?他们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鲜花和掌声?会不会有荆剌和泪水?   一阵凉风袭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一男一女在宫墙下拥吻的画面,一闪即逝,不留痕迹。   不禁咧开嘴角微笑,我好像是真的听见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回过神来,已经身在一座院子门口了。抬头望了望,门匾上写着“听雨轩”三个烫金大字。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转身离开,却听见有人吟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猛的顿住脚步,久久不能回神。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外冒,砸在脚下的青石上面,噼啪作响。   吟诗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那首《锦瑟》,我仿若受到什么驱使一般,转身飞快冲进那听雨轩里面。   一进门,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抱住了那个背影。   被我抱着的人一愣,随即便有笑声传来,肖恺寒回身抱住我,用手替我擦干净眼泪,痞里痞气地望着我道:“林妹妹,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哥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苦笑不得,伸出手去捶他胸口,他也不反抗,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待我情绪闹完了,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可算是把你给等到了。”空气中传来他的叹气声,仿佛与遥远之外的某一个未知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久远而绵长。   “刚才是谁在念诗?”   “我。”   “为什么要念《锦瑟》?”   “随便捡的一首。”   ………   接下来的时间,肖恺寒带着我穿过了无数的宫门,经过了无数的宫墙。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总觉得这种情景似曾相识。   我们肩并肩步伐一致地慢慢行走着,长长的甬道仿若没有尽头一般,怎么都走不完。   回身一望,背后竟是模糊一片。渺渺时空,茫茫人海,怎么都找不出分隔的界线。   抬头望天,云中似乎传来一声长长的   叹息,不待我反应过来,已经被肖恺寒拉着走出好一段距离。   不禁在心里重复肖恺寒刚才念的诗句,重复了几遍心情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何处繁华笙歌落,不问曲终人聚散。   古往今来,唯有“爱情”两个字眼亘古不变。   刹那芳华,红颜弹指老,人生如梦,醒时万事空。   ——全文完——    ☆、结文感言   呃。。。。抱歉,其实此文早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完结了,只是当时在其他站签的约,但晋江这边也不想坑,想了好久,还是来填满了。。。。   下面是结文时写的一些唠叨,不喜可直接无视掉。。。。   怎么说呢,其实说是结文感言,可只有上帝知道这只是某珊的一大段无聊的牢骚罢了。   呵呵,《散尽笙歌》从2011年4月开始在凤鸣轩言情网上面连载,可如果是从晋江上面跟着无良的某珊来凤鸣轩的都知道,这篇文其实是从11年二月初的时候开始起航的。   《散尽笙歌》从开始到结束,就好像是一趟行驶得无比龟速的慢慢慢火车一样,连载期间,总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可总算还是不负众望爬到了终点站。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太迟了。   当初开坑的时候本来只想着能写出三十万字已经是极限,没想到通篇下来,竟然洋洋洒洒快四十万字。希望亲们不会觉得某珊啰嗦。   没想过弃坑的作者不是好作者!某珊也曾经N+N次想到过放弃,也曾一连N多天不动手敲一个字,可试了好多次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深情专一的棉花糖,舍不得执着倔强的笙歌,舍不得潇洒不羁的拼命十三郎,也舍不得严肃却对爱情执着的四爷。只因为想要给他们的故事一个结局,于是决定再次背起行囊重新上车出发。   不是自夸,某珊是一个爱阅读的人,总觉得生活中如果没有书看便活不下去。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其实我连清穿从哪一年开始走红网络的都不知道,并且以前看穿越小说的时候只要一看到清穿就头痛(主要是欣赏不来清朝那些人们特别的造型,哈哈……),后来随着年龄慢慢的增长,阅读的范围慢慢开始变广,试着读了一本清穿(具体是哪一本貌似不记得了,疑似《梦转纱窗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疯狂在网上搜罗清穿晚上捂着被子熬夜看。   清穿小说看了一堆,做过四爷党,做过八爷党,做过十三党,做过十四党,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没有原因的爱上了那个叫爱新觉罗.胤禟的男子,于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踏踏实实做起了九爷党。   其实会写这篇文完全是因为某珊脑袋的一时发热,在看过的清穿文里面,我家棉花糖十部有八部都是配角,有几部好容易当上男配,可都被作者大大们描写成与男主作对的反面角色,大多不得观众的喜爱。于是我就决定动笔为棉花糖写一个故事,一个我也不知道写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故事(都说了是一时脑袋发热,脑子里面自然是没有什么内容的)。   《散尽笙歌》是某珊的第一篇文,也可能是最后一篇文吧,因为码字实在是太……那个啥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次。   因为是处.女之作,文章写得并不好,无论是情节还是文笔,都有待提高。我甚至不敢回头再去看自己写出来的那些文字,因为写的时候是想到哪儿就写哪儿,所以总觉得文章有很多不足之处。也有过大修的打算,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大家第一次看到的总是最难忘的,于是就这样吧。   其实,最初写的结局是笙歌死去,可后来想了想,还是做了改动。也许这个结局也不是大家心目中最理想的结局,可就让它这样吧,至少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了,至少大家还可以想象一下后续内容。   最后,要感谢所有看文的大大们,谢谢你们在这一年里不断给某珊鼓励和支持,没有你们,也许我早就弃坑了。谢谢你们陪着某珊,陪着棉花糖和笙歌一起度过这一年岁月里的春夏秋冬。希望某珊的一时脑袋发热,能够让大家看文愉快。   最后的最后纯属恶搞,大家可直接无视……   欢迎大家在文章的最后耐心观看我们本期的《清穿大本营》,我是主持人黄灵珊。   黄灵珊:阅读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某珊一直认为,会花时间阅读的人便会懂得整理生活,所以,我们本期的主题是“书好看”。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正手拿话筒全神贯注主持节目的某珊在铃声不屈不挠响了N久之后终于无奈接听了电话。接完电话,某珊苦着一张小脸对一边正坐着喝茶的导演说:“导演,刚才学校导师打电话来说我毕业前有一门课程未及格,现在立刻马上必须得回去重修。”导演两只眼睛左右转了转,似在打着什么主意,最后,柔和声线道:“去吧!去吧!什么都不比学业重要。”于是某珊千恩万谢背上自己在地摊上淘来的手提包往公交站狂奔而去。某珊走后,导演坐在那里笑开了花,眼里闪着狡黠的阴光,他拿出电话迅速播下一串数字,说道:“乖女儿,这里有个节目急需主持人,你赶快过来吧。”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导演连连点头,“是,就是那部《散尽笙歌》,今天来的全都是重量级嘉宾。”大约半小时后,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匆匆赶来,导演交代了两句后便正式开始录制节目。)   主持人:众所周知,当今网络文坛,穿越文占据了网文的半边天,而清穿文又占据了穿越文的半边天。今天,清穿剧《散尽笙歌》剧组震撼来袭,他们将陪同我们畅聊《散尽笙歌》创作中的趣事。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出剧中的几位主创人员,他们分别是九阿哥胤禟,女主角笙歌,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   一阵音乐后,帷幕缓缓拉开,几位俊男靓女纷沓而至。   主持人:欢迎几位主创人员来到我们的《清穿大本营》,请给在现场和不在现场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胤禟:各位网友大家好,我是剧中唯一的男主角爱新觉罗.胤禟。   笙歌:Hello!大家好,我是穿越到清朝的林沛珊,我在古代的名字是博尔济吉特.笙歌。   胤禛:(捂着嘴咳嗽一声,神情微冷)大家好,我是最后的胜利者爱新觉罗.胤禛。   胤祥:全国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文韬武略样样都精通的“拼命十三郎”爱新觉罗.胤祥。   主持人:欢迎各位,(指着场中央的沙发)各位先请入座吧。   主持人:熟读清穿的朋友们都知道,现在清穿在网络上爆红,电视剧就拍了好几部,网络上的清穿小说更是不计其数,《散尽笙歌》出现的时间可谓是踩在清穿的尾巴上,我想问一下,前面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代表作品,不知道在座的几位接下这部剧会不会觉得有一些压力呢?   胤禟:我们几个在接这部剧之前都是没有看过清穿小说的,会接这部剧完全是被故事情节所吸引,压力什么的,反正我是基本没有的。   主持人:可以说一下吸引你的地方吗?   九阿哥胤禟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女主角笙歌笑,笙歌则睁圆杏眼瞪一下胤禟,低下头面色绯红。   主持人:呃……什么情况?   胤祥:(坏笑)一看就知道主持人功课做得不够。我九哥那可是花名在外,你说吸引他的能是什么?   主持人再次看向一脸狡黠的胤禟和满脸娇羞的笙歌,顿时恍然大悟,于是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来。某位格格的脸更红了,十三阿哥的笑声更大了。   胤禛:(轻咳一声)十三弟,现在可是现场直播,当心皇阿玛看到。   于是经过一阵笑闹后,录制继续进行中……   主持人:呃……说到H,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三位爷都是和女主角笙歌纠缠一生的人,那么是不是你们三位都和我们的女主角……嗯……那个啥过?   笙歌从沙发上站起来作势要离场,幸好被胤禟及时拉住,轻声软语哄了好一阵才肯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去。   于是,节目再次继续……   主持人:我们接着聊刚才的话题吧。   胤祥:(举起双手作无辜状)四哥和九哥都有过,我没有,我以皇阿玛的名义发誓。   主持人:(了然点头)那既然是这样,请问四爷和九爷,你们那个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呀?   胤禟:(不顾笙歌掐在他手腕上的细指)这身子太柔软,我绝不会让它有机会属于别人。   笙歌:爱新觉罗.胤禟!   主持人:四爷呢?   胤禛:(直接忽视掉笙歌投去的求救眼神,深沉一笑)这辈子,怕也就这么一次吧。   主持人:笙歌呢?能与这样两位优秀的男子那个啥,应该会有许多感想吧?   笙歌:(满面含羞)如果不出意外,十次有九次我都会哭,所以当时光顾着哭去了,没顾上去想太多。   主持人:十三阿哥没有和我们的女主角那个啥,而且还因为笙歌被圈禁了好几年,你会不会觉得想不通呢?   胤祥:(笑着叹气)其实刚开始也恨过,觉得是自己上辈子欠她的,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是得不到,挺郁闷的。后来看着九哥和笙歌一路走来,便慢慢放下了。   胤禟:他那一身大病小病怕就是这样给折腾出来的。   主持人:三位男士怎么评价我们的女主角呢?   胤禟:傻,倔,任性(用手掩口侧脸对在场的观众悄声说:“不过我喜欢。”)   胤禛:她是照亮我生活的一道阳光。   胤祥:她就一痴傻儿,我潇洒不羁的十三爷摆在她面前她竟然还能看上别人!   主持人:笙歌怎么看这三位与你一生息息相关的爷?   笙歌:(指向胤禟)他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狐狸,(继而指向胤禛)他是一不折不扣的闷骚男,(最后指向胤祥)他和我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痴傻儿。   主持人:三位爷最想对笙歌说的一句话是?   胤禟:(深情款款地凝视笙歌)笙歌,我的宝贝,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胤禛:(严重怒意升起)死丫头!你就一大骗子,说好的要呆在宫里面陪着我,可你竟然瞒着我偷偷服了毒药,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胤祥:(眼神极具渴求)小丫头,如果有下辈子,可不可以许给我?   笙歌:(不停给胤禛和胤祥作揖)两位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吗?可是,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依偎进胤禟怀里,笑得巧笑嫣然)   ……………   ……………   ……………   节目进入到游戏部分,几位《散尽笙歌》的主创人员和我们的临时主持人在演播大厅你追我赶的疯玩,场面一时之间混乱到极点,几个活泼的观众也跑上台去大放光彩……   忽然,尖叫声此起彼伏,停电了……   “我的鞋子呢?我的鞋子哪去了?”有人的鞋子不见了。   “我的帽子呢?我的帽子哪去了?”有人的帽子不加了。   慌乱一阵后,电来了,可是,我们《散尽笙歌》的几位主创人员却凭空消失了……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也欢迎您去书本网下载更多优质全本小说:http://www.zaxsw.org/ w.org/